海底兩萬里 - 第2章

儒勒·凡爾納

儘管這頭海怪還只是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中,但是它卻承擔了所有輪船失事的責任。不幸的是,海難的數目十分巨大,按照一年一度的統計數字表明,每年失事的船隻竟然高達3000多艘,至於在航行中莫名其妙地失蹤從此再無消息的輪船,每年的數目至少也超過了200艘!

好了,無論這對於海怪公平與否,人們當前卻是把船隻失蹤的責任全都歸在了它的頭上。由於海怪的原因,各大陸之間的海上交通變得越來越危險,因此公眾呼籲無論如何也要儘快剷除這頭可怕的鯨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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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居維葉(1769—1832),法國自然科學家,比較解剖學的創始人。

(2)

拉塞佩德(1756—1825),法國博物學家,在魚類及爬行類動物研究方面有突出貢獻。

(3)

英尺,英國法定標準長度單位,相當於12英寸,也就是0.3048米。

(4)

英里,1英里相當於1.6千米。

(5)

間歇泉,間歇向空中噴射水花和汽柱的天然溫泉。

(6)

阿留申群島,位於太平洋北部海域,為分隔白令海和太平洋的火山群島。

(7)

碼,英國皇家體系中的一種基本長度單位,等於3英尺或36英寸,相當於0.9144米。

(8)

莫比·狄克,美國作家赫爾曼·麥爾維爾的小說《白鯨》中一頭可怕的鯨魚。

(9)

克拉肯,挪威傳說中一種巨大的北海妖怪。

(10)

亞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年),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學生,亞歷山大大帝的教師。他的研究涉及邏輯學、形而上學、倫理學、自然科學、政治學和詩學,對西方思想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

(11)

蒲林尼(23—79),古羅馬學者和博物學家,著有三十七卷的《自然史》。

(12)

蓬托皮丹主教(1698—1764),丹麥神學家,歷史學家,著有《挪威自然史》。

(13)

林奈(1707—1778),瑞典植物學家,現代動植物分類系統的創始人。

(14)

希波呂托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為希波呂忒和忒修斯之子,最後被波塞冬所殺。

(15)

節,一種速度單位,1節相當於每小時1.85千米,即1.15法定英里。

(16)

鏈,航海單位,1鏈相當於200米。

(17)

利物浦,位於英格蘭西北部,為英國第二大貿易港口。

(18)

哈利法克斯,加拿大一個港口城市,為世界第二大自然良港,僅次於悉尼。

第二章 辯  論

這一系列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剛剛從美國那個令人不愉快的內布拉斯加州回來,結束了在那裡的科學考察工作。作為巴黎博物館的博物學副教授,我受法國政府委派參加了此次科學考察。在內布拉斯加州完成了為期六個月的科學考察後,我於3月底滿載着收集的珍貴標本回到了紐約,而我準備啟程返回法國的日期定於5月初。在此期間,我將這次收集到的礦物學、動物學、植物學標本進行了分類整理,正在這時發生了「斯格提亞」號意外被撞事件。

因此,我完全了解人們每天都在討論的話題。在這種事情上,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呢?我反覆閱讀了美國和歐洲的所有報刊,但是從中並沒有得出進一步明確的結論。這頭怪物對於我來說,始終是一個難解的謎。由於不能得出確切的結論,我始終在各種極端見解之間跳來跳去。我毫不懷疑,人們談論的是一些真實的重大事件,至於那些對此事實的真實性持懷疑觀點的人,請他們用手指摸一摸「斯格提亞」號的傷口好了。

在我抵達紐約的時候,有關海怪問題的討論已經達到了熱烈的頂峰。有些人設想那是一座浮動的海島、一座不可接近的暗礁,不過這種結論很快便被徹底推翻了。的確,反對的理由很簡單,除非這座暗礁內部藏有一台機器,否則它怎麼可能以驚人的速度不斷改變位置呢?

那麼,認為它是一艘漂浮的失事船體的觀點,自然也不攻自破,原因同樣還是上述理由。

由此,這個問題只剩下了兩種可能的解釋,因而也將人們分成了持截然不同觀點的兩大派: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一頭力大無窮的海怪,另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一艘動力強大的潛水艇。

可是,最後一種假設雖然聽起來言之有理,但是卻無法抵抗來自歐美兩大洲的調查結果。一個私人可以擁有這樣一種機器並自由操縱它,那實在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況且,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又是如何製造出了這樣一種機器呢?一個人製造出這樣一種機器,他怎麼可能一直對外保密呢?

當然,一個國家的政府有可能製造出這樣一種極具破壞力的機器。在那個令人悲哀的時代,人類都在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竭力增強戰爭武器的殺傷力,因此一國政府可能會避開其他國家的耳目,研製出這種可怕的武器。槍炮之後是魚雷(1),魚雷之後是水下撞錘,然後又是各種可以應對新式武器的反制動武器。至少,我相信事實正是如此。

不過,這種新式機器的假設,在各國政府的嚴正聲明前又不攻自破了。這是一個涉及公共利益的問題,既然大西洋兩岸的海上交通都受到破壞,因此各國政府的真誠是不容懷疑的。另外,如果製造出這樣一種「潛水艇」,怎麼可能避開公眾的耳目呢?因此,在這種情形下,私人製造出這樣一種機器卻能一直保守秘密是十分困難的,而對於一國政府來說,它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強大的敵對國家的密切監視,想要保密的確也是同樣不可能的。

這次調查涉及的國家有英國、法國、俄國、普魯士、西班牙、意大利和美國,甚至調查也涉及到了土耳其,因此「潛水艇」的假設被人們徹底否定了。

儘管這頭海怪一度遭到一些報刊不以為然的嘲笑,可是如今它又浮出了海面,因此人們開始盡情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最後竟然捏造出各種有關魚類的荒誕不經的傳聞。

在我到達紐約的時候,有幾個人特地前來拜訪我,為這些正被人們討論得不亦樂乎的現象徵求我的意見。我在法國曾經出版過一部四開本的專著,分上下兩冊,書名為《神秘的海底世界》。這部書當時受到全球學術界的極大歡迎,也為我贏得了極高的學術聲譽,更確切地說使我成為博物學一個隱秘學科的專家,因此人們才會前來徵求我的意見。在我拒絕承認事件的真實性的情況下,我只允許自己作出堅決否定的回答。不過,不久我便發現自己被逼上了絕路,因此我不得不明確表達自己的觀點:

「巴黎自然博物館教授,令人尊敬的皮埃爾·阿羅納克斯先生應《紐約先驅報》特別邀請,就『海怪問題』發表自己的一些觀點。」

我發表了自己的一些觀點。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由於我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我從政治和學術的角度討論了這個問題的各種可能性。現在,我將4月30日發表於《紐約先驅報》上的那篇嚴謹的文章,節錄其中幾段精粹如下:

在我研究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假設,然後剔除了所有不能成立的猜測之後,不得不接受海洋中存在着一種力量巨大的海洋動物的觀點。

遼闊而又幽深的海洋世界,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全然未知的世界。探測器根本無法探明海洋的奧秘。在最偏遠的海底深處居住着怎樣的生命,或者說有何種生物能夠在那裡生存呢?在距離海面12或者15英里的海洋深處,生存在那裡的生物有着怎樣的身體結構?我們還難以猜測。

可是,眼前面對的問題迫使我不得不使用「兩難法」給出一個答案。

皮埃爾·阿羅納克斯教授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生命存在,我們人類或者已經了解,或者還不曾認識。如果我們還不曾完全了解那些生物——如果大自然仍要對我們保守那些魚類學上的奧秘,那麼我們就有適當的理由可以坦白地承認,在探測器無法達到的海域的確居住着一些人類至今一無所知的魚類或者是鯨類,甚至海洋新品種,而它們的身體結構使它們適宜於長期生活在海洋深處。那麼,在某種意外的情況下,由於一時興起或者由於厭煩了深海生活,它們或許會偶爾突然浮出海面。

假如情況正好相反,假如我們已經認識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那麼我們就必須從已經進行了分類的海洋生物中找出我們正在探討的這種生物。如果是這樣,我傾向於接受那是一種巨大的獨角鯨(2)的觀點。

普通的獨角鯨,或者說海麒麟,通常身長可達60英尺。如果將它們的身長增加五倍或者十倍,然後再按照同等比例賦予它一種海洋生物所具有的能量,並相應加強它的武器的破壞性,那麼這種海洋生物就是你我需要討論的海怪了。這時,它具有了「山農」號的船員們所測定的長度,同時也具備了可以刺穿「斯格提亞」號的觸角,以及穿透汽船船體的力量。

當然,根據某些博物學家的觀點,獨角鯨具有一把骨質的利劍,一把骨質戟。它那根重要的長牙仿佛鋼鐵一般堅硬,有人曾經在鯨魚身上發現過隱藏的獨角鯨長牙,這說明獨角鯨總是能夠用牙齒成功地攻擊鯨魚。還有人費盡周折地從船底拔出過獨角鯨的牙齒,它突然刺入船底正如鑽頭刺透一隻水桶一樣輕鬆。

巴黎醫學院的陳列館就收藏有這樣一枚防禦性武器,長2.25碼,底部直徑為15英寸。

好吧!假設那種武器再強大六倍,那頭猛獸的力量再強壯十倍,它在水中的遊動速度為每小時20英里,那麼用它的體重乘以它的速度,你就能夠得到災難發生時所需要的力量。在沒有得到補充材料之前,我會堅持認為這是一頭身型巨大的獨角鯨,它身上的武裝不是一柄劍或戟,而是一個真正的刺角,正像裝甲護衛艦或者是作戰用的沖角一樣堅實,同時又具有極大的衝擊力。

因此,這或許可以解釋那種難以解釋的神秘現象,除非人們討論的一切都不過是一種猜測,儘管有人看到、感覺到或者親身經歷過怪異現象,但那同樣也可能只是人們內心的一種想象。

最後幾句話說明了我性格中懦弱的部分。不過,從某一點來說,我希望能夠保全我作為教授的尊嚴,同時也不想給美國人留下笑柄,因為當美國人譏笑人的時候,他們的嘲笑可是太絕妙了。我給自己留了一條可以逃脫的退路。然而,事實上我是承認那頭「海怪」存在的。

我的文章引起了各界熱烈的討論,甚至贏得了極高的讚譽。其中,很大一部分讀者贊同我的觀點,因為我在文章中給出的答案,至少為人們留下了廣闊的自由想象空間。

人們總是對那些超自然現象具有極大興趣,而海洋正是人類發揮想象的最好的媒介,因為只有海洋才是那些巨型動物得以生長、繁衍的好地方——與之相比,像大象、犀牛之類的陸生動物簡直渺小得微不足道。

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中,既然生存着我們人類所知道的最大的哺乳類動物,那麼或許那裡也生活着極為龐大的軟體動物和看上去令人感到可怕的甲殼動物,如長300英尺的龍蝦或者重達200噸的螃蟹!為什麼不會有這種可能呢?最初,與各種地質學紀年同期的陸生動物,如四足動物、四手動物、爬行動物和鳥類等,造物主都是按照巨大的模型將它們創造出來,然而隨着漫長歲月的流逝,這些巨大的模型開始漸漸變小。然而,由於地殼總是在不斷變化,而海洋卻是永不更改,那麼在深不可測的大海深處,為什麼不會依然存在着過往那些世紀的巨大生物品種呢?在海洋的深處,為什麼不能隱藏着那些巨大生物的最後變種呢?而對於海底生物來說,它們將以一世紀為一年,以一千年為一世紀。

我曾經讓自己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想象中,可是現在必須停止這些想象了,因為在我看來,時間已經將那些空想變成了可怕的現實。我必須再次說明,當時人們對那些神秘事件已經形成了一致的意見,大家都承認的確存在着一種巨大的海洋生物,而這種海洋生物和怪誕的大海蛇卻截然不同。

儘管有人認為這些神秘現象是一個需要解決的純科學問題,但另外一些比較務實的人,尤其是生活在英國和美國的那些人士,他們卻竭力主張徹底剷除海洋中這個可怕的怪物,以確保海上的交通安全。各工商界的報刊,幾乎全都是從這個觀點出發來考慮這個問題的。《航運商情》、《郵輪》、《海洋與殖民地論壇》以及所有維護保險公司利益的報刊——因為保險公司威脅說要提高保險費——它們的主張完全一致。

當輿論界提出公眾的意見後,美國首先開始了應戰準備工作,紐約已經開始着手組織一支遠征隊,準備前去追擊那頭獨角鯨。一艘高速護衛艦「亞伯拉罕·林肯」號正在緊急裝備中,不久便可以啟航出發了。各軍工廠紛紛為法拉格特艦長提供各種便利,以便能夠使他的護衛艦早日裝備整齊。

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人們的預料,正當人們下定決心追殺那頭海怪的時候,那頭怪物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再也沒有人聽到過海怪的消息,也沒有任何船隻遇到過它,仿佛這頭獨角鯨已經掌握了人類正在計劃進攻它的消息,因為有關它的話題簡直太多了,人們甚至通過大西洋的海底電纜來互通消息!因此,那些喜歡開玩笑的人設想,那頭靈敏的怪物一定是在電報輸送的中途獲取了其中的內容,因此做好了各種防範準備,不再出現了。

因此,這艘裝備整齊準備長期作戰的護衛艦,雖然配備了強有力的捕魚器械,但是沒有人能夠告訴它應該開向哪裡追捕那頭獨角鯨。人們開始變得煩躁不安。正在這時,也就是7月2日,舊金山輪船公司從加利福尼亞開往上海的一艘輪船為大家帶來了最新消息,它三個星期前曾在太平洋北部海域看到了那頭怪獸。

這個消息使人們感到極為興奮,法拉格特艦長的護衛艦立刻應大家要求準備即日出發,他們裝備好一切日用品以及食物,也為燃料艙加滿了煤。船上的全體船員已經各就各位,他們只等一聲令下,然後便點火、加熱,最後起錨出發。人們急切地盼望着護衛艦即刻啟程,甚至不能容許它有半天的耽擱!況且,法拉格特艦長本人也希望能夠立刻出發!

在「亞伯拉罕·林肯」號離開布魯克林碼頭之前的三個小時,我收到一封信件,內容如下:

致巴黎自然博物館教授阿羅納克斯先生

紐約第五大道旅館

先生:如果你願意加入「亞伯拉罕·林肯」號遠征隊,美國政府將很高興看到你代表法國參與此次行動。法拉格特艦長已經在船上為你預留了一個房間,隨時準備供你使用。

海軍部部長J.B.霍布森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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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魚雷,一種雪茄形的自動水下彈道武器,由潛艇、飛行器或艦艇發射,在接觸或接近目標時可自動引爆。

(2)

獨角鯨,一種北極鯨,又稱一角鯨,皮毛有斑點花紋,雄鯨有扭曲的長尖牙從左側伸向頭部。

第三章 我的決定

在收到J.B.霍布森的來信之前三秒鐘,我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前往太平洋北部海域追趕獨角獸的問題。可是,在讀過這位可敬的海軍部長的來信之後三秒鐘,我才理解了我的真正使命,我一生的唯一目標,就是要追擊這個製造了太多事端的海怪,把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清除出去。

可是,我剛剛結束了一場令人疲憊的長途旅行,非常渴望休息一段時間。我只是希望能夠返回我的祖國,看到我的朋友們,在我那所位於植物園內的小房子裡整理我那些珍貴的收藏標本。然而,現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我!我忘記了一切——疲倦、朋友、珍藏——毫不猶豫地接受了美國政府的邀請。

「另外,」我心想,「所有的道路都可以通往歐洲,獨角獸也許會親切地把我帶往法國海岸!這頭著名的動物或許會親自帶我前往歐洲海域,為我帶來特殊的便利,而且我不會不將它那超過半碼的長牙帶回自然博物館。」

不過,在此期間,我必須先前往太平洋北部海域尋找這頭獨角獸,而這與我返回法國的方向卻是背道而馳的。

「康塞爾!」我用不耐煩的聲音叫道。

康塞爾是我的僕人。他是一位忠誠的佛蘭德(1)小伙子,在我的旅程中一直陪伴着我。我非常喜歡他,而他也以同樣的感情回報着我的友誼。他是一個天生沉穩冷靜的人,做事一向循規蹈矩,並且習慣於熱誠待人,面對生活中任何令人驚奇的變化都不會驚慌失措。另外,他雙手靈巧,可以為我提供各種必要的服務。儘管他的名字叫做康塞爾(2),可是他卻不會給人提供任何勸告——除非在人們徵詢他的意見的時候。

由於經常接觸巴黎植物園的學術界人士,康塞爾已經逐漸掌握了一些學術知識。我認為他幾乎已經成了一名專家。他對於博物學的分類十分清楚,他能夠像雜技演員一樣靈巧地區分門、類、綱、亞綱、目、科、屬、亞屬、種、變種,不過他的學識也僅限於此,而分類就是他的生活,除此之外他就一竅不通了。他十分精通分類學理論,可是卻缺乏實踐。我認為,他可能連抹香鯨和長鬚鯨都無法區分!不過,他卻是個忠實而正直的小伙子。

康塞爾跟隨我至少已經有十年時間,每次科學考察將我帶到哪裡,康塞爾就會跟隨我走到哪裡。他一次都沒有抱怨過旅途的漫長或者疲勞。無論我們前往哪個地方,無論道路多麼遙遠,他總是毫無異議地提起他的行李箱立刻準備出發,而毫不介意我們到底是前往中國還是剛果。另外,他的身體非常健壯,肌肉結實有力,能夠抵抗任何疾病,而且他從來不神經質。無疑,他善良,有極高的道德感,卻似乎從來不思考任何問題。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他的年齡跟他主人的年齡比例是十五比二十。請讀者原諒我用這種說法來表示我今年四十歲。

可是,康塞爾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他非常注重禮儀,他只要開口和我說話從來都是用第三人稱,這有時令我非常惱火。

「康塞爾!」我又叫了一聲,同時手忙腳亂地做着出發的準備。

當然,我非常信任這個可愛的小伙子。通常,我從不問他是否願意跟隨我一同旅行,可是這次遠行有些不同尋常,首先是行期可能會無限延長,另外這次行動隱藏着極大的危險,因為我們前去追趕的是一頭猛獸,它可能會像敲碎堅果殼一樣撞沉護衛艦。面對這種事情,即使是世界上感覺最遲鈍的人也需要好好考慮一下。對此,康塞爾會說什麼呢?

「康塞爾!」我第三次喊道。

康塞爾出現在我面前。

「你在叫我嗎,先生?」他說着,走進我的房間。

「是的,我的小伙子。快幫我準備一下,你自己也要準備好,我們兩小時以後離開這裡出發。」

「聽從你的安排,先生。」康塞爾平靜地答道。

「我們不能浪費一分一秒。收拾好我的所有的旅行用具,外套、襯衣、襪子全都裝起來,不必點數了,儘可能把它們裝進箱子,趕快!」

「你的標本呢,先生?」康塞爾問道。

「我們最後考慮它們。」

「什麼!那些原始獸類、植物、始馬屬標本、大蛇,還有其他獸皮現在都不考慮了?」

「它們暫時先留在旅館裡。」

「你那隻活野豬呢,先生?」

「我們不在的時候,旅館的人會餵養它。另外,我還要請人將我們那群動物運回法國去。」

「那麼,我們不回巴黎了?」康塞爾問道。

「哦!當然,」我有些避重就輕地回答,「要繞一繞。」

「你想要繞一繞,先生?」

「哦,那也沒有什麼!總之,那不是一條直接回巴黎的路。我們要乘坐『亞伯拉罕·林肯』號出發。」

「只要你認為正確就好,先生。」康塞爾沉靜地回答。

「你看,我的朋友,這樣做是為了那頭海怪,那頭著名的獨角鯨。我們要去把它從海上清除掉!兩卷四開本著作《神秘的海底世界》的作者,不可避免要隨同法拉格特艦長一同出發。這是一項光榮的使命,但是也是一項危險的使命!我們不知道我們會到達什麼地方,因為那頭海怪可能神出鬼沒,任性反常!不過,無論怎樣我們都要去追趕它!我們有一位機敏而又冷靜的艦長。」

「你想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先生。」康塞爾回答。

「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不會對你隱瞞任何情況。或許,這次旅行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