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 第3章

儒勒·凡爾納

「我聽從你的安排,先生。」

十五分鐘之後,康塞爾已經將我們的行李箱全部整理好。我相信他不會遺漏任何東西,因為他最擅長處理這些東西,他對襯衣和外套進行分類,正如他對鳥類或哺乳類動物進行分類一樣精通。

我們乘坐旅館的電梯來到二樓的中央大廳。然後,我走下幾級台階,來到一層,在總是被一群旅客包圍的大櫃檯前結清了自己的賬目,支付了現金。最後,我托人將我那一捆捆用稻草包裹的動物標本、風乾的植物標本託運回巴黎,並為那頭野獸留下了一筆餵養費。

康塞爾跟隨我走出旅館大門,跳上了一輛出租馬車。

馬車從百老匯大街直奔聯合廣場,然後再經由第四大道來到包法利街路口,隨後進入加特林大街,最後停在34號碼頭。這一行程的車費是20法郎。

在碼頭,加特林的輪渡把我們連同出租馬車一起送到了布魯克林。布魯克林是紐約的一個區,位於紐約市東部一條河流的左岸。很快,我們便抵達了「亞伯拉罕·林肯」號停靠的碼頭。這時,林肯號護衛艦的兩個煙囪正向外噴吐着滾滾濃煙。

我們的行李立刻被送上了護衛艦的甲板上。我急忙登上護衛艦,詢問法拉格特艦長在什麼地方。一個水手帶我來到船尾,我在這裡見到了英俊的軍官。他見到我,立刻向我伸出手來。

「皮埃爾·阿羅納克斯先生?」他問道。

「正是,」我答道,「你是法拉格特艦長?」

「是的。歡迎你,教授。你的艙室早就為你準備好了。」

我微微鞠了一躬,留下艦長指揮啟航前的準備工作,自己隨同水手來到已經為我準備好的艙室。

林肯號是為執行新的行動計劃而精心裝備的船隻。它是一艘快速護衛艦,特意裝備了高壓發動機,可以將蒸汽增加到7個大氣壓。在這個壓力下,「亞伯拉罕·林肯」號的平均航速可以達到每小時18.3節——這是相當快的速度了,可是這個速度仍不足以追捕那頭巨大的鯨類動物。

護衛艦內部的裝備完全符合這次航海行動的要求。我對自己居住的艙室感到非常滿意。它位於護衛艦尾部,房門正對着休息室。

「我們在這裡會過得很舒服。」我對康塞爾說道。

「請原諒我說,先生,這正像還沒有出生的寄生蟹住在海螺殼裡一樣舒服。」康塞爾回答。

我留下康塞爾獨自在那裡收拾我們的行李箱,然後再次登上護衛艦的甲板,以便觀看啟航前的準備工作。

這時,法拉格特艦長正在命人解開林肯號最後幾根系在布魯克林碼頭上的纜繩。因此,如果我再晚到十五分鐘,或者更少的時間,護衛艦就會丟下我啟航出發。那麼,我就會錯過這次極為特殊、神秘而又令人難以置信的遠征。即使如此,這次真實的遠征將來也可能會遭到一些人的懷疑。

可是,法拉格特艦長不願意再耽擱一天,甚至一個小時,他希望儘快將護衛艦駛入那頭怪獸出現的海域。他叫來船上的輪機長。

「蒸汽燒足了嗎?」他問道。

「是的,長官。」輪機長回答。

「啟航!」法拉格特艦長高聲下令。

林肯號起航了

啟航的命令通過話筒傳送到下面的機房,輪機員接到命令,立刻啟動了發動機。蒸汽隨即湧入半開的氣閥,發出一陣呼嘯聲。一排排整齊的活塞發出砰砰的聲響,然後推動主機的輪軸。於是,螺旋槳拍打着海面,逐漸加快轉速,然後林肯號穿過上百隻載滿送行觀眾的渡輪和汽艇,莊嚴地向前駛去。

這時,布魯克林碼頭和整個紐約區的東河兩岸擠滿了送行的觀眾。五十多萬人忽然發出歡呼,這些聲音此起彼伏,同時成千上萬塊手帕在黑壓壓的人群頭頂揮舞着,向林肯號表示敬意,直到護衛艦行駛到赫德森河口,也就是靠近紐約城所在的長形半島的頂端,人群才漸漸散去。

然後,護衛艦沿着新澤西州美麗的河岸向前駛去,它穿過別墅區,穿過兩州交界的要塞。這時,要塞的炮台鳴放禮炮向護衛艦致敬。林肯號作為答謝,將美國國旗連升三次,只見國旗上那三十九顆星星在後桅頂部閃耀着燦爛的光芒。最後,護衛艦加快速度,駛入有航標指示的狹窄的航道,在桑迪·霍克沙洲頂部滑過。在那裡,它接受了成千上萬的觀眾最後一次歡呼。

為林肯號送行的渡輪和汽艇始終跟隨在護衛艦身後,直到燈塔船附近才停下來。燈塔船上的兩座燈塔表示,這裡已經是紐約航道的出口。

六點鐘的鈴聲響過,引航員走下護衛艦,回到他的小艇上,然後向等在下風的一艘小帆船駛去。這時,鍋爐里的爐火已經燒旺,螺旋槳加速拍打着海水,護衛艦沿着長島低矮的黃色海岸向前行駛着。

八點鐘的時候,再也看不到西北方火島的燈光了,於是護衛艦開足馬力,全速行駛在大西洋黑沉沉的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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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佛蘭德,位於今天比利時及法國西北部,為歷史上的一個地區,也稱作尼德蘭地區。

(2)

康塞爾,在法語中的意思是建議、勸告。

第四章 尼德·蘭

法拉格特艦長是一位出色的海員,完全配得上指揮「亞伯拉罕·林肯」號護衛艦。他的船已經和他這個人融為一體,他便是這艘船的靈魂。關於那頭鯨類動物的問題,在這位艦長心中絲毫不存在任何懷疑,因此他決不允許他的船員在船上討論那頭海怪存在與否的問題。他相信那頭海怪的存在,正如同很多善良的婦女相信《聖經》中的海怪存在一樣,她們的信念完全是出於信仰,而不是出於理智的思考。這種海怪是存在的,法格拉特艦長發誓要把它從海洋中清除出去。他仿佛羅德島(1)的騎士,正像第二個狄伍德·德·格森去迎擊荒涼海島上的大海蛇一樣。不是法拉格特艦長殺死獨角鯨,就是獨角鯨殺死法拉格特艦長。再也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護衛艦上的海員們都贊同他們長官的意見。他們不斷談論、爭議和計算着遇到海怪的各種機會,他們不停地觀察着浩瀚無際的海面。不止一個水手自動要求到桅杆頂部的橫木上去值班,而在其他情況下,這個崗位是最受人詛咒的地方。只要太陽照常在空中運行的時候,護衛艦的索具旁總是擠滿了水手,儘管腳踩在滾燙的甲板上仿佛灼烤一樣令人無法忍受,但是他們仍不願離開。其實,林肯號的船頭此刻還沒有沾上一滴太平洋的海水。

至於船上的全體人員,除了遇到獨角獸,他們心中再也沒有其他熱切的盼望了。他們要用魚叉叉死它,把它拖上船來,剁成碎塊。他們用熱切的目光密切觀察着大海。

另外,法拉格特艦長許諾了一筆數額為2000美元的獎金,獎給第一個看到海怪的人,無論他是船上的侍應生還是普通海員,或者是軍官。

我可以讓你想象一下,「亞伯拉罕·林肯」號護衛艦上的那些眼睛會因此變得多麼忙碌。

至於我自己呢,也不會落在其他人後面,並不會把我每天的觀察工作留給任何一個人。這艘護衛艦簡直可以找到一百個理由,改稱為「阿耳戈斯(2)」號。在我們這些人中,只有康塞爾是個例外,他似乎對我們所有人都十分感興趣的問題毫不關心,看起來與護衛艦上普遍存在的狂熱情緒很不協調。

我已經說過,法拉格特艦長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為自己的護衛艦配備了各種捕捉巨大鯨類動物的工具,甚至一艘專業捕鯨船也不會裝備得如此完善。我們的護衛艦上配備着各種各樣的著名器具,從手投的魚叉到老式大口徑短槍發射的刺毛箭、用來打野鴨的開花彈等等。在前甲板上,還蹲坐着一門功能完善的後膛炮,炮身很厚,炮孔卻很窄,它的模型曾在1867年的博覽會上展示過。這是一種珍貴的武器,由美國製造,可以輕而易舉地發射重達9磅(3)的圓錐形炮彈,平均射程為10英里。

因此,林肯號不缺乏任何殲滅性武器,但是其中最好的武器還是船上的魚叉王尼德·蘭。

尼德·蘭是加拿大人,具備罕見的專業才能,而且在他危險的職業生涯中,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他行動敏捷,性情冷靜,而且在勇敢的同時又不乏機智靈活,以他在捕鯨業無與倫比的地位,除非是狡猾的長鬚鯨或者是異乎尋常伶俐的抹香鯨,否則其他那些獵物很難躲過他投射的魚叉。

尼德·蘭大約四十歲。他身材高大——足有6英尺,體格健壯,神態莊嚴,平時沉默寡言,但是性情火暴,尤其在與人發生矛盾的時候大發雷霆,難以克制自己。他的外貌具有極大魅力,非常引人注目,不過最重要的是他那堅毅的目光,正是這種目光使他的面部表情顯得尤為特別。

我認為,法拉格特艦長將這個人請來參加此次行動,是完全正確的決定。僅從這個人的目光和雙手來看,他一個人就抵得上全體船員。我一時找不出更形象的比喻,只能說尼德·蘭不僅是一架高倍望遠鏡,同時又是一門隨時都準備發射的大炮。

這個人自稱是加拿大人,同時也稱自己為法國人。儘管尼德·蘭並不喜歡和人交談,但是我應該承認他對我卻懷有一種特殊的好感。無疑,那是我的國籍吸引着他走到我這裡來。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交談機會,因為可以說一說那些在加拿大某些地區仍在使用的拉伯雷(4)時期的古老法語。自然,這對我也是一個機會,因為可以聽聽這種法國話。這位魚叉手的祖籍是在加拿大東部的魁北克(5),在這個城市還屬於法國的時候,他的家庭便已經是一個勇敢的漁民家族。

漸漸地,尼德·蘭有了交談的興趣,我也非常愛聽他講述他在極地海域的冒險經歷。他很自然地用詩一般的語言講述着他捕魚和戰鬥的經歷,因此他的故事具有史詩一樣的形式,因此我似乎在聽一位加拿大的荷馬(6)歌頌着北極地區的《伊利亞特》。

我之所以這樣不厭其煩地將我所了解的勇敢同伴描述出來,那是因為我們已經成為老朋友,在極端危難中產生的永不改變的友誼已經將我們緊緊聯繫在一起!啊,勇敢的尼德·蘭!我希望自己能夠再活一百年,這樣我便可以更長久地懷念你!

那麼,尼德·蘭對於海怪的問題持怎樣的觀點呢?我必須承認,他並不相信有什麼獨角獸。在全船的人員中,只有他一個人不贊同大家的看法。他甚至避免討論這個話題,但是我想總有一天我的責任會使我和他談起這個話題。

在一個美好的黃昏,更確切地說是7月30日,我們啟程的三個星期之後,護衛艦到達了與布蘭卡海角同緯度的地方,這裡距離南美地區的巴塔哥尼亞海岸只有30英里。這時,我們已經越過了南回歸線,麥哲倫海峽正在我們南方不到700英里的地方等待着歡迎我們。用不了八天的時間,林肯號便可以航行在太平洋的海面上了。

尼德·蘭和我一同坐在船尾的甲板上,我們一邊交談一邊欣賞着神秘的大海。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前往海底深處參觀過那個偉大的世界。這時,我很自然地將話題轉向了巨大的獨角獸,並談到我們這次遠征將遭遇的各種成功或失敗的可能。可是,我看到尼德·蘭任由我說下去,他自己卻一言不發,我便直截了當地要求他談談自己的看法。

「好了,尼德,」我說道,「你怎麼可能不相信我們正在追蹤的這種鯨類動物的確存在呢?你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懷疑它的存在嗎?」

這位魚叉手在回答之前,定定地凝視了我一會兒,然後按照他的習慣,用手拍了拍他那寬大的前額,似乎閉上眼睛沉思了一下,最後說道:「或許我有理由,阿羅納克斯先生。」

魚叉王尼德·蘭

「可是,尼德,你是一位職業的捕鯨人,你熟悉海洋中所有的巨大哺乳類動物,根據你的經驗可以想象,你應該很容易接受人們設想中的那頭巨大鯨類動物的存在。可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你卻是最後一個仍在懷疑這件事的人!」

「這是因為你錯了,教授,」尼德答道,「一般人相信有非常特殊的彗星穿越太空,有《聖經》中洪水時期之前的怪物居住在地心,這還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那些天文學家和地質學家,決不應該相信有這類怪物的存在。同樣,作為一個捕鯨人,我追捕過很多鯨類動物,也用魚叉叉過大量鯨魚,也殺死過幾頭。可是,無論那些鯨魚多麼強大,或者說它們身上長着怎樣的東西,它們的尾巴和其他地方也不足以刺破一艘汽船的鋼板。」

「可是,尼德,人們說獨角鯨的長牙可以把船底刺穿。」

「木船,那是可能的,」加拿大人回答,「不過,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種事。在沒有得到更有力的證據之前,我是不能接受長鬚鯨、鯨類動物或者獨角鯨可以做到你所說的那種事。」

「尼德,你聽我說……」

「不,不,教授,除了剛才你說的那件事,其他我都可以接受你的看法。或許那是一條巨大的章魚……」

「那更不可能了,尼德,章魚是一種軟體動物,僅僅從它的名字就可以說明它的肌肉毫無力量。雖然章魚可以長達500多英尺,但是它並不屬於脊椎動物,它絕不會對斯格提亞號或林肯號這類輪船造成危害,所以有關挪威海怪或其他類似怪異的事情,都可以說是無稽之談。」

「那麼,博物學家,」尼德·蘭帶有一些譏諷地問道,「你是認定存在着一種巨大的鯨類動物了?」

「好了,尼德,我再重複一遍,我之所以相信這件事是有事實根據的。我相信海洋中存在一種哺乳類動物,它們的身體結構非常堅固,屬於脊椎動物門,像長鬚鯨、抹香鯨或海豚之類的動物,它們長有一根角質長牙,而且具有極強的穿透力。」

「哼!」魚叉手哼了一聲,同時搖了搖頭,表現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氣。

「請你注意一件事,傑出的加拿大人,」我繼續說道,「如果確實存在着這樣一種動物,如果它居住在大海深處,如果它時常在距離海面幾英里深的海底活動,它的身體結構一定非常堅固。」

「為什麼要有堅固的身體結構呢?」尼德問道。

「因為它需要強大的力量來維持在深海中的生存,而且還要抵抗巨大的水壓。」

「是嗎?」尼德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是的,一些數據可以讓你相信這一點。」

「啊,數據!」尼德反駁道,「人們可以隨意編造一些數據來證明自己的看法!」

「這是經過事實證明的數據,尼德,而不是純粹數學上的數據。請聽我說,我們必須承認,1個大氣壓力相當於32英尺高的水柱壓力。事實上,這種水柱的高度是不夠的,因為我們現在談論的是海水,而海水的密度大於淡水的密度。好了,尼德,當你潛水的時候,在你的身體上面有多少倍32英尺的水,你的身體就要承受同等倍數的大氣壓力,也就是說每平方英寸的面積要承受15磅的壓力。按照這種方法計算,在320英尺深的海水中的壓力是10個大氣壓力,在3200英尺的深水中是100個大氣壓力,在32000英尺深的水中是1000個大氣壓力。那麼,這大約為6英里,這就相當於說,如果你在大洋中潛入到這種深度,你身體的每1平方英寸的面積要承受15000磅的壓力。可是,我勇敢的尼德·蘭,你知道你的全身有多少平方英寸的面積嗎?」

「我不知道,阿羅納克斯先生。」

「大約6500平方英寸。」

「這麼多嗎?」

「事實上,1個大氣壓力相當於每平方英寸承受15磅的重量。現在,你全身有6500平方英寸,那麼此刻就要承受97500磅的壓力。」

「我怎麼毫無感覺呢?」

「你的確沒有感覺。你之所以沒有在這樣大的壓力下被壓得粉碎,是因為進入你體內的空氣也具有相同的壓力,這樣你體內的壓力和體外的壓力能夠達到完美的平衡,也就是說你體內和體外的壓力互相抵消了,所以你才可以承受這樣大的壓力,而不會感到任何異常。可是,在水中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是的,我明白了,」尼德答道,他開始認真對待我的問題,「因為水包圍在我的四周,可是卻不能進入我的身體。」

「完全正確,尼德,因此在距離海面32英尺的海水中,你要承受97500磅的壓力,在海下320英尺的地方,你要增加十倍的壓力,也就是975000磅的壓力。在海下3200英尺的地方,你要增加一百倍的壓力,也就是9750000磅的壓力。最後,在海下32000英尺的地方,你要增加一千倍的壓力,也就是97500000磅的壓力。換句話說,你會被壓成一個平面,就像你被人從水壓機的鐵板下拉出來一樣!」

「見鬼!」尼德驚叫道。

「好了,我可敬的魚叉手,如果有一種脊椎動物,它的身長有幾百碼,身體的表面積非常巨大,它能夠一直居住在海底深處,那麼它們的身體表面積高達幾百萬平方英寸,那麼它們所承受的壓力至少要高達十個數百萬磅。我們完全可以估算出它們所承受的壓力。那麼,你認為它們的身體要承受這樣大的壓力,它們的骨架和機體需要多大的抵抗力呢?」

「哦!」尼德·蘭叫道,「它們的身體必須用8英寸厚的鋼板製造,就像是一艘鐵甲護衛艦那樣。」

「正像你說的這樣,尼德。你想想,如果它從相反的方向以一列特別快車的速度撞在一艘船殼上,它造成的破壞力將會有多麼巨大。」

「是的……當然……也許是這樣。」加拿大人答道,雖然他思想開始動搖,但是他並不甘心就這樣被我說服。

「哦,我使你相信了嗎?」

「你確實使我相信了一件事,先生,那就是說,如果海底真的有這樣一種怪物,它們的身體力量必須像你所說的那樣強大。」

「可是,如果它們並不存在,固執的魚叉手,你怎樣解釋斯格提亞號所遭遇的意外事件呢?」

「也許……」尼德·蘭猶豫不定地說道。

「你說下去!」

「因為……那並不是事實!」加拿大人最後答道,他無意中重複了阿拉戈(7)曾經說過的這句名言。

這個回答除了說明魚叉手的固執,並不能證明任何東西,因此我在這一天沒有再繼續和他深談下去。「斯格提亞」號的意外事件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船體上的確留下了一個大洞,而且這個洞必須修補。當然,我並不認為船體留下一個大洞就能說明一切,可是這個大洞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留下的。既然它不是暗礁或者潛艇留下的,那必然是某種動物用它身體上生長出的一種銳利武器刺穿的。

因此,根據各種跡象推斷,我認為這頭海怪屬於脊椎動物門,哺乳動物綱,魚類,鯨魚目,與長鬚鯨、抹香鯨、海豚屬於同一科。至於海怪應該歸入哪個屬,哪個種,那要等到將來才能分辨清楚。如果我們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對這頭無人了解的海怪進行解剖,可是如果要解剖它,就得先捉住它,如果要捉住它,就得先叉住它——這是屬於尼德·蘭的工作——如果要叉住它,那就得先看見它——這是屬於林肯號全體船員的工作——如果要看見它,首先要遇到它。最後這一點卻是要完全靠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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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羅德島,在希臘境內,愛琴海上的一個島嶼。

(2)

阿耳戈斯,希臘神話中守護艾奧的百眼巨人,一半的眼睛總是睜着,最後被赫耳墨斯殺死。

(3)

磅,在各個國家及時代表示不同的重量單位,這裡相當於16盎司,也就是453.592克。

(4)

拉伯雷(約1494—1553),法國作家,人文主義者,他的作品常常對中世紀經院哲學和迷信進行諷刺,最著名的作品有長篇小說《巨人傳》。

(5)

魁北克,加拿大東部一省。魁北克市是其首府,蒙特利爾是第一大城市。

(6)

荷馬,公元前9世紀前後的希臘盲詩人,著有史詩《伊利亞特》及《奧德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