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小船長 - 第2章

儒勒·凡爾納

那麼,貝內迪表兄到底研究什麼呢?

他只不過是一位昆蟲學家——並不研究更多的東西。

無疑,從詞源學上講,昆蟲學是自然科學的一個分支,其中包括所有的環節動物。從廣義上說,這是事實,可是在習慣上,人們使用這個詞的時候更多指的是它的狹義說法。更確切地說,它只應用於對昆蟲的研究,也就是說,研究那些「所有從頭到尾明顯分為三段、有三對足,因此也被稱為六足蟲的節肢動物」。

既然貝內迪表兄只將自己局限於這些普通昆蟲的研究,那麼他就只不過是位昆蟲學家。

可是,我們不要對此產生錯誤的認識。這種昆蟲綱至少分為十個目:

一、直翅目,如蝗蟲、蟋蟀等。

二、脈翅目,如食蟻、蜻蜓等。

三、膜翅目,如蜜蜂、黃蜂、螞蟻等。

四、鱗翅目,如蝴蝶等。

五、半翅目,如蟬、蚜蟲、跳蚤等。

六、鞘翅目,如金龜子、螢火蟲等。

七、雙翅目,如庫蟻、蚊子、蒼蠅等。

八、捻翅目,如捻翅蟲等。

九、寄生目,如疥蟎等。

十、纓尾目,如蠹蟲、跳蟲等。

蠹 蟲

那麼,在這些目中,例如鞘翅目,現在公認就有30000多個種類,雙翅目有60000多種,所以昆蟲學研究的內容非常豐富,足以占據一個人的全身心。

因此,貝內迪表兄的生活完全被神聖的昆蟲學所占據。

對於這門科學,貝內迪付出了所有的時間——甚至包括睡覺的時間,因為他總是夢到「六足蟲」。他總是隨身攜帶着無數的別針,它們插在他的衣袖上、領子上、帽子裡、背心的飾邊上,簡直數不勝數。

每當貝內迪表兄進行「科學散步」回來,他那頂寶貴的帽子就無異於一個博物學的盒子,裡面和外面全都插滿了昆蟲!

那麼,關於這個獨特的人上面已經全部談過了,他之所以陪伴韋爾登先生和夫人前來新西蘭,完全出於對昆蟲學的熱愛。在這裡,他的收藏中又多了幾種稀有昆蟲標本,因此我們很容易理解他急於趕回舊金山將他新收集到的昆蟲儘快分類,分別存入他的標本櫥櫃。

所以,當韋爾登夫人和她的兒子乘流浪者號返回美國,貝內迪表兄將一路陪同他們,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過,假如韋爾登夫人發現自己陷入了危急之中,她是不能依賴她這位表兄的。非常幸運的是,這次旅行非常容易,而且是在一個美好的季節,她乘坐的捕鯨船的船長完全值得她信賴。

流浪者號要在懷特瑪塔港口停留三天。在此期間,韋爾登夫人匆匆做了一些出發的準備,因為她不希望延誤那艘縱帆船的啟程日期。她辭退了她滯留在奧克蘭期間僱傭的土著僕人,然後在1月22日,帶着她的兒子傑克、貝內迪表兄和她的老黑人女僕南,登上了流浪者號。

貝內迪表兄隨身攜帶着一個特殊的盒子,裡面裝有他收集到的那些古怪的昆蟲。在這些豐富的收藏品中,有一些新的隱翅蟲標本,屬於肉食類鞘翅目,它們的眼睛都長在頭頂,而且到目前為止,這種昆蟲似乎是新喀里多尼亞(5)所獨有的品種。毛利人(6)曾極力向他推薦一種被他們稱為「卡蒂波」的毒蜘蛛,這種蜘蛛只要咬上一口就足以使當地人喪命。不過,這種蜘蛛並不完全屬於純粹的昆蟲綱,而是屬於蜘蛛類的節肢動物,因此在貝內迪眼中毫無價值,使他不屑一顧。他搜集到的最美麗的寶貝是一隻出色的新西蘭隱翅蟲。

不必說,貝內迪表兄為自己的寶貝支付了一筆數目可觀的費用。在他看來,他的收藏遠遠比流浪者號上所有的鯨油和鯨鬚更珍貴。

正當流浪者號即將開船的時候,韋爾登夫人帶着她的同伴們登上了雙桅縱帆船的甲板,赫爾船長迎向他的乘客。

「顯然,韋爾登夫人,」船長對她說道,「即使你已經登上了流浪者號,一切後果仍要你自己負責!」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呢,赫爾先生?」韋爾登夫人問道。

「因為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得到你丈夫的指示,而且一艘縱帆船不可能像專門運送旅客的客輪那樣,為你提供安全舒適的旅行保障。」

「如果我的丈夫在這裡,」韋爾登夫人回答說,「赫爾船長,你認為他會為帶着妻子和兒子乘坐流浪者號而猶豫不決嗎?」

「不,韋爾登夫人,他不會有任何猶豫的!」赫爾船長說,「當然不會!我本人也不會產生任何猶豫的!畢竟,流浪者號是一艘非常出色的縱帆船,儘管它這次出海的收穫令人難過,可是我信任它,一個船員對自己駕駛多年的輪船總是充滿了信心。我剛才說那些話的原因,韋爾登夫人,只是因為我承擔不了這麼大的責任,而且也為了再次提醒你,在這條船上沒有舒適的條件,你可能會感到很不習慣。」

「如果只是關於舒適的問題,赫爾先生,」韋爾登夫人回答,「這不會嚇倒我。我可不是那種討厭的乘客,不斷地抱怨船艙小、飲食差。」

韋爾登夫人看了看拉着自己手的小傑克,又說道:「讓我們出發吧,赫爾先生!」

啟航的命令立刻傳了下去,船帆升了起來,流浪者號全速駛出了海灣,開始向美洲海岸前進。

流浪者號雙桅縱帆船返航了

然而,啟程三天後,縱帆船迎面遭遇了強勁的東風,因此流浪者號不得不調整方向,以左船舷逆風行駛。

2月2日,赫爾船長發現流浪者號正位於高緯度地區,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海員往往寧願繞道合恩角,而不是冒險駛往美洲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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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合恩角,南美洲最南端的海角,位於阿根廷境內。

(2)

瓦爾帕萊索,位於智利中部的一座港口城市。

(3)

居維葉(1769-1832年),法國自然科學家,比較解剖學的創始人。

(4)

輻射動物,動物學早期的一種分類,包括腔腸動物和棘皮動物。

(5)

新喀里多尼亞,南太平洋一個小島,屬大洋洲。

(6)

毛利人,新西蘭土著。

第二章 迪克·桑德

海上的風光十分迷人,除了逆風會耽擱一些時間外,這種航行總的來說完全可以忍受。

在流浪者號上,韋爾登夫人受到了最好的照顧。

由於甲板尾部沒有船尾樓,也沒有甲板室,因此船尾沒有艙室可以接待乘客。韋爾登夫人在赫爾船長的再三堅持下,不得不屈尊待在船尾赫爾船長那間船長室。在這個狹窄的艙室中,不但住有韋爾登夫人,還有她的兒子和老女僕南。另外,她每天還要在這裡與赫爾船長以及住在另一間艙房的貝內迪表兄一起進餐。

流浪者號的指揮官搬進了一間普通的小艙室——如果船上配有二副,這個房間本來應該屬於二副。可是,我們知道,這艘縱帆船是在省去二副的情況下進行航行的。

流浪者號的船員們都是身強體壯、心地善良的人,他們無論思想還是習慣都非常一致。這已經是他們共同經歷的第四個捕鯨季節。他們都來自美國西部,而且已經相互認識很久,因為他們都來自加利福尼亞州沿海一帶。

這些勇敢的人對韋爾登夫人非常關心,並對這位船主的妻子表達了自己無限的熱愛。必須說明的是,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很大程度上是對船上的利益感興趣,因為到目前為止,每次航行都會給他們帶來極大收益。不過,他們的人數很少,不得不非常努力地工作,這樣他們每個人在捕撈季節結束進行結算時才可能增加收入。這次他們幾乎沒有收穫,可他們也不過咒罵了幾句那些新西蘭無賴而已。

在船上的所有船員中,只有一個人不屬於美國血統。這個人是葡萄牙血統,可是英語說得非常流利,他的名字叫做內格羅,在這艘縱帆船上擔任比較卑微的廚師一職。

在奧克蘭的時候,流浪者號的廚師職位出現空缺,而內格羅當時正在失業,因此他提出自己願意承擔廚師的工作。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和人說話,總是一個人獨處,但是他的工作還令人滿意。看來,赫爾船長決定僱傭他還是正確的,因為自從上船以來,這位廚師的工作沒有受到過任何批評。

在此期間,赫爾船長感到遺憾的是沒有時間對內格羅的過去進行深入的調查。內格羅的那張臉,或者說,他的目光並不討人喜歡。當必須僱傭一個陌生人上船,讓他在這麼狹窄和親密的空間與大家共同生活的時候,不應該不對這個人的過去進行深入的了解。

內格羅大約四十歲。他很瘦,中等身材,深褐色頭髮,皮膚有些發黑,看樣子很健壯,但有些神經質。他接受過教育嗎?是的,這從他有時漫不經心的動作中就可以看出來。不過,他從來不談自己的過去,更隻字不提他的家庭。他來自哪裡,在什麼地方生活過,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將來會怎麼樣,沒有人知道得更多。他只是宣布,他希望能夠在瓦爾帕萊索離船上岸。總之,這是一個極為古怪的人,無論如何看不出他曾經當過水手,因為他對航海非常陌生,這一點甚至比不上一個經常在海上生活的僱傭廚師。

然而,船上的顛簸和搖晃似乎對他毫無影響,這絕不像是從來沒有在海上生活過的人,而這一點對一個船上的廚師非常重要。

更重要的是,大家很少看到他。他整個白天都待在狹窄的廚房裡,坐在占據了廚房一大半空間的火爐前。當夜晚到來,火爐熄滅後,內格羅便會回到分配給他居住的那間小艙室。每當回到這間位於船員艙室最末端的房間,他爬上床,立刻就會睡過去。

前面已經說過,流浪者號的全體船員由五名水手和一名見習水手組成。

這名見習水手才十五歲,而且這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是誰。這個小可憐一出生便被父母拋棄了,是慈善機構養大了他。

迪克·桑德——這是他的名字——肯定來自紐約州,而且無疑來自這個州的首府。

如果說迪克這個名字——理查德的縮寫——是人們給這個可憐的小孤兒取的名字,那這個名字一定是他出生兩三個小時後撿到他的那位好心的過路人的名字。至於「桑德」這個姓氏,則是為了紀念這個孩子被發現的地點。那個地點被稱為桑德-霍克海角,在紐約港的入口處,位於哈得遜河口。

或許,在迪克·桑德成人後,他的個子也不會超過中等身材,但是他的身體很健康。他一頭褐色的頭髮,藍色的大眼睛閃爍着熱情的光芒,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的盎格魯-撒克遜血統。水手的職業使他成熟得可以對抗生活中的一切磨難。他聰明伶俐,精力旺盛,那倒不是一個大膽的人所具有的精神面貌,而是一個敢於向一切挑戰的人身上才具備的特質。他們常常從維吉爾(1)那首未完成的詩作中,找到一句話來形容他:

命運女神眷顧魯莽的青春……

不過,這種引用是不正確的。正確的應該是:

命運女神眷顧果斷的青春……

好運總是對那些敢於挑戰的人微笑,而不是那些魯莽的人。魯莽的人通常是那些對未來沒有準備的人,而敢於挑戰者首先要思考,然後才會採取行動。這就是兩種人之間的差別!

迪克·桑德是一個果斷的人!

十五歲的他已經知道如何決斷,而且只要他下定決心,他一定會將自己的決心貫徹到底。他的神態勇敢而又嚴肅,因此立刻便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他並不像他這個年齡的孩子常常表現的那樣,在誇誇其談和指手畫腳上浪費時間。坎坷的經歷使他過於早熟,在其他同齡孩子還很少思考生存問題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自己將要面對的悲慘命運,因此下決心「開創自己的人生」。

於是,他開始塑造自己——在其他同齡人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幾乎已經長成了一個男子漢。

迪克·桑德身手敏捷,無論幹什麼都非常靈巧,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這也就是說,這些人天生就有兩隻左腳和兩隻右手,這樣他們做任何事情都很得力,而又總是邁着堅定的步伐。

我們已經說過,他在收容孤兒的慈善機構長大。他先是在兒童福利院生活——在美國總會有收容小流浪兒的地方,四歲時,迪克進入紐約一所由慈善機構贊助的公立小學學習,他在那裡學會了讀寫和計算。

出於對大海的熱愛,迪克八歲的時候便登上一艘航行在南海海域的郵輪做學徒。在這艘郵輪上,他開始學習水手的技能,而這種技能應該從小開始學習。在那些喜歡小孩子的船長的指導下,他逐漸掌握了駕駛輪船的所有技能。當然,要從一名學徒很快提升為見習水手,需要等待一些合適的機會。這個孩子很早就懂得了,勞動是生存的準則,他只能靠額頭上的汗水換取生活的麵包——《聖經》的原則是人類行為的規範——或許,這種人天生就是為偉大事業做準備的,到了有一天,他們就有足夠的力量憑藉堅強的意志完成那項特殊使命。

當迪克還在一艘商船上做學徒的時候,赫爾船長便注意到這個孩子。這位正直的船長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正直的孩子,隨後他便帶迪克去見了船主詹姆斯·W.韋爾登。韋爾登先生也很喜歡這個孤兒,於是他便提供條件使迪克在舊金山完成了他的學業,並使他接受了他們全家所持守的天主教信仰。

在學習期間,迪克·桑德對地理學和航海學極為感興趣,這興趣一直持續到他可以學習航海數學的年齡。在學習過程中,他沒有忽視把學到的理論知識與他從前的海上實踐相結合。於是,他現在以一名見習水手的身份,第一次登上了流浪者號進行航海實踐。一名好的水手既應該熟悉航海,也應該熟悉遠洋捕撈,從而為今後的航海事業做準備。

另外,迪克·桑德登上的這艘縱帆船屬於他的恩人韋爾登先生,船長又是他的保護人赫爾先生,因此他的處境真是再好不過了。

毋庸置疑,迪克·桑德對韋爾登一家人異常忠誠,因為他的一切都來自韋爾登先生。不過,我們還是讓事實來說明這一切吧。我們可以想象,當這位見習水手聽說韋爾登夫人要乘坐流浪者號返回舊金山時,他有多麼高興。多年來,韋爾登夫人對他就像一位母親,而他對待小傑克完全像是對待自己的兄弟,同時他也時刻沒有忘記,他應該尊敬富有的韋爾登先生這個唯一的兒子。不過——迪克所有的保護人都非常清楚——他們播種的好種子落入了優質的土壤。這個孤兒的心中充滿了感恩,如果有一天需要這位年輕的見習水手為這些讓他受教育,並引導他熱愛上帝的人獻上自己的生命,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總之,儘管只有十五歲,但是他的行為和思維已經如同一個三十歲的人了,這就是迪克·桑德。

韋爾登夫人非常了解她保護的這個孩子的品質和能力,因此她可以毫無掛慮地將小傑克託付給他。迪克·桑德非常喜愛小傑克,而這個孩子也感到了這位「大哥哥」的愛護,因此常常圍繞在他的身邊。在漫長的海上航行中,常常有很多閒暇時間,而且風平浪靜,風帆高舉,在這樣的時候,迪克·桑德和傑克幾乎總是形影不離。年輕的見習水手帶這個小孩子參觀了航海中所有可能令他感興趣的東西。

小傑克和迪克幾乎每天在一起

韋爾登夫人看到,傑克跟在迪克·桑德身後,有時出現在縱帆船的橫桅索上,有時又爬到了後桅的頂部,或者爬上中桅的頂部,然後再箭一般從高高的桅杆頂滑下來,可是她並不因此擔驚受怕。迪克·桑德跟在傑克的前後,隨時準備在這個五歲孩子的胳膊感到無力的時候,托起他或者拉住他。這些訓練對小傑克十分有益,雖然他的臉色因不久前的大病有些蒼白,可是在流浪者號上,隨着這些訓練和令人愉快的海風,他的臉色很快便恢復了健康的紅潤。

海上航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在這種條件下,只要天氣不是非常糟糕,無論乘客還是全體船員都沒有抱怨的理由了。

然而,持續不斷的東風使赫爾船長感到有些擔憂,因為他無法使流浪者號按計劃行駛在正確的航線上。稍後,靠近南回歸線時,他恐懼地發現這裡的海面異常平靜,而這又會延誤他們的船期,況且在強大的赤道洋流的推動下,船會被逆流一直帶往西方。他心煩意亂,最重要的是,他擔心會耽誤韋爾登夫人的時間,儘管這並不是他的責任。他已經想過,如果他在航行中能夠遇到一艘橫渡大西洋開往美洲的客輪,他會勸說他的乘客改乘那艘客輪。不幸的是,流浪者號一直在高緯度地區航行,不可能碰到開往巴拿馬的客船。另外,在那個時代,橫穿太平洋來往於澳大利亞與美洲新大陸之間的客輪還沒有現在這樣頻繁。

那麼,一切只能聽從上帝的安排了。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麻煩會影響這次單調乏味的旅行,可是第一個意外正好發生在2月2日,地點就是故事一開始提到的那個經度和緯度。

這天早上,將近九點鐘的時候,天氣非常晴朗,迪克·桑德和小傑克正坐在後桅的帆頂上。在這個地方,他們可以俯瞰整個縱帆船,還可以眺望遼闊的大海。在他們身後,地平線被後桅帆和主桅隔斷,風帆遮住了大海和藍天。在他們前面,船頭上的桅杆在海浪的映襯下不停地向前延伸,桅杆上掛着三張大小不同的三角帆,在海風的吹拂下仿佛三隻展開的翅膀。在他們身下是前桅,頭頂上是第二帆和第三帆,從風帆兩側穿過的海風吹得帆邊的繩索不停地抖動。現在,這艘縱帆船借着吹向左舷的海風,正儘可能迎風向前行駛着。

迪克·桑德向傑克解釋着流浪者號裝載的壓艙物非常合適,因此輪船的各部分受力非常均衡,雖然左舷風強勁,船身向右傾斜得厲害,但沒有翻船的危險。這時,那個小男孩兒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我看到的是什麼東西?」他問道。

「你看到什麼了,傑克?」迪克·桑德說着,在桅杆上站起身來。

「對啊,就在那兒!」小傑克說着,指着海面上一個小黑點,這個黑點正好位於船頭大三角帆和側三角帆之間的空隙之間。

迪克·桑德仔細觀察着那個小黑點,然後立刻果斷地大叫起來:「一艘失事船隻的殘骸正在隨風飄來,正對着右舷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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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維吉爾(公元前70—公元前19年),古羅馬詩人,他最偉大的史詩《埃涅阿斯紀》講述了埃涅阿斯在特洛伊陷落後的流浪經歷。

第三章 失事的船隻

聽到迪克·桑德的喊聲,所有的船員都站了起來。那些沒有值班的船員跑上甲板,赫爾船長也離開他的房間,向船頭走去。

韋爾登夫人、南,甚至連對外界事物毫不關心的貝內迪表兄也走過來,俯在右船舷的護欄上,觀看見習水手所指的失事船隻殘骸。

只有內格羅沒有離開他那間充作廚房的艙室。像往常一樣,在所有船員中,只有他對失事船隻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