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島 - 第3章

儒勒·凡爾納

納布在這時由於得到內心的驅使,在並沒有和同伴商量的情況下一言不發地跳進了水裡。他急於游到對岸,並向北邊爬去,誰也攔不住他,對於潘克洛夫的喊叫他也置若罔聞。潘克洛夫制止住了要跟着納布過去的通訊記者,他問:「你準備去海峽的另一邊嗎?」史佩萊回答:「是的。」水手說:「可是,夥計,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是冒險跳進海峽里,就有可能被湍急的水流衝到大海里去。依眼下之計,納布單槍匹馬也足夠照看他的主人。你得信任我,你瞧,如果我沒有看錯,沙灘上的潮水現在正在退去。不要着急,等到水淺的時候,我們就能夠找到一條可以涉水過去的道路。」通訊記者聽了以後回答:「你說得沒錯,我們要是太分散了,就會使得大家不能夠互相照顧。」

納布此時正在斜渡海峽,和湍急的水流進行着搏鬥。水裡露出的黑肩膀證明他正在划水,但是很快,他就被沖往下游,費盡力氣才接近了對岸。當他從小島橫渡到對岸時,他發現離出發點已經有幾百英尺了,也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多的時間。

他在一片高大的花崗石壁下上了岸,使勁抖了一下身子,接着邁開腿就跑,不久就消失在了一個幾乎和小島北端在同一高度的岩石海角的後面。

納布的大膽行為讓他的夥伴們心急如焚。他很快就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他們只能吃散布在沙灘上的貝殼動物,同時注視着寄託着他們希望的對岸。貝殼動物實在讓人難以下咽,可總比餓着肚子強。對岸是一個寬闊的港灣,南端寸草不生,是一個荒涼而又險峻的海角。它與海岸毗連後,造就了一道高聳在地面上的奇形怪狀的花崗石輪廓。而港灣的北邊倒是越來越寬了,這裡的海岸從西南彎向東北,形成一個狹長的地角,顯得更加迂曲。構成港灣弓形地帶的兩端之間有8英里左右的距離。小島距離海岸有半英里,最寬的地方也不過四分之一英里,看起來像一條大鯨魚。

小島對面海灘的最底層是沙礫,這些石頭在退潮以後都慢慢地露了出來。隔開它的是海灘第二層的一道垂直的花崗石峭壁,至少有300英尺那麼高,連綿3英里,頂端參差不齊。峭壁的左邊在海角的上面,那裡下降成一片很長的礫岩山坡,一直湮沒於南角的地面上。峭壁的右邊一直伸展到一座好像人工開鑿的斷崖處就突然終止。海濱的高地上沒有一棵樹,有些如同好望角開普敦的平坦的台地,只是顯得小了一些。不少青翠的植物倒是長在了懸崖的右邊。一大片望不到邊的樹林一下子躍進他們的視線。看了花崗石丘陵的連綿起伏,再看這眼前的一片蒼翠,滿目清涼的感覺頓時湧上他們的心頭。末了,在高原的彼端,向西北至少7英里遠的地方,他們看見了一座頂端積雪的高山,陽光下它那白色的山巔閃閃發光。

這片土地是個孤島,還是和大陸相連,現在還很難說。可要是地質學家們看了那些石堆,就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指出,這些東西毫無疑問是火山爆發所造成的結果。

吉丁·史佩萊、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這片土地上進行了仔細的考察,如果這個荒島與船舶的航線距離甚遠,他們也許會在這裡住上好幾年,當然也有可能是一生。

赫伯特問:「嘿,潘克洛夫,你覺得如何?」

「所有的事情都一樣,有一面是好的,就有一面是壞的。」水手潘克洛夫回答,「走着瞧吧,現在已經是在退潮了,再過三個小時我們一定可以有辦法過去了。只要抵達對岸,我們就可以想法子離開這個糟糕的地方,至於史密斯,我覺得我們能夠找到他。」果然如潘克洛夫所料,潮水退下去以後,大部分沙灘都露了出來。小島和對岸之間只剩下一條很窄的水道,要渡過去看起來成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十點鐘左右,吉丁·史佩萊和他的夥伴們脫去了身上的衣服,捆起來頂在腦袋上,然後跨進了不到5英尺深的海水裡。可這樣的水對於赫伯特來說,還是顯得有些深,他就像一條魚似地遊了過去,他游得很漂亮。三個人的衣服都沒有浸濕,在成功抵達對岸之後,他們就在陽光下很快曬乾了自己的身子,然後坐在一起商量下面的行動。

第四章

茨蟹——河口——「石窟」——接着尋找——常綠林——等待退潮——山崗上——木筏——回到海濱

突然,通訊記者跳了起來,讓其他人在這裡等他,然後就順着幾個小時以前納布爬過的那個方向攀上了懸崖。迫切想得知朋友下落的他,火急火燎地加快了自己的動作,片刻就繞過峭壁的拐角消失了。赫伯特想跟着他一起去看看。

「不要去,孩子,」水手說,「我們還有的忙,我們得儘快找到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儘早想法子弄點兒比那些貝類更容易下咽的東西。他們回來以後肯定需要吃點兒什麼。」

「那我們就快點動手吧!」赫伯特說。

「當然,」水手說,「我們得好好收拾一下。我們現在饑寒交迫,所以必須得找個可以睡覺的地方,生堆火,吃點兒東西。哦,森林裡面可以弄到柴禾,鳥窩裡面肯定有蛋,現在缺的就是個休息的地方。」

「太棒了,」赫伯特說,「那我就去找個山洞,我想我能夠找到一個足夠容納得下我們的地方。」

「好的,」潘克洛夫說,「那快去吧,孩子。」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走到了海灘的龐大石壁下面,潮水已經遠離了這裡。他們往南邊走去。在着陸時,潘克洛夫就已經注意到在幾百步以外的地方有一個狹窄的山口,他覺得那很有可能是一條河或者小溪的出口。這樣的淡水河旁邊是最適合他們休息睡覺的地方,另外,賽勒斯·史密斯也有可能會被水流衝到這裡的岸邊。

如前文所敘,懸崖有300英尺高,而且從上到下沒有一個空洞,波浪根本很難衝到它的下面,因此沒有一點縫隙可以用來容身。海水沒有辦法侵蝕懸崖,因為它是一片堅實且峻峭的花崗岩。懸崖頂上盤旋着無數的海鷗,蹼足鳥類在其中占大多數,它們長着又扁又長的尖嘴,總是唧唧喳喳地叫着,或許這是人類第一次涉足它們棲居的領土,它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潘克洛夫從這些鳥中認出了一種被視為游禽類的大鷗,此外花崗岩峭壁的縫隙里還隱藏着很多貪吃的小海鷗。要是把槍口對準它們,肯定能得到巨大的收穫,當然首先得有槍,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對此無能為力。其實就算是真的有槍,這些海鷗的肉也根本沒法吃,因為連它們的蛋都散發着一股腥臭。赫伯特向左又走了幾步,忽然碰到一堆亂石,上面都覆蓋着海藻,這裡在幾個小時之後就將被潮水淹沒。蛤蜊類在這些岩石和濕滑的海藻之間,幾乎到處都是,飢餓的人一看到這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赫伯特向着潘克洛夫喊了一聲,水手急忙跑了過來。

「嘿,你要告訴我這些都是貽貝嗎?」水手喊着,「終於找到可以替代鳥蛋的食物了!」

「這些不是貽貝,」赫伯特回答的同時,仍在仔細觀察着那些岩石上的軟體動物,「這些是茨蟹。」

「這些東西好吃嗎?」潘克洛夫問。

「味道相當不錯。」

「那我們就用茨蟹當食物吧!」

在水手的眼中,赫伯特是個值得信任的少年,他不但熱愛博物學,而且對這門科學可以說到了精通的地步。他的父親曾經對他在這方面的鑽研大加讚賞,並且在波士頓名教授來講課的時候讓他去旁聽,這個聰明好學的少年也得到了那些教授的喜愛。關於博物學的用處,他在過去曾經不止一次地證明過,這一次他再證明了這一點。這些成群地緊粘在岩石上一動不動的茨蟹,都有着橢圓形的貝殼,它們的外殼兩端渾圓,這絕對是一般貽貝都不曾有的特徵。它們屬於穿孔類軟體動物,就算是最堅硬的岩石,也能被它們打出洞來。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像吃蛤蜊一樣吃着在日光中半開着殼的茨蟹,他們飽餐了一頓,雖然沒有任何作料,但是茨蟹的味道很辣,這讓它的味道非常可口。

總算用這些「自來香」的軟體動物填飽了自己的肚子以後,他們愈加覺得口乾舌燥,必須要找水喝。淡水是不可能在這一帶特別崎嶇的地方找到的。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回到懸崖下面之前,撿了許多茨蟹,用衣袋和手帕裝得滿滿的。

他們連走了二百步左右,到了潘克洛夫認為可能有河水流出來的那個山口,只是究竟那裡是否有淡水,還不能夠確定。劇烈的地震好像是促成這裡石壁裂開的原因。一股小溪在石壁底下潺潺流動,在溪流的盡頭形成一個頗為尖銳的彎角。那段水流寬達100英尺,兩岸也沒有20英尺高。花崗石夾壁間的流水非常湍急。河口恰好在石壁的俯臨之下,接着河身就突然轉了個彎,在半英里以外的矮樹林裡消失了。

「這裡有淡水,那裡有我們需要的柴禾,」潘克洛夫說,「赫伯特,現在我們只缺少能睡覺的地方了。」

河水很清澈。水手相信在海水還沒有隨着漲潮倒灌進來的時候,河水是清甜可口的。飲水的問題解決了以後,赫伯特就動身去找可以容身的山洞了,可是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到處都是平滑陡峭的石壁,費了好多工夫也沒有找到像樣的地方。

但是,在潮水的衝擊地上面,一大堆岩石在大地的劇烈震動下疊了起來,這種高大的岩石堆造成的可不是普通的岩洞,而是在花崗石產地常見的所謂「石窟」。

鑽進岩石堆以後,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沿着沙路走了很遠。因為陽光可以從石縫照射進來,裡面的光線並不顯得暗,有些石塊像奇蹟似地保持着平衡。它的平面圖特別類似印刷體中的「&」字,也就是拉丁文「和」字的縮寫。伴隨着陽光,風也鑽了進來,形成了一般的過堂風,當然,外面的寒氣也跟着風鑽了進來。但是,水手卻認為「石窟」里是可以居住的,只要用沙石把一部分石縫堵住就可以。這話不假,他們如果想利用它的下面安身,只需要把上面的那個口堵住,把強烈的西風和南風擋在外面就可以。

「孩子,我們有活要干啦!」潘克洛夫說,「假如我們能夠找到史密斯先生的話,他一定有更好的辦法來利用這座迷宮。」

「我們肯定能找到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赫伯特大聲說,「一定要讓他在回來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成為了一所像樣的住宅。假如我們要在左邊通道里生火,那再留個出煙的洞口就可以了。」

「孩子,那並不難,」水手回答,「『石窟』足夠我們用了。在動手之前,我們首先得去弄些柴禾。風吹進來的時候好像鬼叫似的,我們可以用樹枝來堵塞這些石縫,這樣耳根子會清淨很多。」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離開「石窟」以後,就從那個拐角轉過去,爬到河的左岸上。一棵枯樹正被湍急的水流衝下來。現在已經可以看得出來,潮水在上漲的時候必定會有力地把它推回很遠。於是水手考慮到在運送較重的東西時恰好可以利用潮水的漲落。

水手和少年在走了一刻鐘以後來到了河流向左彎曲的拐角處。河水在這裡流過一片美麗的森林。這些樹木即便是在秋天依然保持着蒼翠的顏色。在地球上的各個區域,從較冷的北方地區一直到熱帶,到處都有這種松柏科的樹木。散發着一股清香的喜馬拉雅杉被這位少年博物學家認了出來,樅樹夾雜在這些美麗的杉樹中間,它們那濃密而寬闊的傘形樹枝向四周儘量伸展着。在走過深草叢的時候,潘克洛夫踩上了那些枯枝,他的腳下隨即傳來鞭炮一樣的響聲。

「孩子,」潘克洛夫對赫伯特說,「雖然我不能準確叫出這些樹的名字,但是我們或者可以叫它『柴樹』,它現在是我們最需要的東西。」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注視着「石窟」

「那我們多弄點兒回去!」赫伯特邊回答,邊去收拾地上的枯枝。

由於地上到處都是枯枝,他們根本不必去折樹上的,收集柴禾的工作幾乎毫不費力。燃料的事情解決了,可是怎樣把這些燃料運到他們的住處呢?這個問題一時難住了他們。這些柴禾都很乾燥,燃燒得肯定很快,所以一定要儘量多搞點回去!就目前兩個人所能帶走的數量,據赫伯特估計,還不夠用。

「孩子,」水手說,「無論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現在我們得想個法子把這些柴禾搬回去。當然,如果我們有一輛大車或者一艘船,這些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

「我們沒有大車或者船,」赫伯特說,「但是我們有河。」

「是啊!」潘克洛夫說,「我們可以製作個木筏出來,這樣河道就能夠成為我們的自動運輸線。」

「但是,」赫伯特說,「現在我們這運輸線正在漲潮,方向是不對的。」

「我們可以等到退潮,到時候就沒有問題了,」水手回答,「我們可以先做好木筏,到時候我們可以憑藉着河流把燃料運回『石窟』。」

水手帶着赫伯特,徑直向河邊走去。他們兩個人盡各自的力量把成捆的柴禾搬過去。河畔的草叢裡大概從來沒有人到過,在那裡他們發現了大量的枯枝。堤岸形成了一個小港,那是因為堤岸的一部分突入了河裡,減緩了水勢。潘克洛夫馬上就開始製作木筏了,他和少年就在堤岸的小港上準備了幾根粗壯的木頭,用爬藤將它們綁到一起,一隻木筏就這樣造成了。撿來的柴禾被他們堆到了木筏上,如果這些柴禾靠人往回搬,恐怕二十個人也搬不完。工作在一個小時以後就完成了,木筏系在岸邊,一切就緒,只等退潮了。

還有幾個小時才能退潮,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商量好以後,就決定爬到高地上去,看一看周圍更遠的景物。

石壁的一端向下傾斜着,緩緩地伸展到森林的邊緣,然後就平伏了下去,這樣,在離河流的拐角整整200英尺的地方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梯子。赫伯特和水手都身強體壯,他們往上走去,到達山頂只用了幾分鐘的工夫,接着又繼續走,一直到俯臨河口的地方。

他們在上山以後,首先看見的是那片讓他們體驗了九死一生的海洋,他們曾在那裡經歷了讓人不寒而慄的險境。賽勒斯·史密斯就是在海岸的北部地區失蹤的,他們懷着激動的心情眺望那裡!他們甚至希望能夠看到一點氣球的殘骸,也許,還能夠看到攀在上面的史密斯。可周圍只有一片遼闊無邊的汪洋,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海岸上沒有一個人,也看不見通訊記者和納布的蹤影。之所以無法看到他們,也許是因為他們的距離太遠了。

「我總有種感覺,」赫伯特大聲地說,「史密斯一定是在什麼地方上岸了,像他那樣能幹的人,是不可能如平常人一樣被淹死的。潘克洛夫,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水手沉默着搖了搖頭。他不想赫伯特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而感到灰心,他覺得這一生恐怕再也無法見到賽勒斯·史密斯了:「是的,是的,孩子,不管是身在怎樣的危險境地,工程師一樣可以找到脫險的辦法。」

潘克洛夫在那一段時間裡仔細地觀察了海濱。下面有一片海灘向外伸展出去,被翻滾的浪花阻擋在河口的右岸,躺在波濤里的礁石像水陸兩棲的怪物似地露了出來,而礁石之外的海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個突出的海角遮住了南面的水平線,陸地是順着那個方向伸展出去,還是延向了東南和西南,根本無法看見,海岸成為了一個很長的半島。海岸的輪廓從港灣北部的盡頭延伸到很遠的地方,一個很大的弧形就此形成。那裡的海濱地勢平坦,只有退潮之後顯露出來的大片沙灘,沒有懸崖。在回身向西走之後,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注意到六七英里外有座頂端積雪的高山。在距離海岸兩英里一直到山坡開始下斜的地方生長着大片的樹木,裡面還點綴着許多常綠樹,看上去一片蒼翠,並不顯得單調。從森林的邊緣直到海邊是一片平原,上面布滿了東一堆西一堆的樹叢。小河的流水在左邊的林間空地上閃閃發亮,河水似乎是從山嶺的支脈間發源的,沿着這條彎彎曲曲的小河就可以溯流過去。與崢嶸險峻的左壁不同,右壁逐漸傾斜下去,然後整片的石壁變成一塊塊的岩石,岩石變成了石子,石子變成了沙礫,這樣一直延伸下去,到海角的盡頭。

「我們真的是在一個島上嗎?」水手喃喃地問。

「不管怎麼說,這個島似乎還真是夠大的。」少年回答。

「不管它有多大,終歸只是一個島。」潘克洛夫說。

但是在一時之間,誰也解答不了這個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只有在更全面的察看之後才有可能解決。不過,不論是島還是大陸,這裡看起來土地肥沃,風景宜人,物產也非常豐富。

「很好,」潘克洛夫說,「能夠着陸到這樣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謝天謝地。」赫伯特虔誠地表達着對上蒼的感激。

在他們落難的土地上觀察了良久之後,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還是想象不出自己未來的命運究竟如何。

之後他們就沿着花崗石台地的南邊山脊往回走,台地的邊緣是一道奇形怪狀的石牆,參差不齊。成百上千的飛鳥棲息在石穴里,大群的飛禽因為赫伯特從石頭上向下一跳而被驚得飛起。

「啊!」他喊着,「這些不是海鷗和沙鷗!」

「那都是些什麼呢?」潘克洛夫問,「我想可能是些鴿子!」

「你說對了,這些都是野鴿子,也有可能是山鴿子,它們長着有兩道黑紋的翅膀,白色的尾巴,青灰色的羽毛,所以我才認出來的。野鴿子的肉是很好吃的,想必它們的蛋更加美味,我們這就去瞧瞧它們的窩裡有多少蛋吧!」

「真抱歉,我們不能給它們孵蛋的時間了,除非它們孵出來的都是荷包蛋。」潘克洛夫說得興致勃勃。

「那麼煎荷包蛋的時候你打算用什麼東西來煎呢?」赫伯特說,「你的帽子可以嗎?」

「這個主意很妙!」水手回答,「可變戲法不是我的專長。我們將就一些回去吃泡蛋吧,我來解決那些最硬的蛋!」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仔細地搜查了一遍花崗石的空隙,在洞穴里果然找到了一些鳥蛋。他們撿了好幾打,用水手的手帕包起來。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快要到滿潮的時候才從山上下來,轉身往河邊走去。午後一點鐘時他們才到達河邊,這時海潮已經回頭了。他們要把木材運送到河口去,只能選擇在退潮的時候。一個水手顯然不會因為沒有繩索和鋼纜而一籌莫展,很快潘克洛夫就找到一段干爬藤,把它擰成一條幾尋(1)長的繩子。這根藤索的一端被他系在木筏的後部,另一端控制在手裡,赫伯特找到一根長杆,用它撐開木筏,使木筏漂流到水面上。這項工作圓滿完成。水流帶走了大批的柴禾。河岸很平坦,所以絲毫不用擔心木筏會在水裡面打旋。還不到下午兩點鐘,他們就來到了距離「石窟」只有幾步遠的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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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尋等於1.62米。

第五章

裝飾「石窟」——點火——裝火柴的盒子——在海岸上搜索——通訊記者和納布歸來——一根火柴——篝火——海濱的夜和晚餐

潘克洛夫卸下了木筏上的柴禾之後,首先迫切要做的事情就是堵上那些灌風的窟窿,這樣山洞才能夠住人。迎着南風的洞口是他用沙土、石頭、彎枝、爛泥給封住的。他還在旁邊留下了一道彎曲的細縫,可以用來通煙和拔火。他們把這個洞窟分成了三四間房——假如還稱得上是房間的話,裡面黑暗到只有野獸才願意住進來。但是洞裡相當乾燥,在位於中央的主要房間裡還可以站直身子。接着他們又在地上鋪了一層細沙。這一切布置妥當了之後,他們認為在這個島上再也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也許我們的夥伴找到了比這兒更好的地方。」赫伯特在幫着潘克洛夫工作時說。

「這個可能還是有的,」水手說,「但是既然我們還沒有辦法確定,工作就得照常進行下去。就算將來用不上,但是有所準備總比想用的時候沒有要好。」

「是啊!」赫伯特大聲說,「最好是他們能夠把史密斯先生找回來!」

「你說得一點兒也不錯,」潘克洛夫說,「史密斯曾經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傢伙。」

「『曾經』是什麼意思?」赫伯特大聲說,「難道您認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這可不是我說的。」水手說。

他們很快就結束了工作,潘克洛夫仔細瞧了瞧,感到很滿意。

「現在,」他說,「我們的朋友要是回來,他們就有了一個不錯的安身之地了。」

目前唯一差的就是個能夠生火做飯的爐子,這事情對他們來說並不難,他們在保留下來的細縫口下面鋪了幾塊平板石,只要熱氣不被煙帶出去,裡面就可以一直保持適當的溫度。柴禾被他們貯存在另一個房間裡,水手在生火的地方擺了一些木柴和樹枝。赫伯特看到水手正忙得起勁,就湊過來問他有沒有火柴。

「當然不能缺了那玩意兒,」潘克洛夫說,「你想想我們要是沒有火柴和火絨,那可就束手無策了。」

「我們還是可以鑽木取火的,就像土人那樣。」赫伯特說。

「那好吧,孩子,我想你可以去試試!除了活動活動你的胳膊以外,看看能不能弄出火來。」

「哦,那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這個辦法是太平洋海島上的土人最常用的。」

「這一點我也知道,」潘克洛夫回答,「不過也許土人有什麼不一樣的法子,或者用的木頭不同,說實話我試過好幾次了,都沒有弄出過火來。所以我覺得還是火柴管用。等一下,我的火柴在哪兒?我把它放在哪裡了?」

潘克洛夫平常都把火柴放在坎肩的口袋裡,因為他是個煙鬼,火柴和煙斗是他的命根子。他伸手去摸,沒有摸到火柴,然後摸遍了褲子的所有口袋,哪兒都沒有。他不禁大吃一驚。

「真是倒霉!」他看了看赫伯特,說,「口袋裡的火柴盒一定是掉在哪裡了!赫伯特,像火絨盒這樣能生火的東西你總有吧?」

「真是抱歉,潘克洛夫,我沒有那些東西。」

水手往外跑去,孩子在後面跟着他,他們在沙灘上、石縫裡和河岸上仔細地尋找着。火柴盒是銅的,本來是很容易看見的,但是他們找遍了每一個地方,都沒有找到。

「潘克洛夫,」赫伯特問,「在吊籃里的時候,你確定沒有把它扔出去嗎?」

「絕對沒有扔掉,我記得明明白白,」水手回答,「不過那東西終歸太小了,還是很容易在忙亂中丟掉的。其實真要丟的話,我寧可選擇煙斗!真是太糟糕了!火柴盒能到哪裡去呢?」

「你瞧,潮水已經退去了,」赫伯特說,「我們到着陸的地方去看看吧!」

恐怕已經不太可能找到火柴盒了,沙灘上的鵝卵石在漲潮的時候都被水浪捲走了,可他們還是想試一下。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急忙趕到離山洞大約二百步的地方,他們昨天正是在這裡着陸的。他們找遍礫石堆和岩縫裡的每一個角落,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如果是真的掉在這個地方,它一定是被海浪沖走了。退潮以後,他們徒勞地找遍了每一個縫隙。就此時的情景來看,丟掉火柴盒實在是無法彌補的莫大損失。潘克洛夫不安地皺着眉頭,着急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赫伯特只好過來安慰他,就算是找到了掉在某個縫隙里的火柴,想必也已經被水浸濕,無法使用了。

「不是的,孩子,」水手說,「火柴盒的蓋子總是蓋得嚴嚴的,裝在這樣的銅盒子裡不會有任何問題,可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