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你呀 - 第3章

棲見

  時間差不多,她去取了片子,又過來扶向歌站起來,邊扶邊忍不出嘖嘖搖頭:「我怎麼感覺像你的老媽子一樣的?」

  向歌沒回話,從她手裡接過片子,抽出來邊往前一瘸一拐的走邊像模像樣的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點點頭:「這是傷到骨頭了啊,肯定得複診的。」

  「……」

  夏唯覺得自己今天白眼翻的眼睛痛。

  回到診療室門口,裡面剛好一位病人出來,兩個人進去,向歌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把袋子遞過去。

  周行衍將片子抽出來,放到亮處看。

  他向着光亮處,高挺鼻樑被打上了一點高光,視線凝着,黑眸清亮。

  頭微抬,下顎線條繃的有點緊,看起來莫名性感。

  向歌撐住下巴側着腦袋看着他,唇邊翹起,眼角微揚,支在桌上的手臂一點一點往前滑,上半身略微向前,身子軟趴趴貼上桌沿:「醫生,我這個嚴重不嚴重啊。」

  聲音也懶洋洋的,完全沒有病患該有的樣子。

  「片子上看沒傷到骨頭,應該只是扭傷。」周行衍將片子重新塞回袋子裡,椅子往前滑了一點,「抬腳。」

  向歌有點沒反應過來,上半身直起來了,人沒動。

  周行衍抬起眼來,看着她重複了一遍:「腳抬起來。」

  向歌挑着眼尾,笑的懶洋洋地,一雙狐狸眼瞧着他:「女孩子的腳只有男朋友可以碰的。」

  男人不為所動聽着她胡扯,唇角彎了彎:「沒事,我是醫生,你男朋友會理解的。」

  向歌挑了挑眉,邊抬起受傷的那隻腳一邊道:「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周行衍沒再接話,一手托着她腳踝骨後側,一手捏着高跟鞋鞋幫脫下來,俯身放在了地上,手指把住腳踝扭傷淤青處。

  男人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明晰,皮膚很白,上面隱約可見筋骨紋絡和淡青色血管。

  此時,那雙手正抓着她赤裸腳踝,指尖微涼,向歌卻覺得有灼熱火苗順着他觸碰到的皮膚一路往上竄。

  向歌眨眨眼,心思微動。

  被他抓在手裡的那隻腳,圓潤腳趾不老實的蜷了蜷,腳尖擦過他身上白大褂的邊緣,蹭着衣料輕微撩動了一下。

  周行衍手指一動,捏着她腳踝的指尖力度大了些,直接低彎着上半身抬起頭來,從她側下方的位置看了她一眼。

  女人垂着眼和他對視,表情茫然又無辜。

  周行衍微不可查眯了下眼。

  只一瞬,又重新恢復到沒表情的神仙樣,手直接鬆開,直起身子來。

  聲音放的有點低,清冷微沉:「沒什麼大問題。」

  向歌有點小遺憾,「哦」了一聲,慢吞吞地放下腳,等了一會兒,又不死心問道:「那小問題有沒有?」

  周行衍眉微挑,椅子側轉,向後滑了一點:「小問題就是扭傷,回家以後24小時內冰敷,之後熱敷活血,平時小心一點,一周之內腳踝儘量避免受力。」他側身重新回到桌前寫醫囑,寫完遞給她。

  眼睫微垂,男人視線落回到那隻正往鞋子裡塞的白嫩腳丫上,頓了頓,補充提醒道,「別穿高跟鞋。」

第3章

不快樂

  向歌腳受傷,至少一周內都不能工作,只能老老實實在家裡呆着靜養。

  這個靜養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喜訊,為她煩悶充滿負能量的黯淡生活增添了一抹讓人身心舒暢的亮色。

  甚至在家裡呆了幾天下來,向歌覺得自己皮膚都變好了。

  夏唯買了蔬菜水果打開向歌家房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女人整個人倒着躺在沙發上,膝彎掛住沙發背,手裡高高舉着個iPad在抖。

  把東西放在廚房小吧檯上,夏唯翻了個白眼:「我看你一點也不像行動不方便的樣子,這麼高難度的動作都做得來。」

  向歌聞言,手裡的iPad放在肚子上,腦袋朝上仰了仰看她:「我這不是遵從醫囑。」她晃了晃腿,伸直抬高:「活活血。」

  「你的醫生小哥哥也沒讓你耍着雜技活血。」

  向歌對於她這個「你的醫生小哥哥」的說法十分滿意,唇角愉悅地彎起一點來,沒說話。

  夏唯把袋子裡的牛奶拿出來,紙盒撕開,又從旁邊的架子上抽了兩個玻璃杯出來,倒了牛奶,放了塊紅糖,加熱。

  她單手撐在微波爐旁邊等着,指尖敲了兩下小吧檯大理石桌面,看着沙發里高舉着一雙長腿躺着的人,依然不解:「你怎麼就突然看上那個小醫生了?」

  向歌平躺在沙發上,腳跟相碰,磕了兩下,懶洋洋開口:「他不小了。」

  「你又知道了?」

  「我肯定知道啊。」

  微波爐傳來「叮」的一聲輕響,夏唯端出溫熱牛奶,將杯底融化掉的紅糖攪拌均勻,走過去放到茶几上:「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這種類型呢。」

  向歌小心翼翼地放下腿側着往旁邊歪,手撐沙發轉過身坐起來,一條腿盤着,腳踝扭傷那條腿伸直了:「我是不喜歡這種類型。」

  夏唯窩進旁邊軟椅里:「我記得你之前在法國,也遇到過這麼個款的祖國小同胞——」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繼續道,「你當時說這種類型都很假。」

  向歌沒馬上接話,沉默着俯身向前,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牛奶。

  溫熱度數穿透薄薄的玻璃杯壁滲過來,淺淺的熨燙着掌心,順着指尖神經末梢一路攀爬,悄無聲息一直傳到中樞神經。

  她長睫微垂,舔着唇角笑了一聲,聲音散散漫漫地:「我現在也覺得這種類型的很假啊。」

  從她高一那年第一次見到周行衍開始,她就覺得他很假。

  裝模作樣站在那裡,就好像他那副一本正經好學生的皮能遮住骨子裡的囂張似的。

  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樣子,那雙眼睛裡卻藏着冷冰冰的傲慢和不耐。

  向歌當時就覺得,這人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也太他媽虛偽了。

  就想激怒他,看他生氣,看他原形畢露,和他剛。

  並且當時十五歲的她,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是這麼做的。

  夏唯高深莫測的看着她。

  女人單腿盤着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牛奶杯沖她眨了眨眼,長睫蝶翼似的撲扇。

  夏唯:「你別沖我拋媚眼。」

  「……我沒沖你拋媚眼啊。」

  夏唯挑着眉,沒再多問,只搖了搖頭嘖嘖兩聲:「不過那個小醫生的臉啊,他們科室的護士開心死了吧,每天上班都很有動力。」

  向歌捧住杯子,眼睫微抬,表情看上去有了點變化。

  夏唯再接再厲:「近水樓台先得月,你不如考慮考慮改行當護士去吧,要麼你為了撩漢子,隔段時間就得崴個腳當次傷患,對自己太殘忍了吧?」

  傷患翻了個白眼,順手拽過身邊的沙發靠墊沖她丟過去。

  向歌的腳扭傷不是特別嚴重,在家裡安靜養了幾天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邊緣比較淺的淤青也消了大半。

  第二天,她去醫院複診。

  雖然她的腳其實已經沒什麼事兒了。

  工作日,夏唯上班,向歌也就沒叫她,自己打了個車到醫院門口,心虛似的伸着腦袋看了一圈,才拖着步子優哉游哉的往裡走。

  她今天穿了件緞料黑色棒球外套,背後金色刺繡鷹翼展翅欲飛,頭上壓着棒球帽,整個人呈現出和之前一次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風格。

  腳上一雙AJ5奧利奧,平底。

  謹遵醫囑。

  向歌覺得自己乖得不行了,應該獎勵一朵小紅花印在腦門上。

  她中午來,正是門診午休的時間,人不多,也有一些人乾脆沒走直接在等着下午午休結束。

  向歌掛號以後找了個角落的椅子坐在診療室門口,頭上棒球帽壓的很低,只露出尖下巴和水潤的唇。

  那個位置斜側面就是第五診室,門依舊虛掩着,向歌隨意掃了一眼,剛巧從門縫看到裡面有白色大褂衣角一晃而過。

  向歌眨眨眼,盯着那道門縫,歪了歪腦袋,把耳機摘了下來。

  耳機一摘,周圍的聲音瞬間就變得很明晰,能夠隱約聽見診室裡面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還有個女的。

  還你媽在笑。

  向歌仰起頭來,伸出一根食指,指尖頂着帽檐往上戳了戳,露出一雙虛眯着的眼。

  舌尖掃過牙床一圈,她把耳機其中一端重新塞回到耳朵里。人站起來,單手插進外套口袋,慢悠悠地走到最後一間的診室門口。

  虛掩的門後,周行衍在說話。

  「明天應該可以。」

  他說。

  ???

  怎麼個意思?

  向歌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叫囂着提醒她有問題。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屈指象徵性的敲了兩下門,停頓兩秒,直接抵着門邊推開。

  人沒馬上進去,只側着身子,腦袋從門縫探進去。

  周行衍依然坐在桌後,他面前站着個女人,短髮到肩頭長度,手撐着桌沿,身體前傾,身上的白大褂衣襟也跟着往前垂。

  向歌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兩個醫生袍穿的像情侶裝一樣無比刺眼的人,沒戴的那一端耳機線彎彎曲曲地垂下去,一晃一晃的。

  她特地換了風格,畫了個心機斬男妝來複診視察敵情,結果所謂的骨科科室開心死了的小護士還沒有發現,倒是先出現了個每天上班都超有動力的醫生小姐姐。

  小姐姐似乎對於被打斷了不太開心,扭頭看着她皺了皺眉:「現在是醫生午休時間,不接診的。」

  向歌沒看她,視線越過去直接與桌後的周行衍對視。

  男人一臉冷淡的看着她。

  沒說話,也沒什麼反應,眼都沒眨。

  向歌頓了頓,懶洋洋地「哦」了一聲,道歉,腦袋一點一點縮回去了,順手帶上門。

  她手壓着門把,動作稍停,沒完全關上,依舊虛掩開了點小縫,才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