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你呀 - 第2章
棲見
向歌覺得這人真是神奇了,崴個腳到他這兒也能算是工傷,斜倚着門邊也笑了下:「不用了,我朋友來接我。」
說完衝着他點了點頭,也沒在意對方反應,直起腰杆來忍着疼走出去。
沒走出幾步就看見有點急匆匆迎過來的夏唯,向歌身子一軟,站在原地等着她。
夏唯隔着遠遠看見她,小跑兩步走過去,視線順着看見她白嫩腳踝上一塊青,眉頭全都皺到一起去了,伸手攙住她:「我的向歌大小姐,您這怎麼搞的啊?怎麼還傷上加傷了?」
向歌被扶着走出去,上了車,整個人在副駕駛上團成個球,又被拉起來遞了個保溫杯過去,裡面是熱騰騰的紅糖生薑水。
夏唯邊開車往醫院走,邊瞥了一眼身邊喝紅糖水的人,正苦兮兮皺着眉看她:「你帶止痛片沒有?」
「沒有。」她乾脆果斷道。
向歌點點頭,也沒說話,直接拉開她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盒,從裡面翻出一板去痛片,扣出一片在手心,就着手裡的紅糖水吞了。
夏唯不贊同的看着她:「你也不能總靠着吃這個。」
「特殊情況,應個急。」
「腳怎麼回事,崴了?」
「肚子不舒服,有點分神。」
夏唯皺了皺眉:「止痛片沒帶?」
向歌閉着眼仰頭靠在椅背上,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睜開眼來,
「我帶了。」
「嗯?」
「出門的時候特地裝了一板在包里。」她笑了一聲,又慢悠悠地重新闔上眼,「結果放在化妝間桌上就不見了,你說神不神奇?」
夏唯按照導航直接開到離得比較近的第二人民醫院,攙扶着向歌進去掛了號。
醫院裡工作日人依舊多,向歌拿了號碼坐電梯上去等,五間診室同時開,前面還排着八九號的人。
此時她喝掉了一整杯的紅糖生薑水,下腹回暖,去痛片藥效也上來,人感覺重新活過來了,腳踝上的痛感跟着愈發強烈。
差不多等了半個多小時,才叫到她的號和名字。
夏唯扶着她走到最後一間診室門口,診療室的門虛掩着,向歌屈指敲門,第一下以後習慣性停頓一秒,才又繼續敲了兩下。
她敲完等了一會兒,裡面的人終於出聲了:「請進。」
向歌推門進去。
診療室里,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背着窗坐在桌前,黑髮細碎,正捏着筆唰唰寫着什麼東西。
向歌步子一頓,人站在原地,不動了。
男人垂着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他長長覆蓋下來的眼睫,鼻樑筆挺的弧度和稜角分明的下顎線。
聲線清冷微沉,淡淡兩個字:「姓名。」
她進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頭。
向歌突然笑了。
就想起很多年前,少年也是這麼一把清冷淡漠的嗓子,無波無瀾問她:「姓名。」
當時她是怎麼說的來着?
——「你祖宗。」
作者有話要說: 周行衍:男二比我出場早就算了,戲份比我多這麼多是怎麼回事
第2章
就讓我快樂
向歌第一次見到周行衍那年十五歲。
高一開學第一周,一共五天的課,向歌遲到了四天,並且第五天,她也沒準備準時到校。
剛好那天周行衍記名,少年身型挺拔面容清雋,黑短髮乾淨利落,校服整齊,拉鏈拉的一絲不苟,領口連一道褶皺都沒有。
手裡拿着個記名板站在師大附中校門口,長睫微掀,沒什麼情緒地看她一眼:「姓名。」
向歌斜掛着空空癟癟的書包,單手插在校服口袋裡,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漫不經心揚着下巴睨他。
好半天,才挑着嘴角笑了聲,聲音緩慢懶散:「你祖宗。」
周行衍神色未變,也不氣也不惱,甚至連睫毛都沒抖一下,只抬起眼來,看着面前傲慢又囂張的少女。
清淡的視線順着她頭頂發梢挑染的幾縷灰,悠悠划過眼角鼻樑下巴尖兒,再到脖頸鎖骨一路向下,最終停在她敞開的校服外套拉鏈上。
白皙手指捏着記錄板泛黃的劣質紙張,不緊不慢往前翻了兩頁。
剛開學第一周,大家基本都會好好表現,遲到的人本來就沒幾個,至於連續四天每天都怒刷存在感的,除了高二高三名字在學校里已經耳熟能詳的慣犯以外,陌生的——
周行衍垂眸,對着那寥寥可數幾個名字掃了一圈下來:「向歌?」
少女看着他沒說話,漆黑的眼裡滿滿不爽和莫名敵意。
看來就是這位了。
周行衍唇角彎了彎,抬筆在記名板上唰唰唰寫字,頭沒抬:「拉鏈拉好。」
「……」
黑眸少女戾氣升騰,捲起舌尖舔了下上牙膛。
一如此時。
向歌坐在診療室桌前,長眼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男人。
八年不見,他倒是一副完全不記得她了的樣子,偏偏露餡了都不自知,還裝模作樣的問她名字。
一般門診醫生哪有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姓名」的?
向歌長眸微眯,舌尖捲起擱在兩排牙齒之間輕輕咬了一下,塗着深紅色指甲油的纖長手指抵着病曆本邊緣,緩慢推過去。
周行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把她推過來的病曆本接過去,翻開。
他穿着件白大褂坐在桌前,眉目間的稚氣褪去,面部線條利落成熟。
「怎麼了?」
聲音也沒了少年時期特有的潤朗,清冷淡漠。
向歌單手托着下巴,手肘撐在桌邊,緩緩開口:「崴到腳了。」
她尾音故意拖長,拉的很輕,低軟四散開,而後,腳腕子跟着微抬了下。
女人很瘦,光裸腳背上趾骨一根一根凸起,末端隱進鞋邊兒,往上纖細的腳踝處有一小片淤青,顏色不深,但是對比着她過分白皙的肌膚看起來依然很是觸目驚心。
周行衍點點頭:「先去拍張X光看看傷沒傷到骨頭。」
向歌挑了挑眉,沒動,拖腔拖調問道:「如果沒傷到骨頭呢?」
「輕微扭傷的話沒什麼大問題,一周之內腳不要用力,走路的時候小心點。」
「那傷到了呢?」
「片子拍出來,看損傷程度治療,有必要的話進行手術。」
向歌「哦」了一聲,繼續問:「哪種需要複診?」
她心想,不是不認識我嗎?你丫繼續裝。
男人再次掀起眼皮子來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淡又陌生,就好像真的完全沒認出她來一樣。
片刻,薄唇輕勾,沒波瀾的聲音響起:「先去拍個X光吧。」
「……」
讓你裝你還真的裝啊。
向歌一動不動盯了他幾秒,男人眼神不避不讓和她對視,她撇撇嘴,慢悠悠地捏着病曆本站起來道了謝。
謝謝醫生說完,人沒動,又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眼睛轉了一圈,尾睫微挑,沒話找話似的問他:「拍片子疼嗎?疼就不拍了,你給我上個藥就行了,我很怕痛的。」
周行衍:「……」
原本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硬是被她磨了好一會兒,人才去拍了片子,旁邊的夏唯過來扶着她往外走,兩人出了診療室的門,夏唯側着腦袋陰陽怪氣的出了兩聲:「怎麼回事啊你?」
向歌低頭看着病曆本上男人的字,沒抬眼:「什麼怎麼回事?」
「你這個花痴犯的有些突兀。」
「我沒犯花痴啊。」
夏唯冷笑一聲:「哦。」
向歌合上手裡的病曆本,側着腦袋挑了挑唇邊:「他是我初戀。」
夏唯腳步一頓,瞪大眼睛有點訝異的轉過頭來:「你初戀我為什麼不知道?」
她和向歌在法國認識,雖然後來向歌回國讀大學,但是算下來也已經八年,陪她走過了人生至今為止近三分之一的路。
向歌拋了個媚眼給她:「就剛剛啊,一瞬間,怦然心動,咚咚咚。」
她說着比了個心跳的動作過去。
「……」
夏唯眼珠子翻了翻,覺得自己剛剛那麼真誠的疑問真是浪費了感情。
拍X光的地方也要排長隊,兩個人坐在走廊長椅上等,拍完以後又等了一個小時才拿到片子。
向歌這個人耐心一向不太好,往常等人五分鐘都不願意多等的,這次卻破天荒的,整整兩個多小時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甚至還哼起了歌。
女人懶洋洋窩在醫院硬邦邦的鐵椅子裡,妝容精緻從五官到身材都美的無可挑剔,長腿翹着,染着深紅甲油的纖細指尖一下一下富有節奏感的敲擊在膝蓋骨上。
畫面原本是很美好的,可惜哼着的是北京的金山上的調子,還走音。
就很讓人幻想破滅。
夏唯快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