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妾初養成 - 第2章

漁錦繡

  只見轎中的人兒忽然小腦袋一歪,而後抬手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子,伸了伸懶腰,輕嚷着:「唔,到了啊,真快!」

  聲音明顯的沙啞和慵懶。

  喜娘今天受到的震驚似乎不少,嘴巴微張,神情呆滯,顯然還沒從這百年未有的奇事中回過神來。

  眼前這位女子從燕雲國嫁過來,聽說是極其崇拜愛慕凌莊主才請其父幫忙說親,堂堂一名富家千金寧願遠離國土,也要到槿國來嫁予凌齊燁為妾。

  可是如今看這情形,竟在大婚之日堂而皇之地閉眼睡去,怎麼也不像是愛慕凌氏家主到死去活來、非卿不嫁的地步啊。

  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不符常理之道。

  錦瑟此時只感覺一陣晴天霹靂,啊啊啊——她家姑娘居然真的……睡着了!

  玥流盈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對,她皺着小臉錘了錘肩窩處,脖子實在太酸疼了,嗚,好想拿塊熱毛巾敷一敷。

  正想鑽出轎子,才意識到自己頭上還蒙着喜帕。

  真是……麻煩,「錦瑟,快來扶一下我。」

  「是」錦瑟回神,連忙繞過轎杆伸手將玥流盈扶進了清盈苑。

  苑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到處可見火紅的雙喜字、吉祥剪紙和掛着帶有彩球的紅色綢帶。不多時夜幕降臨,天色漸黑,清盈苑內卻是燈火燭明,一片紅光映彩。丫環們捧着吉祥如意盤,上置蓮子、花生、桂圓、蘋果等。寓意連生貴子,圓圓滿滿,一生平安。僕人們端着福祿鴛鴦案,案呈鳳凰于飛紅燭火、佳偶天成同心杯。道的是紅紅火火吉星照,百年好合同心人之意。

  新婚房內,玥流盈蓋着蓋頭正坐在床上,手指微微輕點衣裳,有些餓得發慌。

  一整天都未曾吃一點東西,喝一點水。再加上頭頂頂着個鑲金流蘇冠,周圍附以各式金簪釵環,壓得她小臉都皺到了一起,難受極了。

  真想現在撲到桌前安撫自己的五臟廟。

  心知自己的想法怕是得腹死胎中,鬱悶地撇了撇嘴輕喃:「成親真是折磨人,再有下次,我一定在轎子裡藏個七種八種的食物,一路吃過來,免得現在在這乾等着受罪。」

  卻聽門外傳來輕微動靜,她知道必定是她那未曾謀面的夫君來了。時辰竟過得這般快嗎,才轉眼間天就黑了。

  凌齊燁此時並未紅色新郎服加身,只與平常穿便服一般。着一件青色緞錦袍,腰間僅簡單垂掛一枚琉御青璃紋玉。外面飄着鵝毛大雪,午時才被清掃的地面又是積累了厚厚的一層,以至於一路走來雖有內功相護,衣裳上還是沾了不少濕氣。

  凌齊燁脫下沾有雪水濕氣的外衫,作勢便要往裡屋走去。

  「啟稟少主,劉洵有要事稟告。」門外傳來劉總管的聲音。

  要事?有什麼事情竟在這個時候稟告?

  外面的話音剛落,男子不曾看床邊的新娘子一眼,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出了房門。

  「少主,城東上水街如意齋的管事來報,有十五瓶雪花露被查出摻雜些許不明物質,其中三瓶已售,使用的女子手上都出現大量紅疹,不久前在如意齋里大鬧。」

  「其它商鋪有類似現象嗎?」男子聲音溫潤而清冷。

  「如意齋出事後屬下就立即派人查看其它商鋪的情況,目前還未可知。」

  「進貨來源何處?」

  「是南方的碧雲坊,近幾年如意齋除了自製的凌氏產品,剩餘的有三成來自碧雲坊。」

  見凌齊燁沉默不語,他提出自己的疑惑:「少主,會不會……是那人?」

  「不會」凌齊燁停下腳步正色道:「若是那人,事情應該會很棘手。這次的事件,手段還生澀得很。」

  「少主說得是,屬下考慮不周。」

  「立即派墨閣調查此事,我倒要看看何人有此膽量敢與凌氏作對。」森冷的話語中似帶有一絲笑意,但眸子裡的銳色卻讓人望之生畏。

  「讓凌塵負責治好那三名女子,另外,將這三人的資料整理一下送到書房,我在書房等。」冷哼一聲,隨即不作逗留地往書房走去。

  這三名女子的身份不用詢問也知道必定是非富即貴。

  雪花露是採用上個冬季封存的雪水,在來年春暖花開之際,採集不同種類花的花瓣分別放入定量的雪水中熬煮長達兩個時辰,然後再各自冰鎮,待香味慢慢沉澱下來,又再將其埋於地下半年有餘,讓香味濃郁且長久。

  如意齋每年只在初冬季出二十五瓶雪花露,包括丁香、桂花、鈴蘭、雛菊、月季、小蒼蘭、玉簪等二十五種花香。工序繁雜,製作不易。尤其因為冰鎮雪花露所需的冰成本頗高,使得雪花露更為珍貴。

  自然而然,買得起雪花露的人身份地位必不會低。

  聽到腳步聲漸去漸遠,玥流盈微愣後回神,鬆了一口氣。

  在來之前,她曾想過無數種可能發生的場景。

  比如說凌大莊主一臉漠然地走進新房,冷冷地告訴她:「進了凌家,莫要動不該有的念頭。」然後瀟灑離去。

  當然,她舉雙手希望是如此情況。

  再比如凌大莊主一言不發地掀去她的紅蓋頭,然後兩人躺在床上各自入夢。

  又或者……

  好吧,最壞的打算就是——被「啃」

  眨了眨眼,她嘴角輕輕上揚,形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眼眸狡黠,今晚這種狀況不在她的預想之內,但是,卻是最好的結果。

  那麼,現在的她唯一的目標就是利用數月不侍夜的空檔好好計劃如何完美地脫身,為未來的闖蕩江湖鋪一條康莊大道。

  收回思緒,喚來錦瑟為她除去頭上亂七八糟的一堆飾物,換下沉重的嫁衣。將桌上擺放的各式食物大塊淋漓後,就美美地沉睡過去。

  在被周公喚走的前一刻,她下意識地嘟了嘟小嘴呢喃着:「江湖,等着我。」

第3章:夫人?我嗎?

  次日,太陽已經爬高,懶洋洋地偎依着雲端,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地面上還殘留着一層昨晚下過的厚厚積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晶瑩剔亮,如詩如畫。

  已經過了辰時,玥流盈依然縮在被窩裡沉睡。寒冬冷冽,她既然不需趕早趕點地打卡上班,也無婆婆或主母讓她晨昏定省,再加上她的新任丈夫新婚之夜被公事纏身,下次碰面不知是猴年馬月。那麼她自然是隨心所欲,睡覺睡到自然醒。

  此種狀況,錦瑟已經是見怪不怪。在別莊半個多月的時間裡,玥流盈都是這般的作息。如果有人在某一天突然告訴她盈夫人卵時已然起身,然後靜靜地坐在梳妝檯前對鏡貼花黃,乖巧地含笑刺繡,溫柔地撫弦琴、繪丹青,那還不如直接告訴她盈夫人已經入住主母所屬的華音小築來得更現實。

  不過,她極為喜歡盈夫人這般玲瓏剔透的人兒,跟了玥流盈不過短短半個多月時間,她覺得自己以前的那份玩心也漸漸被勾了起來,生活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美好,歡快有餘。

  然而……在下人丫鬟們看來,這種現象就值得深入探究。

  少主新婚之夜未掀蓋頭就匆忙離去,在書房裡過了一夜。盈夫人辰時未起,為何?

  想想也定是昨夜尷尬之後倍感委屈,獨守空閨,暗自神傷至天將拂曉之際方才遲遲睡去……

  新婚之夜新郎缺席,對一個新嫁娘來說是多麼可憐的遭遇,痛哭一場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也算是值得同情……

  只是沒過多久他們才知道自己當初的猜想錯得有多離譜!

  盈夫人的一舉一動簡直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維來思考。

  玥流盈自然不知自己的作息時間已被清盈苑附近的下人們YY多時,當然,即使知道了也不過一笑置之罷了。

  惺忪朦朧地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套上外衣,走到外間錦瑟早已備好的溫水面前,掬一把拂至小臉,頓時清醒了不少。

  呵呵,錦瑟實在聰明又貼心,才不過十幾日的相處,就已經摸清她的性子,知道她冬日喜歡懶床,辰時之前絕不會隨意打擾到她。而且在大約辰時將過前會輕輕地在外間放下溫熱的洗臉水,等她醒來後能馬上潔面清洗,只因為她對於生活起居素來喜歡親力親為,不習慣讓人伺候。

  玥流盈一臉崇拜,這簡直就是現代版360度德智體美勞全優的完美助理啊!

  「吱呀」錦瑟輕輕開門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玥流盈散落着烏黑長髮,手指交叉半遮下巴,一副半睡不醒的迷糊樣子。小臉朝着45度方向微仰,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半閉的眸子裡帶着三分傻氣,七分靈動,看起來像小女孩得了糖果般的滿足。

  看着她這般的神情以及一如既往的作息,錦瑟此時算是真正明白了,這位盈夫人真是怪人一個,她真的……真的一點也不喜歡當少主的妾室。

  或者更直接的說法是,她一點也不喜歡少主,即使是好感也欠奉。

  不甚明白地搖了搖頭,幾步上前輕聲喚到:「夫人安好。」

  「呃?」

  玥流盈突然愣了一下,秀眉微蹙,不解地問:「夫人?我嗎?」

  「是啊,從今日起,您就是少主名正言順的妾室,自然要喚您夫人的。」

  「可……可是,我才十六歲,你這樣的叫法會讓我以為我已經三十六歲了。」

  「序凌山莊的規矩是這樣定的,況且……為什麼一聲『夫人』會讓夫人一下子老二十歲?」

  她無語望天,「總之,以後除非必要場合,否則不要叫我夫人!」

  「那……要叫什麼?」錦瑟皺起眉頭,似乎被她的要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就叫我流盈好了。」

  可以忽視嗎?要是被劉總管知道她膽敢直接喚主子名諱,一定會死得很慘。

  「不然,叫我姐姐,玥姐姐,盈姐姐都可以啊!」玥流盈兩眼放光,覺得這些稱謂倒是不錯得很。

  她似乎還年長夫人三歲。

  玥流盈見她一直搖頭,只好妥協:「那就叫小姐好了,如果連這個也不行,下次你乾脆直接叫我『餵』好了。」

  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無論如何自己是無法接受錦瑟一天到晚在自己耳邊「夫人」,「夫人」地叫喚,實在太有違和感了啊。

  錦瑟抬頭,見玥流盈正靜靜地盯着她,只好無奈地微笑道:「是,小姐。」

  「恩,這就對了嘛!」玥流盈拉起錦瑟福在身前的手喜笑顏開。

  這個錦瑟,明明才十幾歲的年齡,說話卻總是一板一眼的。

  和她一樣的花樣年華,就應該多說多笑。

  快樂一點,陽光一點,灑脫一點,活潑一點,任性一點……

  偶爾……也可以野蠻一點……呃,無恥一點……

  哎,所以說封建社會殘害了多少少女脆弱的心靈。

  哼,夫人?她十六歲的大好青春,才不要當什麼勞什子夫人呢。

  在前世21世紀白領趙天琦,如今槿國富商之女玥流盈的認知里,被傭人天天喚作「夫人」的角色一般是三四十歲的富家太太。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素來不喜歡豪門大家。

  因為,她就是那所謂豪門裡爭鬥的產物。

  一個被母親想用來換取父親寵愛,卻不被父親認可的……

  她從來不曾得到過母愛,更妄論是遙不可及的父愛。從五歲開始,可能是因為不再具備任何利用價值,她就被母親送給一對膝下無子的老人撫養。從此,她的生命里就不再有爸爸媽媽,只有收養她的「爺爺」、「奶奶」。

  不過,她從來不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為了更好地活着,而非滿懷怨恨。

  她懂得知足,也懂得感恩!

  爺爺奶奶待她如親孫女一般,教她讀書寫字、倫理道德、處世原則。讓她覺得自己一直被關懷着、愛護着。這樣簡單的幸福,已經讓她感覺三生有幸。

  想想越是大家族,裡面的爾虞我詐就越厲害。

  就算是現代的一夫一妻制,也阻擋不了小三的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