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婦道 - 第3章

蓬萊客

前面不遠處水道變窄,這條銅船剛才不偏不倚,就占着中間水道對向快速而下。魯老大看見了,雖然立刻轉舵,但邊上恰好正有另一條船擋了,轉圜有限,最後躲避不及,船頭左側船舷部位還是被銅船給碰了一下。

銅船上的押船人對此早熟視無睹。幾個赤條條只在腰間綁了塊遮羞布的水手看見梅家婆子趴在艙口上扶腰哎呦哎喲叫喚着,非但沒有憐憫之情,反而幸災樂禍,哈哈大笑聲里,兩船很快錯身而過。

魯老大忙叫兒子把住舵,自己跑到船頭查看,所幸只撞折了船頭水位上方的一片護板,需立刻停船修理,回頭看了眼揚長而去的銅船,敢怒不敢言,呸的一聲,叫兒子將船停靠到江邊。

梅家管事剛才在船艙里也跌了一跤,爬起來站穩後跑出來,見梅婆子摔了,忙過來扶,嘴裡罵罵咧咧的,但他罵的不是銅船,而是船家,怨他沒掌好舵,恰好被魯老大兒媳聽見,兩人吵了起來。

梅錦從魯老大口中得知船沒大事,等下就可以繼續上路,也就放了心,轉身要回艙時,腳步停了一下。

方才她立於船尾眺望之時,曾留意有條船體刷了黑漆的大船越過江面其餘船隻漸漸靠近。雖逆水行舟,但帆體巨大,吃滿了風,加上船上水手眾多,速度格外的快,在邊上清一色的商船映襯下,十分引人注目。就是剛才她見到的那條大船,此刻已經追上來了,距離自己不過幾十米遠而已。而銅船碰了茶船後,絲毫沒有往邊上稍稍挪些的意思,繼續占着中間水道行走,兩船對遇,就這麼直直地撞了上去,幾乎一眨眼間,砰的巨響聲中,兩船船頭撞在一起。

黑漆船的船體雖大,船身也高於普通商船,但吃水畢竟比不過銅船,兩船相撞,船頭下方立刻損毀,又被銅船的頭直直頂入推着往後退了好幾尺,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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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船上的十幾個水手呼啦一下,全都衝到了船頭。

「不長眼的龜兒子,作死是要趕着去投胎?竟敢撞我劉三巴的船!叫你船上管事的給大爺我滾出來!」自稱劉三巴的頭目破口大罵,其餘人在邊上叉腰撩袖地鼓譟作勢。

黑漆船甲板上的幾個水手原本打算衝上來理論的,見對方來勢洶洶,人數又眾,急忙扭頭跑到船艙里去傳訊。

劉三巴朝自己兩個手下作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立刻爬上對方的船,罵罵咧咧地朝着船艙奔去,剛奔了幾步,見剛才進去的幾個人又現身了,但這回卻簇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從船艙里出來。

這少年漢人裝束,長得比女人還俊,只是額頭似乎剛被什麼砸破了,血不停汩汩流出,已經染了半張臉。這會兒一邊拿手帕捂着額,一邊怒氣沖沖地大步出來,抬眼見銅船水手竟爬上了自己的船,立刻上去,也不說半句話,展開手裡纏着的一條馬鞭,劈頭蓋臉就抽了過去。

前頭的水手躲避不及吃了一鞭,慘叫一聲,只見臉上皮開肉綻,一道深深血痕從額頭延至下巴。

「王八龜兒子,找死——」

另個水手吃了一驚,回過神後,罵道。

「你他娘的才是找死!」

少年目露凶光,反手又是一鞭抽在對方胸前皮肉上,也是一道深深血痕,跟着抬腳,朝他腹部重重踹了上去,這人噔噔噔噔接連後退了七八步,一直退到船舷邊,一腳踩空,身體晃了數下,便噗通掉進了江里。

起先那個臉被抽了一鞭的水手原本已經順勢歪倒在甲板上,見這年輕男子將自己同伴踹下船後轉頭朝自己奔來,滿臉殺氣騰騰,心知這回遇到了辣手的,哪裡還敢停留,慌忙爬起來逃回了銅船。

☆、第三回

銅船上這幫押船漢原本想藉機鬧事勒索,沒想到對方一出來就這麼狠,反倒自己這邊吃了大虧,剛剛還在鼓譟的十幾個人停了下來,紛紛看向劉三巴,等着他下新的指令。

劉三巴臉面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吼一聲抄傢伙,帶人拔刀要衝過去時,見對方船尾甲板上迅速跑來一列穿着當地土人衣服的府兵,一律黑色勁裝,體格彪悍,腰間插刀,齊刷刷在那年輕男子身前站成一排後,臂拉滿弓,弓上鋒利的黑色金屬箭簇在日光下泛出油亮的暗沉光芒。

見這架勢,附近船隻上那些原本看熱鬧的立刻噤了聲,開始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劉三巴一愣,急忙喝令手下後退。

他雖然狐假虎威無賴慣了,但在這條水道上走了這麼多年的銅船,有些規矩自然也是知道的。

行走在滇川貴的水路,有兩種船動不得。

第一貢船。

第二,當地土司的船。

貢船他惹不起不言而喻,而和土司府有關的船,他輕易更不敢惹。

世有其地、世轄其民、世襲其職,世統其兵,這就是對於土司勢力的描述。他們只需對朝廷承擔納貢、應調的義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擁有軍事武裝又世代掌控着本地的土司就是土皇帝,尤其是其中勢力雄厚的,連朝廷派駐過來的封疆大吏輕易也不敢得罪他們,給劉三巴再幾個膽,他也不敢造次。只是一般土司府的船在前帆上都會掛標誌以提醒前船避讓。劉三巴沒想到,這艘不帶任何標誌的船上竟也有府兵。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土司府的。

喝止住手下人後,劉三巴仔細辨了眼府兵露在袖外的虬肌手臂上文的一個深藍色虎牙標記,臉色微微一變,看向剛個一臉是血的少年,試探着問道:「敢問,閣下和昆州宣慰使李東庭大人是什麼關係?」

少年撇了撇嘴,冷笑:「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我兄長的名字?」目光落到被毀損的船頭上,臉上的怒意更盛,「我早就聽說你們銅船霸占水道,不講半點行船規矩,果然沒有半點冤枉!今天撞在了我李東林手上,合該自認倒霉!」說完後退了幾步,下令府兵放箭射殺。

————

西南土司府眾多,最有名的五家,被稱「西南五司」,而昆麻土司李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家主政昆州已經兩百年,到現在是第十七代家主。十年前,濮子、望部、茫部三個勢力最大的酋長會同西南屬國驃國叛亂,李家老土司出兵助朝廷平叛,不幸死於戰事。當時才十七歲的李家長子李東庭承襲了昆州宣慰使一職,隨後統領府兵擒住驃國國王,繼而平定了叛亂,在接管當地後,花大力氣用了數年時間剿肅賊寇,消除苦了當地人多年的患禍,威服四方,西南苗彝白等各族民眾紛紛湧入昆州一帶辟荒定居,認定李家為己族首領。到了現在,矩、曲、麻、盤、黎等西南眾多土司隱然都以昆麻土司府的李家馬首是瞻,是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

銅船上的劉三巴等人平時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知道對方身份後,立刻就慫了。見對面一排烏沉沉的箭簇對上了自己,面露恐懼之色,又不敢逃,僵在了原地。

劉三巴見李東林一臉猙獰,看起來不像是在恐嚇,壓住慌亂,抱拳道:「原來是李家二爺!幸會,幸會!只是二爺你有所不知,蜀王五十大壽,小的這船銅,是要給蜀王府送去打造鼎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這事,我給您陪個大大的罪。該擔的擔,該罰的罰,您大人大量饒了小人們這一次,如何?」

李東林扯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表情:「失敬,原來有後台啊!怪不得這麼橫,把這整條江當成了王府後花園裡的魚池哪——」話音未落,他突然抬起一腳踹到了劉三巴的肚子上,劉三巴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甲板上。

「我去你娘的!搬出蜀王府的名號就能嚇人了?爺我今天還非要先弄死你這個龜兒子不可!」說完,從身後一個府兵手中拿了弓箭,朝劉三巴射了一箭。箭頭如同毒龍,立刻釘進了劉三巴的左邊肩膀,血從傷處汩汩而出。

劉三巴慘叫一聲,捂住受傷的肩膀,抬眼見李東林目光陰沉地看着自己,嘴角卻噙着笑意,接過身後府兵遞來的第二支箭搭在弓上,似乎還要再朝自己發箭,嚇得魂飛魄散。

他原本以為憑了蜀王府的名頭,至少可以嚇退李東林,沒想到卻更惹怒了他。眼看第二箭就要朝自己射過來,再也顧不得顏面了,從甲板上爬起來跪下去,磕頭求饒起來:「二爺息怒!二爺息怒!全是小人瞎了狗眼,不該放任手下胡亂行船。求二爺您大人大量,饒過小人!小人該死,只是兄弟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都還等着兄弟們回去哪。求二爺饒過!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也紛紛丟了手中刀刃,跟着跪了下去求饒。

李東林掃了眼跪了一地的人,終於慢慢收了弓箭。

劉三巴鬆了口氣。忍住肩膀的劇痛,剛想道謝,卻聽李東林又慢悠悠地道:「既然你這麼說了,爺我今天就饒了你。只是你剛才自己也說了,瞎了你的狗眼才會在江上胡亂行船。這眼睛既然已經瞎了,留下也沒用,不如自己挖了出來。以我毀容之代價,換你一雙眼睛,你不算虧吧?」彎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丟到了劉三巴的面前。

劉三巴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慘白,肩膀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瑟瑟抖個不停。見李東林負手而立,陰冷目光注視着自己,末了終於顫着手,伸向了甲板上的那柄匕首。揀起來後,慢慢舉到了自己面前。

————

魯老大將船靠到江邊後,就與兒子忙着修船頭那塊板,一邊修,一邊偷眼看着不遠處橫在江中的兩船人的對峙。

梅錦也從船艙窗戶里看出去。見劉三巴跪在甲板上,形同喪家之犬,被逼得眼看仿佛真的就要被迫挖自己的眼珠子了。

這劉三巴跋扈兇悍,平時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有餘辜。但這李東林用這種法子泄憤,確實有點殘忍。

梅錦不想看人挖眼,正要轉過頭,不料眼前卻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

跪在地上的劉三巴突然丟下匕首,從甲板上一躍而起,迅速沖向船舷,接着,自己一頭扎進了水裡。

整個過程動作一氣呵成,幾乎就在眨眼間完成。

李東林目瞪口呆,反應了過來,立刻抬腳追到船舷邊看下去。

唯有江面緩流,哪裡還有劉三巴的蹤影?

李東林氣得七竅生煙,在船舷邊跳腳大罵了幾句後,猛地扭頭,掃視了還跪在甲板上的銅船水手一眼,陰森森道:「放箭。給我殺了這些人!」說話時,臉上掛着額頭破口處流下的血,襯得神情更加猙獰。

銅船水手心知這李東林這是真的要殺了自己一眾人以泄憤恨了,一個個面無人色,爭相從甲板上爬起來往船舷邊四散奔逃,欲效仿頭目劉三巴跳江自救。甲板上上頓時亂成一鍋粥,幾人動作慢些的,被飛來的箭射中了後背大腿,呼號聲此起彼伏。

正這時候,船艙里飛快衝出來一個當地人打扮的中年婦女,面帶焦急之色,用土語衝着李東林大聲嚷嚷着什麼。李東林聽那婦人說完,面色大變,撇下人急忙跟着婦人回了船艙。甲板餘下的銅船水手見狀,紛紛藉機不顧一切爭先恐後地往水裡跳,一時江面上噗通落水之聲不絕於耳,引得邊上船隻上的圍觀之人哈哈大笑。

片刻後,剛才跳下水的銅船水手陸續開始浮出水面,朝近旁船隻拼命游來。眾人唯恐扒上自己的船,熱鬧也不看了,紛紛上路離開。水手只得往江邊游,又唯恐上岸近了,萬一落入那個李東林眼中不依,只得咬了牙拼命往遠處游去。

一場撞船意外到最後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場鬧劇,江面上原本漸漸聚集起來的船很快也疏散了。除了魯老大的那條外,就剩空蕩蕩的銅船和李家的了。

李家船隻的船頭已經被撞破了個洞。水漸漸進去,船頭慢慢向前傾斜。船上水手開始往江邊停靠。

魯老大見土司府的這個李東林出手狠辣,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恐自己停留久了惹出是非,和兒子加快了速度,終於換好了板,重新立起風帆,用篙撐着江邊淺岸底,慢慢帶着船往中間水深之處靠時,忽見那個李東林從船艙里再次飛奔而出,四顧了下,隨即沖自己厲聲道:「你,快過來!」

魯老大一愣,遲疑了下,李東林便已咆哮起來:「看什麼?怕短了你船錢不成?誤了我,要你全家陪葬!」

魯老大嚇了一跳,怎敢不從,慌忙將船靠了過去。

☆、第四回

魯老大將船靠近時,先前那個婦人也匆匆跑了出來,面上帶着淚痕,懷中抱了個六七歲大的女孩兒,李東林回身接過女孩跳上船,婦人也跟着上了船,操着略微生硬的漢話道:「船家,我家官姐兒喉嚨被顆荔枝堵住了,借你的船搭她到前頭集鎮找郎中,快!快些!」

魯老大吃了一驚,立刻與兒子一道奮力駕船朝前頭集鎮趕去。

李東林抱着女孩徑直往船艙里去,恰好停在梅錦住的房間門前,抬腳踢開,貼在門上的紅色喜字顫悠悠地抖了幾下,掉落在地,被他一腳踩在了腳下。

梅家婆子就睡邊上,中間不過隔了層薄薄的木板。方才看完熱鬧扶壁回到睡的地方趴在床上,沒一會兒,聽隔壁再次傳來異樣響動,忍不住又扶着壁出來要看究竟,見一男人背影竟闖進了梅錦艙里,嚇了一跳,嚷道:「什麼人?誰放上來的?怎的隨隨便便怎就進姑娘家屋子!」

梅婆子嚷完,才認出是李東林,慌忙閉上嘴。

李東林快步進來將女孩面朝下放床上,沉着臉開始用力拍擊她後背,婦人也疾步跟進來,蹲下去用手指協助挖女孩喉嚨,試圖排出異物,但卻徒勞無功,女孩兒嘴巴無力地張着,面色漸漸泛出銀紫,眼白上翻,十指無力曲在空中,仿佛想抓住什麼似的,一張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阿鹿!阿鹿!」婦人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你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

「你們讓開。」

梅錦突然上前道。

「滾出去!」

李東林雙眼赤紅,咆哮了一聲,繼續用力拍擊女孩背部。

「我叫你讓開!」

梅錦提高音量,推開了李東林,在邊上那婦人的錯愕目光中將快要窒息的女孩兒從床上迅速抱下來,命那婦人助她站立,自己轉到她背後,令她彎腰前傾,兩手隨即環繞到她腰腹,一手握拳抵在下肋與肚臍中間,另手握住自己拳頭,接着快速用力地朝內上方擠壓,如此反覆了七八次,終於聽見「呃」的一聲,一個荔枝從女孩口中撲了出來掉落在地,女孩發出一聲長長的空氣入肺的聲音,停了幾秒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救了回來!救了回來!」

婦人喜極而泣,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扒在門口緊張看着的梅婆子和聞聲而來的魯老大兒媳見女孩終於脫險了,也終於鬆了口氣。

「阿彌陀佛!」梅婆子兩手朝空中拜了一拜,「好險!去年我府里灶下一個婆子死了個孫兒,就是嘴饞往地上揀了個杏核丟嘴裡,也和這女娃一樣卡在了嗓子眼,結果活活被憋死了……」

李東林猛地回頭,梅婆子見他一臉的血污,神色不善,嚇了一跳,慌忙又閉了嘴。

李東林見荔枝終於出來了,臉色這才微微轉霽,望着女孩兒緊張地問:「阿鹿,你好些了吧,好些了吧?」

「二叔……」

女孩兒哽咽着叫了他一聲,隨即撲到他懷裡。

李東林急忙安慰。女孩臉上掛了淚珠,抽噎的更厲害。李東林頓了頓腳,咬牙切齒地道:「你等着!二叔這就叫船家掉頭回去,把撞了咱家船的那些人抓回來,一個一個全殺了,給你出氣!」

女孩聞言破涕為笑,用力點頭道:「那些壞人害我被荔枝堵住了嗓子眼兒,還害二叔你破了頭!就該殺了才幹淨!」

婦人方才方寸大亂,此刻穩住了神,從李東林手中接過女孩,讓她躺到床上,安撫幾句後,起身對李東林道:「二爺,你自己動不動打打殺殺就算了,阿鹿好好的一個女孩兒,你再這樣教她,當心大爺知道了不饒你!方才那些人是可恨,只已經被你嚇破了膽,且船都到這裡了,你還要去哪裡追?阿鹿受驚不小,救回來了,才是第一要緊的。」說完擦去自己眼角邊的殘餘淚痕,看了眼錦娘,臉上露出笑容,朝她走了過來。

這婦人名叫紅霞,昆麻土司府的人都叫她霞姑。被錦娘所救的這女孩兒大名叫彩鹿,是昆麻土司李東庭的女兒,今年七歲,土司府的人都稱她「官姐兒」或「阿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姑娘。她這名字還有個由來。據說她母親生她前,夢見樹林裡一頭九色鹿朝自己跑來,這被認為是極大的吉兆,沒想到生她時卻遭遇了難產,因失血過多,幾天後不幸死去。李東庭為紀念髮妻,給女兒起名彩鹿,意叫她不忘生母之恩。這霞姑原來是李東庭母親身邊的下人,因為穩重細心,從彩鹿生下後就被派去照顧她至今。阿鹿平時和叔父李東林十分投緣,上月李東林到江南有事,經不住彩鹿央求,帶了她一道出門,事情辦完後,叔侄女二人一邊遊山玩水一邊回雲南,方才阿鹿正在剝吃荔枝,剛往嘴裡放了個果子,船恰好與相向而來的銅船對頭相撞,荔枝滑溜,一下被吸了進去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這才險些窒息。

「……幸好這裡遇上了你,多謝你救了阿鹿,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霞姑操着漢話對錦娘再三道謝。

梅錦道:「不必介懷。順手之舉而已。」

霞姑再三道謝。錦娘看了眼床上女孩,見她臉色已經漸漸恢復了過來,這會兒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

不過六七歲大的女孩兒而已,殺人在她看來卻仿佛踩死螞蟻般稀鬆平常,看她和李東林似乎很親密,也不知道這個李東林平時都教了她什麼。梅錦倒不怎麼反感,只是覺得可惜了。見她這麼盯着自己,便朝她笑了笑,轉身要走。

「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霞姑又問。

「我姓梅,可以叫我錦娘。」

「梅家娘子,看你言行舉止,似乎通醫道?剛才撞船時,我家二爺額頭恰被一疊瓷盤滑下來砸中了,流了許多血,你若能看,麻煩再給他看下,到前頭集鎮還有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