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系列 - 第2章

九把刀



如同科幻小說家艾西莫夫為機器人訂定三大法則,委託人與殺手之間也有崇高的默契,其道德化的程度均被雙方認同。

一,不能愛上目標,也不能愛上委託人。

二,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絕不透露出委託人的身分。除非委託人想殺自己滅口,否則不可危及委託人的生命。

三,下了班就不是殺手。即使喝醉了、睡夢中、做愛時,也得牢牢記住這點。

這三樣默契定得相當反戲劇化,似乎害怕殺手會像電影般的情節,感情用事,節外生枝,變得婆婆媽媽,最後在後腦勺上出現紅外線線瞄準器的紅點也不自知。

至於這三個默契是如何制定出來的、被誰制定的,已無從查考。從結果上看才是最重要的。顯少有專業的殺手會違反以上的默契。

收錢,扣下板機,走人。

這就是殺手。

2.每個行業都有獨特的規範。

當殺手的也有三大職業道德,可說是內規。

一,絕不搶生意。殺人沒有這麼好玩,賺錢也不是這種賺法。

二,若有親朋好友被殺,即使知道是誰做的,也絕不找同行報復,也不可逼迫同行供出僱主的身分。

三,保持心情愉快,永遠都別說「這是最後一次」。這可是忌諱中的忌諱,說出這句話的人,幾乎都會在最後一次任務中栽斤斗。

對每個成功的殺手來說,除了精準狙殺目標,風格是最重要的。

越是厲害的殺手風格就越鮮明,辨識度高,讓人有種「嗯,這一定是某某人幹的」的強烈印象。

鷹也一樣。

在霓紅城市的上空,鷹在二十九次的行動中逐漸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存法則。

能夠用一顆子彈殺死的人,絕不用第二顆。

如連第二顆子彈也錯發了,絕不戀棧,收拾槍具就走。

鷹比其他殺手都要重視效率,遵守殺手應該遵守的任何規範,可說是一個無聊至極的刻板傢伙。

比起那些視任務完成為自尊的殺手來說,鷹相信自律比其它的東西更能讓自己生存下去。這樣的殺手,根本無法成為小說家筆下腳本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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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是鷹最喜歡的工作時間。

九成殺手都喜歡在黃昏扣下板機。

日夜交替,光影赭紅,襯抹着生死分離的惆悵。如果有殺手裡也有兼差詩人,多半也會為血濺黃昏的愁緒賦辭吧。

林森北路三段,某棟二十七層高樓,天台。

下午五點,鷹點燃第一隻煙,架好狙擊槍。

五點十七分,煙熄了。

一輛白色奔馳停在新開張的居酒屋前,禿頭肥佬在黑幫小弟的簇擁中下車,神色睥睨。

就跟牛皮紙袋裡的照片一樣。目標。

「鼻子鼻子鼻子……眼睛!」鷹念着童年遊戲裡的規則語,扣下板機。

咻。

肥佬的左眼多了一個血紅色瞳孔,眉頭皺了起來,嘴巴開得老大,大概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忘了去辦。

透過瞄準器,鷹看見肥佬後腦的漿汁濺灑在委託人的亞曼尼西裝上。

委託人兀自握着肥佬的手,表情看起來震驚至極,十幾個小弟亂成一團,有的不斷往高處張望,有的驚惶地找掩護。

「好好演場戲吧。」鷹將一朵黃花放在天台上。

將瞄準器拆旋拆下,槍身各部份一一分解,有條不紊地放妥在銀色公事箱裡,鷹打開天台安全門,慢慢走下樓。這棟大樓沒有在樓梯間裝設監視器,鷹已經事先探查過。

附近的街口已圍滿警車與記者,黃色的封鎖線拉得像蜘蛛網似的,一身是血的委託人正接受SNG記者訪問。

「老百姓好端端的走在街上都會被殺,警察幹什麼吃的!我還能說什麼?這城市已經瘋了!」委託人憤怒地看着鏡頭,指控。

3.可不是?這城市就是如此。

委託人的部份餘款兩個禮拜後匯進了鷹在瑞士銀行的秘密戶頭,還在「死神」約了個飯局。

鷹每星期會確認一次自己的銀行戶頭,如果出現所謂的「前金」,他就會出現在這間叫「死神」的餐館吃飯,等待委託人自動將裝着目標照片的牛皮紙袋,推在他面前。

任務完成,在收到第二階段的餘款後,鷹也會出現在這間餐廳,向委託人收取後頭終結的款項。一切就像儀式般固定。

在這段時間內,委託人繼承了禿頭肥佬八成的地盤,兩百多個小弟,跟三個妖精般的女人。

聘僱一顆子彈的費用,跟一件不能再穿的亞曼尼的代價,就換來這一切,任誰都會說划算。如果不計入「靈魂」那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的東西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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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陶板上,鷹的牛排切得整整齊齊,每一塊都同樣大校「鷹,如果有人雇你殺我,你會怎麼做?」委託人舉起酒杯。

「告訴我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花,我會牢牢記祝」鷹表情冷淡,刺起一塊牛肉。

委託人一怔,旋即嘆了一口氣。

「鷹,你實在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