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在異界 - 第3章

六道



幾乎在同一時間,有數十名白色盔甲戰士向唐寅衝來,有拿長劍的,有用掄戰刀的,還有雙手持矛的,這一群凶神惡煞般的漢子撲來,若是旁人早已被嚇倒,但是唐寅卻毫不在乎,他冷笑一聲,伸手從屍體的脖子上將長矛拔出,不退反進,迎着對方反衝過去。

眨眼工夫,雙方便碰到一起,剛一交手,唐寅斷喝一聲,手中長矛猶如靈蛇,直刺在一名白鐵盔甲漢子的胸口,別看他身材並不粗壯,力氣卻大的驚人,一矛便將大漢身上的鐵甲刺穿,血淋淋的矛尖由其身後探出。

唐寅單手握矛,用力一揮,將掛着長矛上的屍體甩飛出去,這時,另一名白盔大漢倒了他近前,掄刀就劈,唐寅側身閃躲,接着回手就是一肘。這一肘重重擊打在對方的面門上,後者慘叫一聲,滿面噴血,踉蹌而退。

不等唐寅收矛,其餘的敵人業已衝到近前,對着他的要害又砍又刺。

唐寅能感覺得出來,這些人雖然不會功夫,但肯定經過近戰搏殺的訓練,出手又狠又快,招招都是奔着要害而來的。他的武器是殘月雙刀,用起長矛來極不順手,他抽身後退,讓開數名敵人的進攻,順勢將長矛收了回來。

他雙手持矛,用力握緊,向下放了放,接着大喝一聲,抬腿用膝蓋猛撞矛身。

喀嚓!矛身的木杆應聲而折,唐寅雙臂用力擰動,將長矛一分為二。

他這突然的舉動,不僅讓白甲大漢們愣愣吃驚,就連黑衣人們也都沒明白他的意圖,懷疑他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竟然在戰場上把自己的武器給毀了。

他們哪裡知道,唐寅順手的是短兵器,折斷的長矛雖不如雙刀,但至少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啊——」

唐寅突吼出聲,再次衝上前去,這一次他使出了全力,身子好似泥鰍一般,在對方的人群里穿行自如,手中的半截矛頭不時濺出片片血雨,同時伴隨着刺耳的慘叫聲。

數十名銀甲士兵,非但沒傷到唐寅分毫,反被他連挑帶刺的殺了十餘人。

見他如此勇猛,銳不可擋,白盔士兵們嚇的魂飛魄散,紛紛後退,而黑盔士兵們則軍心大振,吼叫着衝殺上前。

整個戰場,白方都處於追殺敵人的形勢,占有絕對的優勢,而黑方是敗逃的一方,處於絕對的劣勢,惟獨唐寅所在的這個角落裡形勢發生逆轉,黑方在他的帶動下展開反擊,將白方的追兵殺的截截敗退。

只是他們這一角對整個戰場構不成太大的影響,唐寅正殺的興起時,忽聽身後有人大叫,他噬血如命,已起了殺心收都收不住,而且他也聽不懂身後的人在喊什麼,並未理會,還想繼續追殺白盔士兵。

這時,他手腕一緊,被人牢牢抓住,唐寅想也未想,出於本能的回手一矛要刺過去,可看清楚拉他的那人原來是剛剛救他一命的黑盔中年人,他刺出去的長矛又急忙收了回來,茫然地看着對方。

第0005章

恩怨分明

唐寅是恩怨分明的人。雖然生性冷酷殘忍,但那是悲慘的童年遭遇造成的,他這輩子沒有幾個人真正對他好過,也正因為這樣,只要有個給他丁點的恩惠,他都會牢記於心,何況這個中年人是救過他的命。

中年人不知道自己剛剛險些成了唐寅的矛下之鬼,他滿面焦急,衝着唐寅連聲大吼,同時拉着他向後跑。

跑什麼?自己又不是打不過他們?唐寅皺着眉頭,硬着站穩腳步,一步不動。

中年人看出他的倔強,衝着前方指了指,又連聲叫喊。

唐寅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只見白方的後面塵土飛揚,鋪天蓋地,幾乎將半邊天都遮蓋住了。

沙塵暴?這是唐寅腦袋裡生出的第一個詞,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那並不是沙塵暴,而是龐大的騎兵隊伍在全速衝鋒中所濺起的塵土。

漸漸的,地面開始震動,如同悶雷一般的轟鳴聲由遠而近,還未看到對方的具體模樣,而那排山倒海的氣勢業已壓了過來,壓的人喘不上氣。

唐寅不是傻子,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再堅持留下去,不用中年人再拉他,他反手扣住中年人的手腕,拔腿就跑。

隨着白方的大隊騎兵趕倒,戰場的局勢更是一面倒,黑方士兵放棄抵抗,成批成批的向後潰敗。

這個跑,是與死神抗爭的奔跑,不少士兵將身上的黑盔黑甲以及手中的武器都扔掉了,潰敗之勢,真好象泄洪的江水。

唐寅拉着中年人,跟着黑方的大部隊奔跑,越跑越氣悶,自己沒招誰沒惹誰,怎麼偏偏惹上這樣的麻煩?先是莫名其妙的睡到森林裡,又莫名其妙的捲入這場冷兵器時代的戰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現在他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何落得如此處境。

可是卷進來容易,再想抽身出去就難了。

可以說當他穿上黑方士兵軍裝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發生轉變,也讓他走上一條驚心動魄又精彩絕倫的道路。

逃亡在繼續,後面的敵人在窮追不捨,逃到後來,唐寅都不記得自己到底跑出了多遠,只記得中年人體力不繼,漸漸跟不上速度,他乾脆將中年人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唐寅身材削瘦,又是抗着一個人跑,可他的速度根本不比周圍的人們慢,而且也不象其他人那麼氣喘吁吁,汗流滿面,他箭步如飛,不時將前方的逃兵甩到身後,這時候他才發現,這不是僅僅幾百人的戰鬥,僅僅是黑方這一邊的逃兵就有數千之眾。

正所謂慌不擇路。這一大批逃亡的黑方士兵恰恰引證了這個詞。

不知是誰帶頭引的路,當他們穿過一道谷口時再想向前跑已跑不了了,原來這座山谷是死谷,裡面呈圓形,除了谷口那一條通道外再沒有其他出路,可此時想調頭回去,已然來不及了,谷口業已被無數的白方士兵圍堵的嚴實合縫,別說是人,就算是只老鼠都鑽不過去。

黑方三千餘人的逃兵被硬生生地困在這座死谷里,而谷口那邊白方的士兵卻越聚越多,遠遠望去,白花花一片,估計至少有五萬之眾。

引路的人真該千刀萬剮!唐寅邊環視山谷邊在心裡默默詛咒。

山谷很深,四周皆是山崖峭壁,仿佛是被一隻巨大的斧頭劈砍而成,漆黑的崖壁光滑如鏡,寸草不生,即使是頂尖的登山運動員都很難爬上去,更何況現在手中沒有任何攀爬登山的工具。

唐寅是個泰山壓頂而面不更色的人,但是現在卻忍不住流出冷汗。

再看周圍的黑方士兵們,臉上都掛滿了絕望,也難怪他們絕望,現在雙方的人數根本不成比例,而且大多的士兵既無盔甲又無武器,身上有傷的士兵更是數不勝數,加上此時又陷入絕境,幾乎沒人還抱有生還的希望。

「咕嚕……咕嚕咕嚕……」

山谷口處突然傳來喊話聲,聲音洪亮,隔出好遠都能聽的清楚。

喊話聲引得毫無生氣的黑方士兵一陣騷亂,不少人慢慢挺直身軀,向谷口方向走去。正在這時,一名身批黑色戰袍、將軍模樣的大漢嗷的怒吼一聲,衝着那些想向谷口走的士兵叫喊連連,其餘坐在地上沒動的士兵們也都是露出鄙夷之色。

向谷口走的士兵們紛紛低下頭,面紅耳赤,慢慢的又坐回到地上。

唐寅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過也猜出個大概,顯然白方剛才喊話勸降,而黑方這邊有人心動,只是帶隊的將軍又把他們喝止住了。

這位將軍倒是很有氣魄,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想着,唐寅忍不住舉目多看了幾眼。那位將軍打扮的大漢三十多歲的樣子,相貌粗曠兇惡,臉上、身上都是鮮血,使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

唐寅收回目光,轉頭又看向身邊的中年人。

中年人察覺到他的目光,衝着唐寅搖頭苦笑,低聲說着一些話,唐寅雖然聽不懂,但從語氣中能感覺得到他的傷感與絕望。

對方接下來要怎麼對付他們?唐寅皺着眉頭默默思慮。

見山谷里的敵人沒有動靜,山谷那邊又傳出喝喊聲,只是這一次語氣變的嚴厲冰冷,有最後警告的意味。

「吼——」

為首的將軍突然回頭大吼一聲,受到他的召喚,所有士兵紛紛起身,同時將各自的武器也拿了起來。

要做最後決戰了嗎?唐寅一邊苦笑着一邊跟着眾人站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麼樣的霉運,莫名其妙地陷入到這個險境之中,直到現在,他都不清楚自己身處何處,周圍的這些士兵究竟是些什麼人。

他正琢磨着,忽聽谷口方向響起一陣呼嘯聲,聲音由遠及近,由高而下,唐寅下意識地舉目一瞧,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只見無數支黑色的鵰翎箭飛在天空中,數量之多,鋪天蓋地,如同一張巨大的黑布,連太陽都快被遮擋住,而這些如雨點般密集的箭支正向自己所處的方向急速飛來。

「啊?」唐寅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景象,忍不住驚叫出聲,同時本能反應的蹲了身去。

「撲、撲、撲——」

「啊……呀……」

山谷空曠,無地可避,也無處可藏,箭雨幾乎是毫無阻擋的傾泄而下。

一時間,谷底內鐵器的碰撞聲、人體被刺穿的悶響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密集、龐大又兇狠無比的箭陣如同死神張開的手掌,肆無忌憚地凌虐着它所能觸及到的一切生命。

首受其害的是那些在逃跑時扔掉盾牌的士兵們,他們沒有任何防具格擋呼嘯而來的箭支,身體幾乎是瞬間便被釘成刺蝟,如同箭豬一般倒在血泊中。

而那些手持盾牌的士兵也沒有堅持太久,盾牌雖然成功護住他們上半身的要害,但卻護不住他們的雙腿和雙腳,不時有士兵腿、腳被鵰翎射穿,慘叫着倒在地上,可沒等爬起,便被隨後飛來的箭雨射的血肉模糊。

這不是戰爭,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第0006章

致命一箭

三千餘名士兵,在犀利的箭陣下,頃刻之間已有大半陣亡。

唐寅的身手是好,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陣下再好的身手也變的微不足道了。他半蹲在地上,將自己的身體縮到最小程度,一手緊握着半截長矛,將不時飛來的鵰翎打落。只一會工夫,他已累的滿頭大汗。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唐寅抽空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扭頭一瞧,見山谷崖壁根處受箭雨攻擊的較少,他當機立斷,一拉身邊中年人的衣服,急道:「我們去那邊躲躲!」情急之下,他已顧不上再裝啞巴了,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他的話,只是用力拉住中年人的衣服向峭壁根處跑。可是拉了幾下,中年人的身子紋絲未動,好象根本沒有跟他走的意思。唐寅大急,回頭喝道:「為什麼不走?留下來等死嗎……」

話到一半,剩下的又被他咽了回去。中年人不是不想跟他走,而是已經走不了了,一支黑色的箭羽不知何時射中他的頭盔,強大的力道直接擊穿鐵皮,並射穿他的腦袋,箭尖由其後腦探出,猩紅的鮮血滴滴答答流淌出來。

要命的一箭,中年人死時連聲都沒來得及叫一下。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不久之前還救了自己一命的『大叔』,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死了,唐寅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屍體,瞪大眼睛,怔怔發呆。

可就在他發呆的一剎那,一支利箭掛着嘶嘶的風聲,狠狠釘在他的肩膀處,隨着撲的一聲悶響,衣服和皮肉立刻被貫穿,箭支的鐵箭頭深深鑽進他的血肉中。

「噢……」唐寅那麼堅強的人,此時也是痛的發出一聲悶哼,半蹲的身子受衝擊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根本沒有緩口氣的時間,接下來又有數支利箭飛來。唐寅想也沒想,回手抓住露在肩膀外的箭身,猛的向外一扯,噗嗤,利箭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連帶着一道血箭射出,那一瞬間痛徹骨髓的巨疼沒有讓他皺一下眉頭,嘴角反而高高挑起。

他身如狡兔,猛的向崖根低下飛撲過去。

嗖、嗖、嗖——三支利箭幾乎是擦他的身體呼嘯而過。

唐寅動作快,前撲的力道也極大,凌空躍出三米之遠,落地後身子毫不停歇,順勢繼續向前翻滾。短短二十米的距離,他足足擋下五支利箭,躲開的箭支不下二十支。

等他成功躲到崖壁底下時,終於長長吐出口濁氣。正如他剛才判斷的那樣,射到崖根底下的箭支並不多,許多鵰翎還飛在半空中便被崖壁凸起的石頭擋掉,偶爾飛過來的利箭對唐寅已不構成太大威脅。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抽出機會仔細觀瞧山谷的情況。

對方的箭陣不知道已經射過幾輪了,整個山谷都被密密麻麻的箭支所覆蓋,無數的箭羽橫七豎八的插滿地面,黑壓壓的一片,同時也將士兵們的屍體掩蓋住,只是它蓋不住那猩紅的血,鮮血在石頭縫隙中流淌,匯集成條條的小河,刺人眼目。

令人感覺奇怪的是,血在源源不斷的向他這邊流淌,唐寅也並未在意,只是認為是自己這邊地勢較低的關係。

僥倖躲過箭陣的士兵們還在痛苦地哀號着,哭喊聲,悽厲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或者說此時的山谷業已變成了地獄。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箭陣終於停止。

山谷內沒有風,但唐寅卻覺得身體冷颼颼的,他伸手摸摸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濕透了,好象剛剛讓雨淋過似的。

身體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唐寅有些頭暈眼花,站立不住,靠着崖壁緩緩坐了下去。

他想緩口氣,歇一歇,但對方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轟、轟、轟——谷口方向傳來整齊又節奏的巨響聲,連帶着,整個地面都為之震動顫抖着。

唐寅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扭頭向谷口那邊觀望,不看還好點,這一看,唐寅的心涼了半截。只見谷口處,大批身穿銀色鎧甲的士兵組成整齊的方隊,邁着統一的步伐,一步步壓過來。

那排列密集又銀亮的鎧甲在太陽的影射下,好象是一面巨大的鏡子,亮的讓人不感直視。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的壓力撲面而來,壓的人心慌,也壓的人喘不上氣。

唐寅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壓力。

不用跑到近前去細數,只遠遠的觀望,聽着震人魂魄的腳步聲,就不難猜出對方的人數。這個方陣,少數也有過萬人,這麼多人,不用動武器,一人只打自己一拳或踢一腳的話,自己也得變成肉醬。

他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曾經無論面對那麼危急的情況,都能保持沉穩和冷靜,但是現在,他慌了,而且慌的很徹底,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以目前這種情況,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生還的可能。唐寅添添乾裂的嘴唇,豆大的汗珠子順着他的鬢角不斷的滴落,出於本能反應,他坐在地上的身子用力地向後蹭。

可惜他背後是堅硬冰冷的崖壁,根本沒有退路。

呼!唐寅嘆口氣,搖頭苦笑,真是意想不到,自己在黑道的槍林彈雨中都能存活下來,此時卻要死在這見鬼的冷兵器戰場上,更加諷刺的是,他連自己是如何卷近來的都不清楚,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難道這就是老天對他殺孽太重的懲罰?他自嘲地琢磨着,正在這時,他突然發現按在地上的手感覺有些鬆軟。

山谷里到處都是石頭,寸草未生,沒有泥土,怎麼可能會鬆軟的感覺?他急忙低頭查看,在他屁股後方的崖壁有許多裂紋,而流淌過來的鮮血全部順着裂紋的縫隙流了進去,很明顯,那裡面是空的。

發現這一點,唐寅如同發現新大陸似的,面露驚喜,他抓起半截長矛,用力向裂紋里一插,只聽撲的一聲,整個矛尖都沒入其中,如果真是石頭,以他現在的力氣不可能將長矛刺進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