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道世之介 - 第3章

吉田修一

急中生智,世之介飛起一腳,運氣很好地踢在正樹的肚子上,正樹下子倒下,正好被老闆娘的膝蓋頂住。

「餵,住手呀!」

兩個爸爸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連在唱《白蘭地酒杯》的顧客也停止了唱歌,只有伴奏還依然播放着。

正樹從老闆娘的膝蓋上站直身體,叫着:「真讓人生氣啊。」又衝上去要打。世之介又踢出去一腳,但是沒中,臉上卻先受到了一擊,用「松竹梅」來表示程度的話,是相當於「竹」這種中等程度的拳頭。

「好痛!」

「餵!住手呀!餵!」

兩個爸爸都已經站起來了,想要分開扭打在一起的兒子們。可是,雖說只是吃了「竹」的拳頭,但只有挨打的份,世之介也是窩火的。把撲倒過來的正樹的身體推回去,往他的鼻子上用盡全力地打了一拳。

「到外面去!外面。」

臉色變得蒼白的正樹叫了起來。心裡想着「去就去,誰怕誰啊」!可喊出來的聲音卻莫名其妙的是「我要去啊」。

正樹一把抓住了世之介的肩膀,世之介也不服輸地抓住了他的袖口。一個抓肩膀,一個抓袖口,仿佛在跳集體舞似的。

「去,去,真受不了。」

煩透了的兩個爸爸這樣說着。

3

「那麼,到了外面後,和那個正樹君打架了吧?」

從廚房裡傳來大為吃驚的媽媽的聲音。在被爐里換着眼角創口貼的世之介嘟着嘴巴說:「是的呀。」

「那我是知道的。媽媽想問的是,為什麼突然就能搞到原已銷售一空的後天的機票呢?」

「所以說,剛才已經說了呀。」

世之介很厭煩地一邊回答,一邊皺着眉頭揭掉了創可貼,有粘性的部分碰到了傷口,不由得喊出:「痛,痛,痛……」

昨天晚上,世之介和正樹氣勢洶洶地走到小酒吧「幸」的外面。可是,不擅長打架的世之介和喝得爛醉如泥的正樹雖然扭打在一起,但一點兒也不精彩,說句實話,就算是野貓看到也會毫無興趣地走開。實際上,連圍觀的醉客們也表示出了不滿:「看着你們這場打架簡直都讓我們發困了。」可是,在打架的當事人還是相當認真的,無論被圍觀的人怎麼諷刺,打完後還是感覺全身無力。五分鐘的扭打後,彼此用肩膀喘着大氣坐在了路邊。兩個爸爸明明就在近旁的酒吧里,來看看情況也好,但是,「幸」的大門紋絲未動。

正在那時,正樹怒吼着罵過來:「什麼時候回東京啊!」

世之介也罵回去:「原打算是後天的,可買不到票啊!」正樹又罵起來:「等退票的順序給你排到前面點,我還是能夠給你搞定的。」

「為什麼?」

「所以說,我在羽田機場工作的嘛,總會有門路的啦。」

「如果沒人退票的話,還是坐不上的吧?」

「如果把你放在等退票的第一位或第二位的話,是絕對能夠坐上的。」

這是在打架之後的事情。彼此的措辭都非常粗暴,可回過神來,世之介原本訂不到的東京機票也已經搞到手了。

「那麼,是和那個正樹君一起回東京的咯?」

媽媽在廚房裡笑起來了。

「座位肯定要和他分開的呀。」

「不是很好嘛?總之機票是搞到了。」

世之介把揉成一團的創可貼投向電視機旁的垃圾筐里。平時總是扔不準的,但這一次很奇妙地一下就扔進去了。

4

就這樣,在事態的奇怪變化中,世之介和正樹一起回到了東京,在羽田機場下了飛機,走向出口的途中,世之介很想表示感謝,就追着走在前頭的正樹。座位的確是分開的,但由於是等別人退票才訂到的座位,所以運氣很不好,和正樹相望而坐,只是隔了一條通道。正樹的臉上還殘留着擦傷的痕跡,世之介的右眼也還稍稍腫起。就算是夾着一條通道,兩個人在同一排坐着,誰看誰都明白是打過架的。但兩人頑固的性格彼此很像,雖然近得只要伸出手就能拍到對方肩膀的這種距離,但結果,到東京之前,彼此都沒有向對方打招呼。

「那個,謝謝你,幫了我大忙了。」

離開出口的時候,追上了正樹的世之介很生硬地表示了感謝。

「啊,啊。」正樹很敷衍地回答。

「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世之介正要向輕軌的站台走去,正樹問:「你這傢伙,住在哪裡啊?」

世之介回答:「是東久留米。」

「那地方,莫非就在田無的旁邊?」

「是那樣的……」

「怎麼搞的呀,怎麼住在那種地方啊?我接着要去田無,要不你坐我的車去吧?」

這個叫正樹的男子,真讓人搞不懂,到底應該說他是親切呢,還是該說他是失禮。

「你住在田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