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拉 - 第3章
泰戈爾
磨,是因為我怕琢磨錯了。」
5
章
四
抽象概念作為一種見解倒是挺不錯的,但應用到人們身上,
就不那麼行得通了一至少在畢諾業身上是這樣,因為他的行
動多半是聽憑心靈指引的。因此,在辯論中,不管他用多高的嗓
門來維護一個原則,伢當他和人打交道的時候,他還是首先要考
慮到人情。因此,他接受戈拉提出的那些原則,究竟有幾分由於
它們本身正確,有幾分出於對戈拉的偉大友誼,這就很難說了。
在下雨的那天晚上,他從戈拉家裡出來,沿着泥濘的街道,
慢慢走回家去,一路上心中不停地在鬥爭:是應該堅持原則呢,
還是聽從心靈的召喚?
戈拉提出這樣一個論點:目前,為了使印度教社會不受各種
各樣公開和隱蔽的攻擊,就有必要對飲食和種姓的問題經常保
持警惕。畢諾業對這個論點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甚至和不同觀
點的人熱烈爭論。他說,敵人從各個方面來攻擊你們的堡壘時,
如果你用生命去保衛通向堡壘的每一條大街小巷,每一個門窗,
甚至牆縫,別人都不能說你為人固執。
不過戈拉不讓他在他母親的房間裡吃東西,對他卻是一個
打擊,使他非常傷心。
畢諾業從小沒有父親,在童年時代,母親也去世了。鄉下有
他一個伯父,但從小他就孤單單地一個人在加爾各答讀書。從他
的朋友義泣把他介紹給安楠達摩依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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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媽媽」。
他常常到她屋裡,纏着她給他做些好吃的點心。他還常常
做出嫉妒戈拉的樣子,說媽媽在分東西吃的時候不公平。畢諾業
心裡十分清楚,只要他三兩天不去看她,娘就會盼着他來嘗一嘗
她做的美味糕點一這時,她是多麼焦急地等着他們散會啊。而
今天,為了印度教社會,他競不能和她在一起吃東西。這樣的
事,她接受得了嗎?他自己能容忍嗎?
她倒是微笑着說:「從此以後,要是請你來吃飯,我就瑪不碰
你吃的東西了,我要請一個地地道道的婆羅門來給你燒飯。」不
過她心裡一定是非常難過的一畢鍩業到家的時候,心裡禁不
住這樣想。
他那間沒有什麼陳設的超子又黑又亂,到處堆滿了書籍和
紙張。他劃了一根火柴,點着了燈,燈上淨是傭人的髒手印。寫
字台的白桌布上面布滿了墨水印和油跡。呆在這裡簡直讓他透
不過氣兒。這裡沒有人陪伴他,關心他。他情緒十分低沉。現
在拯救祖國、保衛社會、諸如此類的責任仿佛都是那麼模糊和虛
假了。在七月的一個明亮美麗的早晨飛進他籠子又飛走了的那
只「無名小鳥」倒顯得真實得多。不過畢諾業已經下定決心不再
去想那隻「無名小鳥」了
;為了把心平靜下來,他就去回憶戈拉現
在不讓他在那兒吃東西的安楠達摩依的房間。
水泥地板擦得鋥亮一房間的一邊有一張很軟和的床,上
面鋪着一條白得象天鵝翅膀似的床單,床邊有一張小発子,上面
點着一盞燈。安楠達摩依正在低着頭做活兒,她一定是在那兒
用五色線縫她那條五色被面了。女僕拉契米坐在她腳邊,用怪
腔怪調的孟加拉話嘮嘮叨叨地和她閒扯。每逢安楠達摩依心裡
有事,她就會拿起這條被面來縫的。畢諾業聚精會神地回憶她
專心做活的那副平靜的面容。他言自語地說:「願她臉上慈愛
的光輝保護我的心靈,免除一切煩惱。願忭作為祖國的象徵鞭
策我堅定地盡我的責任。」他心裡暗暗地叫了一聲「媽媽」,他說:
「您親手給我做的飲食,全都是玉液瓊漿,沒苻一部古聖梵典能
否定這一點。」
在這靜靜的房間裡,只聽見大鐘平穩的滴嗒聲,畢諾業覺得
實在呆不下去了。一隻壁虎在靠近油燈的牆上捉小蟲。畢諾業
看了一會兒,站起身,拿了把雨傘,到街上去了。
他拿不定主意到什麼地方去。起先也許他想回到安楠達摩
依身邊,但他突然想起那天楚星期日,便決定去參加梵社的禮
拜,聽凱舒布①先生布道。他知道禮拜這時快要結束了,但他
還是決定要去。
畢諾業到達時,正好碰到散會,他打菥傘站在路邊,看見帕
瑞什先生正從裡邊走了出來,臉上閃耀苕仁慈寧靜的光輝。他身
旁有四、五個親屬,但畢諾業的眼睹只盯着其中一張年輕的面
孔,他們經過路燈時,這張臉被路燈照亮了一剎那一一接着便是
一陣轔轔的馬車聲,這張臉就象一個泡沫,在茫茫的黑色海洋中
消失了。
畢諾業那天晚上沒有到戈拉家去,而是心事重重地回到自
己的住處。第二天下午,他又離開了家,在繞了一個大圏子之
後,終於來到了戈拉家,這時已是陰雲密布,夜幕低垂了。
畢諾業走進來時,戈拉剛剛點上燈,坐在那裡寫文章。他抬
起頭來問道:「畢諾業,今天刮的什麼風呀?」
①凱舒布,呂德拉』森(尺。丨⑴丨)(^他乂⑵3611,1838—
1884八一八六五年
梵社分裂為兩派,一派是元始梵社,一派是印度梵社。凱舒布「森是印度
梵社的領導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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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諾業沒有理會他的問活,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戈拉,
告訴我,印度在你心目中足十分真實而且淸潔楚楚的嗎?你口曰
夜夜地想着她,但你是怎麼想的呢?」
戈拉停下筆,用銳利的目光盯粉畢諾業看了一會兒。然後放
下筆,靠在椅背上說:「輪船在大洋上航行,船長不論處在工作或
休息的時候,心裡總是想卷對岸的港口,我也是這樣無時無刻地
不在想莉印度。」
「你的印度在哪裡?」畢;::業迫問道。
「在我的這個羅盤日日夜夜指着的地方。」戈拉把手按在心
上大聲說,「在這兒,不在你那位馬什曼①寫的《印度史》
里。」
「你有一個用羅盤對準的特定的港口嗎?
」畢諾收繼續問。
「怎麼沒有!」戈拉充滿了佶心地說,「我的事業可能失敗,我
可能淹死,但那個『偉大的命運之港』足永世&存的。它就讓我
那十全十美的印度一它有着極其豐窗的知識、道德和財富。你
敢說這樣的印度不存在嗎?難道除了撒謊欺騙之外,就沒有別
的了嗎?只有你這個加爾各答和它的辦公樓、卨等法院和氣泡
一樣靠不住的磚頭房子嗎?哼!
」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注視着畢諾業。畢諾業默默無言地
想出了神。
戈拉接矜說:「我們在這兒學習,到處找工作,毫無道理地象
牛馬一樣從上午十點干到下午五點^只因為我們把這個惡魔
的假象溈做印度,三億五千萬人民就該尊敬虛假的東西、把虛假
的世界說成是真實的、自我陶醉地走來走去嗎?盡督我們竭盡
冷豳
-
①馬什曼(加辦^^
乂犯出爪出1,1763—1837、英國傳教士,他在一八三一年
用孟加拉文寫了一部《印度史八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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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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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我們能從這個虛假的海市蜃樓里得到生命力嗎?這就是
我們逐漸虛弱、逐漸死亡的原因。但那邊有一個真正的印度,富
裕關好的印度,除非我們把腳跟站在那邊,我們的頭腦和心靈都
不可能從它那裡吸取生命的源泉。因此,我說,忘掉一切吧~「
忘掉書本知識、虛假的頭銜、買辦生活的誘惑;讓我們頂住這一
切,把船駛向那個港口。如果我們的船一定要沉沒,我們一定要
淹死,那麼就死吧。因為對我們來說,這樣做是至關重要的,至
少它可以使我永遠不會忘記印度的真實而又完整的形象!」
「這只是慷慨陳詞,還是真理?」畢諾業問道。
「溈然是真理羅丨」戈拉雷鳴般地回答。
「那些不能象你這樣看清問題的人又怎麼辦呢?」畢諾業溫
和地問。
「我們必須使他們看清楚,」戈拉攥緊一隻拳頭說,「這是我
們的工作。要是人們不能清清楚楚地看見真理,他們就會被任
何假象所蒙蔽,在眾人面前高高地樹立起印度完美的形象,就會
逐漸取得人們的信賴,到那時,你就不用挨門串戶去點點滴滴地
求人布施一人們自會爭先恐後地獻出他們的生命了。」
「那麼,讓我看看這個形象吧,要麼就讓我成為一個無知的
群眾。」
「你得自己去體會。」戈拉回答,「付了信心,你就會在你嚴肅
的獻身生活中找到樂趣。我們的時鬆的愛國者對真理沒有信心,
因此,他們不論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不能提出有力的要求。即
使財神要親自賜給他們一個恩惠,我敢擔保他們也只敢要求一
枚總督的勤務兵的鍍金徽章。他們沒有信心,因此,他們也沒有
希望。」
「戈拉,」畢諾業抗議說,「每一個人的性袼部不闐。你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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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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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且有力量保護自己,所以你不能十分了解別人的精神狀
態。我坦率地跟你說:給我工作吧,不管什麼部行。讓我日日夜
夜地工作,否則我就會覺得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抓住一些實實
在在的東西;一旦離開你,我就什麼也抓不住了。」
「工作嗎?」戈拉回答,「我們對祖國的一切都有堅定不移的
信心,目前,我們唯一的工作就是把這種信心灌輸給那些沒有信
心的人。由於我們習慣於以祖國為恥,我們的心靈被奴隸的劣
根性毒害了。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能以身作則,抵制這種毒素,
那麼,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可做的事。到現在為止,我們無論做什
麼,都只不過是把歷史教科書上提到的、別人做過的事重做一
遍。我們能全心全意去做前人做過的事嗎?這樣下去,我們就
只能走下坡路。」
正在這個時候,摩希姆手裡拿着水煙筒,慢悠悠地走了進
來。往常,這個時候,他辦完公回來,吃過點心,就手裡拿着水煙
筒,嘴裡嚼着藥醬,坐在大門口。附近的朋友就會一個接一個地
來找他,然後他們到客廳去打牌。
他一進門,戈拉就站了起來。摩希姆抽着水煙說:「你一天
到晚忙忙碌碌,想拯救印度,我倒希望你救救你的哥哥。」
戈拉詫異地望着摩希姆,他接着說:「我們辦公室新來的布
拉先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惡棍。他長了一副狗臉,把我們印度
先生叫『拂拂,①,有人死了娘,他也不給假,說那是撒謊。到了月
底,沒有一個盂加拉職員能拿到全薪,他們的工資被罰款扣得所
剩無幾。最近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批評他的匿名信,那個惡棍認
定是我寫的。說實在的,他倒也沒有完全猜錯。他烕脅說要把
①盂加拉語的先生(!^丨扣)和英語的「狒狒」
(!^化^!)讀音相近。
我辭退,除非我用自己的名義寫封信去痛加反駁。你們這兩位
大學的尖子,一定要幫助我編造一封很好的信,裡面寫滿了《大
公無私』/大慈大悲』、^&文爾雅』諸如此類的話。」
戈拉一聲不響,但畢諾業大笑着說:「達達①,一個人怎麼能
一口氣說出那麼多的謊話呢?」
「一個人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摩希姆回答,「我和這些先
生相處很久了,他們的事我沒有不知道的。他們撒謊的本事可
以說是高明到家了。只要他們感到必要,誰也擋不住他們。如
果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撒謊,整群人就象豺狼那樣跟着他齊聲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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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他們跟我們不一樣,不以隨聲附和為恥。相信我,只要不
被發覺,騙騙他們也箅不了什麼罪過。」
摩希姆說完之後,高聲地哈哈大笑了半天,畢諾業也禁不住
微笑起來。
「你們想當面擺出事實來羞辱他們?」摩希姆繼續說,「老天
爺要是沒有賦予你們這種智慧,祖國還不至於這般多災多難。真
的,你們一定要明白,從大海對岸來的那個強悍的傢伙,即使在
撬門撬鎖時被你抓住,也決不會低頭認罪。相反,他會裝出一副
全然無辜的樣子,向你舉起撬棍,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一點不錯。」畢諾業回答。
「既然如此,」摩希姆繼續說,「如果我們從謊話製造所里挑
揀出幾句釆奉承他們:『噢,大公無私的人,噢,聖人,發發慈悲
吧,從您的小皮包里掏出點什麼扔給我們吧,哪怕是殘渣也好。』
這樣,本來是我們的東西,也許會有一小部分退還給我們。同時,
我們還可以避免一切破壞和平的行動。如果你們這樣考慮,這
①孟加拉語譯音,意思是哥哥,
2錢
才是真正的愛國主義。但戈拉卻生了我的氣。在他信奉正統印
度教之後,他對我一一他的哥哥,倒是畢恭畢敬的了。不過,今
天我的話,他並沒有當作兄長的話來聽。我的老弟,你說我該怎
麼辦?即使談到撒謊騙人的事,我也得說真話呀。不管怎麼說,
畢諾業,你一定得寫那封信。等一等,我去把我寫的大綱拿來。」
摩希姆一邊狠狠地吸着水煙,--邊走了。
戈拉轉過身對畢諾業說:「畢努,到哥哥的房間去吧,這才夠
朋友,在我寫完這篇東西之前,想法讓他保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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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五章
安楠達摩依敲了敲她丈夫祈禱室的門。「我說話你聽得見
嗎?」她對他大聲說,「你不用擔心,我並不想進去,不過等你做完
禱告,我想和你說幾句話。現在你和一個新來的托缽僧一天到
晚在一起,我知道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所以只好來找
你。你禱告完了,不要忘記到我那邊去一下。」說完這幾句話,她
又繼續忙她的家務事去了。
克里什納達雅爾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人。個子不太髙,有點
兒發胖的趨勢。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大眼睛,其餘部分
幾乎全都被毛烘烘的灰色鬍鬚遮住了。他總是穿一件赭色的長
絲袍,一雙木拖鞋,而且象苦行僧那樣手裡托着一個黃銅缽。他
的額頂已經光禿,但後邊留着長發,盤在頭上。
有一個時期,他在內地工作,和團里的士兵一起隨心所欲地
吃喝犯禁的酒肉。在那些日子裡,他認為故意辱罵祭司、托缽僧
和任何一個擔任教職的人都是勇敢的表現。而今天,任何東西,
只要帶一點兒正統印度教的味道就會得到他的尊重。他只要看
到一個托缽僧,就會拜他為師,希望從他那裡學到一些新奇的修
行方法。他以無比貪婪的心情尋求一條得救的秘密捷徑,尋求
一種獲得神秘力量的秘密方法。最近,在他忙着學習檀多羅①
①又譯秘密本咒,印度教經15之一,分兩類:一是儀式秘密本咒,二見玢伽秘
密本咒^
37
修行儀式的時候,又來了一個和尚,這使他的心情重新波動起
來。
在他只有二十三歲時,第一個妻子就因難產死了。兒子適
母親致死的原因,看見兒子就難過,克里什納達雅爾把嬰兒交託
給岳父,自己懷着絕望的心情,跑到西部去了。不到六個月,他
就娶了安楠達摩依。她是貝拿勒斯一個偉大的梵學家的孫女,父
親已經故去。
在內地時,他在軍糧部找到一個差事。他用各種手段贏得
上司的歡心。後來,他妻子的祖父一死,她變得無依無靠,克里
什納達雅爾只好把她帶在身邊。
這時候,爆發了印度士兵大起義①,他抓住機會,設法救出
幾個身居高位的英國人,因而獲得了褒獎和土地。大起義遭到
鎮壓之後,過不多久,他就辭掉差事,帶着生下來不久的戈拉回
到貝拿勒斯。戈拉五歲時,克里什納達雅爾搬到加爾各答去住,
把大兒子摩希姆從他岳父家接出來,讓他去讀書。如今摩希姆
得到他父親的恩主的幫助,在財政部工作,我們已經看到他幹得
正很起勁呢。
在附近-帶和在學校里,戈拉從小就是孩子們的頭頭。他
主要的工作和娛樂就是讓老師們日子不好過。稍長之後,他在
學生倶樂部領唱國歌,用英語發表演說,被公認為一群小革命的
領袖〕最後,鍛煉得羽毛豐滿了,他離開了學生俱樂部,在成年
人的集會上高談闊論,這使克里什納達雅爾感到相當有趣。
戈拉在外邊開始有點名氣了,但家裡的人並不十分重視他。
摩希姆覺得自己在政府機關工作,當然有權管教戈拉,於是他盡
一
『
『
一―
「
-
①一八五七年,印度士兵舉行了反抗莢國統治的大起義。地區主要在德里、
康波爾和勒克腦,
29
力嘲笑他弟弟,管他叫「愛國的道學先生」、「哈瑞什『衩克吉①
第二」等等,為此,兩個人幾乎動起拳頭。安楠達摩依看見戈拉
對一切英國的東西都一反到底,心裡感到十分不安.她千方百計
地設法讓他平靜下來,但始終沒有見效。如果有機會在街上和
一個英國人干架.戈拉一定會十分高興。與此同時,他受到雄辯
家凱舒布「昌德拉「森的吸引,對梵社很感興趣。
就在這個時候,克覓什納達雅爾突然變得非常嚴格地信奉
起正統印度教來了,他虔誠到如此地步,就連戈拉走進他的屋
子,他也會感到十分生氣。他把一部分房屋劃歸己用,名之曰
「隱居地」,甚至把這個名字寫在一塊牌子上。戈拉從心裡不贊
成父親的所作所為。「我實在看不慣這些愚蠢的行為,」他說,
「我簡直不能容忍。」戈拉實際上幾乎和他父親割斷了一切聯繫,
幸虧安楠達摩依從中調停,設法使他們和解。
一有機會,戈拉就和他父親身邊的婆羅門梵學家熱烈爭論。
不過,與其說是爭論,不如說不斷地打對方耳光。這些梵學家,
大多不學無術,但卻貪得無厭。他們拿戈拉毫無辦法,對他那猛
虎般的攻擊怕得要死。
但其中也有一個人開始得到戈拉的尊敬。他名叫維迪雅瓦
吉什,是克甩什納達雅爾請來講吠植多②哲學的。起先,戈拉也
用傲慢的態度對待他,但很快就被解除了武裝。他發現這個人不
但學識淵博,而且心胸開闊,令人佩服。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只
讀梵文經典的人能有如此敏銳的頭腦、淵博的知識,而性格又是
①哈瑞什』穆克吉(只虹丨士從0汕葉忙6〉,印度十九世紀後半期的一個傑出
的演說家和記者。
②印度教哲學的一派,它所依據的是印度教的古代經典一一吠陀經典,伹注
重的卻是它的義理方面;它所奉的經典稱為《吠植多經入
30
這般寧靜堅強,這般深沉忍讓;站在他面前,戈拉不由樽深0收
斂,他開始跟他學習吠植多哲學。無論做什麼事,戈拉都是全心
全意的,於是就一頭扎進去,苦苦地鑽研起來。
這時,碰巧報紙上正在進行一場論戰:有一個英國傳教士攻
擊印度宗教和印度社會,並且歡迎別人和他辯論。戈拉心中立刻
燃起熊熊怒火,他本來打算一有機會就去駁斥古聖梵典上的教
條和社會上流行的風俗習慣來使他的對手頭痛,但如今一個外
國人竟敢輕視印度社會,這使他極其憤慨,因此他立即挺身而
出,為印度辯護。對方指責印度人的任何一條罪狀,哪怕是微不
足道的缺點,他也不肯承認。報館編輯在發表了許多來信之後,
終於停止了這場論戰。
但戈拉的怒火已經點燃,他的心情平靜不下去了,於是他若
手用英文撰寫一本論印度教的書。在這本書里,他從人的理性
和古聖梵典里盡力尋我根據,用以證明印度宗教和印度社會的
無可指責和無比優越。最後,連他自己也相信起這種說法了。他
說:「我們絕不允許我們的祖國站在外II法庭的被告席上受外國
法律的審判。我們對羞恥或榮譽的概念絕不能用外國的標準來
逐點衡量。無論是祖國的傳統、信仰還是古聖梵典,我們對別
,甚至對自己都不能說它不好。我們必須拿出全部力量,充滿
自豪感,勇敢地擔負起祖國的重擔,使祖國和自己免受屈辱。」
戈拉的頭腦里充滿了這些想法,便開始虔誠地到恆河去沐
浴,每天早晚都做禮拜,而且對他所接觸的和吃的東西特別小
心,甚至還留起梯吉①。每天早晨,他去給父母行觸腳禮。至於
摩希姆,戈拉原先管他叫「無賴」和「勢利小人」,覺得並沒有什麼
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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