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 第2章

蘭帝魅晨



他鎮定的氣態,反讓包圍兵士慌亂的越加厲害,連兵卒的伍長都忘卻了以言語紀律安定士氣人心。一眾兵卒這時看清少年全身鎧甲的奇特,雙肩前後一側均有圓錐形短刺,手肘部位更有短厚的單刃利刀,護膝成圓厚尖刺,戰靴前後各有勾形厚刃。一副武裝整個就是件追求殺人奪命效率的兵器。懼意不由更深。

伴隨越來越多的軍士到達,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無盡的火光。這局面持續許久,終見包圍的兵卒分開讓道,一批應邀而來的魏國高手終於趕到,各施本事的迅速穿過叢叢兵卒聚攏在包圍圈前方。

「你就是席紅梅?」發話的正是那魁梧漢子,一對銅玲大眼珠子上下來回打量面前的小子。

席撒心想廢話,對這些人本也懶得搭理,更知道這群人記憶力過人,又大多心思細膩,一旦開口,日後不定還會被誰認出。眾人見他不做理會,仍舊一副無恐無懼的模樣,不由群起激憤。

「好個狂妄小子,不要以為年紀輕輕修成兩技大宗師本事就能傲視天下!今日在場之人誰不身具兩三數大宗師神通!」接話頭的仍是大漢好友,但此刻不復文質彬彬的模樣,腰間長劍第一個出鞘在手,殺氣驚人。

「不需跟這小子廢話,不讓他知道我們厲害,還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有能耐修成大宗師了!」魁梧漢子說罷便已拔刀出鞘,出手便是一記重刀大宗師級刀氣,刀勁剛猛霸道,虛空飛射間激的地面塵土飛揚。一眾不通內功的兵卒眼中看來那人仿佛在隔着數步虛空揮刀,眼力高明者,卻能見到刀勁發出後激起的空氣抖動,刀氣本身便仿佛是塊月牙形無色薄冰。

席撒身形微轉,手中三角長劍迅速刺出,精確無誤的抵上月牙刀勁中側,手裡的那柄劍,頓時被衝撞力量壓的彎了,下一刻,只見他身軀手劍微微一抖,剛猛的刀勁頓時轉向,反朝一旁的中年男人飛射過去。

那人本事卻也了得,匆忙之間仍來得及拔劍出手,以劍刃抵住刀氣側面狠狠朝下一壓,只見他身前地面塵土激射,便爆出個坑來。

「武當太極勁!」

「這小子修的武當派功法!」

眾人這才相信二公主說辭,知道面前小子年紀雖輕,但一身武功修為的確精湛,一手太極勁用來揮灑自如,毫不費勁,搭配出手的儘是劍法基本刺擊招式,這等對內力劍法的把握運用能力,讓人不敢相信他年紀同時,更自感慚愧。

大漢自覺在人前落了臉面,本以為這年少哪怕真有本事,這種年紀畢竟內力修為有限,絕不可能接下他全力出手的剛猛刀氣。卻想不到竟能將太極勁運用到如此高明的程度,化去攻擊的同時,更增刀勁力量反攻同伴,偏又被那中年道門高手毫髮無傷的化解。

這臉面當然丟的太大,唯恐有人蹦出來一招制服少年,那時更無地自容。當即怒喝道:「如此嗜殺成性的邪惡妖種留在世間必是禍害,大夥不必跟他講什麼道義,一齊動手殺了最好!」

說完領先衝上,他身旁數個關係匪淺的友人亦高聲附和跟隨。余者見他們帶頭,縱使有人心覺不妥,也不便為這麼個人人慾殺之後快的妖孽得罪別人,也只有不甘落後出手一途。

席撒對此毫不畏懼,雖說被這麼多厲害角色圍攻確是生平第一次,孤身作戰更顯得勢單力薄。但自幼大小戰鬥不斷,經歷無數的他更明白如何扭轉乾坤,化不利為有利。這些高手個體戰鬥力的確不比尋常,但反過來看也絕不可能如二公主帶領的龍騎兵般配合默契有序。

孤身作戰的他沒有援手,但也沒有誤傷自己人的顧忌。天色因此對他有利,地勢的崎嶇以及旁人的不如己熟悉又是一利。

思想間,他人已動作,俯身盤腿踢起煙塵瀰漫,讓周遭大片區域的視野徹底模糊不清,原本氣勢洶洶的眾高手圍攻之勢霎時弱了三分,誰都不想誤傷旁人。與之同時,席撒悄聲無息的迅速移位,鎮定自若的撞入飛揚土塵中的敵群內中。

一躍撲落記憶中崎嶇岩崖的低地內,這才出手以劍四面亂刺,霎時就有人痛喊叫罵,腿足已被創傷。席撒也不動彈,一邊以真氣四面激起塵土加重對視野的阻礙,一邊自懷裡掏出把暗器飛梭,憑藉喊叫的聲音辨位,飛射出手。

心下暗笑:『讓你們不穿甲冑!』

這種暗器重量輕,易於大量攜帶,但對於質量上佳的軟甲又或厚重鎧甲都顯得作用有限,就是內力深厚的高手運勁護體,純以鼓足氣勁的尋常布衣也足以抵擋。但此時此刻,場面混亂,匆忙之下許多人想不到,不免有許多中招受傷。

直到有傷者高喊提醒時,一眾高手才想起運勁體外,利用衣衫形成鼓動的氣囊,才免去暗器的襲傷。但已有為數二十餘人受傷輕重不一,更有數人雙足失卻行動能力,只得退離了戰圈。

吃大虧後,這群人自知再不能意氣用事,紛紛相約後退,退守至兵卒包圍圈前,靜待煙塵散去。有人高聲提議該以隔空劍氣群起攻擊,頓時得眾人附和,正待實施時,山崖遠處越漸劇烈的傳來陣陣節奏急促的震動,一些碎散地面的石頭伴隨振盪在跳動,更有些不甚牢固的巨石鬆動的仿佛隨時會崩塌。

寂靜的荒野山林忽然變得熱鬧,百鳥驚飛,狼嚎虎嘯此起彼伏,魔獸驚惶嗥叫四散奔逃。

誰都知道這必是二公主的血爪龍騎兵團駕到。

不待眾人接駕,只見席撒手中長劍揮動,他身旁凸起的巨石上便在劍氣刻寫下現出一個個清晰字跡。一時間崖上劍氣縱橫飛舞,劍光耀眼眩目。不片刻功夫字已書罷,席撒反手將劍至柄插入岩石頂部,一個縱身後躍空翻,遠遠跳出斷崖,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送中墜落,先化作黑點,最後徹底被深淵的黑暗吞噬無蹤。

二公主領騎兵趕到時,崖上只有一群因折損受傷而暗自慚愧的魏國好手。

以及那把再熟悉不過的怪異制式長劍,還有一面經歷恆久風雨洗禮巍巍聳立至今的巨石上新添的字痕。

二公主輕聲喃喃念誦:

「六十月前的

一陣清風

送來你純美無暇的顏

靈魂在車廂的風鈴中

振盪

夾雜於今夜晚風的唏噓

唏噓

是絕望的悲鳴

既然絕望之後仍是悲傷

我只有選擇別離

成全你渴望了卻的夙願

終結我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當我沉默的離開

發生過的沒有發生過的都將忘記

我知道你會慢慢將我遺忘

遺忘

一切都只是一段不曾存在的遺忘

眾人見二公主對着石壁久久發呆自語,便有等不及的開口提議。

「這等妖邪嗜殺之徒今日終伏誅於二公主王威,這些胡言亂語理當消去痕跡,免為不知情者引為謠言說道。「說話間,那男人就要揮刀毀去字跡,不料卻被東方碧玉喊住,又聽二公主道:「字跡留下做個見證吧。那把劍取出讓我攜回向父王復命,有此劍為證哪怕別人胡言亂語。今日有勞諸位一番辛苦,才……「正說着,有人開口提醒。「時辰已至,就皇命而言二公主自此刻起便當行使易之封地女王之命。」

二公主經此提醒,自知這些年只顧追殺席紅梅,常與江湖草莽打交道,所領騎兵戰士也都如她般忘卻許多禮數細節,但從此刻起,她再不能如過去般任性妄為,事事需當注意分寸。

念及此,不由唏噓。

「千歲,千歲,千千歲!」星空繁星閃爍生輝,崖上跪拜滿地的萬千軍士兵器寒鐵生芒。唯一安坐龍背上的女子,逐件卸下身上甲冑,繼而披上黃色鳳袍。夜風中飄揚飛舞的長髮被一縷縷盤成高鬟望仙髻,呈金鳳展翅的頭飾垂護額前。當面紗後的龍翼護面被取下,她的容顏仍舊如隔迷霧,一併被掩蓋的還有明眸中的憂傷。

……

飛身落崖的席撒在中途抓上早繫於巨石的繩索,藉助橫空飄蕩化去下墜力道,幾番換索,最終安然落至崖底。又如法炮製的以血腥妖精神妙催愈之法改頭換面,連一身傷疤都盡數撫平如初,最後脫去黑色龍磷軟甲換上灰白銀磷,優哉優哉的大步行經假屍拋落之地,眼睜睜看二公主派人鑑定真偽無差後,才放心離開。

有人說,愛與恨僅僅一步之遙。無論曾經做過什麼,如果想讓一個女人不會徹底恨你,最好的辦法是讓她相信其實你愛她。

第一章

心之眼

魏國北面邊境一帶向來群匪聚集。

儘管這片土地上存在一個聲名極大的武當山,被人類尊稱為武當派。但武當派如同其它大派一樣,早已經沒落、武當派擅長道法和劍法,但這些本事早已流傳的連異族都有人精通,儘管各國都對這門派的武功統稱之為武當流派,但任何人想要學習都不必跑到這種高山之巔。

因此之故此山早沒有該派的正式弟子。

八月的炎炎烈日份外刺人,在武當山一片色如火焰,又如經過鮮血洗滌的數百里連綿山林顏色襯托下,更讓人覺得身處數百里火林,酷熱難熬。

就在這種日頭。武當山腳下有一條蜿蜒伸展通往三個方向的坦蕩大道上,此時正有三輛由白馬驅使,載滿貨物的車隊在百餘身着純白色澤上等鎧甲的護衛保護下徐徐前進。這些護衛的鎧甲胸前頭盔上都印着晨曦國的紋章,一頂頂頭盔面罩上透出的目光充滿戒備和緊張。

隊列中央的馬車車廂被密密麻麻的寶石點綴的甚為華貴,走在車廂右側的騎兵身後金線編織的耀眼披風在風中飄擺,坐騎被厚重的銀色重甲覆罩的僅露出眼睛。馬上的騎兵眺望道路兩側的高坡和密林半響,衝車廂前身行禮請示道:「三公主殿下,盤踞此地的強盜中一夥名為心之眼的悍匪甚為可怕,未免橫生枝節還請公主允許加快行進速度。」

車廂中傳出陣柔和女子聲音,言語中略帶不快的道:「夜間因隊長擔憂遭襲不敢歇息,我國英勇的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如今再有兩個時辰便能抵達魏國境內,怎能再讓他們勞苦?況早聞隊長盛名,區區荒野盜匪又怎敢試晨曦國王家第一騎士團鋒芒?」車廂的側窗微微打開道縫隙,晨曦國小公主對清澈美麗的眼眸投向連綿紅林,悠悠然道:「再說,這麼美麗罕見的紅林景象能得幾回見呢?」

紅林的確是片美麗異景,但那背後堆積了多少具屍骨卻無人能夠計算。但騎兵不敢多言,目光轉至周遭高地密林,又吩咐偵察兵出發再探,眸子中的憂色更深。

卻沒發覺在他請示時前側高地土坡上有一個形若老鼠的腦袋迅速鑽沒土中,不幾息功夫已出現在高地另一頭。鑽出來的身體整個就是只地鼠,偏偏竟有半個人高大,身上還裝備整齊的套着柔韌合金絲編織的軟甲,背掛合金複合弓,腰懸掌寬的重短劍。

只見這地鼠族那顆碩大的園腦袋行走間左右搖晃,三角眼睛故碌碌的亂轉,背後暗銀色金屬的披風下擺沾滿泥塊,行走中不時撞上戰靴,『吧嗒吧嗒』的響。

「少寨主,嫁去魏國的晨曦國小公主是大白痴,等他們走到第七坡時再動手也來得及。」

高地的一塊大石後轉出張臉稚氣尚未脫盡,稜角分明的臉。一對圓而亮的眸子中透出濃濃笑意。

「白痴好啊,通知黑叔他們維持偽裝繼續潛伏,在第六和第七土坡之間動手。」

地鼠族應聲鑽沒土中,眨眼便已遠去。

少年轉回大石之後,輕手拍拍地上趴臥的一頭覆銀色鱗甲的血爪龍頭,輕笑出聲。「這最後一票買賣竟然遇上白痴,還能再歇息會。」

趴臥地上的龍懶懶動彈下腦袋,又自顧閉目歇息。

少年套上件純黑色的覆頭祭司法袍,取劍反握在手,又靠臥在血爪龍身上等待行動時候的到來。

天空中一輪烈日高掛,林木花草均被曬的有氣無力,奄奄一息。

當那隻地鼠又一次出現在少年藏身大石,一束煙火便自少年手中噴射上半空,綻放開的三色光華形成清晰分明的大字。

『心之眼』

由煙火組成的醒目字樣讓山腳大道行進中的隊伍在一聲驚急的喊叫命令聲中停住。車廂中傳出的聲響變十分不悅。

「為何停下?」

帶隊的騎兵隊長連連喝喊着發傳一連串應敵待戰命令,末了才語氣緊張的理會公主問話。

「殿下,心之眼……」

話音未落,自左側密林中飛射出來數十支合金勁箭,支支精準的貫穿車隊護從的騎兵輕盾,鎧甲,身體。卻沒有一個士兵來得及發出哀嚎便已暈死,可見這些射手的精準以及對人體經脈穴位的認識。與之同時,周遭山坡地面越來越劇烈的開始顫抖。

車廂中公主的聲音變得驚慌。「這,這是什麼?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那隊長顫抖的聲音自牙縫中擠出,握劍的皮手套被撐的幾乎爆開。「殿下,這不是大軍的動靜,這些,這些,是……龍騎兵!」

「既然對方並非人多勢眾,請立即組織戰鬥,讓他們知道我們晨曦王家騎兵的厲害!」不明所以的公主憑藉對本國戰士的信心瞬間恢復自信,但下達這指令的她完全看不到數輪箭襲之下半戰鬥力已折損過半的慘狀。

大地的震動越漸劇烈,道路兩旁不斷有石頭滾落,不片刻後山坡上躍出一頭又一頭血爪龍,背上負載着全副精良甲冑的強盜。車隊中的馬匹驟見這些兇殘可怕的生物無不嘶鳴逃跑,怎奈陷入包圍的它們僅落得被血爪龍或活活撕裂幾截血染一地,又或被龍身撞倒地上,傷重的再爬不起來結果。

陣形本已被沖亂的王家騎兵戰士們在見到堵滿道路兩頭的全是一頭頭全覆金屬鱗甲的戰鬥血爪龍時,膽小者已經腿軟癱倒地上,膽大者也禁不住被恐懼充斥的身軀發抖。

車廂內的公主連連發出催促喝喊,斥責騎兵隊長遲遲不下達攻擊命令,卻聽那隊長已棄劍高喊投降。

「我方放棄抵抗舉手投降,財物儘管奪去,只請諸位遵循道義萬勿傷害本國公主殿下,也不要殺害一眾護軍弟兄!」

包圍的強盜中便響起鬨笑聲,有人索然無味的抱怨出聲。

「我們心之眼的最後一票買賣啊,竟然遇到這樣的王家騎兵團。真他媽的沒意思!」

「操,大姐早就說晨曦這種小王國的騎兵團根本不堪一擊,你非認為有架打。」

鬨笑談論聲狠狠刺激了車廂中公主殿下的自尊心。

「哪裡來的狂妄之徒竟敢如此不將我們晨曦國放在眼裡……」

她那憤怒發作的話尚未說罷,自山坡中又跳下來一頭披覆銀鱗的血爪龍,黑袍的少年自龍背一躍落至車廂門前,沖投降的騎兵隊長翹起大拇指,稱讚着打斷她話。

「這位騎兵隊長見識不凡啊!有你這樣的領隊,實屬他們的幸運。現在就請命令你的人將裝載嫁妝的車推出來,同時卸下身上所有鎧甲武器放在地上。」

說話間,那隊長已被兩個盜匪拿下,壓倒地上。

少年對他懇求似的警告毫不理會,一把推開車廂的門,一團火焰在門打開的同時兜頭飛射而來。卻在尚未觸及少年袍衫時便被一張白色光幕擋下,瞬間彌散。

「咦?竟能運用樹林妖精的火焰球法術……」

少年驚疑出聲的同時閃身撲入,抬掌看似極快,動作卻極輕柔的按落失措公主的胸口乳間。黑色光亮在少年掌下瞬間閃逝,年輕的公主滿臉錯愕,繼而羞紅,驚呼同時響起。

「你……放肆!」

少年不以為然的嘻笑蹲下,伸手搭起她遮顏的面紗,津津有味的欣賞一陣那張嬌柔面龐上的羞怒交加美態。力量被封的公主毫無掙扎反抗之力,遭遇這種無禮對待,初時的憤怒過去,隱隱開始恐慌,委屈和驚嚇的淚水漣漣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