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命名 - 第3章

蘭帝魅晨

  無情從來不是個心軟的人,從來不是,從幸運被無情真尊看中其資質收入門牆後,首先學習的就是貫徹無情。

  當初年幼無知的她,經歷了多少考驗和衝擊。

  殺戮自然是免不了的眾多考驗之一。

  但此刻,無情握劍的手卻開始顫抖。殺戮當然不會讓無情恐懼,但是屠戮卻又另當別論,既是面對的是最該萬死的邪魔歪道。

  但終究是人,儘管膚色如何不同。

  此刻無情面對的,是為數五百餘邪魔的包圍,這其中有數十孩童,手執法器的孩童。這些大概均是邪魔歪道所生的後代,但卻不過世群武夫。

  無情並不想無度屠殺,因此在敵人求援後選擇逃離,但對地形不熟悉她,卻不幸行入絕地,受大陸法陣影響而無法高飛,戰鬥成為不可避免的唯一選擇。

  「邪魔,倘若如此不知進退,此地便是你等葬身之地!憑你們凡俗修為武技,便以為能憑人數奈何我無情?」

  無情穩主手中變化後的仙劍,終究決意作出最後警告,倘若這群邪魔仍舊為貪圖自身真氣修為而執迷不悟,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警告並沒有受到理想的效果,眾人在修為頗是不俗的村主命令下,終於發起了進攻。

  只見一陣金光從無情體內驟然爆射飛出,早已不奈的無情再不願意將時間繼續耽擱下去,發狠之下,已然動用無情門鎮派仙劍術滅天絕地。

  萬千金光劍氣驟然放亮,不過眨眼功夫,復又逝去。谷內塵土混雜着北絞碎的血肉,衣裳布屑,一時間將無情衣發覆上厚厚污穢。

  受於懲處之地對法術的壓制,施展這般法術,真氣的消耗遠超尋常,原本的護體真力卻也不得維持。

  「呼……」

  無情長吐口氣,調整着略微翻騰的情緒。若不如此,執劍對這些人一個個屠殺,她又如何能平靜面對?

  正自慶幸間,卻聽見一聲明顯孩童發出的痛苦呻吟。無情不由暗自生疑,怎可能尚有活口?

  隨後無情新手一揮,滿天塵土四散蕩飛,視線重新變的清晰。只見距離無情五十步開外處,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女孩兒口腔不時吐溢着鮮血,右手卻僅僅抓着只血肉模糊的女人手臂,而那手的主人卻早已沒了蹤跡。

  無情頓時明白過來,必定是孩子的母親從開始就將孩童緊抱懷中,用自己的身體憑藉那份關懷激發自身潛能,硬是將本不可能做到的庇護,變成奇蹟般的現實。

  「媽媽……嗚……痛,媽媽!」

  女孩兒發出的微弱聲響自然瞞不過無情的耳目,沒有絲毫猶豫的,無情緩步走近,蹲低查探着女孩兒的傷勢。

  有救。

  無情從懷內取出丹藥餵女孩兒吞下,單手將女孩兒抱在懷內,右掌輸送着真氣幫助女孩兒修復受傷的內臟和經脈。

  那女孩兒仍舊緊抓着的斷肢,讓施救者倍覺刺眼。

  「待你身體無礙後,自生自滅吧……」無情語氣蕭條着道,話尚未說罷,猛然打住。原本平和的真氣瞬間轉為狂暴,那女孩兒哪堪承受這等攻擊?

  身體當即暴作粉碎,無情輕聲痛哼着,單手捂緊小腹部,地上一枚露出幽藍色澤的刺針,分外醒目。

  空氣中仿佛不斷迴蕩着女孩兒憤怒的聲響「你這魔鬼,殺死你……殺死你……」

  幾番周折,真氣本就大幅度消耗的無情,根本無法抵抗女孩兒那指上戒指毒刺的傷害,毒性遠比無情想象的更為惡毒。

  「我堂堂無情門大弟子,竟會葬身此地……」

  無情的意識就此黑了過去,軟軟倒落地上,喪失真氣的庇護和鎮壓,原本被壓制的黑水毒素瘋狂肆掠,不片刻後,無情原本白嫩的肌膚,變成了深黑。

  周遭再度陷入寂靜,密密麻麻被風帶動的黑樹枝葉,發出沙沙聲響。

  過不多久後,一隻坡了腳的黑色野狼,從密林內鑽出,朝着毒發昏迷倒地的無情緩步靠近。野狼的目光中滿是驚疑,緊緊注視着那被獵物緊握手中的金色仙劍。

  那不是讓人痛快的東西,野狼謹慎的止住腳步,靜靜等候着,不能確定這不是一個陷阱前,野狼決定不作冒險。

  一人一狼,就這麼對持了大半個時辰,若不是急速接近的呼嘯聲,野狼原本會繼續等下去。

  虎嘯聲來的極快,其中更夾雜着一個男人的呼喝聲,在野狼準備對獵物發起攻擊時,已然隱約可見。受驚的野狼轉頭便跑,相較於喪命黑虎嘴下,放棄一頓美食絕對不可惜。

  黑虎並不止一頭,二是三頭,更不是尋常的黑虎,而是拉車的黑虎。隨着一個男人的呼喝聲響起,原本奔馳的三頭黑虎頓時停下步子,卻仍舊用殘暴的目光緊盯着十步開外的食物。

  那驅策黑虎的男人生的極是健壯彪悍,此刻卻用着恭敬的語氣朝身後馬車內的人稟報道:「大小姐,此地只有一個中了黑寡婦毒的女人,看樣子還有救。」

  男人的話音未落,一陣陣呼嘯聲響陸續響起,不片刻功夫,四駕分別由兩頭黑虎拉着的六輪車子陸續奔近停定。

  卻沒有任何人發出半點聲音。

  早先到達的那輛黑虎車廂內此刻傳出一個動聽的女人聲音道:「小王,把她抱進來。」

  「是!」男子說罷,從黑虎車上縱身躍出,人在半空,揚手甩出場鞭將昏迷不醒的無情卷至懷內,而後足不點地的凌空喚起反響飛回馬車上。

  神色恭敬之極的將無情抱放入車廂門內,而後大聲吆喝這驅策黑虎掉轉了方向,身後跟隨着另外四駕黑虎車,疾馳出發。

  無情進入的車廂,卻是八輪的,比之後面四所,寬敞奢華很多。但所謂奢華,也不過是設施更為舒適,多了些工藝裝飾而已。

  懲處大陸是在沒有什麼奢華珍貴的東西。

  其中最談得上珍貴的寶物,那就是車廂頂壁掛着的球形不自名晶體,不斷散發出寒氣,讓這般炎熱的天氣,車廂內氣溫卻如寒冬。

  車廂內一張軟塌上側臥着一名身着黑狐皮袍的長髮女子,鵝蛋形的漂亮面龐上卻有着一對冷淡注視無情的眸子。

  兩名體型健壯的女子忙碌這替無情排除黑寡婦擴散的毒素,其中一人輕聲開口着道:「大小姐,這女人的衣袍奇特,從未見過,受傷的兵器非同一般。方才那股強大的真氣暴動,必跟她有關。」

  另一名女子滿是疑惑的接話道:「她身體沒有任何傷勢,只有小腹被刺戒所傷,方才的真氣必是她所發放,卻不知何故中了毒刺暗算。憑她的修為,這附近怎麼可能有人傷得了她?」

  面對貼身奴婢的稟報和疑惑,臥榻上的女子懶懶着道:「待她醒了再說吧,這般本領倒是可以收歸我用,倘若可以對此行任務大有助益。」

  兩名婢女將無情悉心抱放上軟榻,其中一人語氣擔憂的道:「大小姐,聽說那二公子天縱奇才,修為已經蓋過天道主許多。老爺這次的決策,會否太冒險了些?」

  另一名婢女確憤憤道:「最可惡是大小姐竟要這般委屈的下嫁,那混蛋竟然口出狂言小姐只配當二房!」

  臥榻上的女子卻不以為然着道:「又非真將終生寄託與他,這些恥辱終有一日會要她償還。」

  那憤憤然的婢女卻恨聲道:「大小姐,縱使如此也不能讓你受這等委屈!待得日後奴婢尋個機會將那賤人殺了,只要小姐能快活些許,縱使奴婢丟了性命也是值得!」

  「不可多事!一切以任務為重,為一個沒有修為的女人橫生事端如何值得?」

  那婢女正欲再說什麼,臥榻上的女子卻突然注視這躺臥的無情開口道:「噢?你醒了?」

  那婢女的化硬生止住。

  清醒過來的無情心下暗凜,原本欲故作昏迷弄明白狀況,誰料才方轉醒便被身側的女人察覺。當即不在做作,輕聲開口道:「這車是要去哪裡?是你救了我?」

  無情心下着急李真之事,更不因獲救而對這些邪魔心生感激,只是礙於眼下真氣的虛弱而按兵不動而已。

  「我們的目的地是天道主谷,你呢?原本打算去哪裡?」臥榻上的女子懶懶回答着無情的問題,同時反問。後者聞言脫口而出道:「本無定所,父母過世後不願繼續呆在了無人跡的深山老林,誰料外出不久便遭遇這等變故,若非小姐相救,此刻早已是死了。」

  清醒後的無情很快察覺到自身肌膚的變化,隨口編織了身世,打定注意暫時跟隨着面前的女人,倘若這般容易進得天道主谷,那麼此行大有希望。

  對於肌膚的變化無情不怎麼在乎,只要不逗留時間過久,黑水毒素完全能夠在日後徹底清除,況且此刻的模樣還能裝作與這些邪魔一道。

  臥榻上的女子罕見的露出一絲笑意,原本神色冷淡的兩名婢女頓時將欲吐出的話吞回肚內。

  「既然如此,以後你就跟着我吧,日後替我做成一件事後便還你自由。在這之前,你必須完全遵從我的命令,要謹記,我非常討厭不聽話的人。」

  無情假意應允,女子自顧躺下,幽幽嘆氣,似是充滿惋惜。

  

  第三節

相逢

  

  一路上臥榻上的女子閉目作假寐狀,無情心知對方不喜交談,也便不作打擾。反倒是女子的兩名婢女,似是有問必答。

  無情以方出深山為由,不斷詢問着懲處之地的種種情形。如此不過半日,對此地許多情況有了基本了解,相較於外面而言,這裡的環境實在簡單太多。

  塌上那女子,便是懲處之地天道主座下最具影響力的西道主長女依雲。

  從那兩名婢女口中得知,西道主依邪是懲處之地公認的第二真尊,修為僅次於天道主蘭長風。而依雲更是天縱奇才,年方十六一身修為本事已然更勝其父依邪。

  無情聞言作不解狀反問道:「方才說是天道主蘭長風的修為已然遠不及其二子蘭帝,那依雲小姐豈非亦不及他?」

  兩婢女有些語塞,其中一人半晌才憤憤道:「那蘭帝算什麼東西,在懲處之地霸道橫行,若非大小姐向來不愛拋頭露面,風頭怎會屈居於他!」

  「你不知道此人作為,他本名蘭道,後來實力突飛猛進後,公然改名蘭帝,口出狂言懲處之地永遠不會有比他更強大的存在。連其兄長父親都不放在眼裡……」

  無情聽的明白,縱使這兩人對依雲即將下嫁的蘭帝極是憎惡,卻也由衷承認此人的邪法修為。心下這般想着,卻更是生疑。

  她很清楚,真氣這種東西絕不可能出現修煉十數年能比修煉數百年高手更強大的可能。這些邪魔歪道追求速成,這等修為背後也不知堆積着多少其它高手的屍骨。

  『哼!邪魔歪道,世上哪有一蹴而就之事!這等殘害他人換來的真氣,根本無法於天地間無限強大的能量相結合,喪失強大自然回復能力不說,對於真正強大的法陣和功法更是只能憑藉自身蘊含真氣去催動,單憑個人之力,縱使吸收的真氣再多,又哪裡能跟輕易引動天地能量的正途修煉者相提並論?』

  無情心下這般想,嘴裡卻道:「這麼說來,那蘭帝卻也是人中龍鳳,跟依雲小姐卻也是天造之何啊。為何你們卻是這般痛恨於他?」

  那性格明顯剛烈的婢女聞言憤憤開口道:「原本確實如此,倘若他識趣些好生對待大小姐,我們作婢女的自然不敢說什麼。可是他卻因為一個野種賤人,在天道主撮合這門親事時揚言小姐只配當二房!」

  另一名婢女亦替主子不忿着道:「是啊!憑大小姐的美貌、智慧和修為,肯下嫁於本就是他天大的福分,卻如此不識抬舉,這般羞辱我家小姐,讓人如何不氣!」

  無情大感興趣,雖說懲處之地的女子因為膚色原因,怎麼也無法讓來自外面的人覺得有多美麗不凡,但臥榻上的依雲在早先清醒時的打量中,可見其它五官,臉部輪廓無不好看,整體搭配起來,縱使肌膚色澤黝黑,確也讓無情認為美麗出眾。

  這麼樣一個女子,那二公子蘭帝竟然會為另一個女人對之不以為然,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

  「什麼樣的女人竟能將依雲小姐壓下去?」

  面對這詢問,一婢女咬牙切齒,另一人卻也露出恨恨之色道:「偏偏是個野種!哼,論姿色,論智慧,論修為哪一樣都不配跟大小姐相提並論!」

  那咬牙切齒的婢女接話着道:「那賤人不過是因為自幼蒙天道主收養指定為二公子妻子,二公子自幼極聽天道主教誨,兩人又青梅竹馬,自然情份自是不同。不過……二公子只是從沒有見過大小姐罷了,待日後見着,一定會在比較之下把那女人仍到一邊!」

  無情反問道:「不是說那蘭帝連其父都不放在眼力嗎?」

  女婢女一時語塞,窘着不知如何答話,另一名婢女卻在此時替之解圍道:「二公子年幼之時極是聽天道主話,對大公子也極為敬重,自從武功大成後性情大變,驕橫霸道。」

  無情聞言作釋然狀,心下卻已明白,許多說法不過是兩婢女對二公子不了解同時因為依雲受辱心下憤恨,認定了外面的流言而已,至於真是情況如何根本就不知道。

  三人的交談,依雲既沒有喝止,亦沒有參與,讓心念此事的無情心下猜疑,一個邪魔歪道怎會有如此心行修為?

  這般想着的同時,無情原本大幅度消耗的真氣也恰巧通過吸收天地能量得到完全補充。

  『怎會這樣,憑我的修為在沒有刻意運用無情決回復情況下絕不可能這般快得以恢復……』

  察覺到真氣恢復速度過於異常的無情,不由將感知探訪至周遭,才感覺似乎有股別的意念之力一直在調控引導着自然能量。

  因此之故,驚詫下瞳孔驟然放大,下意識的將目光投落到臥榻上那一隻閉目假寐的依雲,一陣寒意由心而生。

  邪魔歪道,竟能如此自然的引導天地真氣……

  臥榻上的依雲,仍舊一動不動。

  奔馳中的黑虎車猛然停下,傳來驅車者的聲音道:「大小姐,前方遠處被黑雨籠罩。」

  依雲這才緩緩睜開雙目,輕聲着道:「烈日黑雨,難得蘭傲大公子看得起,放下諸般事務迎接我們。阿明,停車靜候。」

  末了又道:「無情,以後你便是我的貼身護衛,沒有我的命令切勿胡亂出手,我不喜歡亂添麻煩的手下。」

  無情心下默然,自從察覺依雲不僅真氣強橫過人,更能如正統精修者般隨意操縱天地能量後,再不敢小看,聽得這話更清楚自己的種種偽裝根本沒有騙過對方,分明是在警告。

  對於形勢,無情自然懂得判斷,既不能力敵又不影響身負之責,適時的隱忍非常必要。畢竟這裡不是外面,本就邪魔聚集,此行並不是為了除魔。

  看來,真要替她辦完一件需要的事情後才可能被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