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 - 第3章

欣欣向榮



不過,林杏也不說什麼,弓着身子:「奴才謝掌事大人提拔。」

方大壽揮揮手:「以後上心點兒當差就是。」

林杏出了屋,見四德子跟了出來,開口道:「哥哥還有什麼吩咐?」

四德子笑了一聲,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低聲道:「這回哥哥教你個乖兒,想讓你哥哥我提鞋,早着呢,不過,你小子也算賺了,李玉貴換這個掃地的差事,可使了十兩銀子的好處呢,你小子鏰子沒出,就撈了這麼大的好處,回去偷着樂去吧。」

林杏躬身:「弟弟受教了,這就回去偷着樂去。」快步出了院子。

四德子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才多大就在小爺跟前耍心眼子

,差得遠呢。」轉身剛要進屋,就見鄭貫走了出來。

四德子愣了愣,忙去扶他乾爹,卻被方大壽一把甩開,緊着兩步拽住鄭貫氣急敗壞的道:「我說鄭老弟,這話怎那麼說的,這方子可是老哥我獻上去的,娘娘召林興做什麼?」

鄭貫看了他一眼:「這個我可不知道,咱們當奴才的,主子怎麼吩咐就怎麼辦,哪還敢問為啥,不是上趕着找不自在嗎,要我說,老哥也別多想,那小子即便在娘娘跟前得了意,也是老哥提拔的,將來真要是混出個人樣兒來,也短不了老哥的好處不是。」

說着,往外走了幾步,卻又站住回過頭道:「娘娘大病初癒,見不得髒污,那小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才成。」撂下話走了。

方大壽立在院裡,半天沒動勁兒,四德子剛靠前,啪就挨了一大嘴巴,打的四德子眼前直冒金星,老半天才緩過來,知道乾爹惱的狠了,不敢吱聲,跟着進了屋。

方大壽坐在炕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兒才開口:「四德子,你說娘娘這好端端的非召見林興做甚?」

四德子哪知道啊,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半邊臉小聲道:「莫不是娘娘一時興起。」

方大壽點點頭:「我琢磨也是,林興這小兔崽子倒是有些運道,你去找身乾淨的衣裳,讓他好好洗吧洗吧,省的一會兒去了浮雲軒,熏着貴人娘娘。」

四德子雖不情願卻也沒轍兒。

再說林杏回屋的時候,同屋都沒下差呢,難的清淨,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說起來,這丫頭還真是一窮二白,就一個破包袱,已經被林杏翻了幾遍,只不過當時匆忙,翻的不底細,這會兒得空仔細翻了翻。

還是那點兒東西,幾件破舊不堪的衣裳,小的穿不得了,還打着補丁,也不知這丫頭留着這個做什麼?

林杏剛要丟開,手忽的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愣了愣,心道,莫非這丫頭還真藏了私房,提起那件破襖捋了捋,在衣裳角呢。

林杏尋了剪子剪開,從裡頭掏出一個小巧的荷包來,看見這個荷包,林杏眼睛都亮了,這荷包的樣式雖簡單,可這料子卻稀罕,自己沒記錯的話,這荷包的料子應該是有寸錦寸金之稱的雲錦。

雲錦是歷代的貢品,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看來這丫頭的身份也頗耐人尋味啊,荷包里的東西倒了出來,是一塊玉佩。

林杏拿起來摸了摸,對着窗外的亮仔細端詳半晌,玉質潤澤,沒有一絲雜色,是難得一見的和田羊脂玉,雕工精緻細膩,是一隻鴛鴦。既是鴛鴦就該有一對才是。

想到此,林杏剛要仔細搜羅,忽聽外頭四德子的聲音傳來:「林興你小子死哪兒去了,趕緊出來。」

林杏嘴角一瞥,飛快把玉佩塞進荷包,收到懷裡,把包袱裹上才不緊不慢的走出去。

四德子懷裡抱着個包袱,捂着鼻子站的老遠,生怕熏着他似的,看見林杏,四德子不耐煩的道:「你小子今兒造化了,貴人娘娘召你去浮雲軒問話呢。」

林杏卻不着急裝糊塗的道:「奴才正收拾着想搬去李玉貴哪兒呢,怎麼又得娘娘召見,哥哥莫不是傳話傳差了吧?」

四德子沒好氣的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賣乖,趕緊的誤了事兒,娘娘怪罪下來,要你的小命。」

林杏嘿嘿一樂,那哥哥進屋等會兒,我去打水洗臉。

四德子好容易從這屋出去,死也不進去,哼了一聲:「你在這屋換個屁,乾爹說了,讓你去他哪兒換,娘娘病剛好見不得髒東西,回頭衝撞了娘娘,誰也別想落好,你倒是快着點兒,蘑菇什麼呢?」

林杏這才跟着他走了,大概生怕她身上這股屎尿味兒熏着娘娘,四德子還特意叫人燒了兩桶熱水放到屋裡,交代她好好洗洗,丟下手裡的包袱出去了。

看見這兩桶水,林杏直覺渾身都痒痒,也不知這丫頭多少日子沒洗澡了,自己穿過來這幾天,天沒亮就當差,黑了才回來,別說洗臉,看看自己這張臉長得啥樣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有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想到此,過去把門閂插上,開始脫衣裳,這一脫衣裳那股子臭味兒把林杏自己都差點熏個跟頭,這丫頭也真夠髒的。

外頭冷風裡等着的四德子都快凍成冰棍了,催了好幾回都沒用,惱起來剛要踹門進來,剛走到跟前,門一開,從屋裡出來個俊俏白淨的小子,倒讓四德子看傻了……

第5章

好一個美人

林杏頗驚喜的發現自己這個皮囊還不算太差,年紀雖不大可塑性卻高,除了身材扁平了些,五官卻頗為清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皮膚也白淨,好好保養着,將來絕對一個美人胚子。當然,林杏在心裡還是覺得以前的自己更美,不過,落到這種境地,也沒得選了。

林杏不大滿意,可把四德子着實驚艷了一下,哪想到這麼個不起眼髒不拉幾的小子,洗吧乾淨了,竟這麼好看呢,這張小臉比外頭那些宮女都白淨。

瞧着這張臉,四德子滿身的怨氣嗤溜卸了個無影無蹤,回過神嘿嘿一樂湊到林杏跟前:「不成想,我們灑掃處還藏着你這麼個漂亮人兒呢,這肉皮可真細粉……」說着,一隻爪子奔着林杏的臉就摸了過來。

可惜還沒摸着呢,就聽林杏說了句:「小心……」四德子沒回過味兒來,就覺得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倒踉蹌摔了出去,疼的他哎呦哎呦半天沒起來。

林杏忙幾步過去,拉他:「剛弟弟提醒哥哥有台階呢,哥哥怎麼還是摔了。」

四德子自己也不明白啊,好容易站起來,瞧了瞧那台階,自己明明站在台階上頭,怎麼就摔下來?

正納悶呢,方大壽一身新的從外頭進來:「磨嘰什麼呢,趕緊着,浮雲軒哪兒傳了話來,說娘娘醒了。」

忽瞄見林興那張小臉兒,也不禁愣了愣,目光一閃,心說,這小子倒生的白淨,不過,他們在宮裡當奴才的,尤其還是沒根兒的太監,這模樣白淨可不是什麼好事兒,琢磨着,這小子聽話還罷了,要是敢跟自己使心眼兒,回頭把這小子弄去劉禿子哪兒去,那可是個有名兒的色鬼,別看傢伙什都沒了,色心卻沒丟,宮女他不敢動,沒事就折騰些清秀的小太監,進了他的手,不脫層皮別想出來。

林杏見方大壽陰沉沉的目光,就知這老太監沒按好心,到這會兒她倒不怕了。林杏可不傻,幾個宮斗劇看過來,不明白也明白了,這宮裡的后妃最想賄賂的就是太醫,求得就是個安穩。

就拿浮雲軒這位來說,若不是自己出手,再讓這些太醫治下去,一個小小的中暑,最後不定就成了要命的大病,吃了這次虧,自己的手藝對這位雲貴人來說,絕對彌足珍貴,她必會拉攏提拔自己,只要從方大壽手裡出去,就再沒有回來的道理,這老太監想使壞也沒機會。

兩人各懷心思的出了北六所,四德子本來要跟着,卻給方大壽一巴掌扇了回去,方大壽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有機會的時候就得六親不認,乾兒算個屁啊,回過臉兒卻對林興笑了一聲,做出一副慈善的嘴臉:「四德子如今越發不會瞧眼色,浮雲軒什麼地兒,也是他一個下三濫能去的,不長眼,這個乾兒咱家認得不合意,有心再尋一個,回頭你給咱家瞧着點兒,只要性子老實人伶俐就成。」

方大壽說完頓了頓,琢磨着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這小子只要有點兒眼色就得接着,哪想林杏只是嘿嘿樂着:「那可是奴才們的造化了。」接着就沒音了,根本沒接着的意思。

方大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陰陰的笑了兩聲心說,成,你小子等着,看過了今兒,老子收拾不死你。

說話兒進了浮雲軒,林杏略打量了一遭,得出的結論是這位雲貴人應該並不大受寵,跟自己想象中富麗堂皇的宮苑差太遠,就是個單獨的院子,而且,這裡既然離着北六所近,自然距離皇上的寢殿就遠。

她記得看過一個資料說,得寵的妃子一般都離皇上不遠,能時不時的召過去伺候,這位雲貴人住到這兒來了,怎可能受寵。

更何況,浮雲軒伺候的人也不多,就林杏一路瞧來統共也沒幾個,進了院瞧見一個眉目凌厲頗為嚴肅的嬤嬤。

方大壽緊前幾步見禮:「給嬤嬤請安了。」

那嬤嬤瞥了他一眼:「方大壽你倒是好本事,這才幾天兒啊,都鑽營到我們浮雲軒來了。」

方大壽嘿嘿一笑:「瞧您老說的,這不是知道貴人娘娘病了,心裡頭着急嗎,也不瞞着您老,如今年紀大了,這把老骨頭真禁不得折騰了,心想着換個清閒些的差事,還指望您老多提拔。」

嬤嬤哼了一聲:「你都鑽營到娘娘跟前兒來了,還用我提拔。」

說着看向林杏:「倒是白淨,跟我進去吧,娘娘等着呢。」

林杏還沒答應,方大壽急忙應一聲,就要往前走,卻被嬤嬤一下攔住:「娘娘只說召這小子,可沒說見你,在這兒候着吧。」撂下話帶着林杏進去了。方大壽再不忿也只能候着。

林杏跟着劉嬤嬤一進屋就瞧見側臥在軟榻上的美人,一張標準的鵝蛋臉,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一隻手撐着蓬鬆的雲鬢,戴着一隻剔透的青玉鐲,越發顯得皓腕如雪,身上是一件淡粉的衣裳,仍有些病容卻更添了幾分柔弱之姿。

別說男人,就是林杏兒都動心了,有道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林杏雖喜歡美男,對美女一樣不討厭,她一直認為好色是人的本性,沒必要扼殺,像安然那麼一本正經的有什麼意思,更何況那丫頭骨子裡也是個色女,只不過屬於悶騷型。

林杏兒給美人迷住,一時忘了這裡是古代,兩隻眼直勾勾盯着美人,半天沒反應,直到劉嬤嬤低喝一聲:「放肆,往哪兒看呢,再看,挖了你這死奴才一雙狗眼。」

林杏這才回神兒,想起這可是宮裡,一個弄不好自己這條小命就沒了,在自己沒找着回去的法子之前,她可不想死,忙跪在地上老實的磕頭。

劉嬤嬤哼了一聲:「這小子賊眉鼠眼,跟他師傅一個德行,一瞧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杏眨了眨眼,琢磨自己怎麼蹦出來個師傅,這婆子說的不會是方大壽那老太監吧,她可不想跟方大壽連在一塊兒。

想到此,忙道:「回娘娘,奴才並非無禮,是想瞧瞧娘娘的氣色,怕暑熱症候不解,延殆下去傷了根本。」

雲貴人眼睛一亮,溫聲道:「嬤嬤莫嚇他,起來吧,我有話問你。」

林杏這才站起來。

雲貴人方道:「我來問你,你怎知道我得是暑熱之症?這寒冬臘月呵氣成冰,這暑熱從何處而來?」

林杏:「娘娘可否容奴才問這位嬤嬤些事兒?」

雲貴人疑惑的點點頭。

林杏謝了娘娘,看向劉嬤嬤:「敢問嬤嬤,娘娘這症候起的時候,可是換過衣裳被褥之類?」

劉嬤嬤愕然:「你怎知道,正是那幾日,瞧着天越發冷起來,換了厚些的被褥,這個卻與娘娘的症候有什麼干係?」

林杏不理會她的問題,繼續道:「那些新換的被褥可在暑天裡晾曬過?」

劉嬤嬤越發訝異:「你怎麼知道這些,夏天日頭大,想着曬的透些,便挪出去多曬了幾次。」

林杏點點頭:「在暑熱之時晾曬被褥,暑熱之氣藏於被褥之中,即便到了冬月例,鋪蓋着藏了暑熱之氣的被褥,娘娘本就身體柔弱,自然禁不住被中暑熱相侵,故此得了暑熱之症,按說這暑熱症並不要緊,壞就壞在,太醫不問緣由只憑脈象斷定娘娘乃是痰火內盛之症,用了祛痰火的虎狼之藥,藥不對症,症候不解便會越來越重,既是暑熱之症,香糯飲最為對症,自然一劑可解。」

林杏一番話就連劉嬤嬤都收起了挑剔之心,從心裡覺着,這小子雖有些賊眉鼠眼,這醫術倒真不差,若娘娘跟前有這麼個人伺候着,往後也就不用瞧那些太醫的臉色了。

再往深裡頭想,若他有本事幫着娘娘調理調理身子,萬一懷上龍胎,也不至於窩在這鳥不拉屎的浮雲軒了,只不過,這小子說的雲山霧罩,是真有本事還是湊巧瞎矇的,需得底細試探一二。

想到此,瞧了主子一眼開口道:「你果真通曉醫術?」

林杏微微躬身:「通曉奴才不敢說,只不過進宮前跟在奴才的爹身邊學了幾個草頭方兒,懂得些藥理兒罷了。」

雲貴人笑了一聲:「你倒是謙虛,說起來,劉嬤嬤這幾日總鬧身上不好,她信不過那些太醫,正好你在這兒,就給嬤嬤瞧瞧吧。」

林杏哪會不知道雲貴人想試探自己,心說自己這也就倒霉催的穿到這兒來,要擱現代,想找自己看病,得提前一個月拿號,都不一定排的上呢。

說着劉嬤嬤已經伸出手腕子來,搭在靠枕上,林杏只得過去切脈,只一搭就鬆開了手。

劉嬤嬤不信的道:「這麼快就瞧出來了,你可得仔細些。」

林杏看了她一眼:「嬤嬤近日可時常覺得頭暈?」

劉嬤嬤一愣,不禁道:「這小子還真些本事,這一搭脈就把症候瞧出來了,那你說說,我這是何種病症,該吃何藥?」

林杏:「嬤嬤這病不用吃藥,若嬤嬤信得過奴才,奴才幫嬤嬤按幾下試試。」

劉嬤嬤正備受此苦,自然不會拒絕,忙道:「那你快些。」

林杏點點頭:「只不過您老得坐下才成。」

劉嬤嬤瞄了主子一眼,雲貴人擺擺手,叫旁邊的宮女挪了個繡墩過來。

劉嬤嬤一坐下,林杏兒就順着他的脖頸按了起來,林杏的按摩手法可是專業到不能再專業了,自然極為舒坦。

舒坦的劉嬤嬤眼睛都快閉上了,林杏瞅准了機會,按住她的腦袋一扭,只聽咔一聲,屋裡就連雲貴人的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第6章

順子的八卦

雲貴人待要質問林杏,卻見劉嬤嬤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摸摸自己的後脖頸子喃喃的道:「奇了,這麼一下子,倒舒坦了。」

雲貴人方鬆了口氣,瞅着林杏的目光越發晶亮:「小林子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嬤嬤這膀子疼可鬧不少日子了,試了好些法子總不見好,怎你這麼扭了一下就好了。」

林杏:「嬤嬤不是膀子的病,根兒在後脖子的骨頭上,有些錯位,娘娘別看這會兒瞧着好了,也是治標不治本,過些日子還得犯。」

劉嬤嬤忙道:「你這狗奴才壞心,既然治了怎不給我去了根兒,留着病做什麼?」

林杏搖搖頭:「不是奴才不給您老治,您老這病是常年低頭勞累所至,治病不難,難的是您這低頭的習慣不好改。」

劉嬤嬤立馬就明白了,可不嘛,自己一個奴婢

,在這宮裡,是個主子站出來,自己都得下跪磕頭,哪敢抬腦袋啊,猛然想起,自己那些老姐們兒,可不都有這個毛病嗎。

想到此,越發信了林杏,臉色也慈祥了不少,跟雲貴人道:「前些日子茶房給鄭貫打下手的福子挪出去養病,聽見說不大好,估摸是回不來了,咱們這浮雲軒本來人手就不多,這又少了一個,使喚着真有些折手,老奴瞅這小林子倒伶俐,說話清楚,還通些藥理,不如要過來在茶房也能幫襯着鄭貫。」

一番話正說到雲貴人心裡去,瞧了林杏一眼:「小林子,嬤嬤的話你也聽見了,可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