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界天尊 - 第2章

血紅

  「江大人有什麼急事不成?這麼着急的連夜幹活來?」

  「可不是?這些天,乢州風平浪靜,可沒什麼大事。」

  「難不成是知道我們楚氏小主人要出生了,巴巴的趕過來送禮的不成?」

  幾個精悍漢子就笑了,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甲士也一起笑了起來。笑聲中,一聲「啾啾」鬼聲遠遠傳來,這些精銳甲士同時拔刀暴起,幾個精悍漢子措手不及,手邊又沒有兵器,被這些精銳甲士一通亂刀就剁成了肉醬。

  「殺!」一聲大吼,近百甲士一個衝擊,所過之處,兩百多名或者在休息、或者在修煉的精悍漢子被砍得人頭滾滾,猶如直入無人之境,近百甲士瞬間就衝到了大陣核心所在的大廳中。

  領頭的甲士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金屬彈丸,用力砸在了一根青銅柱子上。

  一聲巨響火光四溢,滾滾高溫席捲四方,四十九根青銅柱子被炸斷了十幾根,剩下的青銅柱子上血色光芒一陣閃爍,大片符印同時崩解。

  地面上,楚氏宅邸的院牆中,數千具面容猙獰皮包骨頭的異物從院牆中掙扎出來,他們撕裂了氣焰驟降的血色符印,帶起一道道長長的黑色煙霧衝進了楚氏宅邸。

  這些異物「啾啾」怪笑着,看到楚氏的丫鬟侍女、家丁護衛就團身一撲,皮包骨頭的異物沒入這些楚氏下人的身體,無數丫鬟侍女、家丁護衛一跟頭栽倒在地,順勢在地上幾個翻滾就一躍而起。

  這些楚氏下人同時咧嘴「啾啾」怪笑,眸子裡點點綠光閃耀,反手拔出兵器,就向楚氏宅邸深處殺去。

  一道道綠光無聲無息的在空中穿梭,四周高樓上的枯瘦身影手持奇形兵器接連點擊,楚氏宅邸中不時有精銳護衛組織了大批人手向四周反撲,卻都被這些人無情狙殺。

  楚氏大宅正中,大院中鮮血滿地。

  數十名勁裝悍婦慘死當場,她們身邊也倒下了三倍余己的勁裝大漢。

  楚野、楚風父子兩身形僵硬的堵在了正房門前,雙目充血死死盯着江馗:「江馗,何至於此?」

  父子兩的頭頂上分別懸浮着一隻紙人,黃紙製成的紙人周身籠罩着濃濃的黑霧,陰寒之氣不斷侵入父子兩的身體,讓他們想要動彈一下都無比困難。

  江馗左臂齊肩斷裂,胸膛上更是被破開了八個透明的傷口。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江馗看着楚野、楚風父子慘笑道:「我本以為,已經足夠高估你們,卻沒想到,你們父子兩依舊是被低估了太多!不過也是,你們楚氏獨占半州資源,以半州之力供你父子兩人揮霍,你們也該有這樣的實力!」

  楚野滿臉大鬍子一根根筆直豎起,他厲聲吼道:「何至於此?」

  江馗吐了一口血,嘶聲吼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楚氏九代單傳,今日就該斷子絕孫!」

  四周院牆轟然坍塌,數十名渾身是血的勁裝大漢混在無數皮包骨頭的異物中緩緩向楚野父子逼來。

  楚野倒抽了一口涼氣。

  楚風咬着牙,嘶聲說道:「那些遺民的傳說,是真的!」

  江馗「咯咯」一笑,拔出一柄雀翅刀,一馬當先殺向了楚野。

  院落,瞬間被刀光劍氣和血霧籠罩。

  過了許久,院子裡一聲嬰孩啼哭響起。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一)

  乢州城南,桀驁不馴的白蟒江噴吐着白沫,捲起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漩渦,桀驁睥睨的從十萬莽荒大山中蹦跳着、衝撞着,聲嘶力竭的嘶吼着,猶如瘋子一樣穿山而過。

  千裏白蟒江,鵝毛沉入水,唯獨在乢州城南三十里,白蟒江匯入大龍江的江口處,這條殘暴桀驁的大江好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這裡變得風平浪靜、一灣百多里的碧水靜謐而優美。

  天還沒亮,白蟒江口上就已經帆影點點,江邊三座魚莊的漁夫起了個大早,劃着自家的或者租來的漁船出了江,大網小網,大鈎小鈎的忙活起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三座魚莊中間位置的江面上就擠擠挨挨的,擠滿了滿載而歸的漁船。

  無數漁夫蹲在船頭,捧着大海碗,大口大口喝着自家婆娘剛剛熬好的魚湯,粗聲大氣的和熟人打着招呼。遠處江面上,欸乃聲中,點點帆影快速靠了過來,更多的漁人返航了。

  無數的漁船擠在一起,卻沒有一條漁船靠岸。

  岸邊的魚市碼頭上,乢州城內達官貴人府邸里的管事、各處酒樓飯莊的採辦,盡穿了綾羅綢緞華美衣衫,裝模作樣的坐在茶館中喝着粗茶,無聊的打發着時間。

  魚市邊緣的一處三進大宅子裡,渾身大汗淋漓的楚天穿着一條牛鼻褲頭,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步一步踏着奇異的步伐,左掌姿勢怪異的在身側起伏,右手握着一柄兩尺半長,通體古色斑斕、沉重異常的青銅八面劍,一劍一劍極其緩慢的刺出。

  每一劍刺出,楚天都好似榨汁機中的甘蔗,渾身猛地冒出一大片汗水。

  點點滴滴的汗水順着古銅色的皮膚不斷滑落,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黃沙鋪成的練武場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一圈汗漬,又在晨風中迅速的干透。

  「三千五百九十九……三千六百!」緩慢無比的刺出一劍,楚天身體僵硬了一瞬間,他猛地張開嘴,一道白氣猶如箭矢噴出七八丈遠,在晨風吹拂中硬生生凝滯了三個呼吸,這才緩緩消散。

  胸膛中隱隱有一聲虎吼傳來,楚天身周空氣猛地一盪,他腳下的黃沙「呼」的一下向四周盪開了七八丈遠,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清晰圓形。

  手掌一翻,青銅八面劍緊緊扣在了右臂的一個牛皮護臂上,楚天走到了練武場角落裡的方井旁,打了一桶水,狠狠的從頭衝下。

  用力的搖晃着腦袋,楚天咬着牙,努力想要遺忘腦海中殘留的,昨晚夢中的恐怖畫面:淋漓的血,殘破的身軀,一抹凌厲的刀光當頭落下,還有那麵皮發紫、方正的面孔滿是正氣的獨臂大漢朝着他不斷獰笑。

  「快十八年了,這都什麼鬼?」

  練武場的側門開啟,幾個粗胳膊粗大腿,生得滿臉橫肉的大漢穿着青布勁裝,袒露着胸膛,大咧咧的露出了胸口一撮黑毛,拎着掃帚和長柄笊籬走了進來。他們向楚天欠了欠身,一言不發的整理起練武場,將滿是腳印、汗漬的黃沙打掃得平坦如砥。

  楚天擦乾身上的水漬,抓起方井旁掛着的一套青布長衫穿在身上,在髮髻上扎了一朵兒粉繡球花,齜牙咧嘴的借着井水反光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雙眉如劍,面孔方正,微黑的麵皮上幾條長短不一的傷疤掩去了最後一絲稚氣。

  楚天頗為自戀的朝着倒影笑了:「蠻俊俏!奈何麵皮不夠白,難怪每次去聽琴總要花銀子。」

  兩條橫肉大漢抬過來一口大鍋,滿滿一鍋白蟒江特產小銀條魚熬的魚湯濃香撲鼻,湯鍋邊緣還掛着十幾個苞米麵餅子,半截餅子吸滿了魚湯,又被鐵鍋烤得焦脆了,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剛剛完成早課的楚天猛地抽了抽鼻子,直接坐在方井的井欄上,甩開牙幫子大吃起來。

  風捲殘雲般吃了一通,大半鍋濃湯和五斤有餘的苞米麵餅子都下了肚,楚天這才抬起頭來問那兩條漢子:「阿狗和阿雀哩?昨晚上沒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

  兩條漢子向楚天欠了欠身,這才答道:「狗哥昨晚捎話回來,他在山裡找到了一窩大青狼,正想法子收服他們,估計三五天內不得回來。」

  為難的看了楚天一眼,一個大漢帶着一絲羨慕,帶着一絲無奈,聲音驟然降了三個調門地說道:「雀哥他,昨晚上田寡婦給他留門了不是?」

  楚天呆了呆,髮髻上的粉繡球花晃了晃,突然仰天嘆了一口氣。

  低下頭,「稀里嘩啦」的將一鍋子魚湯打掃得涓滴不剩,拍了拍肚皮,楚天站起身來,隨手從練武場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根鐵木製成的齊眉棍,扛在肩膀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十七八條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立人,個個膀大腰圓身高八尺開外、九尺左右,滿臉都是橫肉,麵皮上滿是傷疤,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壯漢拎着同樣的鐵木齊眉棍,雄赳赳、氣昂昂的跟在楚天身後,大踏步的走出了院子,順着青石鋪成的大道向魚市碼頭走去。

  沿途好些人見了楚天一行人,遠遠的就忙不迭的鞠躬行禮,大聲的稱呼「楚檔頭」不迭。

  楚天一路笑語盈盈的向路人還禮,不時的向他們打着招呼。

  「啊喲,老羅頭,兩條胳膊這兩天不痛了?怎麼就補上漁網了?得了,我那兒還有一瓶虎骨泡的追風酒,待會兒自己去我那裡拿去啊!」

  「嘿,錢嬸子,曬魚乾咧?咋沒看到我家那大妹子呢?對了哈,乢州城裡油坊做事的那小趙夥計,人品一等一的厚道結實,不賭不嫖,最是顧家不過的,明兒我給你們兩家說和說和?」

  「狗入的鐘大狗,你他娘的還敢回來?前兩天你娘在家裡差點餓死哩!別跑,給我抓住這廝,上次我說過,你再去乢州城賭,我打斷你的腿!」

  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剛剛從街角小道里轉了出來,猛不丁的看到楚天,嚇得渾身一激靈轉身就跑。他跑得急了,腳下一滑,「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摔了個半死。

  不等這鐘大狗站起身來,楚天身後的壯漢中已經有兩人到了他面前,熊掌一樣的大腳丫子狠狠的跺在了他背上。鍾大狗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兩手在地上連抓亂爬的放聲鬼叫。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二)

  「救命啊,救命,饒命啊,饒命!羅老爹,錢大妹子,救命咧,我不敢咧,不敢咧,下次再也不賭了咧!老娘啊,老娘啊,下次再也不敢去賭咧,快出來救命,救命啊!」

  楚天「哈哈」笑着搶了幾步到了鍾大狗面前,手中齊眉棍輕輕一點,恰恰點在了鍾大狗的小腿上。

  就聽「咔」的一聲響,鍾大狗的小腿被整整齊齊震成了兩截,斷口勻稱並無碎骨,雖然劇痛,但是稍稍包紮妥當,癒合後並無大礙。

  鍾大狗痛得「嗷嗷」慘嚎,楚天和一眾大漢放聲大笑。

  一眾路人紛紛圍了上來,看着痛哭流涕的鐘大狗連連搖頭嘆息。

  「大狗啊,你該痛死哩,不是楚檔頭,你老娘早沒哩,你還叫你老娘救命!」

  「大狗啊,別賭哩,好生找份活計養活你老娘,再找個媳婦不好?」

  楚天向四周路人抱拳行了一禮,也不做聲,從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摸出了拇指大小的一塊兒碎銀子丟在了鍾大狗的身邊:「鍾大狗,這是你湯藥費。等你腿好了,去魚市上,我給你謀個活計。你再去乢州城賭,這次是一條腿,下次就是三條腿哩!」

  鍾大狗身體一哆嗦,兩手下意識的捂住了下體,兩行熱淚滾滾而出,猶如死了親娘一樣尖聲尖氣的放聲嚎哭。

  楚天不再搭理這廝,分開人群大步向魚市走去。

  日上兩竿的時候,魚市碼頭旁的茶館裡,各家各戶的管事、各家酒樓飯莊的採辦已經被粗劣的茶水灌得肚皮溜圓,正雙手抱着肚皮亂摸呢,突然幾個魚牙子忙不迭的笑了起來。

  「楚檔頭來了,來了,開市了,開市了哈!」

  「諸位管事、老闆,楚檔頭來了,開市了!」

  「頂好的白蟒江魚鮮啊,活生生的魚鮮,魚也有,蝦也有,鱉也有,蟹也有!」

  「讓開路,讓開路啊,別擋着楚檔頭的路!」

  十幾個魚牙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無比殷勤的湊到了楚天面前,為他分開了人群,順着大道走到了魚市碼頭上。楚天向四周看了看,點了點頭,也不吭聲,隨手將自己的那根鐵木齊眉棍往碼頭上一插,一條隨行的大漢急忙在棍頭上綁了一條紅色布帶。

  江風吹過,七八尺長的紅帶子隨風飛舞,見到這一抹艷紅,江面無數的漁船上那些漁夫齊聲吶喊一聲,紛紛搖動船槳。

  一條條漁船絡繹靠岸,停靠在了魚市的碼頭上,魚牙子們站在岸邊大聲叫嚷,漁夫們嬉笑着將自家船上的珍貴、珍稀的水產絡繹報上名來,就有那些達官貴人府邸上的管事、酒樓飯莊的採辦大聲呼喝着,紛紛競價採購各色最新鮮的江鮮水產。

  碼頭上一座茶樓的夥計殷勤的搬了一套桌椅過來,楚天四平八穩的坐在靠椅上,端起細瓷茶壺,一邊品嘗茶樓老闆格外巴結的香茶瓜片,一邊冷眼看着喧譁的魚市。

  四條大漢一字兒排開站在楚天身後,吹鼻子瞪眼的看着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流。

  其他的大漢拎着齊眉棍,在綿延數里的魚市上往來行走,若是有人起了爭執,這些大漢就是一嗓子大吼,管你是豪門大戶的管事,還是身家豐厚的採辦,被這些大漢一吼,他們的調門往往降了好幾個調,聲音也變得格外的輕柔溫軟。

  過了大半個時辰,就不斷的有魚牙子捧着賬本巴巴的趕過來,向楚天匯報今天大鱖魚出去了多少斤、大鰱子出去了多少斤、大蝦出去了多少只、大蟹又消掉了多少筐。

  楚天聽着這些魚牙子的匯報,他也不做筆錄,一筆一筆的賬本數字他只要聽一耳朵,就死死記在了心裡再不會忘記。自從他三年前占了白蟒江口,做了這三家魚莊的魚檔頭,他一筆賬目都沒出錯過。

  忙碌了一個多時辰,一筐筐新鮮的魚蝦龜蟹被搬上了運貨的馬車,心滿意足的管事和採辦們笑呵呵的帶着採購的魚鮮返回乢州城。

  有和楚天熟悉的採辦還不忘特意過來,向楚天問候一聲。

  楚天也不做大,每當有人過來問候,他也是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和對方相互問候,約好了改日去乢州城內喝酒。所有人都是笑語盈盈,言笑間滿是悅色。

  「吭哼」,一聲輕咳傳來,一個身穿淺綠色綢緞長衫,袖口繡了幾隻蝙蝠的矮胖老人笑着向楚天拱了拱手:「楚檔頭?少見,少見!」

  楚天上下打量了老人一眼,同樣笑着拱了拱手:「老人家見諒,卻是眼生,您卻不像是買魚的。」

  矮胖老人「哈哈」一笑,輕輕的摸了摸下頜上的三寸銀須,慢悠悠地說道:「今日來,卻是來買魚的。聽聞,只要楚檔頭開口,這白蟒江中的魚鮮,只要是世上有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楚天溫和的笑了笑,他掃了一眼矮胖老人身後跟着的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微笑道:「謬讚,謬讚,卻也不是楚天大話,若是這白蟒江中有的魚鮮,您老開口,三五日內自然給您送來。」

  矮胖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在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啪啪啪」甩出了三根蒜條金放在了楚天身邊的茶桌上。每條蒜條金長有三寸左右,每條總有十兩上下。

  乢州乃邊荒之州,故而金貴,一兩黃金總能兌換二十兩銀子,這三條蒜條金可是一大筆錢。

  四周魚牙子整齊劃一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齊齊「哎唷」了一聲。這筆錢,可不好賺,這白蟒江中珍稀的魚類固然不少,能有幾個是值得用黃金付賬的?

  楚天眉頭一挑,含笑問道:「三十兩黃金做訂錢?老人家想要什麼?」

  矮胖老人笑呵呵的看着楚天,溫聲細語地說道:「咱家少爺新近拜入乢山書院,琢磨着邀請諸位同窗開一『龍門宴』,取那鯉魚躍龍門的吉利兆頭。」

  雙手比劃了一個數字,矮胖老人笑道:「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三天內備妥了送去乢山書院即可。三十兩黃金的確只是訂金,魚價幾何,楚檔頭只管開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