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 第3章

瑞根

  而他自己身體沒做任何停留邊穿空而出,被江烽破壞了大計知道已經失去了機會的他恨得咬牙切齒,一心要至江烽於死地。

  在撞破窗欞那一瞬間,江烽舒展身體猛地攀住窗欞上方的艙舷,吸氣收腹抬腿,間不容髮的避過那致命一擊,隨即彈腿刁毒的向下一踩,直踏對方懸空無處着力的身體!

  「咦!」對方顯然沒有料到江烽的反應如此之快,居然能在倉促間設計出這樣的反擊,微噫一聲之後,身體在空中巧妙的一蜷一讓,一抹寒光瞬息席捲而來!

  曲腿,收臂,團身,三個動作快如閃電,江烽才算避開對方這刁悍的一式反撲,只是懸吊在着艙舷之外,隨時可能遭遇不測,江烽索性猛地一提氣翻身攀上三層。

  人影晃動,幾個全副武裝手持機弩的甲士早已經從船舷兩側快步奔行夾擊而來,漫天的弩矢呼嘯而來,剛來得及在船舷上立穩的那名黑巾人眼見時機已失,只能黯然嘆息一聲,飛身入水,眨眼就消失在暗夜中。

第六章

天潢貴胄

  江烽剛剛來得及喘一口氣,頸邊一陣涼意傳來,「不得妄動!」

  寒森森的刀刃壓在江烽肩頸間,江烽只得服從的舉起手來,甲板上燭光火把次第亮起,映得江烽忍不住眯縫起眼睛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明。

  「小子,你不是和他們一夥兒的?」

  對面長衫壓腰的男子長眉軒動,雙手背負,有若實質的目光落在江烽臉上,逼得江烽竟然有一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高手!又是一個難得一見的高手!

  江烽有些沮喪,檢索江二郎記憶中,能夠在武技上壓過江二郎一頭的人並不多,至少在光州城裡,江烽自認還是算排得上號的人物了,但是就在這艘船上,短短几息時間裡,就遇上兩個連自己都無法測度深淺的強者,尤其是對面此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勢更是讓江烽下意識的有一種畏怯的感覺。

  「大膽!大人問你話,竟敢不答!」中年長者身旁的甲士按劍怒喝道。

  「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麼?還要我回答什麼?」江烽舒展了一下子身體,平靜的回答道。

  「小子,你還挺有個性的,若是尋常,也許本官還真要點撥你一二,看看你造化如何!但你竟敢私闖殿,不,私闖小姐客艙,罪無可恕,我也救不得你!來人,拖出去,砍了!拋入河中!」

  長眉男子臉色如古井不波,說話口氣也如同閒談一般,江烽原本還欲拿捏一番,以求一個合適的發言機會,卻未曾想到此人根本就不給自己任何機會,徑直就要取自己性命,臉色大變,連忙叫道:「且慢!」

  「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麼?」長眉男子目光清冷淡漠,看江烽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得江烽心泛寒意,這個傢伙大概也是視人命如草芥,根本不把自己這條性命放在眼裡。

  「我不過是誤闖而已,何以遭此厄運?」

  「誤闖?那只能怪你命悖,別人艙房你不誤闖,單單去闖小姐艙房?」長眉男子微微搖頭,「斬了!」

  頸間刃鋒已然迫如肌肉,江烽心中大駭,也顧不得許多,高聲喊叫:「我對小姐也有救命之恩,若無我誤闖,只怕你家小姐早就命喪艙中了。」

  「尉遲叔叔,放了他罷!」清冷的聲音從甲板另一頭傳來,少女換了一身華服長裙,走了出來。

  「小姐?」

  「他說得沒錯,若是無他,我怕已經遭了敵人毒手。」此時的少女一掃與江烽單處時的羞怯,落落大方,言語間也是顧盼自若,「不過此人委實可惡,雖未對我不恭,但其言行鄙陋不堪,薛舉,賞他耳光!」

  還未等江烽反應過來,刃鋒倏地離開自己頸項,身旁漢子左右開弓,連環幾記耳光打得江烽鼻血長流,眼冒金星。

  滔天怒意氣沖斗牛,但江烽卻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妄加反抗,只怕就真的要落個命喪當場了,只得咬緊牙關忍辱負重,只求能有機會報復這個恩將仇報的惡婦。

  「小姐,若是放此人離去,只怕有損小姐清譽。」尉遲姓男子有些猶豫的插言。

  他也看出少女似乎並無意置眼前此人於死地,雖說李家不太重視這些小節,但眼前此人分明就是庶族下人,此人性命與李氏家族聲譽相比實在不足掛齒。

  江烽心中一驚,這個世界強者主宰一切,自己性命若是因為聲譽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而喪命,那可真是冤枉。

  「尉遲大人,我和這位小姐既然相識,已成朋友,何以談得上有損清譽一事?」江烽也知道這個時代還是秉承了大唐盛世的開放風氣,男女之間交往並不像後世宋明時代那麼刻板教條,尤其是五胡亂華之後北方風氣更趨胡化,而三百年李唐王朝因為血緣關係帶來的胡風更甚,所以這純粹就是這個姓尉遲的傢伙找的籍口想要殺人滅口而已。

  「朋友?小子,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與我家小姐結識為友?就算是關東四子在我家小姐面前也要屏氣息聲!」背後那名仍然將劍鋒壓在江烽脊背上的漢子輕嗤一聲,極度不屑的插言道。

  背後劍鋒的涼意透過肩胛處的傷口直浸入江烽心間,對方發自骨子裡的那份輕蔑讓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江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爽,恨不能轉身給背後這個傢伙劈頭蓋臉一陣痛打,讓他睜開狗眼看清楚自己乃是來自異時空無所不知的穿越者。

  「若是小姐只是以門楣衣冠取人,那江某也無話可說。」江烽心中暗凜,關東四子乃是中原名門望族中年輕翹楚人物,居然在此女面前屏氣息聲,那此女身份豈不是尊貴無比?而如今世道,又有什麼人的身份貴不可言?此女身份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難怪李家數十年來興盛不再,連其家奴也是鼠目寸光,還企望重振祖輩雄風,真是笑話!」

  「咦?!」少女和尉遲姓男子都是一震,就連那個薛姓武士也驚訝得忘記了江烽對自己的侮辱嘲弄,「你知道我們?」

  「天潢貴胄,關中李家,不是麼?」

  「小子,你鼻子倒是挺靈,不過光憑這一點似乎難以洗刷你擅闖公主殿下內艙的罪過。」尉遲男子與少女交換了一下驚異的神色之後,反而饒有興致的打量起江烽來,「小子,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看看我能不能找到網開一面的理由。」

  「無名小輩,不足掛齒,不過若是尉遲大人這般態度,我想我的名字身份還是不提也罷。」

  江烽暗自鬆了一口大氣。

  看樣子自己已經成功的激起了對方的興趣,這些傢伙視人命如草芥,真要不問青紅皂白就把自己宰了,那才是連冤都叫不出,而這些傢伙心性堅硬,根本不會為你磕頭求饒就放你生路,現在唯一能夠救自己的就只有激起對方興趣,讓對方覺得自己值得留下來。

  「小子,你倒是又臭又硬啊,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看看你能否說服我留下你的性命。」長眉男子終於朗聲一笑,好一個美男子,雖然是年過四旬,但是那份英挺成熟的氣概連江烽都有些羨慕。

  「尉遲大人,你為何你一定要取我性命?」

第七章

關中李氏

  「很簡單,第一,你出入公主殿下內室,為公主殿下清譽計,殺你為上策;第二,你既然猜出我們身份,那應該知道我們出現在這裡並夜間行船,自然有其目的,為了避免消息外傳,殺你為最穩妥之法。」長眉男子尉遲無病微微一笑,平靜的道。

  江烽也打起精神,事關自家性命,雖然江烽猜度對方現在未必像先前那般對自己性命毫不看重,但是自己卻習慣性的犯了窮賣弄的錯誤,點出了他們的真實身份,這一下子又產生了變數。

  關中李家現在可是華夏之土上公認的第一望族,雖然大唐帝國早已經在幾十年前的黃巢之亂中覆滅,但是若是要論聲望地位,這太宗一脈留傳下來的血緣關係無論是對於割據中原還是佇立江南的門閥世家們來說無疑仍然有着超乎尋常的影響力。

  而且以關中李家的實力,雖然在實力上無法與他們的惡鄰河南朱家以及沙陀出身的晉地李家相比,但在諸家門閥之中至少也可以排在前幾位,尤其是他們還占據着唐室正朔這個名號,影響力更不是一般門閥所能比擬。

  南陽劉氏和襄陽蕭家均為荊楚名門望族,實力不俗,但兩家關係複雜,原來相交莫逆,但近年來卻因私怨交惡,雙方齟齬不斷,甚至引發戰事。

  眼下關中李家重要人物突然出現在南陽和襄陽之間,這個消息若是傳開,無疑會引發有心人無限猜想,甚至惹出無限風波。

  「若是我與公主殿下真為朋友,相信秉燭夜談並非什麼失德之事;至於第二個原因麼?難道說尉遲大人以為你們來往於南陽襄陽之間就能避人耳目?那今夜刺殺事件又該如何解釋?」江烽整理了一下思緒反擊道。

  「你的意思是說今夜刺殺事件是針對公主殿下而來?那我問你,何人慾刺殺殿下?為何不是因你招惹而來?」尉遲無病臉色不變。

  「尉遲大人,若是我能幫你分析出個中原委,是否我就有成為公主殿下朋友的資格,或者說我就可以免罪?」江烽狡猾的一笑道。

  尉遲無病笑了起來,這個傢伙還真是有趣,點點頭道:「可以。」

  江烽假意環視了一下艙內,尉遲無病會意的一揮手,幾名甲士便遵命離開,只剩下一名身着灰衫的方面漢子留了下來。

  「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那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先得到回答。」江烽斟酌了一下之後問道:「殿下一行是秘密來南陽麼?」

  這一船人從南陽而來,當然不可能瞞得過南陽霸主劉氏一族,只能說這兩家本身就有密切聯繫。

  「是。」尉遲無病見江烽仍然盯住自己臉色,微微頜首,「除了南陽劉氏幾個重要人物外,我們沒見其他人,外人也不知道我們來訪。」

  「那從南陽乘船前往襄陽,除了襄陽方面和南陽方面之外,可還有其他方面知曉?」

  「沒有。」尉遲無病斷然搖頭:「這一點可以保證,外人絕無可能知曉。」

  「那公主殿下出行南陽可是第一站,還是已經出訪了其他地方?」江烽揚起眉毛問道。

  尉遲無病沉吟了一下之後才回答道:「還出行過其他地方,但是本次出行襄陽也是臨時決定,時間很短,他們不太可能知曉。」

  「噢,我明白了。」江烽點點頭,「那就讓我來為尉遲大人和公主殿下稍作分析。」

  江烽一副胸有成竹氣定神閒的模樣,倒是真的讓尉遲無病以及方面漢子薛禪以及少女頗為驚訝,莫不是這傢伙還真的有幾分本事,居然就能從這簡單的幾句話里揣摩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出來不成?

  興許是到了少女閨房的外室,其他甲士都已經離開,只剩下三人和江烽,江烽也知道這三人敢這麼大模大樣就把自己放在這裡,自然也是心中篤定,認定自己在他們面前搞不出幺蛾子來。

  就憑剛才那少女的表現,江烽也知道這女孩子多半是精於術法,只是對方剛才都是通過術法器具來表現的,只能說對方可能在制器上很有造詣,但是在靈力水準上呢?術法施展上呢?這卻不清楚。

  不過就算是拋開少女不談,尉遲無病和薛禪身上流露出來的氣勢都足以隨意碾壓自己,想在他們面前耍花招,也是幾無可能。

  可幾率再小也得要搏一搏,從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沒有要自己命的意思,但是對方這一次出行顯然相當隱秘,弄不好倒是把自己囚禁在這船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失手,想來也不至於就會被對方立即處死,總還有機會。

  問題是光靠武技顯然是無法脫身的,無論是尉遲無病還是薛禪都可以輕而易舉的秒殺自己,尤其是尉遲無病顯然是早登天境的狠角色,而薛禪正值壯年,只怕也不輸於長眉男子太多。

  而自己手上卻只有博山這傢伙給自己的這一枚靈符。

  博山倒是說這是他這幾年裡唯一能找到的絕品靈根,花了他一年多心血雕琢出來的木系術法靈符,非保命之時不能用,所以在對付南陽敵人時他也是只把藏在靴中足尖處的那麼土系符籙使用了,還把救命法寶留着,羅真本人倒是信誓旦旦說效果絕佳,完全可以媲美方術士的水準,可沒經過實驗,江烽心裡也沒有多少底。

  只是現在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強者為尊,哪怕他不如對方,但也需要向對方證明自己的力量,否則對方會更不把自己打上眼,自己要想脫身就更難。

  雖然江烽先前被拿下控制住了,但是卻沒有搜他身,不是大意,而是在長眉男子和方面漢子面前,大家都覺得實在用不着,而尉遲無病和薛禪也同樣如此認為,稍稍一察探就知道江烽的武道深淺,這點兒實力在他們面前,哪怕江烽身上帶着神兵寶刃也是一樣無濟於事的。

  「首先,我們需要分析一下南陽劉氏和襄陽蕭家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與周邊勢力錯綜複雜的關係……」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手腕微動,不動聲色把藏於袖中的靈符慢慢滑入手中。

第八章

無邊落木

  就在尉遲無病三人都若有所思的凝神思索時,江烽悄然後退一步,這才一提玄氣,激發靈符,將靈符祭起。

  淡黃色的木符只有手指長短,晶瑩潤澤,旋轉着躍然於空中,暈黃的光暈隨着木符在空中翻轉冉冉擴展開來,瞬間就變幻成了數根一丈見方的巨型滾木,構成一個巨大的滾木陣,轟隆隆,帶着無窮的沛然勁氣,向着尉遲無病和薛禪悍然襲來。

  「無邊落木?!」少女驚訝得忍不住睜大眼睛,這是相當級數的木系術法了,怎麼可能?!而且是用符籙發動!

  尉遲無病和薛禪二人也同樣悚然變色,誰也未曾想到眼前這個一副要為大家來一番精闢分析的傢伙居然一出手就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這太出乎他們意料了。

  洶湧滾動的滾木帶動的光暈圈迅速擴大到了整個船艙,尉遲無病首當其衝,甚至無法躲避。

  雖然也知道這是術法,但是這術法釋放出來的巨木之力卻半點不假,若是不加防備的被其裝撞上,饒是他是天境高手一樣也要吃虧。

  當然這種事情在尉遲無病面前不可能發生。

  長眉一掀,纏在腰上的軟玉帶劍已經在尉遲無病輕輕一拍之下自動飛出。

  青冥劍氣縱橫飛揚,一躍升空,幻化成凜冽清泠的青光,一息之間,魚龍飛舞,七十二道淋漓盡致的華麗劍氣已經將先前洶湧撲來的滾滾巨木斬成無數碎屑。

  迸發飛散開來的法力劍氣更是擊打得整個船艙四周艙壁噼啪作響,金黃錦緞製作的帷幔竟變得千瘡百孔,艙壁也被反擊激射開來木屑嵌入刺入,變得傷痕累累。

  在尉遲無病發動青冥劍氣時,薛禪也沒有閒着。

  滾滾巨木襲來也不過是稍稍阻擋了一下他,他來不及拔出腰間的鄣刀,但卻沉穩的跨前一步,向着已經飛身向窗欞處竄去的江烽發出一掌。

  原本普通手掌就像突然脹大了幾倍,變成了猶如木盆大小的虛幻印象,滴溜溜飛旋輪轉,整個空中的空氣似乎都被壓縮起來形成一個劇烈旋轉的渦流,向前猛然吐出。

  空氣震盪間,連帶着整個船艙都有些咯咯作響,猶如要散架一般,由此可見這一擊威力之大。

  江烽並不知道薛禪這一手大巨靈手乃是源於佛家《金剛經》的無上剛猛之力,但是從四周空氣變幻程度他就知道這一招足以把自己打落凡塵。

  好在他這一竄本來就是虛招,身體在飛翔過程中輕盈的翻騰回身,一式五禽戲中鳥伸變式——飛燕回眸,險之又險的躲過了轟然卷過的沛然勁氣,無比巧妙的落在了尚處於驚訝狀態中的少女身旁,而手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短劍已然放在了少女的頸項上。

  尉遲無病眼瞳一縮,如針刺一般落在好整以暇的江烽身上,卻不做聲。

  薛禪面色驟變,提氣凝神,陰森森的道:「小子,你這是要替你的家族招禍?」

  「薛大人,不敢,我只是想要證明一下我並非毫無反抗之力,不要逼我弄個魚死網破。」江烽淡然的搖搖頭,放下手中短劍,「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還望尉遲大人和薛大人不要見怪,我和李小姐也算朋友了,怎麼可能傷害她?」

  「哼,魚死很正常,要破網,恐怕你還沒有那個能耐。」薛禪輕蔑的一笑,不過在看到江烽放下短劍,的確無傷人之意之後,語氣也還是要和緩了不少。

  「喂,你居然會木系術法?不對,嗯,這靈符是哪兒來的,你做的?」少女卻似乎不太在意江烽剛才那有些冒犯的舉動,倒是對已經滴溜溜落在艙板上的那枚靈符很感興趣,早已經拾了起來,仔細觀察起來,「這是千年龍柏根製作的,難怪有古木森森之氣,無邊落木蕭蕭下,沒想到在這裡還遇上一個……」

  「嘿嘿,別看我,我對這玩意兒一竅不通,這是我朋友的實驗品,也是我的保命符。」江烽也注意到尉遲無病和薛禪二人身上的殺氣早已退去,知道算是過了這一關,苦着臉深深一揖,「尉遲大人,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