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運蒼茫 - 第2章

瑞根

  這個傢伙手腕均勻有力,手指柔和精細,指尖光滑,而虎口之處有相當厚實的老繭,應該是使劍的一把好手,嗯,這應該如那伙雷馬騎士所說,這傢伙是中了桫欏木之毒才死翹翹了,聽說中了桫欏木之毒膚色發黃,全身也自帶桫欏之毒,桫欏木之毒見血即死,即便是強悍如獸人武士或者野蠻人戰士這等體質異常之人,一樣經受不起,這樣說來,自己若是將他訓練成自己的死靈戰士,豈不是威力倍增,比自己損失那幾個傢伙不是強上幾百倍?想到遠處,青年甚至忍不住喜歡得笑出聲來,甚至牽動了自己的傷勢,嘴角的血跡又開始緩緩溢出。

  從懷中摸出一雙有些發黃的薄絲手套,小心的套上手,青年躬下身仔細的檢查着屍體的各處骨骼關節及其柔韌度,的確是一具相當出色的屍體,不愧為一名優秀的盜賊,能擔得起平素眼高於頂的雷馬騎士們這等誇讚的貨色相信也不會是小角色。尤其是大小腿肌腱上隆起的肌肉和勻滑的筋脈可以證明這個傢伙生前曾在奔跑跳躍能力上下過苦功,桫欏木之毒除了讓這個傢伙瞬間死亡外對這個傢伙的其他能力沒有任何損傷,自己只要能將他煉就成一具百鍊金屍,足以為自己增加不少助力,今後即使是遇上一些魔獸一類的生物或者鬼魅之類的異物,自己逃脫也怕是能夠多了幾分保障吧。

  既然是盜賊,那麼這個傢伙身上會不會有一些令人嚮往期待的東西呢?檢查完屍體全身情況的青年喘了兩口氣,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心中頓時噗嗵噗嗵跳動起來,雷馬騎士們不惜以桫欏箭狙殺此人,難道是這個傢伙盜竊了光明教會的聖物或者寶物?可是當時自己雖然潛伏於地下的泥土中,但憑藉伏地聞波術的特異功能,雷馬騎士們和那個所謂的護教使之間的對話他也大略聽了個清楚,似乎沒有提到有關這個傢伙的身份和事跡,也好像沒有搜查這個傢伙身體的意思,那麼以雷馬騎士這些等閒根本難得一見的傢伙的身份卻傾巢出動來追殺這樣一個盜賊,目的又何在呢?

  有些疑惑的搔搔頭,青年也有些弄不明白,似乎這個傢伙也和對方並無什麼仇怨,即便是有什麼冤讎,以光明正大的衛道士自居的雷馬騎士也不會輕易奪人性命,對這一點青年雖然不是很感冒但也不能不承認,那為什麼雷馬騎士們卻毫不猶豫的下了毒手,甚至不惜動用了桫欏木箭!他真的無法理解這其中的原因,也許不明白更好,有些事情若是真明白了,自己能否安安穩穩的活在這世界上就難說得很了,青年對這一點倒是看得十分明白。

  不在多想其他,青年拋開這些與己無關的無聊事,他的注意力和興趣很快就回到了面前這具身份來歷奇怪的屍體上,一雙手開始在屍體全身靈活的搜索着,很快青年的臉上便泛起了得意的神色,右側的懷中一塊小圓鏡大小的晶石被掏了出來,這是一片經過精心打磨的玉質晶石,碧幽幽的圓環在陽光下呈現出一圈一圈的光暈,顯得異常妖異攝人,青年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片奇異的晶石上所攜帶的魔力能量,這不是一片普通的魔力晶石,應該是一片具有奇異魔力元素的晶石,但具體是什麼東西,對魔法還不算太精通的青年也無法知曉,但他知道這是一片價值不菲的寶貝。

  毫不客氣的將晶石放入自己懷中,一雙手繼續在屍體上游移,嘴角再次泛起一絲滿意的笑容,一把纖細秀氣的小型弩箭從屍體略略有些鼓脹的腰際抽了出來,這是一副精緻的標準盒裝弩箭,弩盒成細長方形,稜角圓潤細膩,顯然是經過精心修飾,兩幅用銀石鼎文銘刻的咒語分刻弩盒的兩面,端莊古樸,後端有一個暗格,手指輕輕一按,暗盒自開,內裝着九枚用火金鑄就的箭矢安詳的躺在暗格里,加上已經上膛的三枚箭矢,正好一打十二支,支支都是收買性命的勾魂令。

  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說剛才那片晶石青年還不知道價值究竟如何,那麼說眼前這副精細無比的弩箭可以說讓自認為遊歷了大陸各地雖然學無所成但還算有些見識的青年真真正正的震驚了。

  這不是一副簡單的弩箭,光憑這等精美的手藝,青年就可以肯定不是來自遙遠的西邊邊陲的矮人鑄造大師就是來自遠方森林中的宗師級精靈工匠才會有如此奇絕的造詣和構思,作為人類是永遠無法設計出這樣融藝術和實用於一體的武器的。那暗沉沉散發出陣陣烏光的魔力機簧明顯是用某種奇妙的魔金屬鑄成,自己手指略一觸摸便可以感覺到上面魔力元素的瘋狂跳躍奔涌,只是他無法猜度這等極其少見的魔性金屬究竟屬於哪一類。造型古樸的弩盒是用最利於保存魔法元素的沙沉木製成,箭杆閃動着金黃色的亮麗光澤,仿佛是火焰精靈在上邊跳舞,這是天陽木,火系元素和木系元素的有機結合體,製造箭杆的最佳材料之一,而箭矢竟然是用價值巨萬的火金製成,這固然可以極大提高火系魔法的發揮度,但單單所耗火金的高額費用只怕就足以讓一個普通的家庭破產吧。

  此時的青年已經有些後怕了,擁有這樣利器的主人竟然拋屍荒野,而殺人者竟然又是名滿大陸的雷馬騎士團的雷馬騎士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忍不住站起身來環顧四周,身怕此時會有人來看到這一幕,尤其是讓那幫雷馬騎士們得知自己曾經看到聽到這一幕,只怕是不會容忍自己活下去吧。

  心中打了個冷突,青年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呆在這裡委實不太明智,若是遇上那雷馬騎士們突然返回察看,只怕自己也要這具屍體一般命喪荒郊了,想到這裡,青年也顧不得許多,伸手將弩箭塞進懷中,又不甘心的仔細搜索了一遍對方腰際,一枚青灰色黯淡無光的戒指和一本破舊的羊皮卷冊又被搜了出來,來不及察看便將戒指和羊皮卷冊匆匆丟入懷中,站起身來,默念咒語,很快地下的屍體便化為一道輕煙鑽入他早已準備好的囊袋中,一切收拾停當,青年又小心的將土坑表面一切拾掇成原樣,瞅了瞅四周沒有異常動靜,這才悄悄溜入林中,藉助森森的林陰消失在深處。

  就在青年離開不久,遠方地平線上無數身影閃動,殷雷般的鐵蹄聲轟然而來,雷馬騎士們去而復返,中年騎士一馬當先,直奔土坑,然而,當一干人到達目的地時,略一觀察變發現了情形的變化。臉色陰沉如水,中年騎士和壯年騎士飛身下馬仔細觀察着土坑各處的變化,由於青年採取的遮掩措施相當出色,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讓中年騎士和壯年騎士心情更加糟糕。

  將整個土坑搜索完畢,壯年騎士站起身來無奈的搖搖頭:「團長,帶走屍體的傢伙是個內行,內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連氣味都被他用揮發的木葉味遮蓋了。」

  中年騎士面色雖然陰沉,但並沒有太失態,點點頭道:「嗯,想不到咱們這一疏忽竟然出了這麼大一個亂子,我懷疑這和方才護教使大人用聖音破魔術針對的死靈生物有關係,這個傢伙竟然將這具屍體帶走了,只能說明這個傢伙是屬於亡靈或者說黑暗類的人物,這個範圍並不大。」

  「唔,團長,這個傢伙應該還沒有離開太遠,我們應該能夠找到他!」壯年騎士臉色一正,將目光投向背後的樹林,「這片樹林背後是什麼地方?」

  立即有騎士回答到:「大人,背後就是墨累河,前面不遠有一座相當繁華碼頭集鎮,來往船隻不少都在這裡打尖補給。」

  「走,我們馬上去!」中年騎士毫不猶豫的上馬率先前行。

第四章

歸家

  賽普盧斯港,這裡是整個尼科西亞王國最大的港口和第三大城市,處於被稱為冥海之角的拉布拉多半島頂端,東臨將蒼之大陸和茫之大陸相隔開來的淡藍之海―――冥海,號稱冥海明珠,由於其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自然環境使得這裡的工商業異常繁榮,由西向東貫穿蒼之大陸西部的墨累河從賽普盧斯城的南面繞城而過,注入冥海,使得賽普盧斯成為兼具海河兩通的優良港口,這裡也是荷馬地區的首府所在地,荷馬地區一直是尼科西亞幾大著名家族―――菲利浦大公一族的封邑,菲利浦家族已經控制這個地區長達兩個世紀,由於長期和國王所屬一族通婚,菲利浦家族現有成員大多具有王族血統。

  眼望着順水而下的商船漸漸靠岸,河水的顏色也逐漸由清涼變得發藍起來,岸邊連綿幾十里的蘆葦帶由東向西,隨風起舞,一點一點透露出溫柔,這裡已經接近海邊,由於受海潮潮汐和重力的影響,水質略重一些的海水倒灌入河口,這裡的河水已經略略有些咸腥味,涼風過處,甚至可以看見幾隻美麗的海鷗順着來自冥海深處的清新海風直趨內陸,清脆悅耳的鳴叫聲提示着遠行歸來和初來乍到的人們,美麗繁華的賽普盧斯到了。

  青年有些尷尬的將自己身體從幾道嫌惡目光的主人旁邊稍稍挪了挪,有些發酸的汗臭氣息雖然若有若無,但還是被十分敏感的同行旅伴所厭惡。身上穿的這套衣服已經好幾天沒有換洗了,不是沒換,而是沒衣服換,一來是乘船東下本來也沒有時間下船,二來心中總有些說不出的心驚肉跳的感覺,讓他感到也許呆在船上是最安全的。

  這是一艘再普通不過的客貨兩用單桅帆船,前半部分一般是用來裝運一些貨物和生活必需品,而後半部分則視情況而定,在有客人的時候可以安置一些簡陋的鋪位,而沒有合適客人的時候,也可以拆掉木板床鋪變成貨艙,極為方便靈活,這種船在墨累河以及河口附近的近海都極為常見。經過三天三夜的航行,一直到快要接近賽普盧斯港時,青年心中總算擺脫了那分若有若無的不舒服感覺,踏實下來,躺在木板硬床上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好覺。

  望着眼前這車水馬龍人來船往的碼頭,青年似乎有些迷茫,這就是自己的家?碼頭正面的稅務司和水上緝私隊的駐所都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和自己三年前灰溜溜離家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差異,但好像又有了什麼變化,究竟是什麼地方變了,青年一時間又說不出來。

  懶散的跳下船,有些憤懣不滿的最後橫了一眼這艘陪伴了自己幾天的單桅船,就這樣一艘破船,居然收了自己三個金盾,若不是擔心雷馬騎士返回發現自己,自己是決不會跳上這支狠宰自己一刀的破船的。

  想到這兒,青年又忍不住瞅了自己懷中一眼,憑藉自己靈敏的感覺,他可以肯定雷馬騎士們肯定宰自己離開後又回到了原地,自己在原地設置的靈覺術雖然沒有什麼大用,但卻十分準確,只要有人移動了那裡,自己的心靈便會立即生出感應,這麼短時間內就有人觸動那裡,除了雷馬騎士們不會有其他人,這幫傢伙返回的目標肯定是自己想要修煉的這具屍體,那麼他們找尋這具屍體的最終目的會是什麼呢?難道想遮掩掩蓋什麼?莫非這具屍體上真有着不為人知的巨大秘密?

  只是眼下自己沒有太多精力來想這些問題了,還是等回到家再說吧,青年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這帶着腥味的碼頭氣息,賽普盧斯,我的家,我回來了!

  看見管家桑德斯居然引着一個衣衫不振的傢伙晃晃蕩盪的進了門,剛踏出廳堂的青年一身剽悍的騎士勁裝,手中纏繞的銀絲繞環牛筋馬鞭輕巧的一收邊縮回到手掌中,青年騎士眼睛仔細打量着走進來這個有些面熟的傢伙。

  「桑德斯,這個傢伙是幹什麼的?」皺了皺眉,一時間沒有看出面前這個傢伙究竟是誰,青年騎士忍不住沉聲問道。

  衣衫襤褸的青年斜瞟了一眼站在台階上方居高臨下的傢伙,還是這副模樣,冷冷的目光讓站在台階上的青年騎士立即認出了對方:「柯默!是你!」

  「不錯是,是我,很意外嗎?」衣衫襤褸的青年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歪着頭回答對方。

  「哼!你還是這副模樣,沒有半絲改變,三年了,你跑到哪兒去了?」青年騎士原本有些激動的心情見到對方臉上那種似笑非笑令人生厭的神色立即冷了下去,臉色也恢復了平常的沉穩。

  「哪兒去了?不是你們讓我出去躲兩年嗎?都三年了,我還超了一年呢,也怕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吧?」衣衫破爛的青年滿不在乎的將目光災庭院內四處打量:「呵呵,看來咱們老爹兩年領地內收成不錯嘛?連牆裡牆外都好好收拾了一番,看來我這一走還是真是為咱們老爹帶來了好運氣呢。」

  眉毛緊緊的擠在一起,青年騎士雄健的身軀略略一挺:「柯默,怎麼這麼說話?難道三年的遊歷還沒有讓你學會半點禮節和規矩?父親大人到大公府上去了,一會兒就要回來,我希望你在父親大人回來的時候說話小心一些,不要觸怒他!」

  看見自己這個不成器的異母弟弟依然是這般桀驁不馴和放蕩不羈,青年騎士心中一陣煩悶,為什麼雷瑟家族竟然會出這種敗類,下人的種就是只能是低賤的下人,即便是他攀上了貴族的血統依然難以改變這個現實。

  他暗嘆一口氣,素來英明果敢的父親大人酒後的一次發泄竟然造就出這麼一個無德無行的浪子,實在是讓他無法釋懷,這三年來雷瑟家族在自己的有力表現下已經獲得了大公的讚許,印象也在逐漸改觀,可這個傢伙一回來,只怕這三年來父親大人和自己盡心竭力的表現又會毀於一旦,可是他畢竟和自己有着同一個父親,也屬於雷瑟家族一員,此時才回來,自己雖然是嫡長子也不好多說什麼,怕是只有等待父親回來再商量如何處置他了。

  見到自己這位自以為是的兄長如此說道,衣衫襤褸的青年微微冷笑:「放心,我釋不會觸怒父親大人的,想必父親大人也不會樂意見到我,我看我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後院吧。」

  輕蔑的掃了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對方,青年騎士冷冷的道:「老老實實?我很懷疑你能做到這一點,否則你也不會夾着尾巴離開賽普盧斯了!你可知道父親大人為你背了多大的黑鍋?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雷瑟家族的一員,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出有損於我們雷瑟家族聲譽的事情!」

  「雷瑟家族一員?呵呵,如此光榮崇高的身份豈是我能夠承受得了的?柯南,在所有人眼中只怕是只有你才能符合這個神聖的角色吧?我若是能承擔得了這樣的身份,只怕三年前也用不着跑路躲避吧?」衣衫襤褸的青年聳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臉色卻不自然的陰沉下來,顯然對方觸及了他心靈中最深最不願意提及的痛處。

  眼見兩兄弟舌劍唇槍明譏暗諷就要鬧一個不愉快,一直在旁邊沒有作聲的管家桑德斯不得不出面勸阻了二人即將爆發的言語衝突,強拉着衣衫襤褸的青年也就是雷瑟家族的庶出二子柯默·雷瑟離開了前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柯默站在冷清的院中默默的望着湛藍的天空出神。

第五章

摯友

  回來兩天了,府中的人都像躲着瘟神一般儘量迴避着柯默,一家之主拉姆拉·雷瑟爵士也只是冷漠的見過一面便再也不想搭理這個似乎和自己英明一點沾不上邊的傢伙,這個傢伙帶給自己只是無盡的煩惱和丟臉,雷瑟家族有這樣一個異類不能不說是自己的生理功能爆發時間地點和環境不恰當造成的,拉姆拉·雷瑟伯爵一直這樣認為。

  表面上柯默似乎與三年前沒有什麼改變,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幅色迷迷外帶玩世不恭的模樣,但只有柯默自己知道,原來的柯默在三年前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後又被拋棄被迫流亡之後就在也不存在了,剩下的柯默是一個三年來為了生存不得不在大陸各地像喪家犬一樣四處奔波求食的傢伙,這種命運一直到一年以前才有所改變。

  在一年前,柯默遇到了一個改變了他一生的人,一個垂死的術師,一個默默無聞的術師,一個在大陸上也很少見的雙職術師,精通死靈法術的隱性黑暗術師卻又對光明系列的法術有着深刻的認知。見到柯默那一瞬間,已經垂死的黑暗術師如同服用了回天靈藥一般煥發了最後的返照之光,將自己畢生所學一股腦兒的傾注給了柯默,讓柯默也難以理解為什麼這個在大陸上一直毫無聲名的術師掌握的東西竟是如此瀚如煙海,而他本人卻又似乎在大陸中毫無聲名,要知道在這個並不安靜的大陸中,作為一名術師是很容易獲得榮華富貴的,但至少柯默從未聽說過這個表面看上去毫無特色的術師。

  僅僅三個月後,術師便永久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走的時候他很安詳,甚至在去的那一瞬間柯默還發現自己老師嘴角流露出來的滿足笑容,讓已經忘了什麼是感動的柯默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傷感,在那一刻已經死亡的淚腺甚至也有復活的跡象。

  老師沒有多餘的話語,除了日常的教學,幾乎沒有其他內容的語言,對他自己的來歷和身份也是諱莫如深,但對技能和知識的教授卻是不遺餘力。然而這一切只有短短的三個月,卻讓柯默恍如隔世,一通百通,無限的知識和道理忽然在自己原本呆鈍的頭腦中一下子清晰起來,猶如潺潺流水緩緩流過心田,一切變得那麼圓通,原來世界亦可這般運行!

  「要想掌握命運,必先掌握力量。」默默吟誦這老師最後的贈言,望着天空出神的柯默一時竟呆了。這句話似乎擁有太深的含義,自己每一次揣摩總能體會出與上一次不一樣的味道,掌握,命運,力量,這三個詞語中間僅用了幾個關聯詞語連接起來,卻帶給柯默以無窮的幻想,什麼是命運?誰的命運,是自己的亦或是家族的甚至所有人的?力量?力量又是什麼?魔法還是武技?智慧還是經驗?財富還是權勢?或者是幾者皆有?掌握?如何掌握?不擇手段呢還是循序漸進?這一股腦兒問題混合着老師臨去之前那雙明亮的眼神,就像纏繞在自己心間的藤蘿,揮之不去,讓柯默總是處於一種煩躁不安的情緒之中。

  「柯默少爺,魯克士家的二少爺和摩多家的三少爺來找您了。」雖然內心對這個回來之後一直有些沉默的二少爺有些驚奇,但桑德斯並不認為他已經改邪歸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何況這位二少爺也不過士一個比自己還低賤的奴隸所生,他從不認為這個傢伙身上會帶有多少高貴的雷瑟家族血統,但這種想法只能深深埋藏與心靈深處,卻不敢發泄出來。

  淡淡的瞥了一眼前來通報的管家,經過三年奔波遊歷的柯默靈覺異常敏銳,尤其是這段時間他發現自己的靈覺更是有每日見漲的跡象,讓他又驚又喜。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對方內心深處的鄙視和不屑,他並不在乎,也許賽普盧斯三條狼的稱號早已經讓大家深惡痛絕,無論是家族內外,還是城裡民眾,提起這三個名字的都會掩鼻而行,若不是自己三人的貴族身份光環罩住,也許造就被憤怒的平民分屍剝皮亦未可知。

  「該來的遲早要來,也許人生就是一場過程,也許細細體會這過程的各種滋味才是人生的真諦吧。」柯默腦中突然閃現出這樣一句奇怪的話語,連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為何經常冒出這些古怪的想法和語句,甚至連夜間休息夜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夢,一些似虛幻又似相識的景像不斷的出現在夢境中,讓他甚至有時候醒來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幻,而靈覺能力的飛速提升也讓他驚喜難辯,難道與自己身邊帶着的那一塊不知名的奇異晶石有關?

  在船上那幾天,自己只覺得睡覺睡得一點也不塌實,每天晚上休息總是一個夢連着一個夢,一直持續到天明自己醒來,有人說只要一醒來夢境就會自然消散,再也想不起夢中的事物,但自己做夢卻好像有如歷歷親臨,直到現在那些夢中的情形一樣清晰無比,這讓柯默百思不得其解之餘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是精神出了狀況。

  想到這兒,柯默又忍不住摸了一下一直貼在身邊的那塊晶石,不過這時似乎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柯默默默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了,沒有再說其他多餘的話,徑直便往自己在府中的小院走去。

  看見柯默消失的身影,桑德斯忍不住悄悄唾了一口口水,裝成一副人模狗樣的深沉狀,難道就可以掩蓋背後的齷齪?

  即使在通往自家小院之時,柯默依然在想自己三年前的往事,三年,不短不長,對自己卻顯得那麼遙遠,三年前的荒唐放縱生涯似乎仍然停留在自己心中,不就是多玩了幾個女人多喝了幾回酒發了點酒瘋麼,有什麼大不了?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連柯默自己都覺得吃驚,話雖然這麼說,但造成的後果確是實實在在的,若不是……自己也不會被逼得背井離鄉四處逃亡了。

  搖了搖頭,想起兩個損友,柯默覺得自己似乎又變回了三年前那個狂放無忌的雷瑟家的老二,一絲陰陰的笑意慢慢在嘴角浮起。

  雄壯如山的馬臉青年和一臉蒼白的瘦削男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但見到出現在大門口的柯默,二人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複雜的神色,那是一種混合了痛楚、屈辱、激憤和回憶的神色,三人目光相對,似乎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房間中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沉默壓抑。

  還是馬臉青年衝上來一拳擂在了柯默的胸口,大吼一聲狂笑道:「你小子終於回來了,老子還以為你真的被人暗殺在荒郊野地里餵狼了呢。」

  蒼白面容的青年男子也慢騰騰的走上前來,一副深沉的模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見自己的死黨裝出一副老練陰沉的模樣,柯默實在忍不住給了對方一腳:「不回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在外面漂泊一輩子,三年了,也怕是足以贖罪了吧?還要死抓住不放,可就別怪我柯默不厚道了。」

  「厚道?厚道難道還會與你沾邊?」馬臉青年撇了撇嘴,「你若是厚道,那賽普盧斯城怕早就沉入冥海去見冥王了吧?不過若是厚道人家,也只怕早就該在這賽普盧斯城消失才對,普柏,你說是不是?」

  「不說這些掃興話了,老大才回來,咱們三個好好去樂一樂,想必老大三年苦行,顛沛流離,也需要好好放鬆一下吧?」蒼白青年始終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看得一旁馬臉青年火冒。

  「嗯,也對,咱們三也有三年未在一起聚一聚了,只怕賽普盧斯造就忘了我們三人的大名了吧?」有些感慨的嘆了一口氣,柯默的神志又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荒唐日子,恣意妄行,終釀惡果,柯默心中卻沒有多少後悔之意,任意妄為是自己性格使然,有意放縱自己為之能夠讓他自己禁錮的心靈尋找到一些新鮮的刺激,他不想太多改變自己,而三年的流亡遊歷生活所遭遇的奇異經歷也讓他學會了他一輩子也難以學到的東西,尤其是遇到了自己的啟蒙教師。

  「為什麼會選這兒?」看着周圍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們,柯默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

  「因為這兒不會招人耳目,若是有人認出我們三人,只怕明天小道消息又會四處流傳,某某三人聚首,只怕我和伊洛特出來的機會就更少了。」有些無奈的舔了一口酒杯中刺口的龍舌蘭酒,火辣辣的酒液滾如厚重燃起陣陣火焰,說不出的痛快,蒼白青年臉上湧起一陣紅潮,他發現這三年似乎對自己的好友改變很大,原本囂張狂放的柯默似乎一下子變了一個人,變得成熟穩重起來,不過偶爾能夠從對方那暗黑的眼珠中尋找到三年前那份不屈和挑釁。

第六章

經歷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三人都只是無言的端起酒杯大口大口的吞下,似乎想借酒精來麻醉自己。有些出神的望着來往進出醉意醺醺的客人們,柯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終於打破了沉默:「好了,我們都別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了,都回來了,總算是好事,難道我們還得做出一副娘們兒狀,哭哭啼啼?笑話!還是說說這幾年你們的情況吧。」

  咧開大嘴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苦笑,馬臉青年攤開雙手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比你們強,接到放逐命令,我就去了莫干高原,那裡有我老爹的一個朋友在人要塞指揮官,在那裡去當了一名軍官,混了兩年,其他不敢說,我的一身武技可是長進不少。」說完,馬臉青年得意的做了一個擴胸運動以顯示自己身體強健。

  「莫干高原,那裡可是獸人們的天堂,你沒被獸人們抓去換贖金?」柯默笑着打趣道。

  「呵呵,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前兩年獸人們還算老實,基本上沒有太多的麻煩,不過聽說我回來後這一年獸人們好像又不太安分起來了。」馬臉青年一臉憂國憂民狀。

  「嗤,好像獸人前兩年安分都是你的功勞似的。」柯默笑着開玩笑。

  「呵呵,那倒不是,我運氣好啊,獸人們安分,免得真刀真槍和他們硬碰硬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前幾年,要塞哪一年撫恤金不花掉幾十萬金盾?也就是看着那兩年平靜下來,否則我才不會去送死呢。」馬臉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絲柯默熟悉的狡猾神色,這個傢伙貌似粗笨,騎士慣用伎倆就是扮豬吃老虎,示人以弱,最後行致命一擊,只是瞞不過自己和旁邊的普騰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難兄難弟。看來這兩年這個傢伙沒白費,不但武技長進不少,而且腦瓜子一樣在琢磨事情。

  「普柏呢?這兩年去哪兒鬼混去了?」柯默又逐漸恢復了往日老大的架勢,舉手投足間已經沒有三人剛聚在一起的生疏感。

  「呵呵,我命苦,被直接送去了鳳凰城,美其名曰求學讀書,其實還不是整一個牢籠,我也是前兩個月才回來,實在受不了裡邊的約束。」蒼白青年輕描淡寫的回答道,顯然不想多提自己的痛苦經歷。

  「哦?鳳凰城?看來你老爹是想讓你好好學習一下從政經驗,去當一個政務官啊。」略帶譏諷的眯起眼睛,柯默心中暗自冷笑,這就是庶出非長的命運,無法繼承爵位,要麼投身軍隊去當炮灰,要麼學點東西混入官場從最基層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或者說就像街上那些四處遊蕩的浪蕩子一樣鬼混,一旦成年就只有帶着屬於你的微薄家產滾蛋,消耗完畢就只有變成路邊的乞丐或者說淪為那些寒酸無比的破落戶,總而言之就是變成垃圾,一堆無人過問的垃圾。鳳凰城是尼科西亞公國第二大城市,位於公國偏西的平原地區,著名的私立大學――鳳凰精英學堂就在那裡,那裡是為公國培養基層官吏的最佳去處之一,但只是培養基層官吏,高級官員是永遠不會從那裡產生的。大陸其他國家也有不少平民來此求學,希望能夠在學成後找到一分滿意的工作。

  有些尷尬的瞅了對方一眼,語言還是那麼刻薄,普柏垂下頭抹抹臉,這是他迴避問題的習慣,「嘿嘿,老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咱們同病相憐,你也知道咱們的以後的命運都不知道會是怎麼樣,都還得活下去啊。」

  長嘆一口氣,柯默無聲的點點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哼,不要灰心,天無絕人之路,上天既然把我柯默生出來,那就不會放任我們不管,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老大,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教士們點化愚夫愚婦們的言語了?」馬臉青年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傢伙從來就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時常冒出的謬論若是讓教會裁判所的人聽見,只怕不判他火刑也得監禁他幾十年,好在賽普盧斯隊這方面管禁並不嚴,這也是賽普盧斯充滿活力有別於其他地區的一大特點。

  「老大,你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輕輕抿了一口酒液,蒼白青年臉上已經是紅潮泛濫了,顯然有些不勝酒力,不過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證明他思維依然清晰。

  「不說也罷,總之比起你們來,就是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了,除了流亡還是流亡,當然這中間也還發生了一些其他你們意想不到的事情,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柯默搖了搖頭,端起酒杯,酒液在口中迴蕩,似在細細體味着什麼。自己這三年的經歷只怕遠遠超乎旁人的預料,臉他自己也不太想回憶起那些日子,雖然磨難對人是一種鍛煉,但這種介乎與生與死以及無限痛苦的磨鍊實在不是一個回憶的好話題。

  「老大,看得出來,你好像有什麼特殊的際遇,我敢打賭。」馬臉青年臉上露出肯定的神色,眼中也跳躍着興奮的火焰,「我感覺得出來,你身上好像有一股我們要塞里那些魔法士特有的味道,老大你是不是學會了魔法?」

  心中一驚,柯默仔細打量了馬臉青年一陣,想不到這小子的嗅覺挺靈敏的啊,自己剛才只不過想借用傳波術竊聽一下旁邊那一座形貌特異的傢伙的談話,就被這小子感覺出來了。

  「呵呵,偶爾機會學會一些不入眼的小東西,怕是難登大雅之堂。」柯默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多解釋,「你們看那邊那一桌人士幹什麼的?」

  順着柯默的目光望去,馬臉青年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開了,雄壯無比的身軀,碩大的頭顱上幾根漂亮的羽毛,岩石般稜角分明的古銅色面容,一般人不敢輕嘗的紅茅燒酒竟然被一整杯一整杯的倒入大口中,一副酣暢淋漓的模樣。

  聳聳肩,馬臉青年略一打量道:「哦,是野蠻人,近段時間,這些傢伙來這邊來得挺頻繁的,好像是他們那邊又遇到了災年,不得不到這邊來買糧食和生活必需品。」

  「嗯,應該是,前兩天我在市場上閒逛的時候也碰見了一些野蠻人運來了不少礦石在那裡換取糧食,大概是過不下去了吧,平素這些傢伙是難得踏足賽普盧斯的。不過那批礦石我看相當值價,不少是煉鑄上佳武器的好東西,只可惜被那幫貪婪的商人霸住殺價,那幫野蠻人又根本不懂,怕是只賣了十分之一的價吧。」咂了咂嘴,蒼白青年滿臉可惜模樣。

  「哦?」柯默心中一動,自己這三年裡跟隨着老師學習,也學了不少修煉器物之術,雖然不很精通,但也知道許多器物一經添加特殊物質煉化,立即身價百倍,遠遠超出器物本身價值,但這需要修煉者本身的實力和添加物的特性。

  「走,咱們過去看看,也許咱們還能碰上什麼奇遇好事呢。」柯默挑了挑眉,一揚頭站起身來。

  不知道為什麼柯默會突然對一幫野蠻人感興趣,但馬臉青年和蒼白青年還是下意識的跟着站起身來跟在柯默身後一搖三晃的走了過去。

第七章

野蠻人

  看到一干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傢伙徑直朝自己這一方走來,為首的魁偉大漢立即警覺起來,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當先一人身上流露出來的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只是對方臉上露出的笑容似乎又不像有什麼惡意,但在這賽普盧斯城中他不敢相信任何人,這些貪婪的凡人內心都是充滿了骯髒的欲望,連血液里都浸透了貪婪,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們是打的什麼主意,身邊幾名漢子甚至悄悄按上了腰間的厚刃砍刀。

  來到一干身材高大的客人旁邊,柯默沒有絲毫侷促和拘謹,隨便拉過一張椅子放肆的叉腿坐下,「能聊聊嗎?」

  一口流利的山地語讓幾名身材異常魁偉的漢子都是一愣,尤其是為首那名壯漢更是驚訝莫名,這年頭凡人中能有人會山地語可真是新鮮事,而且好像對面這個一臉讓人看上去就不舒服的邪笑的傢伙口音還相當標準,連自己也難以聽出和自己同伴口音有什麼不對,巨大的頭顱下意識的點了點,眼睛卻直定定的盯住對方,似要看穿對方想要搞什麼鬼。

  「呵呵,大哥,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不是壞人,我不過是一個對想和你們交個朋友的普通人罷了,也許咱們有緣能夠成為好朋友也不一定。」無所謂的放鬆身體,柯默大大咧咧的微笑着解釋:「聽說你們那邊又遭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