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傳 - 第3章

查爾斯·狄更斯



舞曲的最後一節奏完了,跳舞的人們在房間裡散步,特普曼先生和他的同伴在一個角落裡坐下來,看着在場的人。

「漂亮的女人們啊,」特普曼說。

「慢着,」陌生人說,「等一下才有味兒哪——貴人們還沒有來——奇怪邏輯的地方兒嘛——『造船廠的人』中間,身份高的不認得身份低的——身份低些的又不認得社會上的中等階級——中等階級不認得生意人——部長不認得任何人。」

「那個淡色頭髮、粉紅眼睛、穿着奇異裝束的小孩子是誰?」特普曼問。

「噓,你真是——什麼粉紅眼睛——奇異裝束——小孩子——亂說一通——九十七聯隊的旗手——威爾麥特-史耐普大人唄——名門大族——史耐普家族——非常牛——」

「托馬斯-克勒伯爵士,克勒伯夫人,克勒伯小姐們到!」守在門口的侍應用高亢的聲音喊。整個房間起了一陣大蚤動,因為進來了一位穿了釘着亮晶晶的鈕子的藍色上衣的高大紳士,一位穿藍緞子的大塊頭太太,和兩位也是同樣塊頭的小姐,穿的也是同種顏色的時髦服飾。

「部長——造船廠的首長——大人物——大的不得了的人物,」慈善委員會把托馬斯-克勒伯爵士和他的家庭招待到房間的最裡面的上席去的時候,年青人湊近特普曼的耳朵低低地說。威爾麥特-史耐普大人和其他的顯貴隨即擁上去對克勒怕小姐們表致敬意;而托馬斯-克勒伯爵士則挺立在那裡,從他的黑色領帶上面威嚴地看着眾人。

「史密西閣下,史密西太太,和史密西小姐們,」這是其次的通報。

「史密西閣下是什麼人?」特普曼問。

「造船廠的什麼官兒,」年青人回答。史密西恭恭敬敬地對托馬斯-克勒伯爵士鞠了躬;托馬斯爵士故作謙遜地受了禮。克勒伯夫人通過眼鏡對史密西太太和小姐打量一番,而史密西太太呢,就反過來對某某太太盯一眼,這位太太的丈夫根本不是在造船廠做事的,史密西太太覺得用不着奉承他們。

「布爾德爾陸軍上校,布爾德爾上校夫人,布爾德爾小姐,」——這些是其次的來賓。

「駐屯軍的首長,」年青人回答特普曼先生的探問的眼光。

布爾德爾小姐受到克勒伯小姐們的爇烈歡迎;布爾德爾上校夫人和克勒伯夫人之間的寒暄是極其爇情的;布爾德爾上校和托馬斯-克勒伯爵士相互地遞了鼻煙壺,他們的樣子很像一對亞歷山大-賽爾科克——「他們眼光所及的範圍之內的君王。」

當本地的貴人們——姓布爾德爾的,姓克勒伯的,姓史耐普的——在房間的上席那一頭這樣維護着他們的尊嚴的時候,其他階級的人就在房間的另一頭有樣學樣。九十七聯隊的一些較不顯貴的軍官對造船廠的一些較不重要的官吏們的家屬獻着殷勤。律師們的妻子和酒商的妻子成了另一階層的弄潮兒(糟坊主人的妻子拜訪布爾德爾家族去了);還有湯林孫太太,開郵政局的,似乎根據雙方的同意做了生意人階層的領導者。

當時一位在他自己的圈子裡最活躍的人物,是一個小胖子,頭上的黑頭髮直豎着,中間一片廣大的平原——這是禿頂的史輪謨醫生,九十七聯隊的軍醫。這位醫生跟每個人都談得來,一道吸鼻煙,跟每個人都交談,他笑樂、跳舞、打趣、打惠斯特,無所不會,也無處不到。這些事情已經可以夠他忙的了,可是這位小小的醫生卻還有一件比什麼都更重要的事情——孜孜不倦地對一位小小的老寡婦大獻殷勤執着而爇烈。這位寡婦的華麗的衣服和許許多多的飾物,說明了她有着令人極其可羨的補助。

特普曼和他的同伴,兩對眼睛都對那醫生和寡婦盯了好一會兒,打破了沉默。

「有錢得很——老女人——目中無人的醫生——這主意不錯——逗個樂,」這些是他嘴裡說出來的自個可以領悟的字句。特普曼用詢問的眼光看看他的臉。

「我要和那寡婦跳舞,」年青人說。

「她是誰?」特普曼問。

「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她——讓我來擠掉那醫生——馬上開始。」年青人隨即走到房間的那一邊,靠在一隻壁爐架邊,開始用一種尊敬而憂鬱的戀慕神情盯着那老婦人的胖臉。特普曼先生無言的驚訝着。年青人進展得很快;小小的醫生和另一位女士跳舞去了——寡婦的扇子跌落在地上;年青人拾了起來,呈送了上去——一個微笑——一個鞠躬——一個屈膝禮——幾句談話。年輕人大膽地走到司儀那裡,之後回來;一點介紹的手勢;年青人就和布及爾太太參加了四組舞了。

這簡捷的過程使特普曼大為驚訝,然而醫生卻跌破眼鏡慌了手腳。年青人是青春的,寡婦被奉承上了。醫生獻殷勤但沒人理睬;而醫生的憤慨對於他的泰然自若的敵手也是毫無作用。史輪謨醫生慌得目瞪口呆了。他,九十七聯隊的史輪謨醫生,頃刻之間就被一個人踢倒在地上了,而這人是從來沒有誰見過的,並且就是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史輪謨醫生——九十七聯隊的史輪謨醫生,被拋棄了!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這樣的然而事實如此;他們明明是在那裡。什麼!介紹他的朋友!能相信他的眼睛嗎!他又看看,不得不痛苦地承認他的視覺器官沒出什麼毛病;布及爾太太正和屈來西-特普曼跳舞,這是百分百正確的事實。明明是那寡婦正在和他跳舞,她跳到這裡,跳到那裡,而且特別有勁哪;特普曼也在跳來跳去,臉上帶着最莊嚴的表情,他(像許多人一樣)在跳舞的時候顯出一種神氣,仿佛覺得四組舞不是什麼隨便玩的玩藝,而是一種對感情的嚴肅考驗、需要不屈不撓的堅定來的。

醫生沉默而一忍面忍地忍受了這一切,還有隨後的一切端茶、斟酒、遞餅乾、獻媚等;但是後來陌生人出去送布及爾太太上她的馬車時,他等了幾秒鐘也就迅速地衝出了房間,那勉強忍耐壓制到現在的全部憤慨就從臉上各處冒了出來。激動得渾身大汗。

陌生人正走回來。特普曼跟在他旁邊。他低聲說着什麼,還笑出聲。醫生簡直想要他的命。他在得意哪。他勝利了。他囂張呢。

「先生!」醫生用嚴肅的聲調說,遞上一張名片,退到過道的一個角落裡,「我叫史輪謨,史輪謨醫生,閣下——九十七聯隊——查特姆營房——我的名片,閣下,我的名片。」他還打算再說些什麼,但是滿腔憤慨哽住了他的喉嚨。

「啊!」年青人冷冷地回答,「史輪謨——多謝羅——客氣啦——我現在沒病,史輪謨——等我生病的時候——再去拜訪你。」

「你——你是一個裝模作樣的人,」暴怒的醫生喘息地說,「一個膽小鬼——一個懦夫——一個騙子——一個——一個——什麼也不是的,把你的名片給我。」

「噢,我說呀,」年青人說,側着身子,「這兒的混合飲料太濃——慷慨的東家——太笨啦——非常之笨——檸檬水好得多——問得慌的房間——有歲數的老人家——明兒早晨可要受罪啦——殘酷——殘酷;」於是繼續走了一兩步。

「你是住在這旅館的吧,閣下。」激憤的小胖子說:「你現在醉了,明天早上你看着吧,閣下。我會把你找出來的,閣下;我會把你找出來的。」

「沒關係,你去找吧,」泰然的年青人回答。

史輪謨醫生臉上顯出一種兇惡相,忿然把帽子向頭上一批;年青人和特普曼先生上樓到後一位的臥室里,去把借來的羽毛還給一無所知的文克爾。

那位紳士如死豬一般睡得正熟;衣服很快放回了原處。年青人十分興奮;特普曼呢,被葡萄酒、混合飲料、燈光和女人們弄得神魂顛倒了,覺得今晚是個絕妙的笑料。新朋友告別了;他為了找出睡帽口而費了一點兒手腳,並且也因為排命要戴上睡帽而打翻了蠟燭台,經過一串繁複的章程而終於上了床,很快就去與周公相會了。

第二天早上剛剛打了七點鐘,匹克威克的博學的頭腦在無意識的狀態中就被臥室門上的響亮的敲擊聲從睡眠喚醒了。

「誰呀?」匹克威克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問。

「擦靴子的,閣下。」

「什麼事?」

「對不起,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穿鮮艷的藍色禮服、帶一隻有P.C.兩個字的鍍金鈕子的?」

「大概是送出去洗了吧,」匹克威克想,可能這人忘記是誰的衣服了——「文克爾,」他說,「過去第二個房間,右手邊的。」

「謝謝你,閣下,」擦靴子的僕人說,走開了。

「什麼事呀?」特普曼叫喚說,房門上的大聲敲擊把他從健忘的安眠中驚醒。

「我可以和文克爾閣下說句話嗎?」擦靴子的僕人在外面答道。

「文克爾——文克爾,」特普曼對裡面房間叫喚着。

「哈羅!」從被子下面發出的微弱的聲音回答。

「有人找你——在門口——」屈來西-特普曼勉強說了這些字句之後,轉過去又睡得人事不知了。

「找我!」文克爾急忙跳下床,馬馬虎虎地穿上衣服。「找我?在這種偏僻地方——究竟誰會來找我呢?」

「一位紳士在咖啡間裡等你呢,閣下,」文克爾開了房門僕人說:「他說他不耽擱你多少的工夫,但是他非見你可。」

「奇怪!」文克爾說:「我馬上下來。」

他匆匆用一件旅行披巾和一件便袍把自己塞進去,走下樓梯。一個老婦人和兩個侍者正在收拾咖啡間,一個穿着簡便制服的軍官正望着窗外。文克爾進去的時候,他轉過身來,把頭硬倔倔地一點。他吩咐僕人們退出之後,很細心地關上了門,於是說,「是文克爾閣下吧,我想?」

「我正是文克爾,閣下。」

「你不會感到意外吧,閣下,我要通知你,今天早上我到這裡拜訪你是為了我的朋友,九十七聯隊的史輪謨醫生。」

「史輪謨醫生!」

「史輪謨醫生。他叫我轉達他的意見,你在昨天夜裡的行為不是任何紳士所能忍受的;也不是(他又說)任何紳士能夠對別的紳士所能做得出來的。」

文克爾先生的驚訝在臉上是如此之真實和明顯,史輪謨醫生的朋友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繼續說——「我的朋友,史輪謨醫生叫我說,他堅決相信你昨天夜裡是醉了,所以干下了令人不恥的行為,可能不知道你對於別人的侮辱是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委託我說,假使你認為這是你醉後的失態,請求諒解的話,他同意接受你的書面的道歉,根據我的口授、由你親筆寫下來。」

「書面的道歉!」文克爾先生重複他的話說,是驚訝聲調中最強調的聲音。

「當然你知道兩者之間的抉擇的,自個衡量吧,」來訪者說,冷冷地。

「你是受了委託把這些話指名指姓帶給我的嗎?」文克爾先生問,他的腦子被這一突然談話弄得一團糟了。

「我當時並沒有在場,」來訪者回答,「因為你堅決拒絕把你的名片給史輪謨醫生,所以史輪謨醫生就叫我替他找出穿一件很不平常的上衣的人——那是一件鮮藍色的禮服,有一顆鍍金鈕子,上面有一個半身像,和『P.C.』兩個字。」

文克爾先生聽到這樣詳細地描寫他的衣服,驚訝得不知所措了。史輪謨醫生的朋友繼續說:

「根據在賬房的探問,才知道那件上衣的所有者是昨天下午和三位紳士同到這裡的。我就叫人去問被認為大約是你們中的領袖的那位紳士;而他立刻叫我來找你。」

假使洛徹斯特堡壘的主塔突然從基礎上走出來,站到咖啡間的窗戶對面,這事使文克爾先生發生的驚訝,也無法比他聽了這些話之後的深刻的驚駭來,這是什麼跟什麼。他的第一個感覺是他的上衣被人偷去了。「你能夠等一會兒嗎?」他說。

「沒問題,」那位不受歡迎的來客回答。

文克爾先生急忙跑上樓,用顫抖的手打開了旅行袋。上衣是在老地方,但是在仔細察看之下,有在昨天夜裡曾經被人穿過的明顯的痕跡。

「一定是這樣的,」文克爾說,衣服從手裡落下。「飯後我喝了太多的酒,模糊地記得後來曾經在街上散步,怞着雪茄。事實是我喝得太醉了;可能是換了禮服然後去了什麼地方那裡,得罪了誰?應該是這樣;而這信息就是那件事情的可怕的後果。」文克爾想到這裡,回頭向咖啡間走去,抱着悲慘而莊嚴的決心,打算接受好鬥的史輪謨醫生的挑戰,承受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一切後果。

由於種種的因素考慮,文克爾作出了這個決定;第一是他在匹社的名譽。他向來被推崇為在一切娛樂和技藝方面的崇高的權威者,無論是進攻的,防禦的,或是無所謂的;假使他在這第一個實地試驗上就退縮起來,而且當着他的偉大領袖的面退縮起來的話,他的聲名和地位將要永遠消失了。何況,他記得常常聽到這類事情的門外漢的猜測之辭,說是由於副手們之間的諒解的安排,手槍是極少真正上了子彈的;再者,他想到,假使他叫史拿格拉斯做他的副手,並且在他面前把危險活龍活現地描寫一番,那史拿格拉斯也許會把事情告訴匹克威克領袖,而匹克威克呢,當然會立刻報告地方當局,這樣就可以防止他的擁護者被殺害或是打成殘廢。

他這樣想着,回到咖啡間,表白了他願意接受醫生的挑戰。

「你可以給我介紹一個朋友,來商量碰面的時間和地點嗎?」軍官說。

「完全用不着,」文克爾回答:「你先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以後找一個朋友同來就是了。」

「今天日落的時候行嗎?」軍官用淡漠的聲調問。

「沒問題,」文克爾回答;心裡卻覺得一團糟。

「你知道畢特碉堡嗎?」

「唔;我昨天看到的。」

「請你走到堡壘的一隻角落那裡時,拐進沿着壕溝邊上的田地,走上向左手邊的一條小路,再往前走,我在那裡等你;我可以把你領到一個更隱僻的地方,在那裡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怕有人來打斷。」

「怕有人來打斷!」文克爾想。

「沒有其他什麼要布置了,我想,」軍官說。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了,」文克爾回答。

「早安。」

「早安,」軍官大步走開的時候,噘起嘴來吹了一支輕快的曲子。

這天早飯吃得很沉悶。特普曼經過昨天夜裡那場不習慣的消遣之後,到現在還不想起來;史拿格拉斯似乎正在富有詩意的意氣消沉的心境之下;連匹克威克都對於沉默和蘇打水表示出不平常的愛好。文克爾先生急切地等着機會來臨。終於它來了。史拿格拉斯提議去看一看堡壘,而大夥之中唯一情願出去散一散步的只有文克爾,所以他們一道走了出去。

「史拿格拉斯,」他們走上爇鬧街道之後,文克爾說:「史拿格拉斯,我的好朋友,你能夠替我保守一個秘密嗎?」他一面這樣說,一面極其誠心誠意地希望他不能夠。

「能,」史拿格拉斯回答。「讓我發誓——」

「不必,不必;」文克爾打斷他,他的同伴真心保證不泄露消息的想法把他嚇壞了:「不要發誓,不要發誓;完全不必要的。」

史拿格拉斯就把他的一隻已經根據詩歌的津神向天舉起的手放了下來,做出傾聽的樣子。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好朋友,這是一件關係到名譽的事,」文克爾說。

「你放心吧,」史拿格拉斯握着他朋友的手。

「是跟一個醫生——九十七聯隊的史輪謨醫生,」文克爾想把事情說得儘可能地莊嚴點:「跟一個軍官決鬥,他的副手也是一個軍官,時間是今天黃昏,地點在華特碉堡那邊的荒地上。」

「我陪你去,」史拿格拉斯說。

他是驚訝的,但不沮喪。因為在這種場合,恰恰是除了決鬥的本人之外,別人一般都能夠很鎮靜的。文克爾忘記了這一點。他用自己的感情忖度了別人的感情。

「結果也許是很可怕的,」文克爾說。

「我看不至於,」

「我相信那醫生是一個很好的射手,」

「軍人們大多都是,」史拿格拉斯鎮靜地說,「不過你也不賴,不是嗎?」

文克爾作了肯定的答覆;他發覺他還沒有使他的朋友吃驚到合適的程度,所以他轉換了陣地。

「史拿格拉斯,」他說,聲音由於激動而顫抖,「假使我死了,你可以在我就要交給你的小包里找到一封信,是我留給我的——我的父親的。」

這一進攻註定還是失敗。史拿格拉斯是被感動了,但是他對於負責送出這一封信欣然承諾,好像他為了一個朋友,值得。

「假使我死了,」文克爾說,「或者是那醫生死了,那麼你,我的親愛的朋友,就要作為從犯而受到審判。我豈不是造孽要連累我的朋友受到流放——說不定還是終身放逐哪!」

這話使史拿格拉斯全身略微畏縮了一下,但是英雄主義是不可征服的。「為了友誼的緣故,」他豪邁地叫喚說,「我願意冒一切的危險。」

各有各的鬼胎各有各的心思,默默地並肩而行;這時候,文克爾先生心裡是多麼恨他的同伴的忠誠的友誼啊!早晨的時間就這樣漸漸過去了;他漸漸急了。

「史拿格拉斯,」他突然站住:「不要阻擋我為了這件事——不要向地方當局打小報告——不要喊什麼維持治安的官吏把我或是史輪謨醫生——現在駐紮在查特姆營房的九十七聯隊的軍醫——拘留起來。阻止了這場決鬥;——喂,不要啊!」

史拿格拉斯強烈地抓住他朋友的手,爇情的回答說,「萬萬不會!」

一陣顫慄掠過了文克爾的身體,因為他該死心了,他無法叫他的朋友害怕了,而他是註定了要做一個活靶子了。

這件事的一切情況已經正式對史拿格拉斯作了交待,之後從洛徹斯特的一個製造商租到了連帶火藥、子彈、銅帽子等必要附件的決鬥手槍,朋友倆就回了旅店;文克爾在沉思將臨的一場決鬥;史拿格拉斯則去安排戰鬥的武器,使它們可以隨時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