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公主 - 第2章

鮮橙

  「三十六計?」「啊!錯了,是三十六姬。」他故作吃驚地看着我,挑眉說道:「你在和我談條件?」我真想抽他那張漂亮的臉!「不是談條件,是在勸你啊!我是為了你好!」「嗯!」他開始脫衣服。「你和我上床會留下陰影的!」「嗯!」他的外衣已經脫下來了!我一邊往床里爬,一邊威脅道:「你別過來啊,我可不是平常人,我可會妖術的啊!」天啊!難道要逼我把丁小仙召喚過來帶我回去?姑奶奶還沒混夠呢就要回去?他笑,已經光了膀子,伸手過來抓我,我把腳踹過去,喊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那你怎麼動腳?」「我,我是女子,而且我也沒動手,我動的是腳!」「你比我想的有趣,今天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吧!」他說。我心頭怒氣頓起!這爛人,白吃饅頭還嫌面黑!趁他一個不注意,「斷子絕孫腳」就踢了過去!「滾!姑奶奶倒不介意和你這個帥哥上床,可是就是不願意被人強迫!」我怒道。

  他愣了片刻,有些消化不了我的話。我趁着這個機會,連忙爬到床的另一頭,一臉防備地看着他。他面色暗了下來,冷笑一聲說道:「你還以為我真是看上你了?我說過了,我是來破你貞潔的。」「幹嗎要破我貞潔?」我捂着被子問道。他冷笑,「你在裝傻?」「裝傻?」「你難道不知道,明天出發前會有兩國的女官給你驗身,點上守宮砂,以表明你出門的時候還是處女之身?」「那又怎麼樣?」我現在的大腦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思考,只是下意識地問。

  「怎麼樣?」他笑,「你說呢?一個殘破之身的公主,我瓦勒還會要麼?」

  我倒!既然不想要,那幹嗎還要逼着我去和親?「那你就敢明目張胆地來,也不戴個面具?我明天要是指證你強暴了我,你怎麼說?」

  「呵呵,誰會信呢?」靠!姑奶奶在你身上抓兩道,再咬兩口!看他們信不信!「而且我既然敢親自來,就有讓你明天說不清楚的法子。」他說。我穩一穩心神,他這麼做是受了瓦勒皇帝的指使麼?那豈不是成了放屁脫褲子,多此一舉!如果不是,他又是為了什麼?「是你不想讓和親成功!對不對?」蒙上一蒙吧。他眼神里有一絲震動!看來蒙對了!「既然你不想讓和親成功,也不只有這一個法子!我還有另外的一個法子!」我咬牙說道。

  他懷疑地看着我,我迅速爬下床去,從床底下的小箱子裡掏出我的小包袱,說道:「帶我出宮,我一個人跑路,絕對不露餡,明天照常舉行不了大典,怎麼樣?你也不用委屈得來睡我!」

  這廝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低頭看看我手中的包袱,再抬頭看看我的臉,似乎我是個怪物。

  「怎麼樣?這買賣你不虧!」「你包袱里是什麼?」這廝冷冷地問。我戒備地把包袱往身後藏,姑奶奶好不容易才順來的東西,這廝別見財起意才好!(作者:馮陳楚楊你個沒出息的!人家是堂堂瓦勒三皇子,什麼財寶沒有見過,能看得上你這點金子?)

  「不給我看?」他冷笑。這廝一冷笑,連威脅都沒有用到,我就什麼氣節都沒有了,老老實實地把包袱遞了出去。他打開包袱,裡面的金簪啊,金葉子啊什麼的嘩啦啦地掉了一地,我覺得我心肝都疼了,急忙蹲下身去撿。

  「你不能小心點啊?黑燈瞎火的,少兩件怎麼辦?」我一邊撿一邊埋怨道。

  這廝卻沒有了反應,我不禁有些納悶,抬頭一看,他還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把金葉子重新放進包袱里包好,然後再把包袱背到自己的背上,說道:「你既然能這麼輕易地進來,帶我出去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怎麼樣?把我帶出去,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在你面前出現!」我信誓旦旦地說道,恨不得舌生蓮花,把這廝說動了。「你要出去幹什麼?」「江湖!遊歷江湖!吃喝玩樂,賺金子,泡帥——」我強行壓下下面的話,兩眼冒光地看着三皇子!「帶這些金子?」「嗯!」我點頭,激動得像條小哈巴狗,如果我要有尾巴的話,它現在一定搖得驚天動地。

  「你可知道你那架上的一小件就能頂這一包袱金子?」他指着我屋裡的百寶架說道。

  「啊?哪件?」我急忙跑到架子前,看着上面擺的n件玉器,天啊!他那個老奶奶的,這些玉真的這麼值錢啊?這麼說多少也得順幾件!我一臉激動地摸摸這件,然後又拿拿那件,把坐在床上的那廝來我這裡的目的忘了個乾乾淨淨!「你說哪件最值錢?」我回頭問道,沒想到那廝卻跟到了我身後,腦袋一下子碰在他的下巴上,真疼!那廝摸着下巴,一臉的陰森,冷冷問道:「你到底是誰?」「呵呵,」我乾笑,「你瞧你這話說的,難道你還走錯了地方?我當然是福榮公主了!」

  他冷哼一聲,「福榮公主還會順她宮裡的金子?還會不知道她架子上哪個玉器最貴重?」

  「你看你,還光着膀子呢,冷不冷?還是穿上衣服吧!」我故意打岔。他冷笑,往前逼過來,我往後退,身後就是架子,已經無路可退了。他伸手撐在我的身體兩側,把我鎖在身前,細微的呼吸就在我的耳邊。「說,你到底是誰?真的福榮在哪裡?」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過曖昧了!電視上男主角耍帥的時候一般都是這個姿勢的!我再往後仰仰身體,已經靠在了架子上,不敢使勁,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架子倚倒了,那上面放的可都是「金子」啊!不可以破壞文物的,那可是犯法的!他好像看出了我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狠聲說道:「說!真的福榮在哪裡?」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打着哈哈說道。「噢?你還不肯說實話,是不是?」他湊到我耳邊笑道,嘴唇似有似無地滑過我的耳垂,我不禁咧嘴,呵,這廝想幹嗎?這,這不是來勾引無知少女麼!「三皇子,你可得放尊重點,蘿蔔雖小可是卻在輩上呢,我好歹也是你的後媽啊!」

  聽到我這句話,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離我遠了一些。我好容易鬆口氣,趕緊深呼吸一下,剛才我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了,但是,當我看清他黑黑的漂亮臉蛋時,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唉!怎麼又去占口頭上的便宜!惹惱了他我吃不了兜着走啊!我嚇得緊閉上眼,撇着嘴,等着他發怒,可是半天卻沒有動靜。偷偷地睜開一隻眼,他竟然在笑!笑得很好看。我趕緊念阿彌陀佛,不怕夜貓子哭就怕夜貓子笑,他一笑,准沒好事!果然,只聽他笑着說道:「你說我要是殺了你,明天會不會有真的福榮公主出來?」「不會!」我立刻堅定地說道。「噢?」「因為我就是真的福榮公主!」這個時候,假的都得說成真的,更別說我就是真的了,稍一遲疑我怕我的小命就喪在今晚。「據說福榮公主是個才女。」「嗯!」我趕緊點頭,這廝不會想考考我吧!「噢?」他掃了一眼架子旁我書案上的東西,隨口問道:「那《尚子》公主應該都背得很熟了吧?」「《傻子》算什麼?本宮七歲的時候就會背了!」我趕緊應承道,不禁也犯糊塗,怎麼這個世界還有叫《傻子》的?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接着說道:「那請問公主,那《傻子》的第七十三篇寫的是什麼?」寫的是什麼?啊?問我寫的是什麼!「哈哈哈哈哈……」我開始放聲大笑,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一樣,先拖延一點時間,那些宮女們都死絕了麼?為什麼姑奶奶笑這麼大聲還沒有動靜,就算是中了迷藥,也快醒了吧?

  這廝看我笑,倒也不惱,也面帶微笑地看着我笑。笑了半天,我實在笑不下去了,只得裝成強忍住笑的樣子,說道:「三皇子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都說了八歲的時候就會背了,現在問我這麼個簡單的問題,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八歲?剛才不是還說是七歲麼?」他故意驚問道。「嘿嘿,」我乾笑一聲,「七歲是正着背,八歲就能倒着背了。」他笑出聲,「那七十三篇也能倒背?」「那是當然!」我驕傲地說道,做出一副很臭屁的樣子!突然,有人輕輕地叩門,我頓時緊張起來,是沈老頭,還是別人過來救我?我緊張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他也靜了下來,側過頭去傾聽着。「公子,時候不早了,該走了!」外面一個低沉的男音說道。唉,和他是一夥的!我一下子失望透頂。三皇子看出了我的失望,笑了笑,轉身走到床邊去穿衣服,我有些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放過我了,只傻傻地看着他。片刻,他穿戴好了就往門口走。「你不殺我了?」他點點頭,「留着你可能還有別的用處。」「也不採花了?」我倒!一不注意想什麼就問什麼了。他回頭,挑挑眉毛,壞笑,「失望了?要不我就將就一下?」「別!」我趕緊擺手,「你快走吧!別委屈了自己!」他沒再說話,打開門一閃身出去了,旁邊站了一個男子,垂首和他說了幾句,兩人一眨眼就沒了蹤影。我拖着腳爬上床,一下子癱在了那裡。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是有刺客想來殺我,那豈不是一殺一個準啊,搞半天這深牆大院的防的都是我啊!



9



  又驚又怕、迷迷糊糊地睡着,明天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着我呢,還是先睡會兒再說吧。

  一直睡不踏實,迷迷糊糊的。天還沒亮,就有宮女叫我起床,然後就是沐浴更衣,鬱悶啊!人還沒有睡

醒就要洗澡,再說昨天晚上剛洗過,難道這裡的人都有潔癖?由於晚上沒有睡好,眼睛紅紅的,連眼皮都是腫的。素兒她們還以為我昨夜哭過,一個個表情跟死了親媽似的。我想至於麼?姑奶奶昨夜徘徊在受強暴和被殺邊緣的時候,你們還不是睡得跟死豬似的,現在倒擔心起我來了!隨着她們折騰,洗完了澡倒沒有急着給我穿禮服,先是來了兩隊女官,服色鮮明。還真像那廝說的一樣,兩國的人一起來給我這個公主驗身,希望原本那個福榮公主沒有偷會過情人,不然可就害慘了我!檢驗的過程簡直是沒有人權的!就算我現在貴為公主,可是一樣得老實地聽這群女官的擺布,幸虧最後檢驗的結果出來,姑奶奶倒沒有折了面子,福榮公主還是原裝!然後兩國的女官就一起從一個極其精緻的白玉小瓶里挑出些殷紅的東西來,點在了我的手臂上,那紅膏剛剛接觸我手臂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了刺痛。難道這就是守宮砂?我嘆道。我覺得自己從早上起來,就像是一頭上了屠宰場流水線的豬,現在都搞完了,檢測也合格了,於是一個「合格」的章「啪」的一聲往我那「肘子」上一扣,好了!終於可以上市了!兩隊女官告了罪就下去了,然後素兒她們就開始給我上妝。別以為人家古代的化妝品少,少那是因為沒錢。皇家能沒錢麼?當然不能,所以這妝搞得就像是給房子裝修,照常得刷個三四五遍!這周國的風俗和別國的不同,新娘的頭髮是先不能梳的,要等出門的時候由母親來梳,所以我也只能先披散着頭髮,烏黑光亮的秀髮一直拖到腳踝,漂亮是漂亮,可是就是覺得墜得腦袋不由自主地要往後仰!搞好了臉,接着就是司管大禮的女官替我穿大典時的衣服,連素兒她們這些平時貼身的宮女都不能插手。這才是真正的里八層外八層,最後穿完了,我已經覺得自己跟木乃伊有得一比!

  等全都折騰完,素兒她們也把自己都折騰夠了,她們是我宮裡的宮女,這次是要陪嫁的。還有那「三十六計」排在我身後,場面甚是壯觀!我從起來連涼水還沒有喝一口,就有禮官來通報說時辰已到,請福榮公主移駕行禮台。我這就開始領着我龐大的陪嫁隊伍隨着禮官往行禮台挪,是的,只能是挪,因為穿了那麼多的衣服,我走不快!等我「吭哧吭哧」地爬了一百多級台階,氣喘吁吁地爬上禮台時,我的皇帝哥哥已經率領着周國的文武百官,還有瓦勒的迎親使團在那裡等着我了。禮台下是排排站的士兵,放眼看去有些像老謀子的《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場面,黑壓壓的一片,場面是何其壯觀啊!皇帝哥哥站在那裡看着我,那氣勢,天生的皇帝料!他旁邊還站了一個貴婦,是個太妃,我的貴妃親娘和皇帝哥哥的太后母親早就結伴去了西天,所以皇帝哥哥只得從後宮中抓了個太妃出來幫我梳發。我一步步,極其莊重地走向皇帝哥哥和太妃,我才知道為什麼皇家的人看起來都有一種威嚴的氣質,那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後養的,那是被衣服和頭飾壓的!就我這身衣服厚得估計連五公分長的刀子也刺不透!我在皇帝哥哥面前跪下,太妃身邊的一個女官跪行着端出一個紅漆盤子,上面擺了個純金的鳳冠,鑲嵌了不知多少寶石珍珠。真實惠,一定要記得跑路的時候順便帶着它走,我想。盤子上還有一把金剪刀,素兒提前和我說過,這剪刀是用來剪髮的,要遠嫁的女兒都會剪下一縷青絲留在故土,以表示對故土的留戀。我拿起剪刀,沉甸甸的,要是能把它也順走就好了,可惜人太多了,實在沒有機會。我從身後攏過頭髮,剪多少呢?這把頭髮實在是太礙事了,墜得姑奶奶腦袋疼,於是就把頭髮都攏到左手裡,右手拿了剪刀,一咬牙,使勁地剪了下去!呵,這回輕鬆多了,頭髮只長到背部了。

  「公主!」素兒她們哭喊道,一群宮女都哭倒在地。我一愣,不明白她們這是怎麼了。我看看放在盤子裡的一把頭髮,再看看一個個悲痛欲絕的宮女。抬頭看看,皇帝哥哥的臉色也不太好,太妃的眼睛裡都含了淚水,我倒!我才想起來素兒說過這剪下的頭髮多少是有講究的,一般嫁得越遠剪得也越多,越表明對故土留戀,但是一般嫁人都是喜事,而且這周國的女人最重自己的頭髮,剪的時候也都是意思一下,剪下一點兒就算了,可能還沒有我這麼實在的,一下子都剪了!難怪這群人會哭倒,她們一定是誤會我對故土難捨了!這回可好,我無意間來了這麼一下,勾起了傷感,就連旁邊的一些老臣都開始落淚了,也不能怨他們脆弱,一國根正苗紅的公主被逼和親是挺鬱悶的!太妃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走過來在我身後站住,開始給我盤頭。又一個宮女過來,端過了一盤子的頭飾,都是金光閃閃的,看得我又是一陣心跳。沒想到那太妃太過吝嗇,都沒有往我頭上插,只揀了幾隻髮夾,把我的頭髮固定好,然後就把鳳冠輕輕地戴在了我頭上。

  我立刻覺得自己的腦袋沉了一沉,脖子短了兩分,真是沉啊!「孩子,自己保重!」太妃輕聲道。我站起身來,按着提前演練好的,緩緩地走向皇帝哥哥。他站在那裡從旁邊太監端的盤子裡拿出一把玉如意來,我伸出雙手去接,嘿嘿!又是個寶貝!一定可以換不少錢!我想。

  我的手抓住了玉如意,皇帝哥哥卻沒有放手,我稍微用了點力,他還是沒放,幹嗎?捨不得啊?我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透過面前的珍珠穿成的流蘇,我看到了皇帝哥哥的臉,帶着一絲悲傷的臉,眼睛裡透露出來的也都是哀傷。我一愣,手更加用力了些,皇帝哥哥好似突然清醒了一般,臉上換上了平和的微笑,把玉如意放到了我的手中。我接過後轉身往前走,旁邊是周國的文武百官,台下是周國的將士,按禮我得面向他們接受他們的朝賀。腦袋上的鳳冠越發沉了起來,衣服也像一副盔甲套在身上!我想我一定走得極其莊重典雅,因為穿了這麼多,我想輕浮都輕浮不起來啊!「諸位大人,台下的將士們!今我福榮離此故土……」我機械地背着她們提前教好的台詞。唉,肚子都在叫了。連累帶餓的,身體忍不住晃了晃,這一晃不要緊,就覺得頭上的鳳冠要掉,千萬別砸場!我小步地移動了一下,想來保持腦袋上鳳冠的平衡,誰曾想這一挪,壞了,一下子踩到了長長的裙角,這平衡是如何都保持不了了。於是,在我背完我最後一句台詞「終不忘故國」的時候,我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我傻眼了,這場戲要砸了!



10



  場子裡一片寂靜!突然,旁邊的文臣隊伍里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公主啊!老臣無能啊!讓公主為我大周受此羞辱啊!」我扭頭一看,一個起碼七十多歲的老頭哭倒在地,一邊哭還一邊捶胸,然後又用腦袋撞得地板咚咚響。

我驚得還沒有回過神來,黑壓壓一群人都跪下了,大周的文臣武將,個個眼裡都含淚水。再看台下,士兵們也一下子跪下,動作那叫一個齊,我估計就算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的體操表演也不過就這個水平了。整個一個大場地里,只剩下瓦勒的使者們,還有我的皇帝哥哥、太妃還站着,別的人都陪着我跪下了,台上台下一片哭聲!我傻眼了!我知道我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傻眼的!現在氣氛這麼好,我怎麼也得配合一下啊,哭!必須得哭!我現在得哭得如同梨花帶雨才好!可是,可是為什麼我就哭不出來呢?明明心裡很高興終於可以出這個囚籠了,現在哪裡哭得出來啊!我得啟發我自己!嗚嗚嗚,我宮裡那麼多值錢的古董不知道素兒她們給我收拾出來沒有,就算收拾出來了,那麼沉笨的東西,我可怎麼帶着它們跑路啊!嗚嗚嗚,那可是錢啊,沈老頭不知道現在在哪裡,我能這麼信任他麼?

如果萬一他幫不上忙怎麼辦?我跑得了麼?跑不了是不是真的要去嫁給那個老皇帝了?不知道老皇帝是不是和三皇子那廝一樣帥!嗚嗚嗚,為什麼早上不讓我吃飯?我現在好餓啊!嗚嗚嗚,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嗚嗚嗚,鳳冠好沉啊!嗚嗚嗚,衣服也這麼厚,捂死我了!嗚嗚嗚,丁小仙,你個沒良心的,這麼折磨我!嗚嗚嗚……淚水如同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嘩嘩地從我臉上奔騰而過!一會兒的工夫,我面前的地上便濕了一片!

(作者:我倒!馮陳楚楊你個不要face的,太誇張了吧!)終於,當我正在尋思自己這麼有天分,以後回去了是去做演員呢還是當導演的時候,就聽見禮官那響亮的聲音:「禮畢!請福榮公主啟程——」天啊,總算結束了。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衣服太笨重,起身困難得很,一看這個,素兒和另外一個貼身宮女挽月連忙一邊一個地扶我起來,在外人看來,可能還以為福榮公主悲痛過度起不來了呢!素兒和挽月扶着我下台奔着車駕就去了,路過三皇子那廝旁邊的時候,我的眼角掃到他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唉,路上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這廝會輕易地放過我麼?三皇子親自過來扶我上車駕,激動得我一哆嗦!(馮陳楚楊:無良作者!我那是激動的麼?我那是嚇的好不好?)「演的一場好戲啊!福榮公主!」他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嘿嘿!嘿嘿!過獎,過獎了。」我乾笑。「都悲痛到這個地步了,還不忘了抓緊手中的玉如意!」他低聲笑道。我聞言低頭一看,好麼,手中還抓着那個玉如意呢!老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唉,貪財的本色。都是下意識的動作,為了避免這廝再說出什麼話來,我趕緊往車轎上爬,身手那叫一個利索。

  說這是車轎,是因為它又像轎子又像馬車。四匹馬拉的馬車,車廂卻做成個轎子模樣,而且還分了兩間,外面一小間有些像房子的玄關,裡面就是我白日待的地方。空間不小,有兩米多寬三米多長,裡面鋪了厚厚的毛毯、柔軟的棉墊,還有小桌等,總之有些像一間簡單的臥室。

  這車駕放現代來說,級別得趕上包機了吧?最差也得是一輛加長豪華型勞斯萊斯!

  車晃動了起來,應該是出發了。我一屁股坐了下去,素兒和挽月兩個貼身的宮女也進來了,一看我的樣子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急忙跪行着過來看我。「水,吃的!」我無力地呻吟道,「還有,先把我這身皮給扒了,要捂死我了!」

  素兒急忙給我斟了杯茶,又從食盒中拿出了宮廷小點心,遞給我說道:「公主,先委屈墊一點吧。」我一口把水喝了個乾淨,然後狼吞虎咽地吃着桂花糕。素兒和挽月過來幫我卸裝,禮服一卸下來,我只覺得渾身一輕,那感覺,爽啊!車隊出了宮門,走過街道。外面喧鬧得厲害,透過兩側的小紗窗,我看到了跪在街道兩旁的百姓,很多人都在哭。我突然覺得我的皇帝哥哥把我遠嫁到瓦勒也許並不只是為了向瓦勒示弱,這會不會是哀兵之計呢?剛才周國大臣們和將士們的表現,還有現在周國百姓的樣子,似乎我的離去,並沒有打壓周國人的士氣,反而激發了他們的鬥志。五年,五年後,也許皇帝哥哥說的話有可能變成真的呢!我一激靈,想這麼多幹嗎?這些和我馮陳楚楊又有什麼關係!珍惜生命,遠離宮廷。



11



  車隊在城內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大概走了快一個小時的光景,才出了北城門,然後和駐紮在城外的瓦勒兩千鐵騎護衛會合,浩浩蕩蕩地開始往北方開進!沈老頭,這個老傢伙不知道這會兒在哪裡,是在我的隊伍里,還是跟在後面呢?

  中午的時候大隊人馬沒有紮營,只是作了一個短暫的休息便又開始上路。古代就是這點不好,交通太不發達,去哪裡就得起早貪黑地趕路,還得趕個把月!傍晚的時候,素兒從外面進來,看看我身邊只有挽月伺候着,便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公主,沈侍衛叫人送來的。」沈老頭?我剛才還想他呢。我接過信,信封上沒有什麼字跡,信口卻用火漆封着,我趕緊撕開,展開信紙一看,稀稀拉拉幾十個字,我凝神看去,我的神啊,一個字都不認識啊!

  沈兆天!你耍我呢吧?無語淚滿面……「公主?」挽月小聲地叫我,素兒也一臉驚奇地看着我。我緩過神來,信還在手裡抓着,這信上不知寫了些什麼,也不知道重要不重要。我掃了兩眼素兒和挽月,她們兩個哪個和福榮的關係更鐵一些,如今我要想知道這信上寫了些什麼,也只能指着她們了,可是我該信任誰呢?還有,怎麼才能瞞過她們我不識字這件事情呢?心裡盤算了一下,已經有了主意,素兒和挽月正納悶地看着我,我隨手把信遞給了身邊的素兒。素兒看了信,臉色大變,失聲驚叫道:「公主!」我略略點了點頭,其實自己心裡都好奇那信里寫了什麼。挽月在旁邊看得更是詫異,我看了看挽月,然後淡淡說道:「念給挽月聽。」素兒這個時候已經略微平靜了些,看了挽月一眼,對我說了一句:「奴婢逾越了。」然後接着低聲念道,「丫頭,皇上對事情似有察覺,我無法脫身,已通知他人,會有個叫南宮越的年輕人替我去救你,你自己做好準備!」沈老頭,你逗我玩吧?有這麼耍我的嗎?南宮越,從哪裡又冒出個南宮越來啊?也不說清楚是什麼時候,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我怎麼準備啊!素兒念完,拿信的手還猶自有些發顫,挽月臉色也已經紙樣的蒼白,她倆互望了一眼,然後極有默契地跪下,趴在地上:「請公主可憐奴婢們!」「怎麼了?」她們的話讓我有些摸不到頭腦,我這兒還不知道找誰可憐呢,她們又怎麼了?

  素兒雙手扶地,磕着頭哭着說道:「公主要是失蹤了,奴婢們的賤命都要沒了,請公主看在奴婢們服侍得還算盡心的分上,可憐可憐奴婢們,千萬不能起私奔的心啊!」「請公主可憐奴婢們。」挽月也一個勁哭着磕頭。「這是什麼話!」我急道,「都先給我起來,別說我能走不能走還是沒準的事情,就算我走我能拋下你們麼?我要走自然會帶着你們一起走!」我哄道。如今只能先哄住她們,千萬不能把消息透了出去。素兒和挽月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真的?」「傻丫頭!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誆過你們?福榮發誓,一定不會丟下你們不管!」我信誓旦旦地說道,心裡默默念道,上帝啊,不是我馮陳楚楊發的啊,是福榮發的誓,不能算在我身上的。

  素兒和挽月破涕而笑,看來她們誰也不願意去那瓦勒啊,我心想,那南宮越還不知道能不能指得上,恐怕到時候姑奶奶得靠自己跑路了,帶上你們兩個?我要是能帶上,我乾脆把「三十六計」也帶上算了,咱們就明目張胆地去和三皇子那廝說,然後再告個別,開個party好了,這不是做夢麼?

  看着素兒和挽月一臉的激動,我心裡有些內疚,對不起了,也不能怨我啊,不是我自私啊,誰不想自己過好日子啊!送親的護衛、陪嫁的侍女歌姬,再加上瓦勒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三千口子人,一溜在路上排了幾里長,到晚上的時候,車隊離開都城有五六十里。天色已晚,隊伍在清水河邊駐紮過夜。我在自己的營帳里吃過晚飯,把素兒她們打發出去,不用她們伺候,想自己收拾收拾包袱。鳳冠太占地方了,怎麼才能把它壓扁放進包袱里去呢?包袱不能太大,也不能太沉,跑路的時候會礙事的。可是看着滿眼的黃金美玉,哪個我都捨不得丟,正拿拿放放地猶豫不決呢,聽見身後一聲嗤笑,我回頭一看,我倒!又是三皇子那廝!他都不懂得避嫌麼!

  「你進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怒道。那廝一挑眉毛:「嗯?」我立刻發現自己的處境,現在和誰橫也不能和他橫啊!俺現在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人家手裡捏着啊!「嘿嘿。」我立馬換了副嘴臉,諂媚地笑道,「提前說一聲,我好去門口迎接您啊!」

  可能是我的嘴臉換得太快,那廝一時也有些愣,隨後又鄙夷地笑笑,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我下意識地趕緊往後挪挪屁股,卻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拉了過去,撩起我的衣袖,仔細查看我胳膊上的守宮砂。燈光下,守宮砂更顯得紅艷欲滴。「幹嗎?你想幹嗎?」那廝不理我,竟然伸手去擦我的守宮砂,我急忙用手護住,急道:「幹嗎,幹嗎?擦掉了你負責啊?」

我才不相信這什麼破玩意兒,有什麼科學依據啊?所以我得照看好了它,起碼在沒有跑出去之前不能讓它掉了!那廝聞言笑了,笑得有些邪氣,說道:「處子的守宮砂是擦不掉的,不過我倒是能讓它消失。信不信?

」我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又掉了一地,估計要是有掃帚掃掃,得有半簸箕!

  「信,我信!」我急忙說道。這廝沒接我的話茬兒,自己倒很自在地枕着手臂躺在地毯上,一點也不知道見外,我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好了。這廝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外面天很黑。」我一愣,傻子都知道外面天黑了啊,這廝又在想什麼?「這附近都是山林,如果半夜偷跑出去的話,恐怕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會進了野獸的肚子了。」他說。話音剛落,外面就隱約傳來了狼的嗷叫聲,驚得我打了個哆嗦,我倒!配合得太默契了吧?跟雙簧似的。我瞅着他,我就不信這廝大晚上的來我這兒就是為了說這兩句不搭調的話!是來警告我吧?話里的意思恐怕是說:福榮,你就老實地給我待着吧,外面可都是我的人,別打那跑路的主意!

  可惜姑奶奶我從小就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是,我白天剛接了沈老頭的信,這天剛擦黑他就過來警告我,這也太巧了些吧?難不成他知道了什麼?突然又想,他昨夜闖深宮是為了什麼呢?他也說了,如果殺我,不需要他自己動手,可是難道采我的花就用得着他親自動手了?難不成他們來的這麼多人,就他一個公的?這不胡扯嗎!這麼說,他昨夜去找我的目的絕不是像他說的,那麼他又是為了什麼呢?會不會是這樣:我身邊的侍女中,有一個是瓦勒的臥底,福榮公主撞了柱子後,有些和以前不一樣,這廝估計也聽到了消息,於是自己親自來查看一下我這個公主是不是贗品?也不太對啊,那也用不着他親自動手啊。一時是想不清楚了,不過有件事情基本上可以確定,我身邊一定有他的眼線。這眼線又會是誰呢?素兒,挽月,還是另有其人?這廝看我不說話,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沒有防備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胸膛上,他悶吭一聲,道:「沒想到你還挺沉!」我心道,我恨不得自己更沉點,一屁股坐死你算了!側過頭,這廝的臉就在眼前,讓我覺得心裡有些不自在。我用手撐着急忙想起來,一使勁,就聽見他又吭了一聲,我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一着急手就按到了他肚子上,估計這一下子輕不了!

  他咬咬牙把我又重新拉倒,一下子把我翻到了下面,這情形更糟糕,成了我在下,他在上,而且他幾乎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肚子被壓得難受。我使勁地吸氣,可是怎麼也吸不進去,心裡更加煩躁,罵道:「起來,渾蛋,壓死我了!」他卻沒有動地方,我有些後悔晚上吃得太多了,被他一壓,只覺得食物似乎又要順着食管倒流回嘴裡。「這……姿勢……你不……覺得……太曖昧麼?」我斷斷續續地問。他饒有趣味地看着我,似乎看到我

難受他很高興。「有話……好好說,姑奶……我認輸了。」我幾乎要翻白眼,完了,完了,沒想到我馮陳楚楊來這世上走一遭,竟然會是被人壓死的。他略微抬起了上身,我立刻覺得呼吸順暢了很多。我貪婪地大口吸着氣,趁機把手臂隔在兩個人之間,膝蓋一彎,猛地向上頂了去!這廝反應倒是迅速,身體一側,避過了我的「斷子絕孫腿」,用腿壓住了我的大腿,只一隻手就把我整個人摁得結結實實,想動都動不了。沒天理!這就是女人的弱勢!天生力氣就比人家小!氣死我了!「你倒是膽子很大啊!」這廝不陰不陽地說道。「哼!」我冷笑,「三皇子的膽子也不小啊,竟敢三番五次地來調戲母妃!不要以為我現在落你手裡就怕了你,大家都互相留個面子。俗話說得好,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咱們以後恐怕還少不了見面,三皇子何必要把事情做絕了呢?」哼!別以為姑奶奶軟了兩回就是好欺負的!「我要是不留呢?」三皇子道。「那你能怎麼樣?嗯?殺了我?三皇子來迎親,半路上新娘卻死了,恐怕你那父皇也不會相信吧?」「我當然不會殺你!」三皇子的手從我臉上滑過,順着脖子,然後往下,竟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又是要破我貞潔?」我冷笑,「三皇子難道只有這種手段?」我抬起手臂,袖子下滑露出了守宮砂,「別忘了我這裡還有這個!它要是沒了,等到了繁都,皇帝問下來,我一個女人家,又沒有什麼主意,保不住就會瞎說些什麼,到時候你那皇帝老子恐怕……」三皇子聽見我的話,竟然笑出聲來,半晌才止住笑聲,湊到我耳邊說道:「你以為那個東西就那麼容易沒了麼?」說着,手竟然滑到了我的衣內,我只覺得胸口一緊,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那廝的唇已經湊了過來……他!他竟然敢吃姑奶奶的豆腐!姑奶奶穿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吃帥哥的豆腐,沒想到帥哥的豆腐沒沾到,自己的豆腐倒賣出去了半斤!「別動!沒人告訴過你,在男人身下的時候不能亂動麼?」他啞聲道。好像的確有人這麼說過。我怒視着他,可是這廝竟然視而不見,又低下頭來想吻我。我急忙一偏臉,他的吻落到了我的臉側,溫熱的唇順着脖頸一路向下吻去,那意思似乎是想去和他停留在我胸部的手會合!「來人啊!」我喊叫。他沒動靜。「滾開!渾蛋!」我罵道。他不理會我。「大家有話好好說啊,嘿嘿。」我努力壓住心裡的恐慌,他的手不知道按住了我的哪裡,只覺得渾身酥軟,我原本推着他腦袋的手竟然使不出氣力來。「大家都是聰明人,嘿嘿,別動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那廝也不說話,只抬頭看了看我,似笑非笑,一隻手滑到我的背後,把我的上身從地毯上抬起,又把頭埋到我的胸部,繼續親吻。太欺負人了吧?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了!我雙腿死纏到他的腰上,雙手猛地使勁,用力把他的頭按在了我的胸口……靠!姑奶奶我豁出去了,捂死你算了!他沒想到我會有這種反應,想抬起頭來,卻又被我死死按住,原本放在我體側的手使勁才掙脫出來,臉卻已經紅了,眼裡已蘊了一層怒氣。「你這是什麼公主?」他怒道。「你這是什麼皇子?!」我反唇相譏。他臉上換下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高深莫測地看着我,突然又一笑,手又向我身上伸了過來。我急了,又想故技重演,可是他已經吃過了這虧,脖子硬得像柱子,說什麼也彎不下來了。我一看這樣,急中生智,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腿也在他腰上纏得更緊,整個人全都貼在了他的身上,沒有一點縫隙。這回,你的手沒法吃我豆腐了吧!我暗道。他一看我如此無賴,雙手撐地半跪了起來,可是我卻沒有一點想撒手的意思,今天姑奶奶豁出去了,把整個後背漏給你吃豆腐,可是前面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再碰了。他用手扳了扳我的肩膀,我手上抱得更緊,連腦袋也緊貼着他的頭側,他想親都親不到我!

  「沒見過你這麼無賴的!」他有些哭笑不得。「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我道,咱兩個就這麼耗着好了。他從地上站起身來,我依舊像樹袋熊一樣緊掛在他的身上。他拽了拽,我紋絲不動。

  「鬆手!」「不!死也不!除非你答應我從此不再騷擾我!」我道。姑奶奶就從來沒有這麼憋氣過,忍得夠意思了!「真的不鬆手?」他的口氣裡帶了點威脅。「頭可斷,血可流,豆腐不可丟!」我怒道。哼!誰怕誰啊!就是不松,我倒看你敢不敢殺了我!「豆腐?」「啊——名節!」我改口道。「好!」他往後退了兩步,雙手張開如同一個大字,微仰下巴,閉上了那雙桃花眼。

  「你幹嗎?」我驚道。這廝又想了什麼鬼主意?他不答話,微微一笑,竟往前倒去,我只覺得身體在往後仰去,然後一陣刺痛傳來——「啊!」我一聲慘叫沒喊完就戛然而止,再也顧不得和他死磕,雙手雙腳立刻鬆開,我要吐血了,我一定要吐血了,我用手摸向自己的小腰,完了,脊椎一定會被壓折的!他從我身上滑下來,撐在一邊笑嘻嘻地看着我,我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繼續在那裡乾嚎。他卻漸漸斂了臉上的笑容,輕聲問道:「很痛麼?」我狠狠地瞪他一眼,怒道:「你自己試試!白痴!當然痛了!哎喲!疼死我了。」

  他真的站了起來,而且還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幹嗎?幹嗎?你個渾蛋,真的想砸死我啊!」我急道。他不答話,這次卻不是向前倒去,而是抱着我向後直直地倒去!我這次是砸在了他的身上,牽動了剛才的痛處,這次更是痛入骨髓!我上去給了他一拳,罵道:「你有病啊!豬頭!」

  他這次倒也不惱,靜靜地不說話,壞了,這孩子難不成是摔到腦袋,白痴了?我驚奇地看向他,卻見他的面容從未見過的柔和。「我叫承德,你叫什麼?」他柔聲道。承德?還避暑山莊呢!「避暑山莊!」我順口答道。三皇子奇道:「避暑山莊?」「嘿嘿,」我乾笑,「開玩笑,開玩笑,我叫福榮啊,你忘了麼?莫不是摔傻了?」一邊作勢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他的面容冷下來,冷哼了一聲,頭一側,躲過了我的手。我有些無趣,撇了撇嘴,不再理他。他也不肯說話,只靜靜地在我身邊躺着,我尋思着這麼躺下去也不是辦法,在我跑路之前,我還少不了受他的折磨,與其這樣還不如什麼事情都挑開了說!「嗯。」我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雖然算不上聰明人,可也不至於是豬八戒的二姨,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有什麼事情還是敞開了說的好,轉那麼多的彎子幹嗎?」他奇道:「豬八戒的二姨是誰?」「不是誰!我們京都的一個二傻子!」我沒好氣地答道,「你到底安了什麼心?你到底想幹些什麼?說開了,沒準兒我會更配合!」他撐起身子,偏過頭來看我,我目光坦蕩地和他對視,我不信他來接近我就是調戲我這麼簡單,他一定還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我這兒正拿着一臉的深沉想聽「避暑山莊」對我坦言相告,沒想到還是太天真了些。「避暑山莊」只是瞅了我一會兒,竟連屁都沒放一個,又躺了回去。我一下子惱了,就當他空氣一樣,自己爬起來,到床上掀開了被子就要睡我的大覺,「避暑山莊」也跟着我站起來了。「你最好別過來,我可是會咬人的!」我怒道。「避暑山莊」笑笑,整了整凌亂的衣衫往外走。我心道這妖孽總算要走了,沒想到他臨出門的時候又站住了,轉回身來,別,可別再回來了!看着他那雙幾乎會閃光的桃花眼,我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被子。「避暑山莊」笑道:「我發現,這次迎親倒不像我想的那樣無聊,我的公主,睡吧,晚上可別踢了被子,把你的侍女叫過來陪你一起睡還好些。」這兩句倒還像句人話。「謝謝,晚安!」我下意識回道。「明天晚上我再來看你。」「避暑山莊」沖我眨眨眼睛,笑着出去了。我鬆了一口氣,一想又不對,他剛才說什麼?明天晚上還要來?!我欲哭無淚,蒼天啊!大地啊!你們為什麼就不睜睜眼啊!我低頭看看胸口那一片片的紅痕,覺得臉上燒得厲害。不行,我等不了南宮越來救了,我得自己跑路。我喃喃道,然後又從床上爬下來,把散落在桌上的寶貝重新收拾好。打好包袱後尋思了一下,從中拿了些金瓜子貼身放好,剩下的又裝進了包袱,關鍵時刻,還是小命重要,財,畢竟是身外之物啊!

第十二章

  第二天,大家繼續趕路。整整一天「避暑山莊」都沒有動靜,我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知道到底我身邊誰是奸細,我又怎麼一個人偷偷地跑路。傍晚的時候,隊伍趕到了一個小鎮——五牛鎮,大部分鐵騎駐在了鎮外,只有一些貼身侍衛跟着我們進了鎮子。鎮上的閒雜人等早就被先頭人員清了出去,本鎮的百姓無事也不得在街上閒逛,所以這鎮子靜得厲害。鎮上最好的一家客棧已經被清了出來,連掌柜和小二都被集中到一起被看管起來,住宿飲食一概不准他們插手。趕了一天的路,饒是那車已經夠舒適的了,還是顛得我頭昏腦漲,直到坐在這間整個鎮子上最好的客房裡,我還是覺得有些晃動,分不清到底下車了沒有,那感覺就像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挽月拿了軟枕,給我墊在背後,有小宮女及時地給我揉腿,素兒則在給我收拾簡單的用品。我靜靜地倚在床上,冷眼看着眼前忙活的幾個人,不知道哪個會是披着羊皮的狼,直到素兒上來打斷了我的思緒。「公主,進膳吧,勞累了一天了,晚上早些歇息。」素兒一說晚上,我才猛地想起「避暑山莊」昨夜說的話,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胸口。姑奶奶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今天我怎麼也得準備一下,首先,絕對不可以一個人睡了,叫她們幾個一起陪我睡?太反常了些,叫兩個好了!看着桌上的飯菜,我突然靈光一閃,問道:「素兒,有大蒜麼?」「大蒜?」「嗯!去給我拿些來!」我吩咐道。素兒一臉的為難,還有絲不解,「公主,您要那東西幹嗎?」「避邪!」我道,「快去!問那麼多幹嗎?」素兒聽我語氣有些不耐煩,不敢再問,急忙出去了,一會兒的工夫就回來了,手裡攥了幾頭大蒜,我接過來剝了幾瓣,咬咬牙,就着小饅頭就嚼了下去。「公主!」挽月她們看到我吃起了大蒜,齊聲驚呼,我看看她們,眼睛裡已經流出了淚水,辣死姑奶奶了!「避暑山莊」,你記得,這筆賬姑奶奶總有一天會要回來的!吃過飯,早有下人把東西收拾了出去。我在床上躺下,昨夜被「避暑山莊」壓,再加上今天又坐了一天的車,小腰都要折了似的。「公主,請喝些香茶祛祛味吧。」挽月連忙端過來一杯茶水,我咧着嘴搖搖頭,祛味?那不白吃了麼!抬眼一掃,看到挽月正在給我收拾書案,桌上擺了筆墨紙硯,突然想到那夜「避暑山莊」問我「傻子」的事情,便隨口問道:「挽月,這次可帶了我平時看的書?」挽月聞言轉過身來,垂手而站,恭敬地回道:「都帶着呢,公主要看哪本?」

  「可帶了《傻子》?」我也覺得傻子不像是個書名,十有八九是聽錯了,所以也不敢說得太清楚,只模糊地說道。「帶了《尚子》。」挽月說道,便從小書架上拿了本書過來,雙手奉上。

  我卻沒接,只淡淡地說道:「我累了,你給我讀讀第七十三篇就好了。」

  「七十三篇?」挽月奇道,隨即又一笑,輕聲說道,「公主又拿奴婢開心,《尚子》總共就七十二篇,奴婢怎麼讀七十三篇?」我一時愣住,想起了那晚山「避暑山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倒!他耍我!

  「天也不早了,素兒和挽月留下伺候就行了,別的人都先下去吧。」我吩咐道。

  其餘的宮女都退下去了,屋裡只留下了素兒和挽月兩人。「把門窗都關好。」我道,防賊防盜防承德!今夜說什麼也得躲過去!素兒她們兩個關好了門窗,抱了被褥就要在地上打地鋪,一個人守床,一個守門。我說道:「算了,你們也別睡地上了,天氣夠涼的,別受了病,在我旁邊睡下吧。」

  挽月急忙說道:「奴婢不敢!」「這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叫你們過來就過來好了,別讓我多說廢話。」我道。

  素兒和挽月見狀也不敢再多說,只輕手輕腳地過來。兩人在床角處躺下,儘量靠邊,生怕碰了我,我一笑,不再理會她們,閉了眼休息,一會兒的工夫困勁就上來了……當我再睜開眼時,面前果然是「避暑山莊」那張討厭的臉!看看床角,果然,早沒了素兒和挽月的身影。「避暑山莊」低下頭,又要吻上來,我沖他咧嘴一笑,使勁呵了一口氣,如同我想的一樣,「避暑山莊」厭惡地往後仰頭,我樂了。「避暑山莊」頓時明白過來,皺了皺眉,上來就用一隻手把我的雙手扣在頭頂,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拽出條絲巾塞到了我的嘴裡。他笑了,一條腿壓住我的雙腿,嘴在我肩頭肆意啃噬,手伸進我的衣內,這次沒有往上去,而順着腰往下去了!別!我苦於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弄巧成拙了麼!我使勁掙扎,可是卻怎麼也掙脫不出來,大腿在掙扎的過程中,卻又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已經變化了的敏感部位。我頓時嚇得不敢再動,眼裡卻含了淚水。他發現我突然不掙扎了,抬起頭來,瞳仁黑得竟然射出墨綠色的光芒。「還敢不敢和我耍花樣?」他低聲問。我連忙搖頭,就像撥浪鼓一樣。他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掏出我口中的絲帕,剛要說些什麼,外面突然傳來侍衛的驚呼:「有刺客!」「避暑山莊」一愣,放開了我,側耳聽着什麼,外面的叫喊聲越來越大,還摻雜着侍衛的慘叫聲,「避暑山莊」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倏地站起身來,抱起我往床底下一塞,急聲道:「千萬別想逃,這可不是你的南宮越!」說完,人便從門口竄了出去。看着他消失在門外,我從床下爬出來,不逃?不逃的是白痴!我趁亂不跑路,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急忙從床上扯過一件外衣套上,把包袱背上,就往外跑。還沒出門,又想到了什麼,把包袱扯下來扔回到床上,姑奶奶捨出去了!不要了!把鞋也丟在地上,屋中央一隻,門口一隻,光着腳就跑了出去。外面已經是刀光劍影,血光滿天了。我順着牆邊往下溜,那些侍衛和黑衣的刺客倒沒有人注意到我,但客棧外也都是侍衛,我這樣估計跑不出去,一咬牙,乾脆賭一把,摸到「避暑山莊」住的小院就進去了。那廝不在院裡,刺客和侍衛在屋頂上打得正歡,還有些樓上樓下地跳來跳去,我這樣老實地順着樓梯往上爬的人倒沒有人管了!我摸進主屋,果然收拾得和一般客房不同,沒錯了,就是那廝的臥室了,床上的被褥都沒有打開,我奔着床底下就去了,一縮身子就躲了進去,今天姑奶奶就在這兒住下了!

  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了,我趴在床下只覺得身下的磚地透心的涼,唉!忘了拖床被子來了,正後悔呢,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我趕緊屏住了呼吸。門被推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透過低低的床幔,我只能看見兩雙黑色的官靴,其中一雙甚為精緻,靴側還綴了玉石。真是個敗家子!我暗罵道。「總共來了十五個人,沒能留下活口,估計來之前就服了劇毒的藥物。」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低低說道,聽起來有些耳熟,才想起正是那日在門外叫承德走人的那個!就聽見承德冷哼了一聲,道:「看來老大這是等不及了,連繁都都不想讓我回了!」語氣中的怒意顯而易見。那人聽主子怒極了,也不敢答話,只默默地站着。承德在屋裡踱了幾步,來到床前,我只覺得床稍微一顫,他已經在床邊坐下,「奉善,你先下去吧,那群蠢貨不足為患,把那些人的屍首都處理乾淨了,消息不要透了出去。」被稱作奉善的低應一聲,正要出門,門外傳來一陣更為急切的腳步聲。「主子!」一個聲音在外面驚慌失措地響起。「滾進來再說!沒有用的東西。」奉善罵道。門被推開,一個人連滾帶爬地進來,慌道:「主子!那邊人不見了!」「什麼人不見了?」承德淡淡問道。「福……福榮公主!」可能是太過慌張,來人竟然口吃了起來。「床下看了沒有?各處都找了沒有?」承德問道,語氣中已有了絲顫抖。

  「都看了,沒有。」來人的聲音里已經帶了絲哭音。「啪」的一聲,承德不知抓了個什麼東西砸了過去,東西砸到來人身上,又彈落到地上,叮叮咚咚地一陣亂響,我一看,竟然是床上的玉枕!只覺得一陣心痛,這個敗家子!

  玉枕砸得那人不輕,可那人愣是沒敢出一點動靜,只跪在那裡不敢動彈,血一滴滴地滴落到地上,似乎都沒有停住的意思,看來那人連擦都不敢擦了。靜了片刻,又聽見承德冷聲問道:「屋裡可找見一個青皮包袱?」「有,就扔在床角,公主的鞋也在,衣衫也都在。」「看來是被他們劫走了,如果是她自己跑,她不會丟下她那些金子的。」承德喃喃道。我心裡一陣得意,幸虧姑奶奶想得開,沒有把那包袱背上,承德啊承德,你也太看扁你姑奶奶了。

  「我們中計了,他們的目標不是主子,是公主。」奉善說道。承德「嗯」了一聲,「如果是老大做的,他恐怕會趕回繁都;如果是周國人做的,恐怕就是向南了。派一路人往繁都那裡追查,一路往南找!」承德沉聲說道。「奴才知道了!」來人急忙往外跑。「回來!」那個叫奉善的喊道,「再帶兩隊各往東西方向去查!別驚動了別人,就說是家裡跑了侍女,偷了夫人的東西。」我不由得暗自慶幸了一下,幸虧沒有跑出去,這幫人可真缺德,四個方向都去追,真是看出他們人多來了。屋裡又靜了下來,看着近在眼前的雙靴,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地上雖冷,身上卻出了一身的汗。「公主那裡怎麼辦?如果咱們在這裡耽擱,恐怕繁都那邊會……」奉善問道。

  承德停了片刻,緩緩說道:「封了消息,看好了她身邊的幾個侍女,不得和任何人接近,明天照常上路!」奉善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床上的承德和床下的我,沒聽見他脫衣服,應該是和衣就躺下了。我趴在冰涼的地上,回想那溫暖的被窩。「避暑山莊」!總有一天姑奶奶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話雖這麼說,可自己知道這次要是跑路不成功,恐怕不知道還要遭受什麼非人的待遇,就算跑路成功了,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承德在床上一個勁地翻身,看來是睡不着。姑奶奶在床下卻一動也不敢動,身體都僵了。這還算好,最恐怖的是眼皮還越來越沉,千萬不能睡啊!這個時候,萬一睡着了打起了呼嚕,那豈不是跑都沒地方跑了麼?強撐着精神趴着,由於忌憚練過武的人耳目比平常人靈,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燭光漸漸地暗了下去,外面的天色卻亮了起來,有下人進來伺候承德起身,然後就見那雙騷包黑靴走出了門外,下人們收拾屋裡的東西,幸虧沒有一個人傻勤快,掃掃床底下!

  承德一出去,外面靜了一陣,然後就聽見漸漸喧鬧了起來,人聲、車聲,還有騾馬聲,亂作一團。又過了一會兒,這些聲音又都消失了,突然間,天地間一片寂靜,靜得讓我有些不自在。我還是趴在床下,不,應該說是僵在床下,現在四肢似乎已經不是我的了。直到中午,才有人進來收拾屋子,一看鞋就知道應該是這客店裡原本的小二,我還是沒敢動,直到他也出去,我才緩緩地從床下爬出來,那姿勢,和貞子有得一拼!



13



  看看自己,赤着腳,身上只一件淡綠色的衫子,還不是自己的,恐怕是昨夜在床上拽的素兒的。貼身的兜兜里倒是還有一把金瓜子,除了這些,就只剩下了攥在手裡的一把小巧的匕首,這也是昨夜跑路的時候帶出來的。這身打扮,我該怎麼辦?就這麼出去,會不會嚇着掌柜的和店小二?我用匕首割了兩條被單下來,裹在腳上,偷偷摸摸地下了樓梯。幸虧這客店昨夜被承德他們包用,現在時候又早,還沒有來別的客人,院子裡靜靜的。我走到前堂,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正在櫃檯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盤,一個小二正擦着桌子。我倒退着輕輕地往門外走,就快退出去的時候,那掌柜的聽見動靜抬起頭來,我急忙站住,做出剛從外面進來的樣子,問道:「掌柜的,可還有客房?」掌柜一愣,隨即以為我是剛從外面進來的客人,急忙滿臉堆笑地從櫃檯後繞出來,笑道:「有,有上好的客房,不知姑娘要什麼樣子的?」但他看到我光着腳時,又是一愣,要知道這在周國,女子的腳可比胸部還要隱秘,是不能讓人看的。我現在雖然沒有把腳露在外面,可是卻沒有穿鞋子,在常人看來,已經夠怪異的了。我衝着掌柜的一笑,解釋道:「路上不小心踩了穢物,只得扔了鞋子,還得麻煩掌柜的,讓小二哥跑趟腿,給我買雙新靴去。」說着從懷裡掏出個金瓜子來,遞給了掌柜。那掌柜的一看到金子,立刻反應過來,滿臉堆笑地說道:「應該的,應該的,要不您先進房歇會兒?我這就打發人給您買去!」我點點頭,「再給我買身婆子穿的衣衫來,還要個包袱。還有,再給我買頭驢來。」

  「這個……」掌柜的面露難色,看向手中的金瓜子。我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這些錢是不夠的,隨手又從懷裡抓了幾個出來,扔給了他,笑道:「這回可夠了?」「夠了,夠了!」掌柜的連忙笑道,轉身又吩咐小二,「狗子,還不快去,照着姑娘要的買一份兒來。

驢就不用了,咱後面院子裡還有一頭呢,正好給姑娘。」「哎!知道了,」那小二憨厚地應道,過來向掌柜的要錢。「你先去賒着!回頭我去算賬!」掌柜的罵道,又轉過頭來,一臉笑容地領着我去房間。

  我樂了,行啊,一看就是貪財的傢伙,怕夥計貪了自己的錢財,竟然自己去結賬,我笑笑,也不再理會。「對了,還有,你再給我弄些別的來。」我把掌柜的叫到身邊,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掌柜的臉上由笑轉驚,最後卻又是一臉的「我明白了」的奸笑,點頭答應了。吃過午飯,我開始收拾起自己來。東西都買回來了,婆子穿的粗布衣服、頭巾,還有一塊粗布包裹皮。

行啊,我給了他那麼多金瓜子,他就給我買了這些個東西,算了,非常時刻,也就不和他計較了。我開始給自己打扮起來,把頭髮在後面打成髻,裹上頭巾,又戴了幾朵俗艷的絹花。把眉毛畫黑畫濃,厚厚的白粉,紅紅的胭脂,再加上嘴角一顆媒婆痣,整個一個媒婆版的如花啊,我自己看着都要吐了。別人不都是女扮男裝麼?俗!太俗了!而且明明是個女的,只要眼睛不瞎,怎麼會看不出來?我偏偏要扮成老太婆,而且是個俗艷的老太婆。哈哈,你承德不是四面八方去追我了麼?我還偏偏就不跑了,就跟在你後面和你一起走,倒是看看你會不會想到。我得意地衝着鏡子笑笑,只見桌子上就落了一層的白粉,不能笑了,也不能用手抓,不然那整個一個黃土高坡,千溝萬壑啊!我又把掌柜送來的幾小瓶藥物揣進懷裡,春藥、瀉藥、迷幻藥,藥藥都少不了啊,是行走江湖,尋仇泡哥的必備良品。哈哈,江湖!帥哥!姑奶奶我來了!

  走到前堂的時候,正好看見小二哥提着茶壺迎面過來,我沖他笑笑,眨了眨眼睛,小二哥一臉的麻木,面無表情地從我身邊走過。奇怪,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好看難看也得有個表示啊,哪怕叫聲「鬼啊」也好啊,我納悶地轉過頭,卻看見小二哥突然打了個寒戰,背影猛地抖了兩下,連茶壺裡的水都濺出來不少。來到櫃檯,那掌柜還在算賬。我拍了一下櫃檯,掌柜抬起頭來,看了看我,還是掌柜的有涵養,看到我這張臉也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又滿臉笑容地說道:「姑娘,是不是香粉不夠用了?您先回房裡等着,我這就打發人買去!」「不用了,我還得趕路,你把我的驢給我牽來吧。」我道。「好的。」掌柜的連忙應道,扭頭衝着裡面喊,「狗子!狗子!陪着姑娘到後院牽驢去!」

  喊了半天都沒有人答應,掌柜的奇道:「哎?這小子剛從這裡過去啊,又跑哪裡去了啊?」說着自己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沖我笑道,「我領姑娘去吧,姑娘隨我來。」跟着掌柜的繞到後院,在牲口棚里看到了掌柜的所說的雄偉健壯、日行一百夜行八十的「神驢」,我倒!這老驢!毛都快掉光了!還神驢呢!關鍵是它連尾巴都沒有了啊!「姑娘,您別看它相貌不濟,可是它溫順啊,絕對不會和您尥蹶子。」掌柜媚笑着說道,把驢牽了過來,把一塊藍花褥子往驢背上一搭,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板凳,「我扶您上去?」

  它尥蹶子?不是不想,是尥不起來了吧。算了,算了,非常時期,將就將就吧,我勸自己道,把掌柜的手擋開,自己踩着凳子就騎到了驢背上。「姑娘!您得側着坐,您這樣坐不合規矩,騎馬才應該像您這樣坐呢,咱這兒女子騎驢都是側着的!」

掌柜的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地擺手,側坐?拉倒吧,又沒有扶手,仰過去怎麼辦?掌柜的看我不耐煩,趕緊不敢再說,牽着驢就把我送到了門外,「您慢走!」他招手道。

  暈!我倒是想快!可你這驢快得了麼?就這速度,我估計跟着「避暑山莊」走到繁都,得到明年開春了。鎮子上明顯的比昨日來的時候熱鬧多了,看來這地方百姓生活倒也不錯。我再加上我身下的這頭毛驢,讓我們成了這鎮子上的焦點,一路走過去,沒有不回頭的。還回!還回!也不怕扭着脖子!我罵道。心想幸虧姑奶奶白粉塗得多,臉紅你們也看不出來。總算走出了鎮子,外面草色青青,一派盛春景色。我胸口裡頓時通暢不少,閉上眼睛,嗅着微風吹過來的野草香氣,還是古代好啊,沒有污染,真好!正陶醉着,卻覺得身下的驢不動地方了,睜眼一看,肺都差點氣炸了!這蠢驢竟然在啃路邊的野草!吃,吃,就知道吃的玩意兒!

  那渾蛋掌柜,坑苦我了,就這驢,打兩下走三步,四步一低頭,五步一吃草,日行一百?日行十里我就阿彌陀佛了。教育了毛驢幾句,又對毛驢施了幾次暴,效果都不太好,就想起一個小故事來,於是從包袱里掏出原本給自己預備的大白饅頭,下來在路邊折了根柳枝,把饅頭串上,吊在這蠢驢前面。果然!這驢真的被這香甜的饅頭吸引,老老實實地一路小跑就往前趕去了!唉,關鍵時刻,還是物質獎勵管用啊,比什麼說教都有效果。我這正感慨這馭驢之道呢,就聽見後面官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我扭頭一看,後面一人一馬上來了,高駿的黑馬,英俊的騎士,我心中暗贊一聲,帥啊!這才是行走江湖的樣子啊!

  我這毛驢倒也識時務得很,不用我招呼,自己就老實地往路邊上靠,自動給人家讓路。「沒血性的傢伙!」我罵道。那人正從我身邊經過,聽我罵了一句,慢了下來,看向我這裡。看到他看我,我急忙抬起頭來,調整好姿勢,沖他甜甜一笑,真有型!頂多不過二十五歲,嗯,也夠高大,相貌身材都頂呱呱的!九十九分!他看我笑,卻沒有反應,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轉過頭去繼續趕他的路。夠酷!加五分,不過也太拽,不懂禮貌,扣他十分,最後得分九十四分。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官道上,急忙驅驢趕路,可是一夾雙腿,沒有動地方,低頭一看,這蠢驢又在啃路邊的野草!「快點,快點!要是跟丟了前面的帥哥,晚上我就把你做驢肉火燒!」我怒罵道。

  等到了彎泉鎮的時候,天色剛擦黑。進了鎮子一問,才知道瓦勒的迎親隊伍沒有在這裡停,晚上可能要住在北邊的三里坡,難怪這鎮上照常是人來人往,原來是鬼子沒有進村啊。

  由於前面三里坡又被「避暑山莊」他們徵用,原本歇在那裡的旅人都被趕到了這裡,所以這彎泉鎮上的客店家家爆滿,生意好得不得了。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還有空房的客棧,訂好了房子,便坐在樓下等飯吃。環顧了一下四周,總共七八張桌子,幾乎都坐了人,靠窗的那桌子上沒有飯菜,只在邊上獨自坐了個穿青衣的女子,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容貌卻是極美,只是歲數大了些,臉上已有了風霜之色。唉,美人遲暮啊,可惜啊可惜,我暗自嘆道。小二剛把飯菜端上來,門口就一陣喧鬧,進來四五個大漢,個個都是一臉的兇惡之相,進門就招呼小二拿酒拿菜。領頭的那個漢子掃了掃店裡,除了我這桌和窗邊女子那桌只坐了一個人,其他的桌邊都坐了不少的人。那漢子看了我一眼,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那青衣女子,笑着就領人過去了。「這位大嫂子,咱們兄弟幾個和你搭個桌子怎麼樣?」那漢子淫笑着說道,一屁股就坐到了那女子旁邊,他其餘的幾個兄弟也嘻嘻哈哈地坐下了。「模樣真不賴,可惜老了些,哈哈。」其中一人調笑道。那女子微皺眉,卻沒有說話,我有些看不過眼,行走江湖,講的不就是個「義」字麼!

  「那邊的大……」我剛想喊大嬸,可是突然想到自己的裝扮,改口道,「大姑娘,過來坐吧。」

  女子聞言抬頭看向我這裡,笑了笑,然後又衝着那幾個無賴笑道:「兄弟幾個坐吧,我過去坐,大家吃好、喝好啊!」說着還極其殷勤地用衣袖掃了掃桌面,便起身來到我桌邊坐下。

  我有些驚訝這女子會有這樣的反應,還以為她長得如此脫俗,也得有些個性呢,沒想到和我一樣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我沖那女子笑笑,低頭繼續吃我的飯。路上的那個帥哥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都怨那頭蠢驢,明天姑奶奶就把它賣了換成馬!可是,騎着高頭大馬的媒婆,是不是太古怪了些?

  「小丫頭,你剛才叫我什麼?」那青衣女子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輕聲問道。

  我抬頭看了看四周,和我說話呢?我這身打扮還叫我小丫頭?難道我的裝扮就這麼遜,別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女子看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