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鞋之謎 - 第3章

埃勒里·奎因

  明欽神態莊重地點頭贊同,接着轉身對埃勒里說:「埃勒里,這位是莫高斯先生,你們二位認識一下吧。」他做了個介紹的手勢,「道倫夫人的律師。」

  二人握了握手。埃勒里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又轉過身望着前廳。

  菲利浦·莫高斯體型細高瘦削,目光灼灼逼人,又顯得頗有神采,顴骨下方長着一個倔強的下頜。

  「格爾達、弗勒和亨德利克·道倫,這幾位道倫家族成員都在下面的休息室里等候。醫生,動手術時他們可以在場嗎?醫生?」他激動地低聲問。

  明欽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一面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空座位,請他坐下。莫高斯眉頭驀地一皺,然而當他一屁股坐下之後,馬上被場內護士們的緊張活動吸引住了。

  一個穿白罩衣的老人站起身,慢慢走上螺旋形樓梯,半途中,他把眼光落在一位實習醫生身上,向他點頭致意,接着便不見了。門鎖咔嚓一聲鎖住了,響聲很清脆,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顯得很清楚,像是一聲最後宣告。幾秒鐘後,傳來了老人離去的沙沙腳步聲,過了一陣子,連他的腳步聲也完全消失了。

  觀摩廳里,人們屏住呼吸在靜靜等候着。埃勒里把此刻的氣氛比擬作劇場幕布拉開前的肅靜情景——觀眾屏住呼吸,整個劇場靜得連掉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在三盞光線雪亮、均勻的特大型無影燈的強光下面,是一張手術台,台上空無一物,連顏色都沒有。距手術台不遠,擺放了一張小桌,桌上堆滿了繃帶、衛生棉和各種裝着藥物的瓶瓶罐罐,一個有玻璃罩子的鋼製工具盒子裡,放着光潔而又刺眼的手術器械,泛着寒光,看起來頗為恐怖。有一位專職醫生守護在旁邊,他正不停地用他右手邊的小型消毒機給那些手術器具消毒。大廳的另一側,兩位擔任助手的外科大夫(男的)正彎腰站在粗瓷臉盆前洗手,盆里是一種藍色的液體。其中一人迅速接過護士遞來的毛巾,快速地擦拭雙手,隨即把手插進另一盆清水一般的溶液裡面。

  「先用的是升汞,後用的是酒精。」明欽向埃勒里低聲說明。

  待他手上的酒精一揮發,這位外科手術助手便把雙手伸直平舉,讓護士把從消毒器皿中取出的薄薄的橡皮手套替他戴上。另一位助手也如同重播電影鏡頭般地重複了一遍同樣的程序。

  大廳左側的大門突然敞開,讓奈醫生的矮小身影一瘸一拐地進入手術室。他用鷹隼般的銳利目光快速掃視一下大廳。儘管他腿瘸,卻輕快敏捷地走向臉盆。他脫下身着的外科手術服,護士靈巧地給他換上剛剛消過毒的另一件手術衣。在他彎腰在臉盆前用藍色的升汞溶液洗手的同時,另一位護士給他戴上一頂白色手術帽,並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灰白頭髮整整齊齊地抿進手術帽里。

  讓奈醫生頭也不抬,用命令的口吻說:「患者!」

  兩名護士應聲迅速拉開通往術前準備室的大門。

  「患者,普萊絲小姐!」一個護士重複喊道。

  她們隱入室內,一分鐘後重又出現在門口,推着一張長長的、裝着白色橡膠輪子的手術車。手術車上躺着一個悄無聲息的人,身上蒙着白布單。患者的頭深深地仰向後面,呈現悽慘的青白色澤,她雙目緊閉,白色罩單一直蓋到脖子。隨她們從術前準備室走進手術室的還有另外一個護士,進屋後,她默默地立在屋角,等待着。患者被抬下手術車,轉移到手術台上。一個護士立即接過手術車,推回術前準備室,並隨手將門小心翼翼地帶上,消失蹤影。在離手術台不遠的位置上,站着一位穿白色手術服、戴口罩的人,他正俯身檢查手術器械和儀器,不停擺弄着。

  「他是麻醉師,」明欽低聲解釋着,「他的職責是做好一切準備,在旁邊待命,以防阿比嘉萬一在手術過程中從昏迷中突然甦醒。」

  這時,兩位助手分別從不同方向走近手術台,他們掀去覆蓋在患者身上的罩單,換上了一條裁剪奇特的手術專用罩單。

  在這一段時間裡,讓奈醫生耐心地等候在一旁。他已經戴好手套,穿上外科手術服,一個護士正在替他系好遮住口鼻的大口罩。

  突然間,只見明欽的上身猛然向前一傾,雙眼死死盯住手術台上的患者身體,眼神里露出異樣古怪的感覺,他聲帶沙啞地低聲說道:「有點兒不對頭啊,埃勒里!有點兒不對頭!」

  埃勒裡頭也沒動,回答說:「這好像是僵化了。我早就有點懷疑到了。照理說一個糖尿病病人……」

  「天哪……」明欽黯然低吟。

  正在這時,兩位外科大夫助手同時向手術台俯下身去。

  其中一人抬起患者手臂,隨即又讓它自由落下。但手臂僵硬已經不能彎曲了。

  另一位助手用手翻開患者的眼瞼,觀察她的眼球。他們惶惑不解地面面相覷。

  「讓奈醫生!」其中一人直起身來驚恐地叫道。

  讓奈轉過身來瞪着眼:「怎麼回事?」外科大夫推開護士,一個箭步沖向前,俯向那一動不動的人體。他猛然扯下手術台上的罩單,摸了摸老太婆的脖頸。

  埃勒里發現讓奈醫生的後背猛然一激靈,好像重重地挨了一記悶棍。

  「腎上腺素!人工呼吸器!」讓奈頭也未抬,從口中徑直甩出了幾個字。

  但這好像是一聲驅魔的咒語,兩名助手,兩個護士和另一些助理護士都手忙腳亂起來,那詞語似乎還在空中飄蕩,行動迅速的助手們就已經把一個又高又細的圓柱體抬到了手術台旁,幾個人忙碌起來。一個護士交給讓奈一面小小的、亮閃閃的金屬鏡。讓奈使勁撬開患者牙關,把金屬鏡放進她的嘴裡。接着,他專心地看着那金屬鏡的表面。過了一會兒。他嘟囔了一句罵人話,順手把小鏡扔到一邊。護士急忙把準備妥當的注射器遞給他。

  讓奈有力的手臂一把扯開老太婆的上身罩衣,露出前胸,直接向心臟注射。這會兒,人工呼吸機已開始運轉,向阿比嘉的肺里輸送氧氣。在觀摩廳里,實習醫生、護士、當寧醫生和他女兒、菲利普·莫高斯、明欽醫生、埃勒里都緊張地傾身向前,一動也不動。除了人工呼吸器的聲音以外,整個手術室里一片死寂。

  十五分鐘過後,正好是十一點五分——埃勒里無意識地看了一下手錶——一直俯身向着患者的讓奈醫生把身軀挺直,離開了患者。他轉過頭氣急敗壞地向明欽醫生勾了勾手指,主任醫師明欽立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座位,拾級向上朝後面通往螺旋形樓梯的那扇門跑去,喘息之間就在那扇門邊消失了。不一會兒,他又從手術室通向西走廊的那扇門衝進了手術室,跑到手術台前。

  讓奈向一旁閃開,默不作聲,指了指患者的頸部。明欽面色刷的一下白了。像讓奈一樣,他也倒退了一步,轉過身來,用彎曲的食指朝仍一動不動地化石般坐在原來位置的埃勒里打了個呼喚的手勢。埃勒里站起身來。他的眉毛往上一挑,嘴唇無聲地吐出了一個詞。隔着老遠,明欽看懂了,他一言未發,點了點頭。

  這個詞是:「謀殺?」

第五章 勒斃

  埃勒里剛剛看完為切割人體肌膚而做的那一系列準備工作,他感到非常噁心,而現在情況的發展又讓他相信,那個正準備挽救的生命已經悄然結束了。雖然在他推開西廊上的手術室大門走進手術室時,外科大夫和護士們仍在屍體周圍忙作一團。而在事實上,一個活生生的人已經死了,死於暴力。雖然暴力死亡對一位推理小說家、一位非官方偵探和一位探長的兒子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了。他緩慢卻是堅定地走向那亂作一團的旋渦的中心。

  讓奈一抬頭,看見了他,不覺皺緊眉頭:「別過來,埃勒里·奎因先生,我看您還是離開此地為佳。」他轉回手術台,不再理睬埃勒里。

  「讓奈醫生!」明欽忙插言道。「什麼事?奎因實際上是警方的一分子,醫生,他是奎因探長的公子。已經協助警方偵破過很多疑難的兇殺案。也許他可以……」明欽急切地說。

  「哦,原來如此!」外科大夫那雙鋒利的小眼睛轉向埃勒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奎因先生,您可以插手了,可以全權處置。您所需要的可能全部在這裡。請您原諒,我沒有時間奉陪您。」

  埃勒里轉過身來,面向觀摩廳。這時廳里的人已經全都站了起來。

  當寧醫生父女正匆匆走向出口。

  「諸位請稍候!」大廳里迴蕩起埃勒里清脆的聲音,「請照我的話做,女士們、先生們,在警方到來之前,請各位留在觀摩廳,未經警方允許,不得離開,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警方?真是稀奇!為什麼?」當寧醫生不得不停住腳步,悻悻不滿,氣得臉色煞白。

  女兒挽起他的手臂。

  埃勒里的聲調並未提高,他說:「醫生,道倫夫人被謀殺了。」

  當寧驚愕得啞口無言,他挽着女兒的手,慢慢沿着台階往回返,隨即走回自己的座位。經過如此一番之後,所有人都襟若寒蟬了。

  埃勒里轉身對明欽壓着嗓門說:「明欽,得採取措施,立即下令關閉醫院所有出口,派專人看守。委託一個腦瓜清楚的人儘量去查清,最近半小時內都有什麼人離開醫院大樓,病人、工友,不管什麼人都不能例外,這件事十分重要。還有,請往警察局給我父親掛個電話,再與本地區警察分局接通,把發生的事件告訴他們。明白了嗎?」

  明欽應聲去辦。

  埃勒里這才開始走近手術台,觀看醫生們如何極其熟練地持續着搶救老太婆的工作。可是他絕對相信,這一切已是毫無希望了。群醫們束手無策,回天乏術了,荷蘭紀念醫院的創建人、百萬富豪、慈善機關的女施主、社交名流、商界女巨頭的生命早已無法挽回了。

  然而,他仍不免輕聲詢問仍在低頭奮戰的讓奈:「還有一線希望嗎?」

  「半線都沒有,完全沒有機會了,她早就死了。死在半小時前。在往手術室送的時候,已經開始僵化了。」讓奈低沉的嗓音不帶半點感情,仿佛是在談論一具無名屍體。

  「死亡原因是什麼?」

  讓奈挺起身子,一把扯下外科口罩,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向着兩位助手猛烈地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助手領悟了讓奈的形體語言,一言不發地撤走了人工呼吸器。一個表情冷漠呆板的護士拉起白色罩單,打算覆蓋死者那衰老的遺體。讓奈把身體轉向了埃勒里,埃勒里強忍着沒有發問。這時外科大夫的嘴唇猛烈顫抖起來,臉色鐵灰。

  「她是被人勒死的。」他囁嚅地說,「天哪。」

  埃勒里俯下身查看屍體,老婦人的脖子上殘留着一道又細又深的勒痕。旁邊的小几上放着一截短短的普通鐵絲,上面沾有污血。埃勒里雖沒有去動它,光用眼睛就已經看出鐵絲的兩端已經扭曲,而且被人擰成過一個結。阿比嘉的皮膚呈現死白色,泛着淺藍,已經開始不尋常的腫脹。她的嘴唇閉得緊緊的,眼球突起,整個軀幹僵硬,非常不自然……

  通向走廊的門開了,明欽走了進來。

  「埃勒里,你的各項要求,我都一一照辦了。」他聲音嘶啞地說,「我委託醫院的總務主任詹姆斯·帕拉戴斯登記所有出入醫院的人。過一會兒他就會把報告送來。我和令尊通過電話,他已經率領手下向這裡來了。區警察分局也將派幾個人過來。」

  就在這時,一名警察走進手術室,他朝大廳環顧一圈,徑直走向埃勒里。

  「您好,奎因先生。我奉命急速從分局趕來。是您主持偵查嗎?」嗓門很大。

  「是的。請你留在這兒待命,好嗎。」

  埃勒里四下觀察。觀摩廳里沒有任何人走動。當寧醫生心事重重,深陷在椅子裡沉思。他女兒看上去又蒼白又瘦弱,仿佛馬上就要昏厥過去。手術室里,讓奈醫生走到遠處角落,面壁抽煙。護士和助手們漫無目的地前後走動。

  「咱們離開這裡吧,」埃勒里忽然向明欽建議說,「從什麼地方走出去呢?」

  明欽指指通向術前準備室的房門:「我該不該——」

  「通知道倫夫人的親屬發生意外了,是不是?」埃勒里直截了當地替明欽說了出來,「不行,暫時還不行。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到裡面去方便嗎?」

  兩人來到通向術前預備室的門前,埃勒里用手抓住門的把手,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迅速轉過身來高聲說:「讓奈醫生!」

  外科醫生慢慢回過頭來,跛着腳向前走了一步,又站住了。

  「有什麼事兒?」他的聲音很刺耳,不帶感情。

  「如果您不離開大廳,大夫,我將非常感謝您,過一會兒我就要和您談談。」

  讓奈醫生愣住了,似乎想說點兒什麼,但是,他沒有吱聲,只是緊緊地咬着嘴唇,轉過身去,一跛一拐地又走回自己的角落。

第六章 偵訊

  術前準備室的格局是方方正正的,只是在它的一端隔出了一間小屋和二個門上寫着「手術室專用電梯」的電梯間。靠牆擺放着幾個普通的搪瓷櫃櫥、臉盆、手術車和一把金屬椅子。明欽在門口停下腳步,叫人再拿過幾把椅子來。

  這個要求馬上由護士們完成了。

  門關上了。埃勒里靜靜地站在術前準備室中央,仔細向四周打量,環視着這片沒有一絲生機的地方。隨後他扮了個鬼臉笑着說:「我可不能說這間屋子裡會有許許多多的物證。我想,這就是道倫夫人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曾經躺過的那個房間吧?」

  「完全對,」明欽鬱鬱不樂,「我以為,把她送到這兒是在十點十五分前後。如果你也沒有別的看法,那麼確定無疑的是,她當時還活着。」

  「有幾個基本的問題得先解決,老朋友,」埃勒里說,「除了她被送到這裡時是否還活着的問題以外。順便說一句,你有什麼根據能如此肯定這點呢?要知道,她當時處於喪失知覺的狀態啊!極有可能她早已被殺害了。」

  「這個情況,讓奈應該知道。」明欽叨咕道,「給道倫夫人輸氧氣和注射腎上腺素的時候讓奈在場,當時他在主手術室給阿比嘉檢查得相當仔細。」

  「那麼就請讓奈醫生到這兒來一下吧。」

  明欽醫生走到門口,輕聲喚道:「讓奈醫生!」

  埃勒里聽到讓奈慢騰騰地一拐一拐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忽然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變成了有力的步伐,這位跛腳的外科大夫走了進來,挑戰似地瞪了埃勒里一眼:「找我要做什麼事兒呢?」

  埃勒里鞠了個躬:「請坐,先請坐。醫生,站着談話不方便,讓我們輕鬆點兒……」

  兩人坐了下來,明欽則在手術室門口踱來踱去。埃勒里把兩手放在了膝蓋上,兩眼興味盎然地凝視着自己的皮鞋尖。猛然,他抬起頭說:「醫生,我認為最好還是按時間順序重新來過,也就是說,從頭講起。請您把今天早晨道倫夫人發生意外以來所發生的所有情形,全都原原本本地給我講一講。我對每個細節都感興趣,不知是否是很麻煩?」

  外科大夫把兩手一攤,非常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我的天哪,這個時候你要我做完整的病例報告?我還有許多事要去辦啊——排得滿滿的。我得去下醫囑,還有許多病人在等我去診視呀!」

  「不管怎樣,醫生,」埃勒里微微一笑,「您一定很清楚,你大概對《聖經·新約》不是很熟悉吧?很少研究科學的熟悉《新約》。在考新約》『五餅二魚』的故事裡耶穌對門徒說:」撿拾所有的零碎,一丁點也不糟蹋。『我就是撿拾所有的零碎。我想有一些碎片在你的手上,對吧?大夫?「

  讓奈兩眼一眨不眨地呆望着埃勒里那流利吐出一連串話語的嘴唇,接着又向在一旁踱步的明欽瞥去一個迅疾而銳利的目光:「我看,只得聽您的了。具體說,您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呢?」

  「很簡單,凡是您知道的都講出來,從頭到尾。」

  讓奈交叉起兩腿,用手揉搓着一根香煙:「今天早晨八點十五分,我正在第一次巡查外科病房,從那兒被告知出事兒了,請我急速到主樓梯的第三層平台去。我在那裡看到了道倫夫人。有人剛剛發現她趴在那裡。她是從樓梯頂端跌下來的。摔倒時,由於腹部直接着地,她的膽囊破裂了。根據初步診察,道倫夫人下樓梯時糖尿病突然發作,所以她昏迷了,失去了知覺,連帶失去了控制肌肉的能力。」

  「非常好。我想,」埃勒里輕聲打斷他的話頭,「您立刻就把她送走了吧?」

  「那是當然嘍!」外科大夫憤憤叫道,「我把她送到三樓單人病房,立即把她的衣服脫掉,安放到床上。膽囊破裂了,她的病情十分危險,必須立即動手術。可是,糖尿病的麻煩使我們不得不採取有一定危險但是必要的胰島素、葡萄糖注射,以降低血糖的含量。昏迷倒還算運氣,也可稱之為不幸中的萬幸,因為麻醉會增加手術的危險性……結果呢,我們採取靜脈注射的療法,把她的血糖降低到了正常程度。後來,我去A手術室做另一個緊急手術。這會兒道倫夫人被送到術前準備室,手術之前她一直待在那兒。」

  埃勒里急着問:「醫生,您有把握證實道倫夫人在到術前準備室之前還活着嗎?」

  外科醫生的下牙咬得很緊:「這個我根本無法證實,奎因。要知道我那會兒並沒在現場。我在A手術室做手術時,患者當時是處在我的一位助手雷茲里醫生的照料之下,你最好問問雷茲里……不過各種情況表明,若是從我們發現勒在死者脖子上的鐵絲的時刻算起,她的死亡不會超過二十分鐘,甚至有可能還稍許早些。」

  「清楚了。您說的是雷茲里醫生?」埃勒里沉思地注視着鋪着橡皮墊子的地板,「老朋友,約翰,若是雷茲里醫生有空,請把他喚到這兒來。讓奈大夫,這沒關係吧?」

  「哦,沒問題,當然沒問題!」讓奈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明欽從通向手術室的門走出房間,不一會兒他帶回了一位穿白色手術工作衣的外科醫生,正是方才準備協助讓奈動手術的兩名助手中的一位。

  「雷茲里醫生。」埃勒里欠身招呼道。

  「阿瑟·雷茲里。是的。」外科醫生說着向讓奈醫生點了點頭,讓奈正悶悶不樂地坐在椅子上抽煙,「這是幹什麼?是偵訊嗎?」

  「差不多。」埃勒里傾身向前,「雷茲里醫生,從讓奈醫生離開去做另一個緊急手術,到把道倫夫人送進手術室,這段時間您是否一直守在道倫夫人的身邊?」

  「不!」雷茲里滿腹疑團地望着明欽,「約翰,莫非懷疑是我謀殺的?不,老哥,我並沒有一直待在她身邊。我把道倫夫人留在術前準備室,委託普萊絲小姐照料來着。」

  「是這樣!可是在把道倫夫人送到術前準備室之前的每一分鐘,您是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吧?」

  「你總算說對了,沒錯,是一直待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