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往事:第二百四十八章 社會關係(四) 線上閱讀

這是第二次戴着手銬進入專政機關,前一次是在姐夫跳樓死後不久,當時王橋坐在特製的椅子上有些世界末日的感覺。這一次來到明顯不是派出所的地方,王橋心裡並不驚慌。他如今並非在社會上流浪的無業青年,被人揍一頓根本無處說理。他現在是昌東縣城管委副主任,是有身份的人。就算這個職位在靜州算不得什麼,可是是一種身份。

一位高個子警察站在桌前,仔細看了王橋帶的工作證,然後把工作證扔在了桌上,道:「你還是副科級幹部,怎麼能在街上鬥毆,還造成了嚴重後果,你這個工作是泡湯了。」

王橋確實沒有想到一個鞭腿就能造成這麼大的後果,這絕對是意外情況,道:「我是正當防衛,剛才作筆錄時我講得很清楚,我建議你們去問一問當時圍觀的群眾,他們最了解事情的經過,還有交警去看過現場,他們也應該出結論,還可以找一找周邊的攝像頭,有可能錄下我們當時的情況。」

瘦高個警察臉色一黑,道:「你建議,你建議個錘子。出了交通事故,等着交警來處理就行了,沒有必要仗着牛高馬大就可以欺負人,是不是當城管久了,習慣了用拳頭說話。」

這是一番夾槍帶棒的誅心之論,是用來定性之語。王橋對這話聽得明白,正言道:「這事其中的是非曲直,不是能輕易掩蓋的,如果某些人為了個人私利,做出明顯違法亂紀的事情。會後悔的。」

瘦高個警察盯着王橋看了一會,轉身離開。

在辦公室。高個子警察喝了杯水,一個警察忽匆匆走了過來。道:「支隊長,那車是昌東檢察院的車,用的是地方牌照,平時是副檢察長邱寧剛在用,他爸是邱大海。」

「王橋和邱家是什麼關係?」

「不清楚。」

「不清楚就要搞清楚。」

來者趕緊又去訊問王橋。

「剛才你承認開車的是李寧詠,她為什麼逃跑?」

「她沒有逃跑,是對方在發生擦掛後,又倒車來撞我們,下車後還持刀行兇。在這種情況下,她為了保護自己,選擇離開。」

「李寧詠和邱寧剛是什麼關係。」

「這和今天的事有關係嗎?」

「當然有。」

「邱寧剛是李寧詠的大哥。」

後一次詢問沒有作筆錄。

李支隊是接替呂忠勇的班成為支隊長,沒有局黨委書記、政委桑鐵漢大力支持,他估計還得繼續在禁毒支隊當副支隊長。在禁毒崗位當了十一年副支隊長,一直沒有轉正,讓他頗多怨言。正因為此,他對桑鐵漢還是有感恩之心。今天這事桑勇被打斷了腿,而打人者同樣有背景。這就讓他很是為難。坐在辦公室靜靜地想了一會,李支隊打通了桑鐵漢的電話。

桑鐵漢正在醫院,老婆在旁邊哭得昏天黑地,兒子可憐兮兮、臉色蒼白地躺要床上。他接到電話後。不耐煩地打斷了李支隊的報告:「不管是誰,現在是法制社會,都要依法辦事。不能因為對方是官,就枉法。」掛斷電話。罵道:「昌東城管委的,算個**。」

李支隊又道:「他是邱……」

桑鐵漢着實心痛斷腿的兒子。斷然道:「別說了,依法辦事。」

李支隊雖然對桑鐵漢有感激之情,可是夾在領導中間,搞不好就裡外不是人。他把辦案的警察叫了進來,道:「今天這事比較複雜,你去補充點材料,調查周邊群眾,尋找目擊者;找交警要一份勘查報告;查看周邊有沒有監控設備。」

兩個多小時以後,調查人員回來了,報告道:「事發時,圍觀人挺多,但是都是行人,現在找不到了。事情發生在公路上,人行道有兩米寬的綠化帶,周邊商鋪的人都沒有看清楚事發經過。我們去調查走訪附近機關和商鋪,沒有人安裝監控設備。」

李支隊左想右算之後,驅車在醫院找到了桑鐵漢,報告了剛才被打斷沒有來得及說的話,以及後來補充調查的結果。

桑鐵漢道:「原來是邱大海的未來女婿,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了城管委副主任,還在街上行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關鍵是材料要搞紮實,不能讓我們被動。」

李支隊道:「材料是沒有問題的。他說桑勇使用了匕首,沒有人證和物證。桑勇腿斷了,這是鐵證。」

桑鐵漢沉呤片刻,決定道:「那就按程序搞刑事拘留。」

最初聽說打人者是昌東城管委副主任,桑鐵漢確實沒有把這人看在眼裡,現在得知打人者與邱大海的關係,他仍然做出這個決定就並非意氣之急,而是有着充分原因的,這個原因就是李支隊所不能了解的,也是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最主要原因。

王橋被迅速地帶到了看守所,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按照他的估計,李寧詠手裡有視頻,應該很快就能送到公安局,自己也就出去了。但是現在被送進看守所,他有些擔心:「莫非視頻不清楚,看不出事情真相。」

當時是將鏡頭對準了現場,畢竟只是將機器放在哪裡,沒有跟隨人的移動進行調整,有可能錄不清楚。他在腦中將所有事情回放了一遍,當時唯一能避免衝突的情況就只能是離開,而離開以後,依着對方開大奔的背景,就有可能被定性為肇事逃逸,也很麻煩。

其次他認真分析了開大奔之人的背景。邱大海已經是市級領導幹部,要比他級別更高的人在全市也不過數人而已,憑着開車時如此囂張的勁頭,肯定就不會是幾位主要領導的直系親屬。真正掌權者的子女就算比較高調,也不會表現在街頭。而是在更高檔一些的場合里。

王橋在進入看守所時腦子裡一直在琢磨着這些事情,但是並不心慌。與數年前相比。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經歷,他只是有些疑惑邱大海為何對此事一直隱忍不發。

刑警大隊來人與看守所辦交接的時候。駐看守所檢察室三個人全部出現在交接現場,而且三人全部着裝,一臉嚴肅。看守所辦接待的老歐有些疑惑地看着平時熟悉的檢察官們,道:「王科,你們有事嗎?」王科道:「按照要求,我們要了解新進人員的案情和思想狀態,還有體表檢查。」

看到檢察官出現,王橋明白這肯定是邱永剛出面了,於是不再多說。只是平靜地按照規矩辦理入所手續。

就在王橋進入看守所幾個小時以後,靜州市公安局長房植任來到了人大,找到了邱大海。房植任進門就道:「老領導,有什麼指示?」邱大海半白的頭髮向後梳着,神情凜然,道:「請房局長來看一段視頻。」

在旁邊的小會議室里,人**制委員會和內務司法委員會的全體同志都已經來到。房植任看到這個架式,有些疑惑地道:「老領導,到底什麼事。有什麼事情,你老說一句就行了。」邱大海停下腳步,低聲道:「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你先看視頻。等會我還要把視頻給梁書記送過去。」

視頻不是太長,很快就看完了。

當會議室燈光重新亮起來以後,邱大海道:「我們一直在講有法必依、執法必嚴。說了這麼多年,現在看起來還差得遠。這個視頻是發生在我市的事情。發生在昨天,現在的結果是持刀者安然無事。被迫自衛者被關進了看守所。我看了這個視頻很多遍,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如果沒有這個視頻,你們說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他大聲道:「人大是法律監督機關,我跟韋主任商量了此事,人大必須要負起監督職責,你們去依法履職吧。」

回到辦公室,邱大海才向房植任交了底,道:「開車的人是李寧詠,那個被圍攻的人是我女婿王橋,現在王橋已經被刑事拘留,送進看守所。」

房植任拍案而起,道:「確實太不象話了,誰做出這個決定,一定要負責到底。」他此時算是明白了邱大海的心思,這事不僅是為了王橋,更是一顆打向桑鐵漢的炮彈。這一炮打過去以後,桑鐵漢能否在公安局任職就很難說了。自己若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也就太無能了。

邱家,李寧詠聽說王橋被送進了看守所,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抓住大哥的胳膊,道:「大哥,你還是說句話,我們家的人怎麼能被這樣欺負,還送到派出所了。」說到這裡,眼淚水就開始往下滾落。

邱寧剛道:「聽王科打回來的電話,王橋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雖然進了看守所,說話做事還是滴水不漏。以後我們家裡,最有出息的肯定是王橋。」

李寧詠臉上還掛着淚珠,道:「想到王橋要進看守所,我就心裡難受。」

邱寧剛道:「持刀的那人黃毛是公安局政委桑鐵漢的兒子,你二哥一直不能當局長,與桑鐵漢有點關係。王橋不進看守所,爸怎麼能借力打力。」

「萬一他們不把王橋送進看守所,又怎麼辦?」

「不把王橋送進看守所,說明他們辦事還算公道,我們也沒有損失。」

「這事對王橋前途有沒有影響?」

「你是關心則亂。王橋被持刀人圍攻,無意中踢了一腳,恰好把腿踢斷了,這是完完全全的正當防衛。這事能對王橋有什麼影響?」邱寧剛道:「我要夸王橋的地方就在於做事滴水不漏,特別是錄相這一招,直接把桑勇釘死了。爸是順勢而為,利用此事把桑鐵漢弄走。你知道桑鐵漢是誰的人,是譚王八的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