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黃粱夢 - 第2章

夢裡閒人



☆、回家路上(二)

  許昭業為官數載,任的都是實缺,官聲雖清可也不是真的清如水,宦囊殷實得很,他又是庶子,嫡母在堂,不可能不存自己的小心思,除了明面上的俸祿送回京中,也就是逢年過節送些不值錢的節禮,過個一兩個月又謅出藉口從老家要錢,里外里等於一分錢都沒往回拿,他們夫妻又和睦,許楊氏手裡很是有一些家底,兩夫妻愁得也無非是無子,可他與許楊氏都年輕,生育子女之事自可以慢慢來,卻沒想到忽逢此大難,許楊氏身邊無兒子可依仗,守着這不小的私財,又得兩重婆婆喜歡,簡直是黃口小兒守着金山,等人來搶。

  許櫻這一生的苦命,竟都由此而來……

  許櫻黃梁夢醒,怎麼能不又驚又懼,頭一件事就是找到梔子,揭穿她有孕,二一件事就是編排這一段故事出來……

  這事不是她親身經歷,梔子是故去後,百合姐說與張嬤嬤聽的,當時看見梔子遮遮掩掩自書房出來的是百合,不是她,當然也沒有父親說要與母親說清楚這一段了。

  百合此時就站在許楊氏身後,聽許櫻訴說這些,驚疑不定地瞧着許櫻,張張嘴又把話咽下了,百合是個有成算的,她知道姑娘說這一段是為了什麼,若不為梔子肚子裡的孩子正名,回到大明府許家老宅,怎麼熄了那些想要爭二房公產、私產的族人的心思?

  也難為了姑娘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心思……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梔子有孕的?」許楊氏問女兒。

  許櫻早就編好了一套故事,「我在車裡作夢,夢見一個小童子跟我玩,喊我叫姐姐,他說他是觀音菩薩駕下的善財童子,投生到咱們家,誰想到觀音反悔了要讓他走,他跟我有姐弟的緣份不肯走,讓我千萬的保住了他,說完就化成一道金光,鑽到了睡着的梔子姐肚子裡。」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許楊氏本就是信佛的,聽見許櫻這麼一說,立刻就念起佛號來了,加上許櫻說是夫君是醉後與梔子有了一夕春宵,也說了要看完水情再與自己說,心裡對夫君的怨也消散了許多,反倒感念夫君到底留下了一點血脈,「快叫梔子來。」

  梔子抱着肚子坐在客房裡,張嬤嬤坐在小角凳上一通的數落,「你個傻子啊,眼見得鹹魚翻生的機會,竟險些讓你錯過了,如今老爺沒了,太太無子,你這孩子若是老爺的,早早的與太太說了,你就是太太的大功臣,這孩子就是金尊玉貴的大少爺!你就是那堂堂正正的姨奶奶,你倒好,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說,這一路顛簸真出了什麼事,我看你有幾個腦袋!」

  梔子坐在牆角依舊抱着被

  子不說話,老爺的……若這孩子是老爺的……

  張嬤嬤見她不說話,慢慢的也琢磨出不對來了,老爺如今沒了,那是死無對證,許家後宅雖森嚴,可也不是皇宮內院,這男人可不止老爺一個,梔子年已二十,太太早就說過要打發她出門子,莫非……這孩子……

  張嬤嬤想到這裡,揚手就打梔子,「你說話啊!說話啊!」

  「表姑!給我留點臉吧!留點臉吧!」

  「留什麼臉!你可長點心眼吧!」張嬤嬤人老成精,心思轉了幾轉就明白了,如今這孩子不管是不是老爺的種,他都是老爺的!他也必須是老爺的!許家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張嬤嬤心裡明鏡似的,二房若有男丁這一房散不了,若是沒有……光是許家的幾個太太就能活吃了許楊氏,更不用說梔子是她的侄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說出這孩子不是老爺的,侄女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許楊氏看見的梔子已經是被張嬤嬤洗了無數遍腦,摸着肚子做着姨奶奶夢的梔子了,臉上雖有羞愧,卻還帶着幾分掩不住的喜意。

  「太太……奴婢……奴婢……」

  許楊氏咽下心中酸澀,快走兩步到了她跟前,「傻丫頭,有這等事就算是我為着老爺的喪事傷心,你也該偷偷的稟了我。」

  「太太,婢子……婢子對不住太太……實在是老爺他……」

  「我知道,是他酒後無行唐突了你,他若是在我拼着跟他大吵一架,也要替你做主。」許楊氏拉着梔子的手說道,梔子本是她的陪嫁丫環,說是主僕,情分也同姐妹仿佛,自小一起長大的,若是許昭業在,沒準兒還能有些嫉妒心思,此刻她想的是梔子平安生下孩子,她們「姐妹」也就有依靠了,「從今往後我們……」她姐妹相稱的話還沒出說口,就被許櫻攔下了。

  「梔子姐替母親生了孩子,我就有弟弟了是吧!」母親終究單純,不及她一輩子經多見廣,不知見過多少人人前人後的嘴臉,此時是誰都不信的,梔子是母親的陪嫁丫環,這一個「替」字,占得是最大的理,日後這孩子落了草,母親抱去養……跟親生的也是仿佛的,過於提撥抬舉梔子卻不是什麼好事,別到最後前門據狼,後門又迎來了一隻虎,許櫻想到這裡心疼了一下,想到自己那個無緣的兒子,。

  梔子也是乖覺的,立刻跪了下來,「奴婢這孩子,是太太的,是奴婢替太太生的!」

  許楊氏見女兒定定地瞅着自己,心裡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遭逢父亡之難,女兒怎麼似一夜間長大了似的?眼睛裡一片死氣沉沉,說話舉止間竟如此早熟的防備人,

  如此早慧恐非什麼好事……

  「既然這事兒已經出了,還是請大夫來給……」百合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自己昔日的姐妹了。

  「先叫姨娘吧,張嬤嬤你先給她開了臉,回了家稟明了婆婆,也就名正言順了。」許楊氏說道,想想女兒都這般的為她着想,她再只顧感念亡夫,只會對不起女兒。

  許櫻拉着母親的手,她記憶里的母親只會隱忍哭泣,如今指揮若定之姿只在父親活着的時候見過,她當時年齡小,記憶不深,後來回想起來只當自己作夢,原來母親也不是只會哭的……

  大夫來給梔子診過脈,見這一行人都服着喪,梔子是婦人打扮,還以為是誰家的新寡,「這位奶奶有孕已然四月有餘了,胎息還算穩固,只是連日來日夜憂思車馬勞頓,需得將養些時日。」

  許櫻本就不想太快回大宅,如今有了大夫的話,更不用她一個孩子說什麼了,許楊氏隔着門跟許昭文一商量,許昭文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要在這座叫興隆鎮的鎮子上,休養三、五日。

  許家這一行人包了鎮上客棧的一個跨院,因是居喪之家,也不好跟外人多往來,許昭齡打點車馬極為利索妥貼,許櫻蹲在門廊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瞧着六叔忙進忙出,心裡也不是不感激。

  當初六叔雖對不滿母親善妒小性等等,但卻是個耿直的,對她這個侄女也算不錯,只是他經年不在家中,與自己並不親近,祖母要把自己嫁給那個傻子,也只有六叔出來替她說了一句話,如今想想若是籠絡住了六叔,讓他多憐惜自己這個孤女,怕是好處比壞處多……

  想到這裡,許櫻站起身,親自端了杯茶往許昭齡跟前走,「六叔!喝茶!」

  許昭齡原本心中煩悶,安置這一家老小,忙得一頭得汗,又不得不想母親唐氏派他來之前讓他做的事……摸清二哥家底之類的事,豈是大丈夫所為?

  如今見侄女端着茶杯笑吟吟地給自己送茶,一顆心立時就軟了,他也是快要當爹的人了,他走的時候家中妻子懷孕五個月,如今已經出門兩個多月,算算家中妻子已然有孕七月有餘……他只盼着能趕在妻子臨盆前到家。

  「乖。」許昭文接過茶,拍了拍許櫻的腦袋,「你母親呢?」

  「我母親還在陪着梔子姐。」

  「哦。」許昭齡心裡對許楊氏還是有所不滿的,他是在許家大宅長大的,雖說與妻子恩愛,卻也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平常,雖說二哥立誓了說不納妾,可二嫂自生了女兒之後便未開懷,為子嗣計也該逼着二哥納通房,最多不給名份就是了,如今

  卻連身邊的陪嫁丫鬟有了孕也要瞞她,由此可見二嫂在二哥的官邸何等的威風。

  「梔子姐可真傻,我爹喝醉酒味兒可大啦!要親我我都不給他親的!她去送醉酒湯,送完了就該逃出來,誰知道讓我爹牽到手啦!有了小弟弟啦!」許櫻童言童語地說道。

  許昭齡聽她說牽到手就有小弟弟了,不由得失笑,彎腰捏了捏許櫻的鼻子,「你是官家小姐,這渾話也是你說的?」原來是一夕春宵有的……後來他又聽說了許櫻編的那個故事,也就慢慢解開了心結。

  「什麼是渾話?」

  「果然是個小丫頭。」許昭齡一口飲進了茶水,把茶杯交到了伴着許櫻的丫頭手上。

  許櫻自那天以後,就變成了許昭齡的小尾巴,整日的纏着六叔,要他講故事,纏着他出門去給自己買童玩,許昭齡只覺得許櫻可愛,又怎知這小丫頭心裏面裝着一個歷盡滄桑的老太太,一心想要替自己和母親在許家找一個靠山,一來二去的便被許櫻攏絡住了,只覺得自己這個侄女貼心可愛,自己媳婦這一胎若是一舉得男便好,生女若是如同侄女一般也是極為可心的。

  

☆、回家路上(三)

  許楊氏忙着照應梔子晚上回了房,只看見女兒雙手抱膝坐在床上看外面下雨,「櫻兒你這是被雷聲嚇到了?」

  許櫻聽她溫言輕問,這才憶起自己小時候原是怕打雷的,母親今晚回來的這麼早,想來是惦記着她,「不怕了。」許櫻搖了搖頭,憐惜她怕打雷的人都不在了,她還怕什麼?早不怕了。

  「唉。」許楊氏摸摸許櫻的頭髮,「難為你了。」

  「娘,什麼是難為啊?」許櫻尤自扮着天真。

  「傻孩子。」許楊氏親了親她。

  「娘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梔子姐那邊沒事了嗎?」

  「無什麼事,只是她今日才說曾用棉布纏過肚腹,倒讓我嚇了一跳。」許楊氏輕描淡寫的說道,她也知這些事不該和許櫻一個六歲的孩童說,可看見女兒那一雙老成的雙眼又覺得無什麼不可與女兒說的。

  許櫻靠在母親的肩頭,真想跟母親說,就咱們娘倆個,帶着身上的銀錢,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得了,可是想歸想,這事兒卻是不成的,她們孤兒寡母,若無人依傍,任天下之大怕是也無處容身。

  「娘,我爹許給我的赤金麒麟可是隨着我爹一起下葬了?」許櫻在這世上走過一遭,自是知道這人生在世,無錢財傍身何等悽苦,梔子的事了了,最要緊的就是父親攢的家底了。

  「都給你收着呢。」許楊氏說道,「你是你爹的嫡親女兒,短了誰的東西,也短不了你的。」

  許櫻靠在娘的懷裡冷笑,在許家她雖是正經的嫡出女兒,卻因為母親沒能守住家財,只靠着嫁妝苦渡時光,母親去後連嫁妝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她依着叔叔嬸嬸過活,連吃口飽飯都要被人折辱幾句,高門大戶名門望族,又真是什麼積善人家嗎?

  「我聽爹說,大明府的祖母不是我親祖母,我親祖母呢?」

  許楊氏愣了愣,「你爹怎麼連這話都跟你說了?」想想夫君生前,確實也是防着大明府老宅各房的……

  「咱們家窮,我爹只是六品官,回了老宅,姐妹們不會瞧不起咱們吧?」

  許楊氏又是一愣,窮,他們家怎麼就窮了……雖非豪富,幾千兩銀子的身家還是有的,只是……她原本沒有多大的防備心,被女兒點醒之後,也不得不琢磨琢磨了……

  許昭業是庶子,她是庶子媳婦,雖未在大宅呆多少時日,看見的都是笑臉,可她也不是傻實心了,分辯不出好意歹意,婆婆之前想讓夫君娶自己的娘家侄女這事,她也是知道的……

  許昭業是通判,夫妻兩個在一起閒話,許昭業也加加減減的給她講過一些案子,什麼

  為分家產兄弟失和、寡婦無子被趕出家門等等她也是聽過的,她只是覺得這些都是鄉野村夫為爭那幾畝薄田才會生事,都是缺少教化的緣故,許家家大業大,書香門弟,名門望族,就算是因為她名下沒有兒子會少分家產,她又不是沒有私房、嫁妝,回老宅無非是求個依靠,如今梔子有孕,若是產下麟兒許家這一房也不算無有男丁,如今想想,莫不是她想左了?

  她正怔怔地出神,百合推開門進來了,她脫了蓑衣收了傘,不住地說着:「這雨好大啊。」

  「百合,我叫你去問六爺,咱們何時上路,二爺怎麼說?」

  「回太太的話,六爺跟來投訴的往來客商打聽了,說是出城十里官道上有一條路已經被雨水沖得翻漿了,陷進去了幾輛車馬,那怕是明個兒天就晴,也得等三、五日才能通行。」

  許楊氏此刻心正亂,一聽說要在此地再呆三、五日也不着急,只是默念了一聲佛:「幸虧咱們是困在這客棧之中,若是困在半路上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許櫻聽着母親說話,回想上一世自己一行人被困在半路上,又趕上梔子受傷小產,十幾個人滿身一身泥水,可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嗎?

  許楊氏說過這些話,每日裡依舊照應着梔子,只是手裡多了件活計,許櫻趴在母親的膝頭,她自母喪後孤苦一世,此時只覺得能多聞母親身上好聞的香味一刻,也是好的。

  到了臨啟程之前,許楊氏把新為女兒裁的衣裳給女兒披上,「這衣服倒有些做得大了……」

  許櫻聽許楊氏如是說,她又見許楊氏往裡面塞了些東西,自是明白了……「是有些做大了,娘留着我大了再穿吧。」

  「好。」許楊氏笑道,召喚來百合,「去把姑娘的箱籠拿來。」

  百合站在屋外,只聽她們母女說衣服做大了,也不以為意,小孩子的衣服做大一些也不稀奇。

  許楊氏親自把這件衣服壓在許櫻的衣箱底下,「留着給櫻兒長大以後穿。」

  「好。」許櫻笑道,她們現在正在行路,前後左右都無認識的人,許楊氏藏在箱底的東西,原是在她的小金箱裡,這東西六叔是見過的,要說裡面是空的,誰也不信,可要是裡面少了銀票,六叔難道還污賴嫂子偷銀子?

  別說許六爺不是這樣的人,就是這樣的人也說不出個理字來。

  天光放晴,一行人重又上路,許楊氏把許櫻交託給了百合,讓梔子和張嬤嬤跟自己一起坐在大車裡,她本以為許櫻依賴母親會哭鬧不休,卻不想許櫻笑眯眯地牽着梔子的手,「梔子

  姐姐,要聽娘的話哦。」

  鬧得一行人哭笑不得,「不能叫姐姐了,叫張姨娘。」梔子本姓張,許楊氏這麼一說,是正式替梔子正名了。

  「張姨娘。」許櫻清清脆脆的叫了梔子一聲張姨娘,眾人又都讚許櫻乖巧。

  卻未曾見到許櫻垂下雙目時眼睛裡的冷光,梔子死得早,前一世自己見到她時,都是她為奴為婢時的乖巧,如今肚子裡懷着父親的「兒子」,雖然面上乖巧依舊,可那眉目之間的傲然卻是騙不了人的。

  梔子啊梔子啊,如果你是乖巧的,乖乖產子,我可保你一世榮華富貴,你若是有了旁的心思……料你一個婢妾也翻不出大天來,看我如何修理你!

  許櫻坐在馬車裡,掀開車窗簾望向外邊,只見道路上還是有一個大坑,馬車只能行旁邊窄窄的一段,許櫻望向前車,淡淡一笑,原來自己陷進去過的坑,絕不會再陷進去第二次。

  這一行人曉行夜宿,雖說因有了孕婦行路還要更慢一些,總算是在九月初八到了大明府,在客棧里暫居一夜,明日城門開了,往西再走八十里,就到了許家村了。

  許家本是世代書香當地望族,歷代很是出過幾個官員,許櫻的親太祖母董氏身上就背着四品的誥命,是有名的老封君,她所生的三個兒子,長子許國峰有舉人的功名,曾在外任過一任縣丞,只是官運實在是差一些,剛有些好轉的跡象就喪了祖母,隨父母親回了原藉丁憂,再未曾起復。

  許國峰共有嫡子四個,嫡女二個,嫡女俱都已出嫁,嫡子們也都娶了親,最有出息的次子許昭通兩榜進士出身,正在京里任庶吉士,許昭通在許家大排行里,行的是三,與許昭業據說關係不錯,只是他一直在外面做官,雖說官越做越大,許櫻上一世卻對他沒什麼印象,只是偶爾會覺得如果父親沒死,說不定也會像許昭通一樣風光。

  大房餘下的兒子雖說也有舉人、秀才之類的功名,卻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出息。

  二房二爺許國定也就是許櫻的親祖父仕途上要比大哥順遂得多,據說曾任過知府,誰知正要直上雲宵的時候,卷進了兩派人的爭鬥,雖說搏了個全身而退,卻也是要回歸鄉野,再謀起復。

  許櫻的父親許昭業大排行是行二,卻是許國定的庶長子,許國定在家裡成了親沒住幾日就帶着青梅竹馬的通房赴了外任,回來時帶着的就是已經被抬成姨娘的通房和已經會說話了的庶長子,雖得了母親董氏的幾句斥責,許昭業這孩子卻是真聰明,很得董氏的喜歡,如今已經是老太太當年還無子傍身的唐氏心裡恨極了也無處

  發作。

  許家三房三爺許國榮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讀書並不十分精通,兒女也平庸,可這平庸的一家子,留給許櫻的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有了這些前因,又因為梔子有了身孕上許楊氏多少多了點底氣,她也不再枯木死灰一般的樣子了,翻過來掉過去的給女兒講古,「你祖母吃過苦,雖說你父親有出息,她後來高看了你父親一眼,你在她跟前都要小心,要聽話,莫要衝撞了她,惹她不高興……」

  高看什麼啊,許櫻真是生氣母親太傻,若是她自己,面對着庶長子也就罷了,庶長子偏偏聰明伶俐極得長輩喜歡,長大後還中了兩榜進士,把自己生的嫡子比到塵埃里去了,偏偏礙於婆婆、相公發作不得,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為了攏絡庶長子連自己的娘家侄女都捨出去了,人家還不領情,聽說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死了,簡直作夢都要笑醒,父親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寵愛妻子了一些,很多事根本沒有跟母親交待清楚,也沒有讓母親對自己家裡的那些事有足夠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