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大雄我愛她 - 第2章

田反

  女孩「啊喲」叫了聲:「夏靜生,你打我腦袋幹嘛!」

  曾經,他也是大學裡的天之驕子,沒有這樣一副冰冷的眼鏡,卻有着柔軟的發,緊握她的手的溫暖大手。

  而今,他的上了定型的發仿佛根根分明的堅硬,陽光在發稍鍍上金屬色。

  她才發現他今天的打扮極其正式,稠光的西服,寶藍色的領結,猶豫了半天,想開口的「你好」吞回肚子。

  人生真是諷刺。他說過的話仿佛還在她耳邊,她記得他喜歡的電影,她到現在還不敢再聽他曾唱給她的歌,她在美國走遍超市,只為找最接近他喜歡的黃紙包檸檬味的糖果,這樣的兩個人,數年在見,卻是在別人的婚禮,抑或是,他的婚禮。

  她扯嘴笑,說:「恭喜」



  說完在心裡罵自己的醜樣,言不由衷,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她除了「恭喜」還能說些什麼,頭別向一邊,耳里是流水的「沙沙」聲,怕一低腦袋,眼淚就要流下里了。

  良久,他說:「不是我的婚禮,做伴郎而已。」末了,加了句:「你就那麼希望我結婚?」

  聲音涼入骨髓,仿佛血管里都密密地冒出汗來。

  她不敢說話,無所適從,偷偷瞄了眼,才發現他手裡握了瓶紅酒,也對,哪有新郎結婚拿着酒瓶滿場跑的,她這才想起新郎是他的大學舍友,與他的相遇太過突然,幾年的擔心,緊張,一見面就想到最壞的情況。

  想來,是她自找的,埋怨着,心裡卻舒暢了點,但還是為他的冷意所傷,雖然是她咎由自取,但這樣的話聽在耳里是心痛的。

  她以為就是不能在一起,還是能做個普通朋友的。後來想來,是她幼稚,愛啊,恨啊,永遠都沒一句陌生人般的:「你好嗎?」來得虛偽傷人。

  如果再相遇,請不要問我「你好嗎?」,你到底是想讓我答「好」還是「不好」?

  她低聲說:「對不起」,聲音微顫,不僅僅是為了她的誤會。

  他變了臉色,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熊曉苗,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說對不起是對我感情的侮辱,你不欠我什麼,我心甘情願的!」

  她抬頭想看他的臉,卻只看到他挺直的傲然的背,快步消失在轉角。

  她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跟着,也慢慢走出廊去。

  很快地,梅嬈就來了,偷偷摸摸告訴她:伴郎是夏靜生。

  熊曉苗嘆氣,唉,這話早該說的。

算了,咧嘴笑笑,看着站在新人旁邊,身後跟着臉圓乎乎的可愛伴娘的他,這也是她與他最後的遇見了吧。

  夏靜生,我們這輩子太多的遇見,太多的錯過,一不小心就把緣分用光了吧。

  誰的婚禮讓誰醉

  梅嬈和熊曉苗入席,新人說話,男的是劉峰,微胖,老好人一個。熊曉苗那時跑夏靜生宿舍跑得勤,老叫他「瘋牛」。

女的是韓薇,瘦小的爽朗女孩。

  一個是她的初中同學,情緣是一起攜手上過廁所。

一個是她的大學同學,成天說:「小靜老婆,我請你吃飯,但是你們夫婦先請我吃頓飯。」

  這樣的兩個人,如今成長,如今攜手,生活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熊曉苗不由感嘆。

  「噼噼啪啪」地鼓着掌,眼角泛紅,昔日一起成長的夥伴,如今能夠一起幸福,世上最美的事莫過於此。

  熊曉苗興奮感動之餘,卻沒有發現伴郎瞥了眼她泛紅的眼角。

  夏靜生其實本不願意當伴郎,但他是媒人,天知道這完全是巧合,一個是他大學舍友,一個是高中同學在路上酒席間偶遇,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喜歡做媒婆,他只是禮貌性地介紹,原來萬事都有着因果。

  他不經意地瞥過她的眼,習慣了在人群中望向她在的地方。

  這個笨蛋,和以前一樣老是為別人的成就而感動得像自己的事一樣。

  他是知道她要過來的,劉峰打過電話說給她寄了請貼,他在那頭沒有說話,心慢慢收緊,劉峰卻以為他是不想見她,趕緊說:「她沒回來,找梅嬈代收的,估計是會不來。」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盼望着她回來,她的簽名一換再換,他一看再看,看到他的「3月回國」,他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如同毛躁的少年,坐立不安。

  她走後,他不是沒有勉強過自己,只是沒辦法,也就隨着性子下去了,直到有天有人問他:「你是不是還在等她。」

  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下意識的等待着。即使時間長了,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還是孑然一身,

  心中無法再有人似她一般了,如她一般笑起來有小小的酒窩,呢喃地喊他:「小靜。」

  一生的熱情仿佛在和她的歲月里花光了,再也提不起勁來。

  曾經,他想過畢業,成家,有了她在身邊,如何的苦都不算苦。

  爾後她走,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少了個她,他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夏靜生依然要過他自己的人生,。

  只是,午夜夢回,他還是會想起她的笑顏,清除了她的一切,卻無法把她清掃出心口。

  前幾年的時候,他想過她回來,依然會笑着喊他,她玩笑着提大雄和小靜的故事,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欺負她,臉板着,心裡卻漾着笑,慢慢流下眼淚。

  他這樣千百回地想過,直到他無力去想。

  笨蛋大熊,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老讓我等。

  今年我在等你,下一年我還是會等你,這一生,我固執地等你……

  我很想這樣一直等下去,但,終有一日我也會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趴在膝頭的孩子喚我「爸爸」。

即使我可以忽略這一切等下去,這個世上還有件事叫「生老病死」,

我會恐慌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等不到你。在垂垂老去的那一刻,我依然等不到你,怎麼辦?

  我固執的決定等你,只怕歲月不等我,終有一日,我們會敗給生活,敗給時間……

  熊曉苗,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總是讓我等,再晚,我怕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天,他終於等到她,看着她蹲在池邊,他握酒瓶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縮,聽着她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聽她說要去相親,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五年的變化。

  他在等她,她是不是肯走回來讓他等?

  說實話,變得何止她,連他自己都認不得自己,直到再見她,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意識到這樣的變化,他的心慢慢冷卻下去。

  他不懂她的腦子,竟然以為他是新郎,很好,好得很,他從來都沒想到「恭喜」這話可以讓人如此地恨入骨髓。

  別說他沒想結婚,即使結婚,他也不會請她,他受不了他的婚禮,她坐一席。

  有人說痴情之人必有絕情之處。如果他要成家,不是和她,那麼他這一生將不再見她,忘不了她,但可以不見,就這樣放手,因為是一個家庭的責任。

  他從來就不要她的「恭喜」。

  他更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她的「對不起」,這一輩子,他夏靜生最不要聽她熊曉苗說兩句話「謝謝」「對不起」。

  他不要她的「謝謝」他為她做的都是甘心情願,她好,他就好。

  他不要她的「對不起」,

她給的傷如同她給的笑,他都好好記下,她說對不起,是對他付出的侮辱。

  他站在笑得美滿的新人後面,向她看,曾經他也以為他們可以這樣,可惜不是。

  他不信命,但人說善惡終有報,如果是他促成了這段美好姻緣,那麼老天看到,是不是也可以還他一段美好?

  酒席開始,熊曉苗破罐子破摔,打擊大了,菜拼命吃,酒來者不拒的喝,豪氣無比,就差沒捲袖子,居然還畫了手,說:「我干,你們隨意!」

  隨意個鬼,又不是男人。

  梅嬈在一邊都後悔死了,邊擠着笑邊往旁邊挪,怎麼和這樣一個人坐一桌,看看身邊男士的菜臉,她也知道這場群眾相親黃了……

  梅嬈同志終於在沉默中爆發,捏了熊曉苗的耳朵吼:「熊曉苗!人猴子變成人類要一萬年,你這熊貓再變回猴子只要一瓶酒!」

  說完,看了眼對面坐的某英俊男士此時快跌落的下巴,臉紅了紅,拉了熊曉苗閃人。

  熊曉苗被她拉得一暈一暈,跌跌撞撞,一不小心碰上正在敬酒的新郎,立正站好,對新人鞠躬,聲音居然很平穩,說:「祝福你們!」誠懇至極,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梅嬈拉她,陪笑說:「不好意思,她醉了!」

  熊曉苗很認真的褪下她拉着的手,對新人揮了揮手,說:「拜拜!」

  說完,又望向伴郎的黑眸,說:「再見!」

  觥籌交錯的酒席,穿紅衣的新人邊,一個酒醉的紅臉女人,一個眸光閃耀的英俊伴郎,相望無語,氣氛詭異無比。

  她轉頭往外走,一步步,沒有回頭。

  他說:「再見。」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聽見。

  再見,再見,

再也不見,抑或是,再次犯賤?

  誰叫誰「親愛的」

  回國的第二件事:剪頭。

  熊曉苗一大早起來,拉拉自己的萬年劉海,實在受不了了,正好今天約了林深深逛街,十幾天的宅女生活結束,終於出了趟門。

  到最繁華的路段,進了門面最大的髮廊。俗話說,這衣服不好可以換,頭剪不好,可不能切了重來。

  熊曉苗不是個奢侈的人,但對於自己的頭,還是要厚道點。

  進去了之後,赫,才知道五年之間,國內的變化真大,剪頭還分高級髮型師,特級髮型師,形象設計師。都是大師級的了。

  連髮廊小妹現在都叫髮型師助理,看着那牌子,熊曉苗瞬間花了眼,讓小姐推薦了個。

  髮型師是個裝着有品位的男士,挺年輕的,邊修邊和熊曉苗閒聊,熊曉苗哪是喜歡和陌生人稱熟的人,回答都是「恩」「不是」,真不知道說些什麼。

  髮型師建議熊曉苗做個頭髮,熊曉苗想想,也好,重新開始,要有新面貌。

  脫口而出:「那師傅,我做個什麼樣的頭?」

  說完之後,想抽自己,又不是幾年前,現在,哪有對着個潮人喊「師傅」的,當是出租車司機啊,暈死她了!趕緊拿了雜誌在手裡翻。

  鏡子裡,那髮型師拿剪刀的手頓了頓,很是鎮定,開了口:「悟空,放心,包你滿意!」

  熊曉苗,嘴角抽搐,搞這行沒兩把刷子到底是不行!

  坐了個幾小時,熊曉苗都把全年的雜誌翻光了,總算好了,抬頭一看,極其無語,咬了牙說:「我不要狂野型的!」

  髮型師揮舞了大剪刀說:「這不狂野,多好看啊,你頭髮本來就卷,適合!看,再拿手抓抓!」

  熊曉苗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一頭鳥窩,傷心欲絕,付錢,出門!

  打了電話問林深深在哪見,林深深說:「老地方見!」

  熊曉苗樂,一下子想起兒時時光。

  說到熊曉苗和林深深的關係,那可是久遠,一個大院裡的孩子,一起上的小學,初中後,林深深搬走,兩人在初三上物理家教的時候居然又碰到,繼續廝混,此後聯繫不斷。

  林深深認得熊曉苗的時候,兩人都是孩子,還沒人啟發她什麼叫外號,於是「熊曉苗」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頂了這爆炸頭去見林深深,被這位已為人母的給笑死了,林深深扯扯她的捲毛樂:「這誰啊,老遠就見一顆頭了!」

  熊曉苗翻了白眼,理光頭算了!!

  林深深笑說:「別傷心了,走,先去吃飯!」

  熊曉苗才來了精神說:「深深說話,向來深得我心啊!」

  兩人挽手覓食,仿佛回到少女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