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子 - 第2章
隨侯珠
徐家倫從小就眼光毒辣，尤其是在看女人這活上，他側過頭來回掃了幾眼林焱帶過來的女人：「嚴珂是哪位？」
林焱笑着解釋說：「真是不好意思，珂珂今天已經有安排了，徐少，這些姑娘我都是好好給您挑過的，又漂亮又會玩。」
徐家倫輕嗤一聲，倒也繼續難為林焱，看見林焱立在不遠處，俊眉一擰，佯怒道：「還不快點把這些美女們安排下來。」
林焱連忙點頭，笑意吟吟讓包廂里的男人開始點小姐，轉了一圈，不偏不正對上徐家倫的眼睛，林焱眉眼一彎，繼續給這些大爺們安排小姐，樣子恭敬找不到一點不舒服的地方，好像真的很尊敬每位客人。
「各位老闆哥哥們，妹子我在這裡敬你們一杯，我先干為敬，你們隨意，晚上玩的開心點，如果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我就在外面。」林焱舉着滿滿一杯酒說道。
「還出去幹什麼？」開口的是徐家倫的堂哥，男人中等身材，三十多年齡，他笑眯眯地看看徐家倫，徐家倫對這位公關小姐的心思可都寫在了臉上了，「今天就別出去了，在這裡陪我們徐總喝點酒。」
林焱勾唇笑笑，笑意裡面滿滿的都是抱歉，「外面還有事要忙呢，各位老闆就別為難我了，等會我去其他包廂轉幾圈後，再過來跟您們喝幾杯。」
徐家倫背靠沙發，抬頭直直地看向林焱，心裡猜測這個女人到底多少歲了，他怎麼覺得她像是大學剛畢業呢，畢業找不到工作，所以來這裡當公關了？或者是……
徐家倫已經把林焱琢磨了好幾遍，然後沖她揮揮手：「先出去吧，等會別忘了過來喝幾杯。」
「忘不了的。」林焱說，離去之後跟包廂里的姑娘們囑託說，「別怠慢了。」
林焱從包廂里出來後去洗手間吐了會酒，抬頭看向鏡子裡的女人臉，擦了擦漱口後嘴角掛着的水珠，站直腰身。
今天「君顏」生意好，林焱的生意也好，終於把手裡小姐七七八八地「推銷」出去，林焱開始巡視每間包廂。
第一間自然是今晚的頭等房，林焱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正熱鬧得厲害，徐家倫正握着麥克風跟思思一塊兒唱張學友的《一路上有你》，林焱推門進去後，徐家倫切了歌，把手上的麥克風遞給林焱：「林小燕，你來唱吧。」
夜場裡客人的要求一般不能拒絕，林焱笑着接徐家倫手中的麥克風，思思把徐家倫對林焱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不樂意，還是討好地把自己麥克風遞給徐家倫：「要不徐總跟我們的經理合唱一首吧，我唱歌是最不好的，倒是我們的經理是那麼多姐妹里最會唱的一個。」
徐家倫笑望着林焱一眼，水漾的眼眸滿是波光，「就怕小燕不樂意呢。」
林焱：「徐總想唱什麼歌？」
徐家倫很隨意：「你選就好了。」
林焱說好，因為徐家倫剛剛和思思唱的是張學友的歌，所以她點了一首《祝福》，也是張學友的歌。
徐家倫的音質很好，唱到一半的時候，就是之前留林焱的男人手機震動起來，正要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徐家倫伸手關了所有的音樂，然後伸手圈住林焱的腰，帶着她一塊兒坐下來。
林焱半坐在徐家倫的腿上，徐家倫雖然抱着隨意，林焱卻動彈不得，而她也不能動彈，轉頭看向徐家倫，徐家倫沖她微眨了下眼睛，示意她安靜些。
音樂被徐家倫關掉之後，整個包廂除了手機震動聲外只有一幫人的呼吸聲，徐家倫就是一個看好戲的，不過說的話聽着倒聽實誠，他對手捧手機的男人說：「浩子，就在這裡接吧，外面更吵，還不如裡面安靜，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耳朵多靈。」
徐浩想了想，對徐家倫扯了下嘴角，還不知道要不要按了接聽鍵。
林焱有點坐不住，徐家倫蹙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靜，但是自己卻開口說話：「別吵，安靜點！」
林焱點了兩下頭，徐家倫盯着懷裡的女人看，表情還真是又認真又較真，抬頭看向自己的堂哥，「趕緊接聽吧，大夥等沒關係，別讓嫂子等急了。」
徐浩終於按了接聽鍵，面對着牆開始接老婆對話，把音樂全關了的包廂，外加一旁人的配合，安靜得有點滑稽。
「老婆，我在外面談生意呢……不就是上次易達的合同嘛，那幫黑心的東西，我呸！」
「什麼時候回來啊……放心吧，一定在門禁時間點回來，放心，我沒去那些地方，怎麼會叫小姐……家倫嗎？沒有，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徐家倫笑眯眯，當徐浩掛上電話的時候低頭看向林焱，眉頭又是一皺：「你笑什麼？」
還真是冤枉，林焱嘴角天生上翹，過了會林焱真的轉過頭對徐家倫笑了：「你們男人可真有意思。」
徐家倫跟林焱辯論：「你們女人才有意思，明知道男人都是會偷腥的貓，還把喜歡自欺欺人。」
林焱笑宴宴：「還不是你們這些男人嘴巴會騙人。」
徐家倫在林焱的腰捏了一把，只覺得手感好得出乎意料，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然後攔着林焱就站了起來：「大夥一塊兒碰一個吧。」
……
林焱是凌晨兩點下班的，回到屋子的時候洗了個澡，然後倒床便睡了。
夜夢猙獰，第二天醒的比之前都要早一點，起來後林焱拿着日曆本發了會呆，她想安排個時間去S市一趟。
——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顏舒冬四歲聽到這首兒歌的時候就有點眼淚汪汪了。顏舒冬四歲，顏廷文從顏尋洲手裡要走了顏舒冬，要走的時候他說：「這孩子沒媽已經夠可憐了，你對他也沒有多少上心，還不如把這孩子給我養，等我哪天養不動了，你再來要回去。」
顏廷文是顏舒冬的太爺爺，快要九十高齡，身子骨雖然不那麼硬朗了，但是還有打罵顏舒冬的力氣，每次罵完之後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飯給顏舒冬：「冬冬，太爺爺今天的話你聽進去了沒啊？」
顏舒冬聲音小小：「聽進去了。」
顏廷文耳背：「聲音響點啊。」
顏舒冬從地上站起來，直直地看向顏廷文，小小胸膛裡面氣勢很足：「我聽進去了！」
顏舒冬四歲之前是跟着顏尋洲的，他三歲的時候張暮暮懷了孕，三歲的顏舒冬每次看着張暮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那么小的孩子第一次有了陰暗的想法，他希望張暮暮肚子裡的小孩不要出生。
但是張暮暮不僅生了，還生了一個兒子。
顏尋洲給小兒子取名，顏意駿。
顏舒冬當時想，親兄弟一般名字裡面都有一個字是相同的，他和顏意駿兩個人，肯定有一個不是顏尋洲親生的。
顏舒冬雖然覺得自己很可能是一個撿來的孩子，但是他還是沒有勇氣離家出走，所以他依舊叫顏尋洲爸爸，他也不問顏尋洲自己媽媽是誰，媽媽在哪裡之類的話。
如果他真的有媽媽，他的媽媽肯定會回來找他的，肯定不會讓他在顏家繼續「受苦」。
顏家有一個年長的保姆專門照顧顏舒冬，在這個討厭的顏家，顏舒冬覺得許阿姨是最疼他的人，顏舒冬也是從許阿姨不經意的話里知道，原來他也是一個媽生爹養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的標籤有個鄉村愛情，不要懷疑，我沒有點錯，這文的確有鄉村愛情的元素~哈哈~看到後面就知道了，跟黑道不衝突，可能大家已經想到這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了。ps：關於這個文名，這次我一直卡在取名上，想了很多都不滿意，但是希望故事能讓你們滿意，《奪子》這個名暫定，想到好的會換上。最後容許我小小抱怨下，你們這群沒良心的，之前個個催着我開坑，現在開文了，一個影也沒有看見，這不是玩我嗎？？？玩我嗎？？？收藏~留言，鮮花~~統統來吧~~好歹給我點人氣，不然我以為我寫給鬼看的~
☆、第三章
四歲的顏舒冬有時候會沒有出息地想，如果自己是顏意駿就好了，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外公外婆，全家人都喜歡他，他就是大家手心的寶貝。
但是想着想着，顏舒冬就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他才不要做顏意駿呢，他才不要張暮暮當他的媽媽呢，他不要那麼討厭的女人當他媽媽。
但是雖然這樣想，顏舒冬有時候還是會羨慕，或者可以說是嫉妒顏意駿。
小孩子的嫉妒分兩種，一種處於陽光的，另一種就像顏舒冬這樣，把一份小小的嫉妒藏在心底最裡面的角落，但是隱藏，有時候就是一種不高明的欲蓋彌彰。
張暮暮不止一次跟顏尋洲提起顏舒冬：「那孩子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會殺人似的，他恨我倒沒事，可千萬別恨上駿駿。」
張暮暮是避着顏舒冬說這話的，但是這話還是落到了顏舒冬的耳朵里，四歲的顏舒冬喜歡躲在樓梯下方畫畫，這是一個只有許阿姨知道的秘密，知道喜歡把自己關在樓梯下的「小房子」里。
「樓梯角」的小房子大概兩個平方大小，裡面是用來給傭人堆放雜物的，當年幼的顏舒冬在這裡尋寶找到了一把精緻小刀，就喜歡上了這裡，常常來這裡玩耍。
其實顏舒冬愛上這個「小房子」原因很簡單，小孩子都愛玩捉迷藏的遊戲，喜歡自己被人辛苦找到的感覺，雖然顏舒冬不願意承認，他還是很希望有一天爸爸能打開房子的門，對他說：「原來寶貝在這裡啊。」
真是太肉麻了！顏舒冬想，當他從樓梯轉角口下方聽到張暮暮對顏尋洲說的話，小心翼翼地移了□子，想要把自己藏得更裡面，晦暗的光線里，他一張小臉因為眼淚快要掉下來變得通紅通紅，然後他伸手用袖子偷偷擦了擦掉下來的眼淚。
四歲的孩子，還只有孩童智商，但是體內的神經卻敏感得知道「被嫌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因為被嫌棄，所以會自卑，會嫉妒，但是因為性子倔強，唯獨不會討好顏尋洲。
顏尋洲聽完張暮暮的話，對許阿姨說：「許阿姨，等會把舒冬帶到我書房裡。」
許阿姨也不知道顏舒冬是躲在樓梯下方，她在花園裡轉了一圈後沒有發現人，然後來到樓梯角，打開朱色的小門，裡面的小孩子早已經哭得一砸一砸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眼淚哭花了臉，小胸膛一抽一抽的。
但是等許阿姨把顏舒冬帶到顏尋洲的書房裡，顏舒冬眼淚就不掉了，沉默地小臉看着顏尋洲，驕傲得不可一世，就跟街頭裝帥的小孩如出一轍。
會哭的小孩有糖吃，對於顏舒冬這種，他實在不是一種討人喜歡的孩子，甚至他也不會討人可憐。
因為不討人喜歡，也不討人憐愛，大家看到的都是他的缺點，甚至還放大了他的缺點。
顏尋洲說話一向直白又簡單：「舒冬，你願意跟爸爸一塊兒繼續生活下去嗎？」
顏舒冬不說話，抬頭看向顏尋洲，一雙眼眸烏黑直亮，看得顏尋洲轉了下頭，然後顏尋洲不等顏舒冬開口，「這樣吧，下個星期你搬到沿江那邊，你放心，那裡會有專門照顧你的阿姨。」
顏舒冬默默低下頭。
顏尋洲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按在桌面上，聲音像是從肺腑里發出來：「爸爸也會過來看你的。」
顏舒冬只是一直低着頭，然後轉過身，不等顏尋洲叫他走，他已經走出了書房。
不過顏舒冬終歸沒有去沿江那邊住，而是被顏廷文接走了。
顏廷文住在距離一個道鎮的地方，那裡距離S市六百多公里，道鎮是一個經濟小鎮，雖然只是一個小鎮，但是輕工業發達，裡面匯集着各種暴發戶。
顏廷文以前是川軍軍閥，跟着師長父親槍林彈雨地經歷了最年輕的歲月，之後川軍分裂，國家解放，顏廷文主動放棄了手頭的勢力，跟一位年輕姑娘來到道鎮，然後結了婚生了子。
兒子顏安搗鼓經濟，在道鎮操辦了白糖廠和皮鞋廠，帶動了道鎮經濟發展，然後到顏尋洲這裡……顏廷文每每想起那個小子，除了心狠的地方，其他還真像極了他自己。
顏廷文雖然跟顏尋洲差不多凶，但是顏舒冬心底是喜歡這位太爺爺，很簡單的小孩子心理，沒有期待就沒有難過。
顏廷文對顏舒冬管教很嚴，但是每天幼兒園放學也讓他出去撒會野，不過撒野回來就要開始背誦《弟子規》《三字經》之類的書，如果背不好，明天就不能去幼兒園了，要在家裡罰蹲馬步。
顏家老宅的老房子有兩根大柱子，有太陽的時候，蹲馬步時間就看柱子影子移動的角度，有時候是重合了就給過，有時候犯錯事比較大，即使柱子影子從重合到垂直了，顏廷文也沒有喊停。
但是這樣，顏舒冬還是喜歡顏廷文的，顏廷文會給他講川軍的事，四五歲的男孩對刀槍打戰很有興趣，因為小小的心已經有了英雄情懷。
顏舒冬不會問顏尋洲關於自己媽媽的事，但是還會在顏廷文那裡套點信息，有時候趁着顏廷文心情好的時候，會湊上去套話：「太爺爺，強子哥哥他們都說我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你說我是不是從石頭裡面崩出來呢？」
顏廷文樂呵呵寫着毛筆字：「強子說是，就是吧。」
顏舒冬知道太爺爺忽悠他，繼續問：「但是我覺得我不是石頭裡面出來的啊，出頭裡出來的是孫悟空，我又不是孫悟空……」
顏廷文：「你不是孫悟空，你是臭猴子。」
「如果我是臭猴子，太爺爺就是那個太上老君……」
「臭小子！」
顏廷文對顏舒冬的形容還真是挺準的，顏舒冬原本身體裡面乖巧的基因就不多，又在鄉野呆了那麼這幾年，所以再次被顏尋洲接回S市，到S市第二實驗小學讀一年級的時候，老師們就頭疼了。
這個孩子太讓人頭疼了，但是再頭疼也還是一個孩子。
……
林焱真去了一趟S市，二小沒有班主任的許可是進不去學校，所以林焱就在學校門口等，她帶着大大的寬邊帽，因為午後餘光依舊猛烈，林焱這樣帶個帽子還真不奇怪，但是她樣貌漂亮身材好，即使套着單色的防曬衫，在一群接送孩子的家長里，她也是扎眼的一個。
下午四點二十分，二小的放學音樂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前奏，曲子輕緩柔和，但是林焱只覺得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心，她站在一旁家長的中間，視線直直地看向一群從教室里湧現出來的小孩，手心不停冒汗。
一年級教室在一樓，雖然學校大門距離教學樓區有很長一段路，但是因為教學樓只對着大門，林焱站着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顏舒冬所在班級的後門。
因為一年級每次放學老師要囑託最多，所以每次放學一年級的同學都是最晚出來的，當林焱看到一年級六班的學生從後門出來的時候，眼睛立馬傳來溫暖的刺痛，林焱眨了兩下眼睛，然後繼續盯着一群群小朋友看。
林焱有一張兒子長大的照片，是李唐去年給她的，但是都過去了一年多了，她的兒子應該長高了不少吧。
顏尋洲也給她帶過一張照片，但那已經是冬冬周歲照了，去年李唐把顏舒冬六歲的照片給她的時候，林焱摩挲着照片上的臉，只覺得身體裡面的血液開始沸騰，然後她開始咬牙切齒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記得當初我們的協議，三年，你為我做事三年。」李唐給她照片的時候這樣說，「三年之後，我會幫你從顏尋洲手裡要回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