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在心上的月光/昂貴的遊戲 - 第2章
夏聽音
「不用見John嗎?」Juliana問。
秘書搖頭:「John委託給我們了,你和Emma之間選一個。」秘書右手點了點自己的手腕:「Emma缺席,自然機會就是你的。」
Juliana側頭和旁邊經紀人對了對表情。
經紀人低聲說:「Emma丟掉這個,會有大麻煩。快看——」她話說一半,猛然頓住,看着玻璃外的接待處。
伊糖正站在那裡,穿得整整齊齊。
秘書也看到了,看到有人領着伊糖正過來。
經紀人碰了碰Juliana,眼神示意合約。Juliana飛快地翻開合約,執筆找到簽名位置,唰唰落下簽名。
對面的秘書詫異了只一秒,見怪不怪地又掛上了教養良好的表情。
門推開,外面的人說:「Emma到了。」
會議桌對面的Juliana揚起合約,看着伊糖說:「抱歉!我已經簽了,Emma,你遲了一分鐘。」
伊糖立在門口幾秒,然後說:「那我就放心了,簽這麼急,合約一定沒看吧?」
Juliana神色驟然巨變。
追下樓來,Juliana一把扯住伊糖的手臂:「合約之前看過大概的,沒什麼問題,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
伊糖看了看被抓的手臂,Juliana立刻收回手。
伊糖遲疑了一會,看看她,自己來這裡是例行打招呼,不是為了她。這些年來回使絆子,誰也沒回頭和對手解釋操作流程的慣例。
但這次,可以例外。
於是她說:「……John覺得他是可以媲美Millais的大藝術家,這幅畫他要畫得是如同Ophelia的效果。」
Juliana神情越發不解:「所以這作品一定可以成為他生平重要作品,作為倫敦目前最有才華的藝術家,這幅畫他有野心想進美術館的。」
伊糖一瞬間都有點想掉頭走,這思維也是絕了。她無奈說:「可畫家的訴求和你是不同的。畫好作品,是人家的追求。怎麼畫,關乎你的工作環境。」
Julianan好像終於發現了問題:「這畫會怎麼畫?」
伊糖說:「——這幅畫,在做模特的時候,John為了追求和哈姆雷特中Ophelia相同的淒涼絕望,心如死灰,會選古樹成群的自然環境,在水草叢生,小河寂靜的地方,讓女主角躺在水中……」
她看着Juliana:「你別忘了,現在是冬天。」
Juliana木然片刻,變了臉色:「不可能。泡在冬天的水裡,不可能!要是真的,你怎麼會來搶着簽?」
伊糖反問:「我能吃的苦,你也可以?」
Juliana啞然!
她們都知道藝術家不乏偏執,能幹出這種事情毫不意外,縱然後期換室內,但入景的時候,人起碼得在場景里融入一次。
可這種作畫的細節,外人如何得知?
Juliana緊盯着伊糖的表情:「你不可能知道作畫細節。——你只是生氣我在學校欺負你,生氣我一次次和你搶,破壞你的工作,找人偷你衣服才這麼說的是不是?」
伊糖無語地看着她,這語氣坦蕩,好像恐怖分子宣稱對某次事件負責。
只是重點錯了。
聖誕裝飾亮得滿街都是,行人都掛着聖誕前採買的幸福渴望。
一陣風過來,飄來聖誕歌,伊糖終是說了真話:「這樣說吧,我的朋友里,恰好有一個和John很熟,不然你覺得最開始,他怎麼會考慮用一個亞洲臉孔。」
Juliana明顯的愣住,她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倆國籍和身高都是一樣的,伊糖又那麼拼,學了這個學那個,從小到大,天敵一般。
這一刻,她竟然還感覺到了自己人品的高尚,為她沒有過種族歧視的念頭。
但更多不安卻蜂擁而至:「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如果是真的,又為什麼會告訴自己?她們的世界沒有日行一善。
伊糖柔聲說:「因為這是最後一次,我要回家了。以前的事情,這次之後一筆勾銷。」
「回家?」Juliana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哪裡有家?」
伊糖說:「我是中國人。」
Juliana瞪大眼睛,神情詫異:「你……你要去中國?」
伊糖糾正說:「我要回國去。」
這一刻Juliana感受到了競爭對手的不正常。合約,前途,多少人每年瘋狂往這邊涌,在這裡土生土長得了天時地利的人竟然要走。
伊糖說:「我有家人在那邊。你有哥哥,我也有。」
伊糖為人習慣硬碰硬,這句話卻反常帶着種柔情,好像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真誠地擺上了桌面。
Juliana還是覺得不對:「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伊糖頓了頓,說:「上周,我上周剛剛拿到我哥的地址。」
「所以……今天你明明有衣服穿,也故意來遲。你本來就改了主意,不想簽了要去中國對不對?」
伊糖沒有說話。這個當然不是,她原本就沒有準備簽。為了不讓某些人上二月的秀給自己搗亂而已。但這個不能說。
Juliana卻以為她是默認,一臉掛着這些年都白忙活的鬱悶。高跟鞋一轉,往樓里跑去。
伊糖也鬱悶。
說這麼明白她也猜不到。所以說大家都是底層混飯吃,刷硬件就好了嘛,佯裝什麼高深莫測。
——不過她終於可以回家了,以後再也,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了!
她扭頭,看向不知道不遠處來了很久,聽了很久的艾麗。
「回國是怎麼回事?」艾麗面色鐵青,「回去度假嗎?」
伊糖討好地伸出手:「謝謝你給我的地址,我要回國找我哥去。」
艾麗閃身躲開,神色晴天霹靂。
回國,那是個什麼概念。
這麼多年得苦,全都白吃了。
她和伊糖不是一般關係。十六歲就認識,那時她要學英文,伊糖要學中文,倆人一拍即合,轉眼認識快八年,早已無話不說。伊糖家的底細她最清楚,媽媽在這邊老死不相往來。哥哥爸爸在國內,都不知道是什麼人。
她還記得上周,猶豫再三,扔給伊糖一張紙:「你哥地址。給你找到了。」
伊糖拿着那地址,在家裡沙發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激動到不知該幹什麼。
虧自己還天真的以為那就完事了,大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回去?」她幾乎是憤怒的:「從你11歲開始,你媽媽就不管你,要不是你們學校同學媽媽看你可憐,讓你去給人家兒童服裝雜誌拍照片,你能有今天。他們管過你死活嗎?」
伊糖沉默。
「還有合約,合約怎麼辦?你忘了你公司多難簽?」
伊糖說:「……已經和公司說好賠錢解約了。」
艾麗愣住,覺得剛剛憤怒太早,她現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竟然不告訴我?」
「你肯定會反對。」
艾麗被噎得無言以對,她當然會反對。
她實在不明白,現在回去有什麼用呢?六歲被帶出來,連自己家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還要靠自己幫忙找。
中文又不好。
回去怎麼辦?
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如果真的記得你,人家也會找你的。這麼多年,你哥在哪兒?」
伊糖立了片刻,低聲卻清晰地答:「我哥,——在找我的路上。」
說完,她從包里掏出個信封遞給艾麗。
艾麗看着封皮上的旅行公司圖標,滿街熱鬧,她如同掉進冰窟窿里:「你……你竟敢,機票都訂了!」
伊糖靜默地望着她,沒有問:
如果你六歲被從家帶走,不會想回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美妞們,我回來啦,你們呢?
內容還是之前文案的那個,只改了文名哦
☆、夏聽音
第二章
伊糖多年獨立,說一不二。
回國,幾乎是她的夢想。從六歲開始從未改變。
所以後面幾天,艾麗也只能看着她用自己所有銀行存款給了違約金,又把東西送人的送人,變現的變現,捐贈的捐贈。
提着行李,回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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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檯球室里,一陣歡呼。
肖揚再次一杆清台。他把球杆遞給旁邊人,準備和來接他的人離開。
剛走到門口,卻被人攔住了,對手說:「再打一盤。」
肖揚回頭,臉上還帶笑意:「不能打了,後面有事。」
「不行!」門上多了柄球杆,他被硬生生攔在了門內。
門口也陡然多了幾個生面孔。
肖揚臉沉了下來,循着球杆看向剛剛的對手。這球房他從小就來玩,老闆也熟,經常有不認識的一起玩,可是玩不起攔住他不讓走的,這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看到牆上自己的外套,走過去拿下來穿:「要玩改天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