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序者 - 第2章

淮上



我走過去放下酒杯,一個女人嘻嘻哈哈的笑着,突然向我撞過來,直直的撲進我懷裡。

「……」我默默的避開她。

「你是誰,新來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女人明顯喝得神志不清,撅起紅艷的唇向我湊過來,「哈哈哈,不要躲呀,哈哈哈哈哈,討厭……」

小妞你搞錯了你要討好的金主在那邊,雖然他馬上就要被我解決掉了。

「不要躲呀,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哦……」女人一把扯掉自己上身為數不多的紡織品,無比煽情的向我爬過來,「你想讓我喝酒嗎?你餵給我我就喝……」

我偏頭躲開她雪白的手臂,把香檳放在桌面上。

「你可搞錯了對象,甜心。」扎姆懶洋洋的爬起來,一把抓住我向他拉去,「寶貝兒,你長得可真俊……考不考慮陪陪我?這些錢都是……都是你的!」

我被動的往前走了一步,扎姆坐在沙發上,緊緊的抓着我的手,把我往沙發上推。那女人呵呵笑着,神志不清的纏住我,另外一個女人已經半躺在了沙發上,柔情無限的抓着空了一半,正在往外汩汩冒酒的酒瓶,同時兩隻腳還向這邊亂伸着。

喝醉酒的男女,往往比魔界的觸手植物還要難纏。

扎姆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的頭拉下來對着他的臉,酒氣幾乎撲到我臉上:「嘖嘖,你長得真對老子胃口,老子喜歡!你要多少錢?你開,開個價!」

我伸出兩個手指。

「兩,兩千?兩萬?」扎姆往口袋裡掏錢,把鈔票一把一把的甩出來,「都,都給你,都是你的!哈哈哈……」

我兩根手指併攏,慢慢伸到他太陽穴邊。

扎姆醉眼朦朧,恍惚間好像感覺到一絲危險,但是很快被淹沒在濃重的色慾里。

在他開始撕扯我衣襟的時候,我指尖抵住他溫熱的太陽穴,噗嗤一聲,直直的捅了進去!

火熱的血肉和腦漿剎那間漫過手指,很快又變得冰涼。我從容不迫的拔出手指,扎姆眼睛還瞪着,抽搐了兩下,撲通一聲倒在沙發上不動了。

紅色的血肉和白色的腦漿混合起來,一絲絲流到地毯上。

包廂里震耳欲聾的音樂還在繼續。

女人喝得醉醺醺的,只顧把臉埋在我胸前囈語着。我輕輕推開她們,退出了包廂,合上房門。

只不過幾秒鐘,包廂里突然炸出女人尖利的叫聲,然後一片喧囂,腳步聲轟隆隆此起彼伏。很快幾個保鏢砰地一聲推開門,不過他們已經找不到我的身影了。

我慢慢繫上黑袍的扣子,走進空間門。

每次任務結束以後都要寫報告書,交給亞當,作為歷史被修改過的存證。很多維序者都對寫報告書深惡痛絕,他們大多數都直接寫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做了什麼,幾句話了事。亞當·克雷對他們非常寬容,唯獨對我的報告書要求挑剔,基本上沒幾千字完不成任務。

他不僅要求我寫清楚時間地點,還要求事情發展的經過,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都要求極度詳盡,必要時還要我不停的口述過程,直到他滿意為止。

我不想在這次任務報告書上寫我被兩個赤裸的女人和一個喝醉的男人調戲了。上次發生類似的事件時,亞當·克雷極其感興趣的要求我詳細描述每一個細節,包括我到底被幾個人圍住,衣領是怎麼被扯開的,到什麼位置,什麼角度,什麼感受,被推沒有……

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我的上司其實是個隱藏身份的黃色小說家。

第2章

通過空間門回到家的時候已近凌晨。把大體屬於事實、小部分略有改編的任務報告書寫好,離日出已經沒幾個小時了。

我去沖了個澡,洗掉滿身酒氣和血氣。浴室里熱氣蒸騰,我脫下黑袍,對着鏡子能看到背上一個巨大的裂口十字架,傷疤已經結起來,血液凝固成猙獰的黑色。十字架的橫向跨越兩個肩胛,縱向從頸椎延伸到脊椎,整個裂口如果再深一點,可能就會破壞脊椎神經了。

這是我不久才接受過的所謂懲罰。

我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迫接受沒人願意去做的S級任務,比方說去魔界狩獵殺人狂魔,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政界要人,甚至有一次被派去挑起魔界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其實我知道亞當·克雷並不真正期望我完成任務,他只是希望我能在任務中犯錯,這樣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處罰我了。

拜他所賜,我做任務時都萬分謹慎,每做一件事都前走三後走四、斟酌再三之後才下手,所以他一直沒找到懲罰我的機會。

前段時間凱西扔給我一個據說非常簡單、非常容易的任務,是去魔界收集一種叫做宜蘭草的草籽,這種草籽味道有點像人界的可可豆,但是比可可豆更加香醇濃厚,是做蛋糕的好材料——凱西的二百七十八歲生日就要到了,他想為自己烤宜蘭草蛋糕。

我滿心以為這是個順手又順心的輕鬆任務,誰知道去魔界一打聽,臥槽,宜蘭草二百年前就滅絕了,唯一剩下的一片草地在沃金山谷地里,而那片谷地是魔龍孵化幼龍的地盤!

維序者從古至今就是非常牛逼的存在,但魔龍是另外一個概念。一條成年魔龍能輕易要了一個維序者的命,就像AK47再牛逼,你也不能拿着AK47去跟坦克火箭炮對射吧。

我滿懷着憤怒的心情跑去沃金山谷,所幸這個時候幼龍剛剛被孵化,成年龍外出覓食未歸,宜蘭草就種植在谷口。儘管如此我還是被一群嗷嗷叫的幼龍追得滿世界跑,那群每隻展翼長度都超過一百米的小傢伙們,似乎是把我當成了爸爸媽媽新買的球類玩具,每當我拼命開空間門瞬移的時候它們都興奮得吱吱亂叫,然後用它們短小的前爪大力為我鼓掌。

回去後我把一袋宜蘭草籽扔給凱西,凱西眼睛都瞪圓了:「你真的去了?」

「……」

「你真的去『維序者葬身之谷』了?」

「……」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呢!說真的,誰會為了烤蛋糕就跑去沃金山谷啊?亞當大人已經給我準備生日宴會了,我隨口說說騙你玩的!……」

凱西猛地閉上嘴巴,因為我一把提起他的脖子,剎那間通過空間門直接到達魔界火山口,從三百米的空中把他往火山口的岩漿里一扔,然後在凱西的咆哮聲中開空間門回去了。

凱西用了三天時間才從火山口裡爬出來,回到維序者部隊的時候他的樣子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因為這件事,亞當·克雷覺得非常興奮,因為他終於找到一個勉強可以用來懲罰我的藉口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區區一個火山口是要不了凱西的命的,但是亞當偏要把事情歪曲成我蓄意謀殺凱西,他信口胡說的能力比他風流濫交的能力還要強。

這就是我背上傷疤的由來。

受刑的時候我痛得差點發狂,亞當湊在我耳邊,亢奮得聲音都在發抖:「你知道麼易風,看到你這樣子我真是興奮得難以自制。」

我看了他一眼,一連串罵人的話在腦海中翻滾,但是一個字都沒罵出來。

罵什麼呢?人渣?他本來就不是人,可能上千年前是,不過後來成了埋葬在海底的殭屍。變態?亞當·克雷通常認為這個詞是對他的嘉獎。滾蛋?維序者部隊是他的地盤,要滾也得是我滾。

話說回來,我從維序者部隊滾走的機會不是很大。維序者身負很多秘密,離開的成員必須一輩子接受監視,隨時有可能被殺。除此之外,要走的人必須完成嚴峻的超S級任務,只有有幸完成任務並且存活的人才有可能離開。

如果任務是要求我去生擒一頭成年魔龍的話,那我還是老老實實呆着吧。

「我真的很討厭你什麼都放在心裡的樣子。」亞當站起身,冷冷的、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如果我有讀心術,一定第一個對你使用。」

我:「……」

問題是你好好關心我心裡在想什麼幹嘛?有空你不如去關心關心你那小情人在想什麼,他又跑去跟新來的維序者調情了好嗎!

我閉上眼睛。亞當·克雷抓住我汗濕的頭髮,又悻悻鬆開手。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親口說出來。」他的聲音就仿佛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那樣。

剛剛進入水裡的時候傷痕針刺一般疼痛起來,隨即就被熱烘烘的暖流包裹住了,我舒服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因為對流氓上司的不滿,我不喜歡生活在維序者部隊,而是在人界找了份專科學校老師的工作養活自己。房子就租在學校邊上,工資非常可憐,房租又稍微有些貴,導致我的生活並不太富裕。

其他老師可以出去做兼職,但是我的業餘時間全被狗娘養的亞當·克雷跟凱西占據了,連休息的時間都非常少。

我不想放棄這份人類的工作,那是我唯一覺得自己還像個人類的方式。一天到晚跟死亡打交道,以至於我都快忘了正常人應該怎麼生活,怎麼微笑。

如果有一天我決心離開維序者部隊,那麼這份工作還能保證我穩定的生活,說不定還能活得非常好……就像個普普通通的年輕男人那樣。這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的重要。

水溫漸漸變涼,我睜開眼睛,突然凱西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真掃興,原來你沒睡着嗎?」

我頭也不抬的站起身,幾下子用毛巾擦乾身體,披上浴衣。

凱西從房頂上一躍而下,就這麼站在邊上嘖嘖有聲的看我換衣服:「好深好大的傷口,不過我喜歡這個形狀。這叫什麼來着,十字架?人類基督教的圖騰?」

我慢吞吞的說:「滾出去。」

凱西哼笑一聲:「晚了,我已經全都看見了,蒸汽和水都不會對我的視力造成妨礙。」他踩着水走過來,從身後按住我的肩膀,在鏡子裡對我微笑:「易風,你有一個非常漂亮的身體……一起來快活一下好嗎?」

「不。」

「我可以讓你的傷口瞬間癒合。很痛吧是不是?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滾。」

凱西面色一沉,電光火石之間一腳橫掃過來把我絆倒,同時一手按住我脖頸。哐當一聲我一頭仰天栽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凱西跪在邊上,兇狠的靠近我:「我真是討厭死你了,知道嗎?」

「……」

「你明明能在維序者部隊獲得很高的地位,可以呼風喚雨富可敵國,可以讓人魔兩界都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為什麼要生活在這個小地方?為什麼要任人搓圓捏扁?」凱西慢慢的逼近,幾乎貼到我臉上,「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

「……」

「每當我看到你的眼睛,就恨不得把它們挖出來。」凱西冰涼的手指一點一點從我眼睫上落下去,「等你死後,我一定把你的眼珠保存起來,做我的私藏品……亞當·克雷一定會嫉妒死我的。」

我抬起一隻手,抓住凱西的脖子,慢慢收緊用力。

凱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易風,我真討厭你。你討厭我嗎?」

「……」

「說啊!你討厭我嗎?你一定很討厭我對吧?你說啊!」

轟的一聲巨響,電光火石之間凱西的身體就像個被扔出窗外的垃圾袋一樣,橫着飛出了浴室的門,哐當一聲砸到走廊地上。剎那間我瞬移到他身上,一手抓住他脖子,一手伸出兩指,直直的對着他的咽喉刺了下去。

凱西猛地一偏頭,咔嚓一聲,我兩根手指直接插進了地板里。

就在這個時候樓道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門鈴響了,門被粗暴的敲響:「有人在家嗎?警察!」

我盯了凱西一眼,起身整理好浴衣衣襟,然後去開了門。

兩個警察站在房門外,其中一個警惕的往門裡看了一眼,所幸凱西已經隱身,房間裡只有我一個明顯看上去準備入睡的單身屋主。

「我們是這條路派出所的,請問你剛才聽到對面樓傳來什麼奇怪的聲音了嗎?」

「沒有。」

「你剛才在做什麼?」

「洗澡。」

「可以進屋去看看嗎?」

我側過身,警察一前一後走進來。這個一室一廳的套房布置非常的簡單,臥室里只有一張床、一個書架,客廳里只有吃飯的桌子,連電話、電視機、洗衣機這類基本電器都沒有。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問我:「你是這套房子的屋主嗎?」

「不是。租的房子。」

「你是幹什麼的?什麼時候搬進來的?在這住了有多久?每天晚上都住在這個地方還是臨時的宿舍?……」

經過一番喋喋不休的盤問,警察把他們所能獲得的信息全都記在了紙上,這才準備告辭離開。臨走時我忍不住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警察凝重的道:「對面樓里有個男的被砍了。」

我動作一頓。

「一隻手齊根砍斷,愣是沒看到兇手,」另一個警察忍不住皺眉:「真慘。」

我默默的關上了門。

凱西從空氣中顯形,帶着意猶未盡的笑容。

「人是你砍的?」我盯着他問。

這一點幾乎不用懷疑。能把一個成年男性的手砍斷還不引起任何動靜,甚至被害者都沒看到兇手長什麼樣,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多快的速度?普通人類是很難辦到的。

我敢肯定這片地方只有兩個維序者,我沒有做,罪魁禍首隻會是眼前這個暗殺組組長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