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養成計劃 - 第2章

淮上

  安俊瑞沉聲道:「我不怕!」

  「我也不怕,」段寒之輕飄飄的說,「但是我噁心。」

  「……」安天王明顯被打擊,石化在了原地。

  「我提攜過的新人,凡是我看得上眼的,十有八九都心甘情願向我暗示過性交易,當年的你也不過是其中之一。」段寒之攤開手,動作竟然很優雅,「好幾年了安俊瑞,人喜新厭舊的速度是很快的,我已經有點……厭倦你了。」

  段寒之輕輕推開椅子,轉身外走去。他實在是喝多了,步伐稍微有點踉蹌,但是扶着牆也能往外走。

  安俊瑞猛地起身追上去,表情有點絕望:「寒之!」

  段寒之一揮手,酒醉後的人手足無力,沒能推開安俊瑞,反倒是被男人緊緊的抱住了:「我愛你,寒之,從我們第一次開始我就一直……」

  衛鴻目瞪口呆的看這一出大戲。

  「……一直沒法離開你,上次推掉那個大片的片約來給你演配角捧新人,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當時在片場那個新人看你的眼光跟你說話的口氣,我都忍不住想揍他!寒之,我不相信這幾年來你對我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寒之!」

  譚亦為抖抖雞皮疙瘩:「太狗血了,安天王真是狗血片演太多了……」

  段寒之皺起細細的眉,剛要伸手推安俊瑞,誰知道被安俊瑞抓住一低頭,就要吻下去。

  衛鴻眼珠都要瞪出來了,這可是酒吧!公眾場合!就算燈光昏暗角落無人,這演藝天王擁吻知名導演的新聞也太勁爆了點吧!

  「等等!我突然有辦法了!」譚亦為猛地一錘手:「我想到讓段寒之放過我的辦法了!」

  「啊?什麼?」

  「快去英雄救美!」譚亦為大力拍衛鴻的背,拍得嘭嘭嘭山響,「你快去英雄救美,然後就能在感激涕零的段寒之面前幫兄弟我求情了!對,快去!」

  「段寒之那種人有可能感激涕零嗎?!」衛鴻再一次驚悚,「等等,為什麼是我去英雄救美?!假公濟私對導演發情的那個明明是你吧餵——?!」

  砰地一聲桌椅翻倒的轟響,衛鴻被一記鐵砂掌直接抽飛,然後別無選擇的直直撞在了段寒之身上。

  段寒之正扭頭躲避男人的強吻,結果一撞之下直接撲地,咚的一聲門牙不幸光榮負傷。

  安天王大驚失色:「誰?怎麼回事?寒之?」

  段寒之踉蹌着爬起來,一手捂着嘴,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來,順着白皙的手腕一滴滴往下淌。

  衛鴻跌坐在地,然後在安天王和段大導兩人同時暴怒而危險的目光中顫抖着,慢慢爬起來:「晚……晚上好……」

  安俊瑞瞪着他:「你是誰?」

  衛鴻眉角抽搐了一下,看看安俊瑞,又看看段寒之。燈光旖旎下段寒之細眉微蹙,一張標準的美人臉粉光玉白,竟然能給人一種此人十分柔弱,此人楚楚可憐的錯覺。

  衛鴻血氣方剛的少男心顫動了。

  衛鴻一爪搭在段大導演肩上,直視着安天王,義正詞嚴擲地有聲的說:「我是他男朋友!」

  「……」安天王張大嘴巴呆住了。

  衛鴻拿出他在上部片子裡出演黑幫小龍套的氣勢來——那是他漫長龍套生涯中的唯一一句台詞:「——你想對老子的馬子幹什麼?!」

  

  第2章

潛規則

  

  段寒之一手捂着門牙,一手被衛鴻架着,譚亦為畢恭畢敬的推開酒吧門:「段大導,真的沒事吧?要不要我幫您老叫救護車?」

  段寒之道:「滾。」

  安俊瑞在酒吧里呆愣半晌,突然追出來:「寒之……」

  段寒之又道:「你也滾。」

  「……」

  安俊瑞陰沉的看着段寒之身邊一左一右兩個程咬金,臉色讓人不寒而慄:「新晉小生譚亦為,還有這個小男朋友,我記住你們了。」

  衛鴻有點受寵若驚,忍不住道:「其實我一直很喜歡看你演電影的,你那個《千里追緝》我看了好幾遍,沒想到能被偶像記住,實在是……」

  段寒之沒好氣的盯着衛鴻:「你以為我沒罵你你能犯傻了嗎?閉上嘴,少說話!」

  衛鴻默默的別過臉去。安俊瑞看他們兩人一個攙扶着另一個,非常親密的姿態,禁不住醋火上升,冷哼道:「男朋友?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男朋友還能得意幾天。小子我忠告你一句,新人變舊人可快得很,別以為你現在能趾高氣揚,等你也被一腳踢走之後,小心別在道上碰見我!」

  衛鴻剛想說什麼,段寒之淡淡的說:「他能得意幾天,這是我說了算的事,不是你說了算的事。」

  安俊瑞一下子哽住了。

  「俊瑞,你這幾年混得太順太好了,都妄想要騎到我頭上去了。我喜歡哪個小孩培養哪個小孩,有你置喙的餘地嗎?」

  段寒之說話淡淡的,漫不經心的樣子,安俊瑞的臉色卻變得比什麼都難看。

  「我當年捧你是因為你足夠聽話,別以為你現在羽翼足夠豐滿,就能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了。我能捧你到上去,我就能拉你下來,說不定明天——」段寒之一拍衛鴻的手,「這個籍籍無名的小龍套,就能讓你天王巨星的地位取而代之。」

  安俊瑞道:「就憑他?」

  段寒之冷笑:「不信你走着瞧。」

  四目相視,火花迸濺,就在這剎那間突然閃光燈一亮一滅,段寒之立刻抬手掩臉:「快走,記者來了。」

  衛鴻還東張西望:「記者在哪?」結果被譚亦為結結實實一腳踢在屁股上,直接蹦跳着滾下樓梯。譚亦為前段時間省吃儉用攢錢買了輛大奔,就停在酒吧門前,這會兒三人逃難一樣擠上去,一直到關車門的時候還能看見身後鎂光燈一閃一閃的狂轟濫炸。

  衛鴻坐在車上,擔憂的望着車窗外:「安天王不會被記者圍堵吧?」

  譚亦為偷偷從後視鏡里看一眼段大導演的臉色,立刻正義凌然:「衛鴻你到底有沒有敵我觀念!竟然同情這種對同性死纏爛打的變態,真是沒原則到姥姥家了!是吧段導?」

  段寒之悠悠然道:「當年安俊瑞還是新人的時候,是我勾引他的。」

  「……」譚亦為虛心求教:「那為什麼我稍微發下情,您就這麼深惡痛絕?」

  「因為我喜歡主動,不喜歡被迫。」

  譚亦為默默的回頭去開車,段寒之轉向衛鴻,饒有興味的打量他:「你姓衛,演過《斷腸水》里的一個黑幫龍套,對嗎?」

  衛鴻驚詫了下:「段導,您怎麼知道?」

  「那天我去斷腸水的劇組探班,看到你對着牆角對台詞,就那一句你想對老子的馬子幹什麼,足足聽你對了半小時,害得我晚上一閉眼腦子裡就複讀機一樣重複滾動這句話。」段寒之優雅的抽了張紙巾,一點一點拭去唇角的血跡,「雖然只有一句台詞,不過演得還行,馬馬虎虎能過得去。」

  衛鴻莫名其妙臉紅了:「我就演過那一個有台詞的角色,所以……」

  「你外形不錯啊,」段寒之擰着他下巴,翻來覆去的打量,「憨憨厚厚的,板磚似的,也人高馬大的,精氣神都挺好,怎麼沒那邊那個開車的小子紅?」

  開車的小子淚了:「段導,我叫譚亦為,好歹曾經是您選定的男一號好不好。」

  段寒之道:「是前·男一號。你已經被我飛了。」

  「……沒有轉圜餘地了嗎?」

  「沒有,」段寒之心平氣和的道,「其實我早就想飛你了,試鏡的時候感覺還行,你最近名頭正旺,你老師還曾經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輩,所以製作人也就順水推舟敲定你了。但是開拍的時候我發現你感覺不夠,不能進入角色。你看,主角是個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有深愛的未婚妻,另一方面他暗戀自己的同性上司,雖然被刻薄、毒舌、性格扭曲的上司刁難已久,卻任打任罵不還手。這樣天長日久的鬱悶情緒積累下來,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壓倒了自己的上司,這是影片的第一個小高潮……所以說,這個主角的性格應該是有點面、有點憨厚、喜歡內心默默腹誹但是又非常善良的。」

  段寒之的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里,譚亦為慢慢轉過臉,兩人同時目光詭異的盯着衛鴻。

  衛鴻毛骨悚然:「你們看我幹什麼?」

  「段導,這個角色……」譚亦為手指顫抖的指着衛鴻,「難道就是根據這小子為原型創造的嗎?!」

  衛鴻站在酒店房間門前,抹了半瓶定型水的短髮根根沖天翹起,活像一隻緊張的刺蝟。

  段寒之叫他來試鏡,一方面是譚亦為兄弟挺身而出,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另一方面大概是他想藉機給安俊瑞一個教訓,安天王雖然已經封王了,但是段寒之早已在電影界封神,是絕對不允許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跟自己叫板的。

  那天臨走時段寒之意味深長的拍着衛鴻的肩:「年輕人,你長相還說得過去,勤奮肯干,願意吃苦,又是專門科班生出來的,不存在不論如何都紅不起來的道理,你欠缺的只是一個機遇罷了。譚亦為出道是因為有老師提攜,至於你能不能紅,就看你願不願意把握機會了。」

  衛鴻把這話翻來覆去思量了好久,譚亦為不停給他打氣:「把握機會!段寒之好歹也是國際名導,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垂青,你可千萬別輕易放棄了!」

  「……」衛鴻說:「我的理想只是當個酒吧歌手,你突然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讓給我,我吃不下啊。」

  譚亦為攤開手:「我的理想還是當花店老闆呢,天知道我為什麼會跑去演電視?」

  衛鴻沉重的嘆了口氣:「你說,段寒之該不會是那天在酒吧里對我一見鍾情,想潛規則我吧?」

  譚亦為噗的噴出一口水:「你覺得你和安俊瑞相比哪個比較上相?」

  「……安天王吧。」

  「安天王又酷又帥,媒體稱之少女殺手,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女性無一不能通殺,就這樣的人材都被段寒之一腳蹬了,你憑哪點能被段寒之看上啊?」

  衛鴻想想也是。回家後他接了個電話,一個平平板板的男聲在電話那頭問:「您就是衛鴻衛先生對吧?我是段寒之的助手,段導擬定於星期五下午十七點整在金莎酒店三零八號房面試你,請衛先生不要遲到。」

  衛鴻點頭:「好的好的。」掛了電話以後環視周圍,這是他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裡租的一間單人房,陰暗潮濕東西雜亂,隨便放了張床再放個桌子,就只剩下轉身的空間了。

  衛鴻一拳砸在桌子上,昨晚剩下來的方便麵湯嘩得一震,只聽他聲嘶力竭的咆哮:「老子要賺錢啊啊啊啊啊啊——!」

  對於迫切需要賺錢的人來說,有錢的人就是大爺。

  衛鴻在大爺的酒店房門前等了半小時,眼看指針一分一秒走過五點,又一分一秒的走過了五點。門口只出來過一個又高又壯保鏢模樣的助手,用昨天電話里那波瀾不驚的平板聲音告訴他:「段導在接受電話採訪,你過一會兒再進去。」

  差不多到了五點半,助手又推門:「衛先生,可以了,進去等着吧。」

  衛鴻走進房間,大門在他身後悄無聲息的合上了。不愧是這個城市最頂級的賓館之一,房間裡燈光璀璨富麗堂皇,空氣中緩緩飄浮着不知道什麼花清淡的香氣,熏得人昏昏欲醉。

  進門直面就是一排長沙發,靠牆是一個水晶酒櫃,段寒之靠在酒櫃邊上,腰際輕輕的抵着牆,手裡搖晃着一杯紅寶石一樣晶亮的紅酒:「這兩天看報紙了沒?」

  衛鴻下意識搖搖頭:「沒。」他眼睛往段寒之身上一掃,有點難以移開。段寒之穿了一件阿瑪尼煙色細紋襯衣,領口開了兩個紐扣,鎖骨深深的下陷進去;底下套着一條低腰牛仔褲,襯得腰細細的,腿長長的,肩膀寬寬的,說模特兒身材都不為過。

  段寒之出道已經頗久,衛鴻估計他怎麼說都已經邁入三十的門檻了,但是看上去卻和衛鴻他自己差不多年輕。這人五官生得甚為好看,斜斜上挑的丹鳳眼,鼻樑挺直,薄薄的嘴唇,是個非常涼薄非常寡情的長相。

  衛鴻想起報紙上說段寒之曾經替演員代戲,估計那是真的,這樣的長相哪怕不去當什麼導演,當偶像當模特都不成問題。唯一有缺憾的是藝人必須時刻保持親和力,外表看上去要帥要酷還要讓人想親近,而段寒之的眉目壓迫感太強,因為漂亮得太重,反而有種肅厲冷漠、讓人心神一懾的感覺。

  段寒之仿佛沒察覺到衛鴻的目光,只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茶几面上,「去看看吧。」

  茶几上有一張報紙,大大攤開翻到娛樂版,粗黑大標題驚心動魄的寫着:國際名導段寒之酒吧挨打,疑兇是頂級人氣天王安俊瑞,還是新晉小生譚亦為?!下邊配了巨大的圖,段寒之捂着嘴巴,鮮血流得一手都是;台階上站着發怒的安天王,台階下站着狗腿的譚亦為,衛鴻側身站在段寒之身邊,大概被媒體直接當成了段大導演的保鏢。

  衛鴻一把抓過報紙,只見那報道極盡荒誕猜測之能事,首先就聯想起了段寒之無緣無故解除譚亦為片約的新聞,然後猜測是譚亦為蓄意報復,在酒吧打斷了導演的門牙;也有報道猜測兇手是人氣天王安俊瑞,安俊瑞當年是靠段寒之力捧上位,這幾年也稱得上是鞍前馬後忠心耿耿,但是段寒之這邊把他捧紅那邊就把他扔進了冷宮。雖然段大導演一向喜新厭舊,但是這喜新厭舊的速度也不給安天王面子了些。

  「無辜的人背上了黑鍋,而真正的兇手則逍遙法外,」段寒之嘲諷的望着衛鴻,「不過可能是你看上去長得太像大型犬種了,以至於在那樣深沉的夜色中,愣是沒人認出來你是個人。」

  衛鴻默默的放下報紙。他上大學量身高是一米八,頭髮沒剪的時候稍微有點卷,看上去的確像只捲毛大狗。

  段寒之諷刺完了,心情舒暢:「喂,我讓譚亦為給你的劇本你看過了嗎?」

  「看……看了一點……」衛鴻整整一個白天沒出過房門,一直趴在床上念台詞。他長得不錯,賣相也好,但是在鏡頭前不夠機靈,所以沒有譚亦為紅得快。為了彌補這個不足,他只能用比別人多出十倍百倍的功夫去背台詞、去揣摩劇本。

  段寒之優雅的放下酒杯,水晶相磕,叮的一聲輕響,「那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蓋過安俊瑞的實力。室內戲第四百八十六幕,上司偶爾幫了主角的未婚妻一個小忙,未婚妻對上司暗存傾慕之心,主角發現這一點後前來質問上司,兩個人既而發生一番交談。台詞只有幾句,更多拍攝的是眼神、手勢和氛圍。你來試試給我看,從主角問上司『你有過女人嗎』開始。」

  「……咳咳。」衛鴻清了清嗓子,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不停把自己當做男主角,入戲太深,剛才來的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段寒之長長的雙腿交疊,抱着臂若笑非笑的靠在牆上。

  衛鴻直視着他,語調低沉,目光在璀璨燈光下晦暗不清:「你有過女人嗎?」

  段寒之發現這個憨憨厚厚傻裡傻氣的小子突然氣勢變了,還真有點電影中男主角的范兒了,於是順口接過台詞:「有過。為什麼這麼問?」

  衛鴻避而不答,上前一步:「您愛過他們嗎?」

  段寒之沉默片刻,「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