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在隔壁 - 第2章
淺綠
喬楚滿意地從手袋裡拿出一張純白的名片，放在桌上：「這是我的名片，讓秘書和我約時間，關於項目的情況到時再討論，當然，還有價錢！」
「好。」易梵拿起桌上的名片細看，上邊白紙黑字，一個名字，一串號碼，僅此而已。再次抬頭，喬楚已經離開了，正自在地坐在吧檯邊，和左汐聊得正歡。
易梵將手中的名片遞給秦摯峰，端起桌上的黑咖啡，看着喬楚驕傲的背影，低低地笑道：「很有性格。」
秦摯峰接過名片一瞟，仿佛見怪不怪一般說道：「沒辦法，搞藝術的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則和脾氣。」所以，他並不喜歡和所謂的藝術家打交道。
咖啡店裡，醇香四溢，又是一個美好的下午。
夕陽西下，明亮的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三個美麗卻慵懶的身影。喬楚坐在中間，坐在她右邊的女人五官完美得猶如繆斯女神，一身得體的藍黑套裝依然沒能掩蓋住火辣的身材，坐在她左邊的女人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滿臉漠然，埋首於雜誌之中，渾身上下透着冷漠的氣息。
說好在左汐家裡聚餐，不過其實只有左汐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其他三個人都賴在沙發上不肯起來。
「刑事案？」喬楚端着咖啡的手一僵，就連埋頭在醫學雜誌里的封藍影也抬起頭來。
喬楚皺眉道：「你不是很少接訴訟案件嗎？要接也只接民事，為什麼忽然要接刑事訴訟？」黎曼在企業融資、法律顧問領域做得好好的，可以說是名利雙收，怎麼會蹚刑事訴訟這潭渾水？
「這次不一樣。」黎曼嘆了口氣，托着腮幫，一臉無奈，「吳伯伯被控故意殺人罪、職務侵占罪，檢察院已經申請了賬戶凍結，現在根本沒有律師願意接這個案子，如果我不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吳伯伯獲罪。」
她也不想接刑事訴訟，可是吳伯伯是她爸爸生前最要好的老朋友，爸爸去世的時候，他給了她和媽媽很多幫助，前兩天吳伯母哭着來求她，就差下跪了，她能怎麼辦？只有接了。
偎進左汐家柔軟的意大利小羊皮沙發里，喬楚問道：「有把握嗎？」
「我也是第一次接刑事案，現在的證據對吳伯伯極其不利，說實話，我沒有把握，只能盡力而為了。」人證物證俱在，殺人動機也成立，證據全都指向吳伯伯，這場官司幾乎沒得打。可是就是因為一切證據都太完美了，仿佛設計好的一樣，世上沒有這麼多巧合，所以，一定有蹊蹺，只是黎曼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
封藍影合上雜誌，眼裡滿是憂慮，臉上卻還是萬年不變的冷然：「曼，接什麼案子你自己決定，不過一定要小心。」
喬楚隱隱聽出幾分不對勁，坐直身子，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牽扯到巨額資金，還弄出人命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是擔心如果曼真的查出什麼來，幕後黑手會對她不利。」這樣的事情在商界多的是。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黎曼不以為意地笑笑。
封藍影想了想最後也沒多說什麼，希望是自己神經過敏吧。
「餓死了，什麼時候開飯？」喬楚從沙發里爬起來，一邊嚷着，一邊向廚房走去。
左汐正在煮醬汁，就看見喬楚向她走過來，奇道：「怎麼了？是誰說誓死不入廚房的？」
喬楚打開冰箱，拿出冰水喝了兩口，聳聳肩道：「我們都快餓死了，我是代表外面的人進來催菜的！」
左汐失笑。從來都是這樣，在學校的時候，封藍影一個人獨來獨往，不理睬任何人；黎曼看起來優雅好說話，實則固執得要命；她自己，則習慣性地對每個人微笑卻也對每個人都疏離。而喬楚，就是那個強勢而理所當然地闖進她們的生活的人。
「這次準備待多久？」
喬楚痞痞地挽着左汐的手，笑道：「你要是肯經常做飯給我吃，我就不走了。」
第二章
新家（2）
左汐調醬汁的手一頓，盯着喬楚，問道：「你說真的？」這麼多年來，她們三人都陸陸續續回國了，只有喬楚還一直不肯回歸，她們都知道喬心中有一段情殤，也是她不願意回國的原因。
喬楚收起了調笑，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繞了一圈，總是要回到原點上的，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小女孩了。」有她們這些好朋友，還有一直縱容着她的家人，她還有什麼好躲避的。八年時間，夠久了。
兩人有片刻的無語，左汐心裡為喬楚的決定感到高興，能走出之前的陰影當然是最好的。
繼續忙着手上的活，左汐隨口問道：「你住哪兒？回家？」
「不，回來之前我已經找好房子了。」
將醬汁澆在牛排上，左汐端起遞給喬楚，問道：「你的新房怎麼樣？」
喬楚會搬出來住，她一點也不奇怪。以前就算四人經常膩在一起，她們也各自有自己的住所。尤其是喬楚，她似乎特別害怕太過於親密而沒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左汐以為她只是對朋友這樣，原來她對家人也是這樣。
在牛排旁邊擺上自己喜歡的水果，喬楚笑道：「滿意得一塌糊塗，不過隔壁已經被人買下來了，要是隔壁兩間也是我的，就更完美了。」一梯三戶，面朝大海，景色優美，最讓她滿意的是露天大陽台。只可惜她居中，左右還各有一戶，中間只有一道小小的鐵柵欄，這點讓她有些鬱悶。
很難得有房子讓喬這樣滿意的，左汐輕笑：「人生一定要留有遺憾才真實。」
打了一個響指，喬楚故作痛苦地笑道：「同意。」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回到家，已經半夜了。喝了不少紅酒，喬楚有些微醺，打開落地燈，走到陽台，徐徐的海風，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剛剛搬進新家，家具還沒有運過來，陽台上空空如也。左邊陽台與她這邊一樣空曠，一室的漆黑，還沒有人居住；右邊的陽台上就精彩多了，養着很多花草，而且都生長得很好，看得出是有人細心照料。她這位鄰居好像也沒睡，淡淡的黃色燈光透過窗簾映照出來。
喬楚踢掉拖鞋，靠着圍欄，席地而坐。伸出手，還能撫摸到隔壁嬌嫩的花朵，喬楚忽然壞心地摘下了一朵在手中把玩。閉上眼睛，享受着海風、花香，她猜想，這麼有心思養花，她的鄰居不是個老頭，就是個蕙質蘭心的美女。
胡思亂想着，喬楚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終于思緒也慢慢模糊起來。
第二天喬楚睡到中午才起，隨便啃了幾塊乾麵包果腹。剛剛回國，她在國內還沒有接下什麼項目，但是工作室里的事情還有很多需要她處理，打開電腦看到幾十封未讀郵件，喬楚哀嘆一聲，美好的一天估計又要浪費在電腦前面了。
專心做一件事，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當喬楚抬起頭伸懶腰的時候，才發現，窗外已經星光燦爛，朗月高懸了。
摸摸自己一天沒怎麼吃東西的肚子，才發現它早就咕咕抗議很久了。喬楚起身，打開冰箱，看到裡邊空空如也。喬楚苦笑，她居然忘了自己剛剛搬進來，家裡還是一團亂，吃的根本來不及買，就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她還不是巧婦。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翻箱倒櫃了半天，還是讓她找到了一包泡麵。
燒上開水，走出廚房，房間裡忽然一片漆黑。喬楚有一瞬間的呆愣，停電了嗎？向陽台看去，隔壁還隱隱透出燈光，看來停電的只有她這邊，十有八九是保險絲燒壞了。喬楚摸索着打開房門，想先看看怎麼回事，誰知，才出了家門，剛要打開電箱，就聽砰的一聲，房門被海風吹得關上了。
喬楚欲哭無淚地站在門口，這是在和她開玩笑嗎？她既沒帶鑰匙，也沒拿手機，更沒有錢，這時候找誰開鎖啊？而且，肚子好餓啊！
喬楚靠在門邊，腦子一片混沌。看着隔壁門縫裡透出來的光，喬楚忽然來了精神，她怎麼忘了，兩家陽台連在一起，從那邊跳過去不就可以回家了。
心情大好，喬楚走到隔壁，輕輕敲門。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回應。難道沒有人？可是明明開着燈。喬楚稍稍用力，繼續敲着。
終於，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清瘦的男人，他穿着米白的針織衫，留着細碎的短髮，戴着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很斯文，而且有些眼熟。喬楚盯着男子久久不說話，男子看了她一眼，眼中也划過一絲詫異，問道：「有事嗎？」
聲音不高不低，很有磁性，喬楚終於想起他是誰了。回國時和她坐同一班飛機，後來還好心送她一程的人。
她完全沒想到隔壁住的是個年輕男人，而且他們之前居然還見過。這真是太巧了，他這個人應該挺好說話的。
喬楚友好地笑道：「你好先生，還記得我嗎？上次謝謝你讓我搭便車。我住隔壁，想不到你也住這裡，真巧。剛才家裡停電了，我出來看看，不小心把門鎖上了。我們的陽台是相通的，能不能讓我借你家陽台回去？」
被鎖在自己家門外這種事情實在太烏龍，喬楚尷尬地等着鄰居先生的答覆，只見他輕推了下黑框眼鏡，低沉的聲音依舊溫潤：「你房間的窗戶開着嗎？」
「開着。」喬楚連連點頭。
打開門，宋沐允說道：「進來吧。」
「謝謝。」喬楚暗暗鬆了一口氣，跟着主人進了屋內。房間和主人的感覺很像，淡淡的淺藍色調，清爽而柔和，讓人覺得很舒服，不過屋內各色各樣的泥陶擺件卻又用色大膽，造型誇張，極具個性，與整個房子的風格不太符合，卻又不突兀。
房主的品位很不錯，她喜歡。
習慣性地掃了一眼屋中裝飾，喬楚趕緊快步跟着宋沐允進了臥室，正想走進陽台，宋沐允卻搶先一步先走過去，對她說道：「你坐一會兒，我幫你過去把門打開。」
喬楚立刻搖頭，笑道：「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翻過去就好。」她的身手雖然比不過藍和汐，但是爬個矮柵欄還是難不倒她的，讀書時，連學校圍牆都爬過了，還怕這個。
宋沐允淡淡地說道：「沒關係。」說完就走到柵欄旁，輕鬆翻了過去。
喬楚輕輕揚眉，這道柵欄根本就是形同虛設。算了，不是這樣，她今晚也回不去。走出宋沐允的臥室，喬楚被客廳里色香味俱全的幾道家常菜吸引住了。好香，她真的好餓。
喬楚還在感嘆，門口傳來宋沐允的聲音：「小姐？」
沒辦法，喬楚只好匆匆離開，雖然她很不舍那些飯菜。出了門，就見宋沐允正在幫她查看電箱。
「我叫喬楚，你怎麼稱呼？」她這個鄰居人真不錯。
「宋沐允。」合上電箱，宋沐允無能為力地說道，「喬小姐，我幫你看過了，你家的保險絲沒壞，可能是電路出現了問題，明天你最好找電工過來看一看。」
「謝謝。」喬楚掃了一眼漆黑的房間，喃喃說道，「也就是說，今晚我將被光明遺棄。」
宋沐允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眼中帶着郁色，仿佛性情冷淡，昨夜卻見她光着腳靠着陽台就睡着了，看上去應該是個爽朗的女孩，現在看來，他的這位鄰居還很有幽默感。
門開了，他也應該走了。
兩人正要走進各自家門，喬楚忽然大叫一聲：「糟了！」
宋沐允回頭，喬楚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說道：「宋先生好人做到底，能否讓我在你家煮一碗泡麵，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這時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聲，喬楚嘴角的笑變得有些僵。宋沐允也愣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掩飾嘴角的笑，禮貌地微笑說道：「進來吧。」
「我先去拿泡麵再過去。」喬楚一邊說着，一邊趕緊往房裡走去。
看她跌跌撞撞半天還在門口摸索，宋沐允笑道：「不用了，我做了晚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吧。」
「不嫌棄不嫌棄……」成功！她早就垂涎那一桌子飯菜了，看見那樣的好菜之後，她死也不想吃泡麵。
喬楚是真的餓得不行了，上了餐桌就埋頭苦吃。
似乎有了一個有趣的鄰居。宋沐允鳳眸微眯，好看的薄唇間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容，只可惜一見美食，除了味覺其他感官都麻痹的喬楚沒有機會看見。
終於吃了個半飽，喬楚才覺得自己這樣猛吃不太禮貌，便和宋沐允閒聊起來：「宋先生一個人住嗎？」
「嗯。」宋沐允輕笑，他相信她真的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他還是第一次看人吃飯可以如此全神貫注。
一個人住做這麼多菜？這麼說他對做菜一定很有研究的興趣。喬楚笑道：「你做菜做得很好吃，不會是廚師吧？」
廚師？宋沐允覺得挺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看起來像廚師。
「真的是？」察言觀色一向不是喬楚的強項，看他但笑不語，她自動下了結論。這年頭男人不是廚師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廚藝，而且他還這麼年輕。
喬楚暗暗偷笑，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讀書的時候有左汐，現在又有一個廚師做她的鄰居，喬楚開心地讚嘆道：「廚師這個職業真是太偉大了。」
「為什麼？」宋沐允輕輕挑眉，廚師這個職業怎麼偉大了？
「民以食為天啊，能操控天的職業不偉大嗎？」
宋沐允失笑。兩人閒聊着，一頓飯很快吃完了，喬楚滿足地笑道：「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走到門邊，喬楚忽然又回過頭，說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要露宿街頭了，我該怎麼謝你呢？」尤其是這一頓飯，讓她吃得好飽。
宋沐允看着她，一抹揶揄之色在黑框眼鏡後一閃而過，他微笑着說道：「喬小姐不用客氣，只要你別再摘我的花，就可以了，晚安。」宋沐允輕輕合上大門。
「晚……安……」喬楚嘴角抽搐，呆愣着盯着已經合上的門扉，尷尬地站在自家門口。他怎麼會知道，她摘了他的花？太丟臉了！
輕拍着額頭，喬楚懊惱地迅速關上自家的門。
第三章
往事（1）
整潔的街道兩旁，仍然種植着鮮艷的胭脂菊，在夕陽的照耀下，妖艷地開放着。這是她從小就喜歡的花，現在，依舊喜歡着。
夕陽西下，正是學生放學的時候，來往的都是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龐，或三五成群地歡笑着，或成雙成對竊竊私語，或故作深沉獨自上路，每個人心中應該都懷揣着夢想與難解的心事。
看起來熟悉卻又陌生的街道，記憶中的每一天，她都從這裡走過，身邊自然總伴着他。踩着腳下比從前更嶄新的地磚，喬楚有些自嘲地想，小姨說的果然沒錯，人真的是自以為是的生物。八年來，她從不肯踏上這塊土地，總以為自己再次回來，觸景傷情，一定會痛不欲生、惆悵寂寥，可是當她真的再次走上這條小路，心中除了有些繁雜的思緒，並沒有多麼錐心的疼痛。
她太低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或者說，是太低估了時間的治癒力。
伸了一個懶腰，喬楚呼吸着空氣中淡淡的菊花幽香，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