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極天下 - 第2章

蠶繭里的牛

  如今,家中的積蓄一點一點的消耗,而林銘卻始終停留在練體第一重。

  練體期是修武的第一階段,引真元淬體,總共有六重,一重練力,二重練肉,三重練髒,四重易筋,五重鍛骨,六重凝脈。這之後武者便會踏入聚元階段。

  用鐵線草汁液塗好傷口之後,林銘休息了半個時辰,讓傷口充分吸收草藥的藥力,就在他站起身準備繼續練拳的時候,一個身材胖胖的,手中提着一把精緻長劍的少年從樹林中走出,他看到林銘便笑嘻嘻地說道:「銘哥,今天是七玄武府入門考核報名的日子,你不是忘了吧,還在這裡練拳?」

  這少年名為林小東,年紀比林銘稍小,他從小與林銘一起長大,是關係很鐵的兄弟。

  林小東其實是林家的嫡系子弟,不過雖說是嫡系弟子,但嫡系弟子在家族中也有地位高低,林小東恰恰是屬於末流的,林小東的父母同樣經商,與林銘家住的很近。

  林銘看了林小東一眼便轉向樹樁,說道:「剛開始報名的人很多,排隊都要一兩個時辰,在那裡乾等也是浪費時間。」

  「靠,這點時間都不放過,你不至於吧。」林小東有些誇張的說道,他走近樹樁,看到那樹樁上的拳印和斑斑血跡,又看了看林銘滿是繃帶的雙手,抽了一口涼氣說道:「你真是夠瘋,鐵木都被你打成這個樣子,這麼個練法,光靠鐵線草的話,你這手要留傷,搞不好會廢!」

  林銘沒說話,習武一途,是與天爭命,以他的三品天賦,想要踏入練體六重的凝脈期很難,若是年輕時候不拼,絕對沒有希望,若是拼了,固然可能會積下暗傷殘廢,但也可能在暗傷積累發作前成功,一旦成功踏入凝脈期,真元淬鍊身體,暗傷便會消失。

  對林銘來說,這是背水一戰,也是一場壓上性命的賭博。

  林小東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層的打開,說道:「銘哥,這個給你。」

  林銘回頭一看,卻見一株鮮紅如血的血參靜靜的躺在布包中,這株血參看上去至少是一百年份的,是養傷養血的精品良藥,一次用一薄片足夠,而且藥性溫和,藥力強大,就這株參,價值最少要一百五十兩金子,相當於林銘家一年的收入。

  林銘身子頓了一下,搖頭道:「這血參我不能要。」

  兄弟歸兄弟,但是這血參太貴重,林小東家只是林家嫡系子弟的末流,家境雖然要比林銘家好很多,但如果用來供林小東修煉的話,也不會寬裕到哪兒去。

  林小東卻把血參硬塞給林銘,說道:「這血參就是給你買的,我這修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身上的暗傷屁大一點,用這個就是浪費,你不用我可就白買了,你再推回來就沒意思了,其實我爸對我也沒什麼高要求,就是希望我這輩子能保住這林家嫡系的號頭,別下一代把這號頭丟了就成了。」

  林銘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血參收了起來,說道:「好,這血參我收下了,就衝着這棵參,我也得衝破凝脈境。」

  「哈哈,這才像你說的話,不但要衝破凝脈境,而且要干翻那個朱炎,這狗娘養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朱炎嗎,林銘輕呼一口氣,自己天賦不差,但是朱炎的天賦卻是絕頂了,朱炎早已經被七玄武府錄取,而且是其中天之府的高級弟子,實力達到練體第三重巔峰,即便如此,林銘依然為自己定下了超越朱炎的目標,不是因為蘭雲月,而是追求武道之境勢必要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檻,翻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即便他此生追上朱炎可能要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

  在大周山山腳,有一片延綿達二十里的建築群,這裡便是七玄武府和天運武府的所在地,今天是七玄武府入門考試報名的日子,在七玄武府正門前的廣場上,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銘和林小東已經故意延遲了時間,但是走到廣場時,他們發現還是低估了報名的人數,報名者排了三條隊伍,每條都有幾十米長,這樣排下去,怎麼也要大半個時辰。

  「等吧。」林小東嘆了口氣,無奈的站在了隊尾。

  「恩。」林銘點了點頭。

  「咦,那邊人很少啊。」林小東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門,在那裡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而且地面還鋪了紅地毯。

  「那是貴族區」林銘注意到在牌子上寫的字。

  七玄武府既然設立在天運國,用天運國的土地、建築、資源,那麼自然會適當的給權貴階級一些面子,甚至很多武府的事情也會交給權貴階級去辦,比如今天的入學報名。

  「靠。」林小東不爽的嘟囔了一句,貴族需要皇室冊封,是一種世襲的榮耀,林家雖然有錢,但卻不是貴族。

  林小東正欲罵幾句貴族的蛀蟲什麼的找點心理平衡,而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兩個青年男子從門中走出,其中一個身穿藍衣,腰佩精緻長劍,頭束金色寶冠,相貌十分俊美。

  林銘看到這個男子眉頭微微一皺,此人正是朱炎。

  朱家的女兒嫁入皇室,成為皇帝的寵妃,朱家就因為這個成為青桑城毫無懸念的第一家族,而且被封為貴族,所以朱炎才有能力保送蘭雲月進七玄武府。

  「擦,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撞到鬼了。」林小東不爽的嘟囔道。

  朱炎與那青年並肩走出,幾個在貴族區外等候的隨從跟在兩人的身後,看情形,朱炎是帶那青年去報名的,兩人一路向林銘走過來,再這麼走下去自然會撞見。

  以林銘的地位和實力,一旦撞見了說不定會吃虧,不過林銘也沒有躲開,就這麼平靜的看着朱炎走過來。

  朱炎腳步微微一頓,看到了林銘和林小東。他起初先是稍有驚愕,而後皺眉,看到林銘讓他極為不爽。雖然他已經把蘭雲月搶到手,但是她卻拒絕結婚之前的一切親昵動作,很顯然,蘭雲月心中依然裝着林銘,而且有一些愧疚,她會選擇自己僅僅是因為七玄武府的原因,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未來的妻子心中裝着另外一個人,朱炎也是如此。

  「你叫林銘是吧?真沒想到,你竟然跟到了這裡,練體第一重的修為,想考七玄武府?」

  朱炎言語中的諷刺意味很明顯,他絕不會容許林銘進入七玄武府,哪怕林銘的實力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只要這傢伙在七玄武府一天,那麼想要蘭雲月忘記林銘就不可能。

  「我考不考得上是我的問題,我並不是跟着誰才到了這裡,我來七玄武府只是為了追求我的武道。」

  「武道?你一個中上等的天賦的小子也敢說追求武道?真是大言不慚!」朱炎說到這裡,指節的骨骼發出一聲輕響,而後腰間的長劍仿佛有靈性一般的脫殼而出!朱炎握劍凌空一斬,隨着悽厲的劍氣破空聲,一道肉眼隱約可見的波紋飛速劃出,直接削斷了不遠處一株大樹的半截樹冠。

  隨着撲簌簌的聲音,大量的枝葉掉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紛紛瞪大了眼睛,畢竟他們大多數跟朱炎年紀差不多,小也小不上幾歲,而這朱炎的武道境界卻讓他們望塵莫及。

  朱炎揮出這一劍就是要給林銘一個下馬威,讓他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我四品天賦,十二歲習武,靈丹妙藥用得不計其數,如今進入七玄武府天之府劍宗,修為練體三重巔峰,也不過是初窺武道門檻,而你不過練體一重,安敢妄言武道!」

  朱炎說話盛氣凌人,林小東火了,「姓朱的!你不過比我們早出生了兩年,拽什麼拽,歲數換過來,老子一隻手干翻你!」

  朱炎眉頭一皺,轉臉望向林小東,隨意踏前一步,體內真元爆發,「你是誰?」

  「我」林小東被朱炎氣勢壓迫,一句話被卡在了喉嚨里,他後退一步,咽了一口口水,拍了拍胸脯說道:「小爺林小東,你記好了!」

  「林小東?哼,林家子弟值得我記住的一隻手數的過來,你一個跳樑小丑,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不光是你,包括你林銘,若不是蘭雲月,你根本沒有同我對話的資格!我奉勸你一句,做人須有自知之明,蘭雲月不是你能配得起的。」

  青桑城天資達到三品,而且容貌氣質俱佳的女孩本來就很少,多數又集中在了大家族,而大家族之間利益衝突嚴重,優秀女子怎會出嫁到其他家族,壯大他人血脈,多數會要求男方入贅,所以朱炎才會如此說。

  「一千兩黃金,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朱炎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一疊金票。

  周圍人頓時咋舌,一千兩黃金,這可是一個極為誇張的數目,足夠練體階段的武者在兩三年時間內高級藥草任用。

  「一千兩黃金,你打發要飯的呢!」林小東一把將金票推了回去,其實他也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一千兩黃金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巨額財富了。

  朱炎手一抖,一股強大的反震力直接將林小東震了出去,他冷冷的看向林銘,在等林銘的答案。

  林銘深吸一口氣,緩慢而有力地說道:「朱炎,論天賦,我不如你,論家世,我更不如你,但是修武看的不光是天賦和財力的支持,還有最重要的——向武之心!」

  「你為財富、地位、虛榮而修武,我為追求武道極致而修武,武之道不是的有天賦者的武道,也不是有權有錢者的武道,而是一心向武之人的武道,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林銘說到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清亮,在場附近的人全部聽的清清楚楚。

  三品天賦想追上四品天賦,而且家世差距巨大,這小子真是瘋了!

  聽到林銘的這句話,朱炎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好,好得很!我等着你!」說完他收起金票,隨着嗡的一聲清嘯,長劍歸鞘,朱炎深深的看了林銘一眼,轉身而去。

第2章

奇異的石頭

  「銘哥,你今天霸氣了!」走在路上,林小東一個勁的說着。

  林銘沒有說話,下午的一番話他自然是說的擲地有聲,但是想要超越朱炎,卻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為此他要付出極大的努力。

  努力、辛苦他都沒什麼好怕的,但是暗傷卻不是光靠信念就能解決的了的,需要藥材,而每一種藥材都價格不菲。

  林小東似乎猜到了林銘在想什麼,他說道:「銘哥,你努力修煉就好,錢的事情,我想辦法解決,放心吧,我家老爺子雖然實力在家族裡不怎麼樣,但是經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幾百兩金子拿得出。」

  林銘腳步微微一頓,轉頭望向林小東,人生之中,錦上添花的人有很多,然而雪中送炭的人卻只有那麼幾個,兄弟之間,說什麼感謝的話都顯得矯情,但是林銘卻依然停下了腳步,認真地說道:「小東,謝謝你。」

  「好了,打住,我受不了這個,我這輩子沒啥大追求,考七玄武府也是為了給我老爹爭臉而已,銘哥,我看好你,以後有朝一日你成了高手,到時候罩着我點就行了,哈哈。」

  林銘也是爽朗的笑了笑,「嗯!就沖你個這個兄弟,武道之路,我一定會走下去的。」

  當林銘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晚上了,這是他租的房子,在七玄武府報名到考試的這段日子裡,天運城的住處十分緊俏,旅店爆滿,而且住店費要上浮一半,所以很多考生就會選擇租房子,當然這也不便宜。

  林銘租的是一個單間,只有十平米,房間的布置很簡單,林銘上了床,正要打坐調息,這時有人敲門。

  林銘打開房門一看,進來的是房東,一個年紀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身材極為臃腫,平時這房東大媽總是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刻薄之極,而這次她卻一臉討好的笑容,讓林銘感覺有些不尋常。

  「房東夫人,有事麼?」

  「這個小伙子,不好意思,你看看,這房子你能不能給騰出來。」

  「嗯?」林銘微微皺眉,「為什麼?」

  「呵呵,不好意思,這房子我租了。」一個有些刺耳的男聲插進來,林銘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長得尖耳猴腮的男子從大廳里走來,臉上滿是戲謔的笑意。

  林銘稍稍一愣便認出了這人,這是白天跟在朱炎和另一個少年身後的一個下人,似乎是那個不知名少年的人,當時那少年沒有插話,但是看向林銘和林小東的眼神卻滿是輕蔑之色。

  毫無疑問,這少年為了討好朱炎,派下人來噁心自己,只要開出數倍於自己的租金,這唯利是圖的房東老女人自然想要趕自己走了。

  現在是七玄武府報名的日子,房源緊俏,想要換個地方談何容易,而且就算換到了說不定這狗腿子又會從中搗亂。

  林銘面色微沉,他冷冷的看着平日裡尖酸刻薄的房東夫人,道:「當初說好了租五個月,我也預先交了五個月房租,還有三個月,你讓我走?」

  房東夫人一臉賠笑,「這個我當然知道了,你看這樣,這沒住的三個月我把租金退你,怎麼樣?」

  「呵!退三個月,你的算盤打的可真好!」林銘是真的怒了,若是這房東夫人被勢力所逼,那麼他離開也就離開,可是現在她一副唯利是圖的嘴臉,讓林銘肚子裡窩了一股火兒。

  「哎,你怎麼說話的這是,之前就是口頭上說說,又沒立字據,這房子是我的,我愛租給誰租給誰!」天運城作為天運國國都,天運城的房東們潛意識裡就有一種優越感,認為外城來的都是鄉下人,誰也瞧不起,說話底氣足得很,何況她身邊這位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派來的下人,有這傢伙撐腰,房東夫人的腰杆自然硬挺的很了。

  這時,那尖耳猴腮的男子也囂張的笑道:「識相的就快滾,不怕告訴你,小爺我盯上你了,你就算能找到下家,小爺也有本事再把你趕出來,從武府報名到考試的這三個月,你就洗乾淨屁股睡大街吧,哈哈!」

  男子笑的得意忘形。

  權貴階級生來便會自然而然形成一種優越感,但是他們優越感多以氣質的形式表現出來,即便失態也如朱炎那般,雖然盛氣凌人,但是也言語得體,始終維持着上位者的風度。而相反是權貴階級的下人,要囂張那就是赤裸裸的囂張,狗仗人勢莫過於如此了。

  林銘望着那猴子一般的男子,目光漸冷。

  「看什麼看?想打人,不怕告訴你,我家少爺是天運城護衛軍軍主的次子,你要是敢打小爺的話,小爺會讓你」

  「滾!」林銘猛喝一聲,一拳擊出,正中猴子男子的鼻樑,只聽得「砰」的一聲,那男子真如猴子一般倒飛出去,隨着嘩啦啦的一連串乒乓聲,木製家具和鍋碗瓢盆的碎了一地,男子倒在碎片堆里,披頭散髮,滿臉是血。

  能打碎鐵木的拳頭,落在人臉上的結果可想而知,猴子男子的鼻子直接塌了。

  房東夫人直接愣住了,她瞪大一雙死豬眼,呆了好幾息時間才爆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救命啊,殺人啦!」

  房東像個肉球一樣衝出去,然而一雙肥腳不怎麼靈便,被亂七八糟的碎片一拌,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林銘一步步的走向猴子男子,他現在練體期第一重,雖然只是武道的起步,但是練體期第一重可不是大白菜,畢竟天運國大多數人根本不適合練武,而林銘的天賦本身是百里挑一,加上他的勤奮,一千個同齡人中未必找到一個在實力上勝過他,這猴子男子只是一個軍主兒子的下人,林銘對付他就跟玩似的。

  男子不斷的呻吟,他做夢沒想到林銘竟然敢打他,他伸出染血的手指,指着林銘顫顫巍巍地說道:「你你敢打我,你你完了。」

  「我以後完不完我不知道,不過現在我知道你完了。」林銘一腳踢在了男子的小腹上,男子慘叫一聲,又像猴子一樣的飛了出去,這次他直接撞碎了木門,被踢出了房屋之外。

  林銘一句話不說,回房間隨意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而後大步離開,整個房屋已經一片狼藉,房東夫人的心都在滴血,她壯着膽說道:「你不能這麼走了,你要賠。」

  林銘腳步一頓,回身看了那個在地上縮成一個球的老女人一眼,「賠?」

  「賠賠」房東的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她感覺眼前少年的目光如九幽深淵,讓她不寒而慄。

  林銘二話不說,突然一拳砸在了牆上,隨着轟的一聲悶響,房樑上被震下了一層土,而那堵磚牆直接被林銘一拳打穿了,房東夫人驚叫一聲,眼珠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林銘提着行李走出了房間,看都沒看那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猴子男子一眼。

  他很清楚今天打了這人,他背後主人不會善罷甘休,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是林銘毫不後悔。

  做人當然要學會忍,今天若是來的一個武道高手,自己不是對手,林銘會選擇忍耐,這虧必須吃下,可是來的只是一個三腳貓功夫的下人,倚仗的只是身後的勢力,若是再忍,那麼習武何用?

  這不符合林銘的武道之心。

  就這樣大步離開這片住宅區,林銘隨手把包裹扔下,開始考慮住處的問題,他需要找一個住處,旅館基本滿了,而且價格太貴,至於露宿野外,雖然他也無所謂,但是林小東肯定看不過去,要拉他去自己的地方住。

  若是過去了,那軍主兒子必然會再派人來,到時候林小東也不用住了,兩人可以一起睡大街了。

  更何況他剛惹了禍,說不定那軍主的兒子直接派打手來,對這些人來說,打的人殘廢都沒什麼稀奇的,林銘可不想連累林小東。

  那麼自己能住哪裡?

  林銘想了想,終於想到了一個住處——天運城最豪華的酒樓之一——大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