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 第2章

繞樑三日



☆、第二章

  方文秀以為自己哭了很久,後來看了看手機也就過了半個小時,電話卻是早就斷了,她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臉,出來坐下穩了穩神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這回接電話的是舅舅,舅舅在電話里說:「秀兒,莫哭。」

  「嗯。」方秀文抓着電話應了一聲,眼淚又涌了上來,舅舅在電話里說他已經打電話給她大表哥了,她大表哥去訂票了,他們明天就動身過來。

  方文秀說了一聲好,舅舅又說了一句:「秀兒,莫哭。」掛電話前方秀文聽見了那邊的半聲嘆息。

  方文秀握着手機坐在那裡,情緒沉浸在悲傷里,理智卻很清明,她知道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可是理智卻指揮不了行動。

  後來她的手機忽然響了,方文秀看了一眼,抬手接了起來:「趙叔。」

  電話那端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趙正生那屬於中年男人特有的帶着磁性的男中音從話筒里傳了過來:「葬禮定在哪天?」

  「這個周六。」方文秀說,那邊沒有出聲,等了片刻方文秀又道:「麻煩趙叔通知一下能來的人。」

  那邊「嗯」了一聲,乾淨利落的掛了電話。

  在昨天之前方文秀只見過趙正生一次,那還是去年她考上大學從老家過來,方遠山給她在酒店裡擺了一桌,趙正生當時也在席上,方遠山給他們介紹的時候趙正生只正眼看過她一眼,還是皺着眉頭看的,把手機扔在桌上,方文秀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方遠山是周二死的,周三停靈了一天,周四方文秀一大早起來去殯儀館租了最大的一個廳,上午買扎棚,彩作僱人布置靈堂,中午拿着方遠山的照片去加急洗印遺照,中間柳薇打電話來方文秀順便拉了她來做賬房,下午入殮師來了,又趕忙去機場接人安排賓館讓人住下,下火一樣的天氣里,來回奔波,條理分明,正定自若,

  晚上回到家,進門感覺終於有了一點人氣,方文秀就知道舅舅,舅媽到了,嚴麗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方文秀進門的她正端着了一盤水果從門廳路過,看見方文秀進門,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問了句:「回來了?吃飯了嗎?」

  不等方文秀回話,廚房裡傳出來拔高的聲音:「文秀?!」方文秀揚高了聲調先朝着廚房回了一句:「啊!舅媽我回來了。」再看向嚴麗華的時候,嚴麗華卻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去了客廳。

  方文秀換了拖鞋進

  了屋,客廳里她舅盤腿坐在雪白的真皮沙發上抽着土煙葉子,頭頂輝煌的水晶吊燈印的他臉色黝黑黝黑的。

  「舅。」方文秀過去叫人。

  她舅把煙袋鍋往他腳邊上的垃圾桶里磕了磕,朝她招收:「秀兒,過來。」

  方文秀規規矩矩的坐過去,嚴麗華把水果盤往茶几上一放,一隻手在空氣里使勁劃拉,不耐煩的嚷嚷:「放着好煙給你不抽,非抽你那破煙葉子,熏得一屋子烏煙瘴氣的。」她咋咋呼呼的要去開窗戶,被方文秀她舅一眼瞪了回去,嚴麗華坐回去朝她哥嚷:「你抽!你抽!」

  方文秀不好意思的朝她舅舅笑了笑,嚴旭光又悶頭撿起了他的煙袋鍋,方文秀順手拿了打火機給他點上,被嚴麗華狠狠的瞪了一眼。

  嚴旭光點上煙,抬頭看了一眼方秀文說:「苦了你了,秀兒。」

  方文秀說:「我不苦,我媽才苦。」

  嚴旭光和方文秀一起看向嚴麗華,嚴麗華抱胸坐在沙發里,盯着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演的熱鬧的綜藝節目,給所有人一個堅固的側影。

  嚴旭光埋頭吸煙,呼出一口帶着煙霧的嘆息,方文秀站起來說:「舅,你歇着我去吃點東西。」

  嚴麗華的娘家祖上是闖關東的山東人,方文秀的舅媽做了一手很好的手擀麵,她是個最最地道樸實的農村婦女,一生生了三個兒子供出來三個大學生,至今仍然住在村里最寒酸的房子裡。

  舅媽不太會說話,她守着方文秀看着她吃麵,一眼,一眼的看着她,不一會眼裡就湧上淚花,還不敢哭出來,扯了袖子兩把抹掉眼淚,終於沒忍住摸了一把方文秀的頭髮,嘆了半口氣,剩下半口憋回了嗓子眼裡。

  她的手骨節粗大,手掌寬大而粗糙,方秀文埋頭使勁往嘴裡劃拉麵,一滴眼淚落到嘴邊,不敢讓她看見。

  方文秀吃完了,舅媽收了碗筷去廚房洗,方文秀趁他們不注意又悄悄的出了門,快到半夜才提着一堆東西回來。

  客廳里大家好像都在等她,連剛才一直沒露面的大表哥也坐在那。東西太多,方文秀從門口的出租車裡搬了兩趟才算搬完。

  再回到屋裡,東西已經被嚴麗華拆開了,里里外外的內衣,加上一身身的黑衣攤了一沙發,嚴旭光看着她直嘆氣,舅媽扯着袖子抹淚,斯斯文文的大表哥兩手抄在褲子口袋裡,看着她表情複雜。

  >  方文秀走過去,把手裡剩下的袋子放到沙發上,有些羞澀的笑笑說:「我爸爸明天就火化了,城裡不講究披麻戴孝,咱們就入鄉隨俗吧。」

  舅媽抹着眼淚驚訝的問方文秀:「秀兒,怎麼要這麼快?」

  因為舅媽的這句話所有的目光都忽然聚集在方文秀的身上,方文秀站在原地沒吭聲,貼着褲線的手攢出一手汗。

  始終沒吭聲也沒看方文秀的嚴麗華,把手裡的衣服扔回沙發上拍拍手說:「既然回來了,就都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不是還有事嗎?」

  嚴麗華叫來保姆把嚴旭光夫妻的衣服送回樓上的房間,自己又親自送哥嫂上去休息,她這些年性格越發乖張,卻唯一只賣她哥嫂的帳,說起來,方遠山活着的時候也是極其的尊重他的這個妻舅,方遠山沒有發跡的時候,嚴旭光賣房子,賣牛借錢給方遠山,方遠山發跡後,嚴旭光供三個兒子上大學,那麼難沒向方家伸過一次手,老兩口現在還住在村里最破落的房子裡,這些年嚴麗華和方遠山過成那樣,方遠山也沒跟嚴麗華離婚多少也是因為有嚴旭光的原因。

  客廳里就剩下大表哥和方文秀後,大表哥沉默的看着沙發上的衣服忽然說:「文秀,別太懂事了,女孩子最好是什麼年紀就做什麼事情,不然以後會過的很苦。」

  方文秀癱坐進沙發里,仰着頭朝着斯文俊秀的大表哥笑,她一身的汗水濕透衣服,眼睛裡燃燒着她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蓬勃,大表哥看了她一會,最後也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拿着衣服上樓了。

  晚上方文秀洗了澡剛躺到床上,嚴麗華忽然開門進來,她拍開牆上的開關倚在門口要笑不笑的看着方文秀:「怎麼?你爸才死你就要篡權了?誰讓你通知你舅他們來的?」

  方文秀撐着半個身子靠着床頭,笑眯眯的看着嚴麗華。

  方文秀半天沒接嚴麗華的話,嚴麗華被她看得火起,正要發作,方文秀忽然特別溫柔的對她媽說了一句話:「媽,我會養你的。」

  嚴麗華愣在那裡一會,忽然回身關上房門,她氣勢洶洶的走到床邊,抱着雙手居高臨下的嘲諷的問方文秀:「你養我?」

  方文秀含笑堅定的點頭:「嗯,我養您,從今以後我會像爸爸一樣,每月給你五十萬,您還可以去打牌,買衣服,做保養,我再也不會讓有一個人看不起你,再也不會讓你的尊嚴受到一點傷害,更不會讓你落了半點威風。」

  >  

  嚴麗華不認識一樣的看着方文秀,好半天,她終於放下橫抱在胸前的雙手,慢慢的坐到床上看着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麼,方文秀看着自己母親秀美的側影,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是美麗的,只是她一直在用一種拙劣的張牙舞爪的強悍來武裝自己,而且她一身惡習,不被自己的丈夫所尊重,所以別人看她都是面目可憎的,其實扒開那層張牙舞爪的武裝,她只是一個單純而愚笨的被傷害的悲傷的女人,她需要愛,需要很多很多的沒有底線絕對包容她的愛。

  方文秀坐起來,盤腿坐着看着她媽,嚴麗華想夠了終於回頭看過來,正好對上方秀文笑眯眯的眼睛和那溫柔平和的眼神,那一瞬間她原本一肚子的話忽然就堵住了不知道該怎麼或者用什麼樣的語氣說出來。其實自從她們生活在一起後,方文秀就經常用悲憫而溫柔的眼神注視着她,並且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她,只是她從來都看不見。

  後來嚴麗華終於說:「你怎麼養我?你爸一死你以為咱們家還會像以前一樣風光?如果你哥還在可能光景還不一樣,方家沒有男人了,一個趙正生不出半年就能把華山建築變成他的。」

  方文秀知道這些年奢華而沒有安全感的生活徹底把嚴麗華變成了一個悲觀的女人,她甚至忘記了很多年前和方遠山奮鬥的時候她也是個能吃苦耐勞,果敢彪悍的女人,方文秀沒有和她討論這件事,她拍拍她的手說:「媽,別想太多,去睡覺。」

  以嚴麗華現在僵化的處事原則想不出如何解決以後困境的方法,她溫順的聽了一回話,她起身回頭望着方文秀無限遺憾的說:「要是你哥還在就好了。」

  方文秀看着嚴麗華關門出去,重新關燈躺下,黑暗裡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了她哥,在方文秀的記憶里,她哥是個白白淨淨秀氣的男孩子,她記得在老家的老房子裡,她哥穿着卡其色的風衣,燈芯絨的褲子被打扮的像個日本小孩兒一樣,他的手扇着鼻子望着一灘牛糞說好臭,還記得在老家那條河裡,大表哥把他放在老牛的背上,他嚇得哇哇大叫最後從牛背上掉下去摔河裡去了。

  她哥跟她不一樣是跟着她爸媽在城裡長大的孩子,他的一生沒回過幾次鄉下,方文秀如今回想起來他的記憶也只是剩下一些模糊的如泛着黃色的老照片一樣的一個個片段,可就是那樣一個人卻死在了一場年輕人意氣之爭的械鬥中,他只在這個世間停留了二十五年,死在最風華正茂的年紀里。

  奶奶說過,她這一生和

  她父兄的緣分都很淺,方文秀在床上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了

  

☆、第三章

  葬禮在周六上午十點半舉行,請來的入殮師很專業,昨天半夜就過來工作,花了十多個小時,把方遠山弄得栩栩如生,如生前一般堂堂正正的體面。

  來了很多人,一些是公司里的員工,還有方遠山的一些故交好友,大表哥接手了整個葬禮的調度和協調,方文秀站在嚴麗華的身邊鞠了很多個躬,彎了無數次腰。

  趙正生帶領公司員工向方遠山遺體三鞠躬,兩百多平方的大廳里百十號人齊刷刷的排好隊給躺着的方遠山鞠躬,他走了也是風光的。

  方文秀面向方遠山的員工,深深的回了三個九十度的禮,她是感謝他們的,感謝他們給了方遠山最後最莊嚴的體面。

  直起腰來正好對上站在最前方的趙正生,方文秀再次朝着他鞠了一躬,趙正生站着沒動,看着方文秀彎下腰直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一個女人脫離了隊伍,走到方文秀母女跟前:「你節哀。」她對嚴麗華說。

  嚴麗華的目光落在別處,無動於衷,方文秀朝她微微彎腰:「謝謝您能來,爸爸一定很欣慰。」

  女人看向方文秀,上下打量她,她說:「文秀,我叫莊錦蓉,我們改日再見。」

  「好的。」方文秀朝她微微點頭。

  莊錦蓉轉身離去,她是個和嚴麗華差不多大的女人,沒有嚴麗華保養的好,但是她眼神里的神韻卻是嚴麗華沒有的。

  臨近中午人來人往客流散去不少,這個時候忽然來了一個被一群人簇擁着進來的人格外引人注目,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而來,站了一上午都沒吭過一聲的嚴麗華忽然挺直了腰,她碰了方文秀一下低聲說:「魏家來人了。」語氣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稍稍帶出了一點生氣。

  方文秀抬眼望過去,來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高高瘦瘦的,被四五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簇擁着走過來,他皮相很好,眼裡有種目空一切狂妄,這也使得他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有種熠熠生輝的感覺,襯得他身邊的人都有些暗淡。

  青年帶領着幾個人朝着方遠山的遺體三鞠躬,上了香,走上前來對嚴麗華說:「你節哀。」

  嚴麗華對他還了半禮,方文秀聽見她難得的語氣溫和的對來人說:「謝謝你,魏恆。」

  方文秀低眉順眼的站在嚴麗華身邊,魏恆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問嚴麗華:「這是誰?」大刺刺的囂張而無理口氣。

  嚴麗華回頭看了一眼方文秀勉強的笑了笑對他說:「我女兒。」

  方文秀恰好抬頭看向他,捕捉到他眼裡的震驚,方文秀朝他微微彎下腰,垂下目光,魏恆的眼神古怪的在她身上掃了幾眼,回頭和嚴麗華敷衍了幾句,轉身又帶着一群人風風火火的走了,當真是來去如風。

  方文秀抬頭目送着淹沒在人群中青年的背影,看着他昂首闊步而來,又看着他昂首挺胸的離開,看着他走到收禮金的地方遞出一個白包,又看着他去而復返的遞給柳薇一張名片。

  那一年方秀文十九歲,第一次和魏恆相遇,沒有轟轟烈烈的心情,只有熱熱鬧鬧的人群做背景,他是一個躁動而且輕浮的青年,方文秀低下頭幾不可聞的嘆息。

  下午方遠山火化的時候嚴麗華沒去,嚴旭光帶着妻兒和方文秀送了他最後一程,從殯儀館的大門出來,嚴麗華在門口等着他們,她特意往方文秀的手裡看了一眼,沒有看見方遠山的骨灰盒,似乎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在逃避方遠山已經死亡了的這件事,從心理上她並沒有接手方遠山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所以她才在方遠山死後表現的這麼冷漠而且幾乎絕情的無動於衷,方文秀了解她,她把方遠山的骨灰盒寄存在了殯儀館,打算過幾年或者嚴麗華能慢慢淡化一些情緒以後,好好的把方遠山送回老家去下葬。

  一行人走出殯儀館,外面的日光依然熾烈,方文秀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顯示是趙正生,方秀文看着電話又響了兩聲果斷的接了起來。

  「方文秀。」這回趙正生沒有給她先開口的機會:「有件事我要跟你談談。」

  方文秀站在鋪天蓋地的日光下,忽然一陣頭暈目眩。

  「或者你要我跟你媽談嗎?」一聲尖銳汽車喇叭聲里夾雜着趙正生嚴厲聲音,方文秀舉頭望去,殯儀館前方的停車坪里正對着大門口停着一輛路虎,趙正生就坐在擋風玻璃後面。

  方文秀看了嚴麗華一眼說:「我就過去。」掛了電話。

  方文秀轉過身來對他們說:「我要去一下。」嚴旭光看着她沒吭聲,他臉上溝壑的皺紋,表述着複雜的情緒,嚴麗華問她:「他要幹什麼?」

  「我不知道。」方文秀回了她一句:「你先帶着舅舅舅媽回去吧。」

  方秀文朝趙正生的車走過去,嚴麗華訕訕的還想追過去問,嚴旭光轉過頭去跟她說:「讓她去吧,這孩子主意正

  的很。」

  方文秀上了趙正生的車,趙正生一轟油門就從嚴麗華他們面前開了過去,趙正生的車上有一股很濃重的香煙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即使有車用香水掩蓋着那股味道依然是讓人不舒服。

  上車的時候方文秀本來想張口喊一聲趙叔,但趙正生一直看着她,他眼神里的壓迫感讓她閉了嘴,安安靜靜的坐了上去。

  趙正生似乎一直喜歡嚴肅着一張面孔,他有很深刻的法令紋。

  他的頭髮很粗硬,不知道有沒有染過發,發質特別黑,被打理成一個中規中矩的男士髮型,他有一張方正陽剛的面孔,皮膚比較粗糙,眼角有魚尾紋,嘴角有法令紋,他有很重的煙癮,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泛着常年煙熏火燎的黃色,他的脾氣似乎也不太好,舉止中有一種壓抑的煩躁,他的身上有很多歲月留下的痕跡,但被他修飾的很好,他也沒有中年人走形的身材,使他看起來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方文秀從最開始就沒把趙正生當成一個利益對立的人,人心飄忽,人性複雜而又簡單,她其實不太在意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趙正生一路無話,車子開出去不久,他又拿出一根煙點上,車裡開着空調,車廂封閉,煙味熏得方文秀很難受,在別人的車裡到底不好開窗,她縮在座椅里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早晨起得早,她確實很累。

  車子停下來,方文秀睜開眼睛坐起來,發現車窗開着,趙正生嘴裡叼着一根煙,沒點燃。

  方秀文看向趙正生,剛一張嘴趙正生正好看過來,那句趙叔又被憋了回去。

  趙正生埋頭點上煙:「22棟三單元21樓,去吧。」他扶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擋風玻璃說。

  方文秀扭頭看了看馬路邊上的小區,又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表情的趙正生一眼,開了車門下去。

  這是一個位於市區規劃的很成熟的住宅小區,在這裡買一套一百平米以上的房子不比方文秀他們家在郊區的那棟別墅便宜多少,大門口進去的時候要登記,方文秀登記了名字,被放行進去,一路走到裡面她什麼也沒想,也不揣測趙正生為什麼古里古怪的讓她來這裡,或者她要見到什麼人,未知的揣測的多了會亂了思維,影響行為和判斷,所以她不想。

  方文秀找到22棟三單元坐電梯上去按響了21樓那家獨門獨戶的門鈴,開門的是一個繫着碎花圍裙的中年女人,她或許來開門之前正在廚房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