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江山 - 第2章

漢風雄烈

  骨瓷、小高爐,或許吧。

  賺錢絕不是陳鳴的第一要務,掌控着權利,最重要的是拿到陳家武裝力量的一部分控制權,這才是最重要的。陳家搞私鹽不是一年兩年了,手頭上的私鹽隊伍堪稱一支『能征善戰』的雄師勁旅。人數具體有多少,陳鳴不知道,但絕對超過五十人。

  對於魯山縣這個縣城只有一個汛的綠營兵地方,五十條敢打敢殺的漢子,已經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了。如果屏蔽掉地方鄉紳的勢力,五十條敢打敢殺的漢子已經能直衝縣城,那些綠營兵如果敢出城迎戰,最終去見閻王的肯定不是私鹽隊伍,而是這些大清國的經制之兵。

  陳鳴自己內心裡都沒有發覺,自己除了『歷史的負擔』外,實際上還一直被一種恐懼感在影響着。他怕自己身份暴漏,所以潛意識裡他就想遠離陳惠夫婦。土門肯定也有很多人認識陳鳴,但論及熟悉,連他這位慈愛的便宜奶奶都不見得比過陳家的一個丫頭。所以他對縣城裡的這個家一直有股隱隱的排斥,現在送老太太回土門,多好的一個機會啊,立刻的就被他用上了。

  陳家的下人也不多,丫頭婆子小廝管家,再加門房,總共十個人。陳鳴身邊平日裡只有一個小廝跟隨着,倆姨娘身邊各一個丫頭,陳高氏身邊一個丫鬟一個婆子,這婆子就是陳鳴貼身小廝劉武的老娘,門房是他老爹。管家是家僕,老婆孩子都在田莊,剩下三個,一個是車夫,跟燒飯婆子是兩口子,兒女也都在田莊,然後是一個打下手的小丫頭。

  陳家有一千五百畝地,算上隱田,有一千七百畝,四百米的水田做不得假,剩下一千三百畝就是兩個莊子,不僅是陳家安置下人的好去處,還是犒賞功臣的好去處。對於下人來說,自己忠誠賣力,能讓主家瞧着好,提點一下兒子輩,做個莊頭,那子孫後代就有奔頭了。

  陳鳴又在家裡靜養了四天,然後在一次晚飯後提出要跟着奶奶會土門一陣,陳惠略帶沉思,就答應了下來。只有陳高氏很不放心,她現在一個勁的想給陳鳴早早說上一門好親事,早成親,誕下子嗣來,才是安心。陳鳴昏迷的那三天把她嚇壞了。

  次日上午,陳鳴騎着馬,隨在一輛兩輪馬車邊,噠噠的出了魯山縣城。他的身邊還有劉武,騎着一頭騾子的劉武。

  對於陳鳴想回老家的想法,劉武是不樂意的,土門哪有縣城呆着舒服啊。陳鳴對此很樂見其成,他始終很想把這個貼身小廝扔的遠遠地,但這顯然是不可能。這個時期的下人是沒人權的,但沒理由的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換下人。

  劉武的小心思毛用都沒,都不用陳鳴的便宜爹娘發話,劉武的爹娘就主動地把這小子很收拾了一頓。所以劉武很乖乖的打理好包裹,騎着騾子下鄉了。

  穿越至今,陳鳴第一次走出了陳家的大門。人來人往的南大街上,陳鳴騎上馬背的一瞬間內心是很緊張的,但馬匹溫順,沒出現他預想那樣糟糕的一幕。他用略有點生疏的動作安撫馬兒,一帶馬韁,馬兒乖乖的轉了半個身,陳鳴這才徹底放下了心。——自己真的會騎馬了!

  穩定下心神後陳鳴才放寬心的欣賞起魯山縣城。

  土門在魯山縣的西面,他們一行人要去土門需要從城南到城西,出西大門才行。

  這是與電視電影裡辮子戲很不相同的畫面,是真正的滿清中葉民間生活,歷史的氣息撲面而來。陳鳴從南大街走到城中心,轉向西到西大門,走一路,看了一路,如果穿越回去後,他能指着那些辮子戲導演的鼻子大罵,他麼的,拍大街小巷的時候少往裡面填女人的影子,看這滿大街上哪有幾個母的?

  魯山縣作為一個普通的縣城,大街小巷裡也沒那麼多的人行走,更不會街道兩邊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這要讓人家臨街店鋪怎麼辦?

  再一個,男人的辮子不會那麼粗大。又粗又亮的大辮子可能只存在於北京城的權貴頭上吧。這個時期不是道光年間,更不是二次鴉、片戰爭過後,這個時代男人的髮型只比之康雍時期的金錢鼠尾好上那麼一點點,頭上長頭髮的地兒能有一個碗口大,還不是那種粗瓷大碗,辮子能有拇指粗就是頭髮好了,可不是影視劇上的陰陽頭。【看康麻子、雍正、乾隆的畫像,耳朵前是有鬢角的,丫的,漢人就不行。看1792年馬嘎爾尼訪華使團描繪滿清的畫作,漢人的髮式就後腦勺一巴掌大的片留髮】而至於辮子發亮,也不是什麼營養豐富,那是污垢頭油。你以為這個時代洗頭就跟21世紀那麼方便容易啊?香皂,也就是胰子、香胰子,這東西是早就有了,但那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上的麼?皂莢而已!

  而且洗起來也不方便,沒人伺候着,自己一個人來就甭指望辮子不發亮。

  最後就是街面,酒樓、藥店、錢莊、當鋪,各行各業掛的全有幌子,密密麻麻,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之處是要顯眼。與許多辮子戲裡,乾乾淨淨的街面,或是只有零零星星幾家掛着幌子的樣兒迥然不同。滿清時候的店鋪,除了招牌還有幌子,跟現在的門面房是大不同的。或者,這幌子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滿清商界的廣告。

第3章

陳氏根基

  老太太回了土門,還帶回了陳家嫡出的大少爺。消息立刻像風兒一樣傳遍了整個土門市集,兩天後連小南溝的人都在陳鳴面前照了臉兒。

  這兩日陳鳴沒有輕易的做什麼動作,他只是默默的了解着土門,細細的看着陳家。

  作為一個山間谷底,土門面積並不大,不要說跟昭平鎮、七里河比,就是土門東邊的瓦屋、雙音寺,面積也不是土門能比的。整個土門集面積不過三千畝,扣除了一個市集,好田劣田都算上也才一千五百畝。

  這裡之所以能從一個草市慢慢的發展成現在的土門集,一半的功勞要靠在陳家身上。小南溝太偏僻了,土門卻位於飲馬河畔,從這裡順着飲馬河能一直通到昭平湖,直接同官路連接上。而且作為昭平湖——沙河水系的一條支流,飲馬河也有無數的支流,他們或許只能說是山間溪流,但是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

  魯山縣七分山一分水兩分田,廣大的山區村寨多是臨水而居,因為只要有溪流就總有山間谷底,一塊塊的衝擊小平原,這樣的地方在人類繁衍至今的時代里,早就成為了一個個村落。在陳家走出大山的時候,那時候還只是一個村落的土門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太大了,他們吃不下,因為每個村落都有自己的勢力。陳家也有由弱變強而來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小魚要是不為大魚吃了,那麼它們就終有一日能靠着吃蝦米變成大魚。

  陳家在土門經營了六七十年,這裡,陳家就是主宰。本地的鄉民也早就接受了陳家,這都是陳鳴祖上和陳鳴他那便宜老爹,拿着本該是朝廷的稅賦來為自己收買人心。陳家幾輩人都在戶房當差,照顧一下土門不要太簡單了。

  有了利益就有了聯繫,六七十年了,兩邊早就變成了一家人。所以,陳家在土門一家獨大,是標準的土霸王。

  原先的陳鳴受陳惠的影響太深了,對土門的印象只停留在這是『自家地盤』這個很籠統的概念里,對土門細緻的情況認知並不多。

  現在不一樣了,陳鳴經過兩天的觀察之後,認識到土門的情況比他原先認為的要好太多了。怕是自己在這裡搞出大炮來,都不會有人向官府舉報告發。

  土門一共小兩千人,保長是陳家人擔任,論輩分是與陳鳴一輩的。市集上三家飯店、酒樓,全是陳家開的,有十五家店鋪,背後的人十個姓陳,剩下的探一探根底兒,或是老婆或是老娘,再不就是兒媳,最次的也是兄弟家裡,都與陳家做了姻親。

  另外陳家手裡的那個私鹽隊伍,人數五六十人,帶頭的陳二寶,陳鳴該叫他二叔。可這個數字只是一個常備數字,要是有火拼的大事了,整個土門,都不用去小南溝,就能再拉出一二百。

  整個土門三百零二戶,翻翻這些人的家底、生計,或是直接給陳家賣命,販鹽運鐵的隊伍;或是直接給陳家做事,店鋪、酒樓、窯廠、鐵鋪、礦場都要人啊;再或是祖上、自己受過陳家的恩惠,比如哪一天急着用錢,或是交稅的時候手緊,是陳家解了燃眉之急,這就是大恩德,救了一個家;最次也是跟陳家的那些個姻親牽連上關係,總之,整個土門,十八九的家兒能與陳家扯上瓜葛。陳家在土門夯下的根基,真的超乎了陳鳴的想象。

  這兩日裡陳鳴就在想,如果不是碰到自己穿越了,陳家的命運會如何?

  如今之陳氏,就跟歷史上那些上升期的皇朝一樣,蓬勃生機,綻放着耀眼的光芒。如果陳崗此次能一舉得中,明年蟾宮折桂,陳家的地位還能更上一層樓——衝破魯山,直接躍到州府這一層次上。那陳家就還能繼續發展下去,最終把自己的根基從土門擴展到整個魯山縣,這也就到頂了。除非陳家後人能科舉不斷,這樣陳家變成了官宦世家,這就又是另外一個層次。

  可要是陳崗今年不得中,將來也不得中,或是四五十歲了才中舉人,那麼在陳鳴的眼中,陳家在社會格局不動的情況下,實力、勢力就都已經走到了頂點了。再繼續發展,官面上的保護傘就不夠遮風擋雨的了,等待陳家的命運會如何,不難而知。要麼就老老實實的不動彈,依照這幾日裡陳鳴對自己那個便宜爹的認知,陳惠很可能會如此選擇。那是一個很有自知的人!

  只是蓬勃興旺的陳家猛地觸到了天花板,就如同浩蕩洪水一下子碰到了三峽大壩,後果不是摧毀大壩,而是激流倒回,自家人開始起來小心思小算盤。整個陳氏一族蓬勃向上的勁頭在這一刻也就戛然而止。接下來免不了就是一路腐朽一路衰敗了。

  如果後世陳家還能出人傑,當能延續陳家的富貴,否則的話,用不了幾代人陳家也就敗了。

  就像同在縣衙三班六房的那些班頭、典吏,陳家這樣的道路,是很多人家都已經走過的老路舊路,但看那些這樣走過來的人家現在的下場?

  衰敗的如錢家,鼎盛時期把持着倉大吏和河泊所大使兩個肥的流油的要缺,但現在呢?錢老二在衙門還有一個正職,錢老大只能跟在衙役屁股後面當白役。

  而魯山縣百年中如錢家這樣興盛一時的坐地虎,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家早早的泯然眾人。他們興盛時間長的有五六十年,短的只有三五年,或是子孫不肖,或是礙了縣老爺的眼,或是自己志得意滿下疏心大意遭了算計,再有就是太過冒尖被當成了肥豬,甚至一些人家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敗了勢的,舊位讓給了新人坐。

  在皇權不下鄉的年代,在衙役世襲的年代,出現陳家這樣的坐地虎,一點都不稀奇。區別只在於強弱,和聲譽的好壞,本質沒任何的區別。不要說全中國,就一個河南省,揪出幾十上百家也輕而易舉。

  「二叔!」陳鳴在這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前表現的很恭敬。他二叔陳聰。

  名字跟本人不怎麼相襯,陳聰人比較木板,不知道是因為身份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頭上都壓着一座大山的原因,陳聰是真正的老實本分,為陳家盡心盡力的打理着礦場和瓷窯廠。當然,陳惠也沒虧待這個二弟,比較親娘人在土門,是老二在伺候。

  陳鳴對陳聰這樣的人生不出半點意見,如此老實本人的人,在後世太少太少了。那道德淪喪一切向錢看的21世紀,誰要是主管一方,不從公賬上拿點好處,那簡直是沒本事的代名詞。

  而縱覽陳聰35年的人生,除了默默的『工作』,完全沒給陳惠和陳惠的老子惹下絲毫麻煩。這可能就是幾千年傳下的道德觀念的作用力了。庶子的身份,陳聰的經歷,讓陳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沒有想過陳聰是『大忠似奸』,當面一套背地裡一套,他不信自己老爹幾十年的時間都看不透這個二叔!

  陳聰要真有這樣的心的話,陳鳴只能說——他生在陳家這個小窩窩裡真的是屈才了。

  這要是生在皇家,那說不定就能成為趙匡義第二啊!

  「骨瓷???」陳聰迷惑的看着眼前的大侄子,長官瓷窯也有十多年的他,從來就沒聽說過什麼叫骨瓷的。

  「骨炭、粘土、長石和石英……高溫素燒,低溫釉燒……」陳聰兩眼直直的看着陳鳴,他能確信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配方和製作技藝,「石頭,你這是從哪弄來的配方?二叔理瓷窯事物多年,不說多麼精通,天下瓷器也聞之一二,此類何以聞所未聞?」

  石頭是陳鳴的小名,跟狗蛋、樹墩、虎頭是一個意思,要高大上的說,就是跟曹操的阿瞞,劉禪的阿斗來比。陳鳴來的不容易,小的時候起個賤名,好讓他站的住。老太太就說石頭,要他的嫡出孫子像石頭一樣結實。

  陳鳴現在也才15歲,算不得成年人,在陳聰眼中還是個孩子。說話就隨便很多,但這種隨便何嘗不透着親昵。

  「侄兒是從一本殘書中扒出來的,也不曉得成不成真。二叔就讓人試一試麼,反正也費不了大錢。如果能成,就如那殘書中所言,細膩通透,潤澤如玉,咱們家不就發財了!」

  陳鳴說着,兩眼直冒精光,這可是他計劃中的第一步。這一步走踏實了,那就有了話語權,他會得到陳聰很大的信任,以後上土窯煉鋼,阻礙就會小很多很多。

  不過這幅樣子在陳聰開來就是見錢眼開加異想天開的愣頭青了。幾乎沒有沉默考慮,陳聰就應下了。正如陳鳴所說,反正費不了大錢。微小的可忽略不計的付出和可能會收到的巨大利益,即使可能性再渺小,陳聰也不介意去試一試。更何況,這是他侄子,未來的陳家家主的意思。

  陳聰半點也沒抱陳崗大腿的意思,整個陳家只要有眼色的人,就沒幾個去壓寶陳崗身上的。雖然陳崗年紀小小就考中了秀才,可陳崗不是案首,不止不是案首,他連縣裡前十都沒進。這樣的名次,學問如果不突飛猛進,想考中舉人談何容易?

  要知道全河南省如魯山這樣的縣有近百個,而每一科鄉試,取中人數只不過百人。這舉人考取的比例比之進士都要小,每科進士也都有三百人被取中呢。而且全國上下參加科舉的舉人數量也不比一省之中參加鄉試的秀才要多。

  陳崗的成績並不能給人以信心。陳鳴是在縣城那個家呆多了,受他老爹影響,始終將陳崗考中舉人當成很大之可能,但對於土門這些陳家中上層骨幹的想法,知道的真心不多。

  而且大清朝經過了雍正帝的改革,舉人的能量被大大的削減,想要跟前明時候那樣一招舉人到手,立馬地位飆升到縣內頂層,無數人過來投現,大清朝是行不通了。

  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滿清財政與朱明財政最最迥異的一點,最大的差別就在這裡。雍正皇帝給滿清做出的貢獻絕對不是他那個好大喜功的寶貝兒子可比的。乾隆當政64年,那麼多戰爭和災難,滿清還能有臉皮誇獎是『盛世』,根基全是雍正打下來的。尤其是乾嘉之交的川楚白蓮教大起義,雖然讓滿清跌下了巔峰,可那麼好大的起義,那麼沉重的打擊,滿清竟然可以支撐的下來,前後調動幾十萬大軍,耗費2億兩軍費,這樣的財政能力絕對不是前明可比的。乾隆有個好爹啊。不然,上百年的土地兼併下來,川楚白蓮教大起義就能拉開埋葬滿清王朝的帷幕!

  所以,滿清的舉人比不得前明的舉人,雖然它還是老爺。可是陳崗給人的信心太薄弱了,誰也不看好他能如期得中,然後來跟陳鳴在將來爭奪陳氏大權!

  幾乎不可能中舉的陳崗,90%的可能會是一輩子秀才,他憑什麼來跟有高家做後盾的陳鳴爭奪陳氏大權?誰要是這麼早的就押寶在陳崗身上下班前,那絕對神經有問題!

  ……

第4章

逼格很高的骨瓷

  「不敢勞嫂嫂相送,小弟告退。」

  陳崗家中,陳鳴神色極為誠懇的請他嫂子留步,他是真不敢讓懷孕六個多月的嫂子出門送他。帶着劉武走出了陳崗大門,陳鳴神色不動,內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必須要走的過場,終於走完了。

  這兩日陳鳴一天要串好幾家門,不一定是要很正式,以說說家常話的形式拜訪土門一眾親戚,也是可以的。這種打交道,陳鳴很喜歡,這等於讓他在土門所有有份量的人面前都亮了亮相。只是對於陳崗家,這個名分上已經出了五服,實際上是異母兄弟的大哥,就要謹慎、端重許多了。

  陳崗人不在家,登門拜訪女主人那是說不過去的,這年頭嫂子也要見個外啊,這又不是21世紀。今天陳鳴登門是借着他舅爺的堂弟的媳婦過大壽,給整個土門『送溫暖』的機會才登的陳崗家大門。

  這關係說真的距離陳鳴有些遠了。舅爺那不用說,他奶奶的親弟,兩邊還親自呢。再說一句題外話,陳家的老夫人娘家就是土門原住民中實力最強的黃家。黃家是土門集僅次於陳家的地主,雖然只是四百多畝,可是整個土門集才三千畝大。但是黃家人少,從陳鳴上兩代,也就是他奶奶那一輩起,黃家就是單傳,一直到黃松這個大了三歲的表兄。

  黃松為什麼叫松?這名字可不好聽。但是寓意,黃家要的是寓意,松樹長青長壽,枝葉繁茂,黃家人要的是這個寓意。

  所以陳黃合流很容易就做到了,在陳鳴奶奶的上一輩人,看到膝下唯一長成的只有一個獨子的時候,所有的念頭就全部打消了。黃家跟陳家拼不起,陳鳴老爹這一輩就有七個長成的,沒有了陳惠,甚至沒有了陳聰,還有陳敏、陳嘉、陳權等等,陳鳴爺爺那一輩可是有四個親兄弟!

  陳家的香火旺着呢!

  陳黃合流,黃家甘居下首,幾十年走過來,土門的第一大家從黃家順理成章的變成了陳家,陳鳴知道這個內幕的時候也不得不嘆一聲,老天助陳!

  陳鳴舅爺的堂弟實際上與他舅爺那一脈還隔着一層呢,家境也算不錯,但這關係與陳鳴一家隔的就有些遠了,祝壽的時候陳鳴到場就夠了,陳惠可用不着從縣城回來。然後就是中午的一頓大吃大喝,結束罷了就是饋贈了。

  普通人家能分得一些剩菜油水就夠歡喜的了,好一些的,回個點心盒,陳崗家當然的也送了一份禮,陳鳴就很自然的提着他特意備下的禮盒來轉了一圈,然後大舒了一口氣。

  他就是這毛病,事情有了就老想儘快辦完,不然就跟疙瘩一樣始終掛在心裡。特別是陳崗家這種特殊關係戶,原先的陳鳴就跟陳崗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親近,別以為陳鳴年紀不大就什麼事都不動,只一個高氏在背後說道也能讓陳鳴明白陳崗對自己的威脅性。

  高氏對於這次陳鳴的昏迷為什麼這麼掛心?不就是怕陳鳴萬一去了,連個後都沒有,這偌大的陳家家業就都落到了陳崗手裡?陳崗已經生下一兒一女了,只要捨出一個兒子過繼到陳鳴的名下,一切都不成問題。那樣,高氏非嘔死不可。

  她過門八年才生下了陳鳴,想想之前七年是承受了多麼巨大的壓力?而陳崗的老娘卻早早的生下了他這個庶子。在這種社會大環境下,子嗣艱難的罪過絕對怨不到男人身上,只能怪女人。高氏絕對不能容忍陳崗的兒子變成自己兒子的兒子,不能看到陳家偌大的家業交到陳崗的手裡!所以她才急着要給陳鳴說親,就是想讓陳鳴早生貴子!

  這不能說高氏的慈母之愛沒有了,這是一個很現實很現實的現實問題。

  解決了『外交』上的所有事兒,陳鳴就顧不得自己會贏得什麼樣的名聲了。反正,不管好壞都沒啥大用,一切還要看他身上的血統,還要看他能不能馬上燒出骨瓷來。

  在陳鳴展開『外交』的同時,他拿出的一份新的瓷器配方,並且陳二爺已經着手做了準備,打算在窯廠的某個窯洞裡準備試燒一次看看成果,這個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土門。

  魯山隸屬汝州,北宋時期赫赫有名的汝窯就在這片土地上,這裡有歷史悠長的瓷器燒制史,縣裡的梁窪鎮,到現在為止也是豫西很重要的一個瓷器來源地。只不過魯山花瓷檔次太低,梁窪鎮的很多窯口出產的瓷器直接可以跟粗瓷大碗這一檔次劃等號,逼格太低。土門的逼格也不高。如今的汝州人已經沒有了汝窯鼎盛時候的傲氣和信心,燒制瓷器對於許多從事這類工作的工人、經營窯口的老闆,都只是為了生存。

  所以對於陳鳴拿出的『新方子』,不少人抱着看笑話的態度『看』着,另有一些人帶着好奇『看』着。陳鳴具體的聲望值能夠在土門刷出多少,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然後一小部分取決於骨瓷的燒制。

  這就像『二代』們下基層去鍍金,你想儘快的升上去,總要有拿出手的成果吧?要是沒有,你二代的身份依舊還是牢固不可動搖,但想金光閃閃放光芒的回上頭,那是妄想了。

  骨瓷是18世紀末英國人發明的。因在其黏土中加入牛、羊等食草動物骨灰(以牛骨粉為佳)而得名,在後世是高檔瓷器的代名詞。陳鳴也不知道這是因為西方文明的力量,還是這東西真的就值得這麼高的價值。反正骨瓷是西方人唯一發明的瓷器,被西方人,尤其是約翰牛們,捧到了極點。他在商場中也見到過骨瓷,是挺漂亮的。骨瓷很白,那就很容易在上面勾勒。可你要他說骨瓷比陶瓷究竟好在哪了,陳鳴還真的說不出來。

  在陳鳴的認知中,骨瓷這玩意逼格高!

  他還知道骨瓷的出現純屬偶然,嚴格地說,骨瓷是一種不太成功的仿製品,可是歐洲人從失敗的仿製中卻得到了異想不到的美妙結果。歐巴羅人太愛景德鎮的薄胎瓷了,亦稱「脫胎瓷」、「蛋殼瓷」。這東西在明清之交時期傳入了歐洲,讓整個歐洲震驚!

  中國自家人的史書《陶記》上都這麼的說這種瓷:「薄如紙、白如玉、明如鏡、聲如磬」。讚美至極!

  歐洲的說法也不差:「比紙還薄,比牛奶還白,比玻璃更透」(直譯)。

  這種瓷器在歐洲價值連城。一件瓷器甚至可以換回一支軍隊。更為神奇的是,這種瓷器甚至可以做成燈具,卻有着比玻璃燈更加奇幻的效果。

  為了得到「比玻璃更透」的效果,1794年,英國發明家威廉華爾森在陶土中加入了動物骨粉。骨粉在經過高溫後可以獲得氧化鈣,這是西方的玻璃工藝中已經非常成熟的技法,是一種很有效果的助溶劑,還容易形成玻璃類物質。然後一種歐洲自己人的陶瓷被發明出來了。雖然直到今天它也很難達到薄胎瓷1MM-2MM左右的厚度,而且色調中略有偏紅,無法真正實現高白的色彩,骨瓷是奶白。

  在陳鳴來的21世紀,倒也沒人將骨瓷與脫胎瓷來媲美,後者根本就是藝術品,其價值遠不是骨瓷可比的。脫胎瓷已經不算是瓷器——日常所用,而是一種高價值的藝術奢侈品。

  反正陳鳴不覺得骨瓷真的有它的逼格那麼高杆,但這對於中國瓷器製造是一種創新,應該能產出不小的價值的。更何況,有一才能有二啊。它對於陳鳴的意義,絕不是它所代表的產業之經濟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