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再見 - 第2章

兔子_usagi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遠。」

  「租的還是買的?」

  「租的。還不想買。再看看。」

  「嗯。好。買個自己喜歡的。」袁子安說着,又想起了兩人現在住的房子。當時買的時候兩人是多麼興奮開心,丁逸靠在自己懷裡挑選窗簾都選了兩天。地板、水龍頭、茶几,甚至是杯墊的款式都是兩個人一起商量着決定的。袁子安本可以賣了這個房子,或是搬去其它房產住,但是他不想搬。如果他們兩個不記得了,至少這件房子會替他們保留一些回憶吧。

  丁逸抑制着眼中的淚水默默站起身。

  「那,明天見。」

  「……嗯。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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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消除]:可以幫助客人消除部分自己不想要的記憶。雖說名為「消除」但其實不算是消除,只是一種強力的催眠,壓抑住服務對象想要不再想起的回憶。

  可以是特定的時間段,可以是關於特定的人和事。後者會消除所有與這個人或事有關係的記憶部分,但不會碰觸沒有關係的記憶,對客人的正常生活影響較小。但兩種消除都會出現不可避免的記憶空白,簽訂協議時會由當事人確認。

  記憶中心不負責消除客戶生活中的物理和電子的相關信息,請客戶自行處理。如果由於相關信息沒有徹底消除而影響的記憶恢復我中心概不負責。

  記憶中心負責對客戶提供的相關聯繫人發送合同,簽署相關合同後該人不可以任何理由主動喚起被服務對象的記憶。如有違反,記憶中心將帶客戶提起法律訴訟,追討相關經濟和精神損失。

第二章

再見&我愛你

  袁子安打發了司機,把車扔在EPIC自己步行回家。

  十一月,上星期突然降溫,空氣里有了冬天的氣息。袁子安希望這冷風等凍結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維。

  到現在為止他也想不明白他和丁逸之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袁子安知道自己是愛着丁逸的,從對方的眼神里他也可以看出丁逸對自己的感情。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兩個人不再像以前一樣快樂了?

  袁子安摸着自己的領帶夾。

  他昨天翻箱倒櫃找到了這個領帶夾,希望丁逸看到會有所感觸。也許,也許他不會簽字呢?

  袁子安自己簽下名字的時候猶豫了兩個小時。筆被拿起來,又放下去,筆尖點上去,又撤下去。在丁逸來之前他簽了六份,之前的幾份可以明顯看出筆尖的顫抖,他果斷地扔了。

  袁子安暗自慶幸自己提前準備了。不然丁逸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會怎麼想?他,會心疼麼?袁子安已經不想再看丁逸因為自己傷心難過躊躇了。

  袁子安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嘆了口氣。

  原來,放手,真的很難。

  但為了丁逸能更痛快的下決定,袁子安覺得自己也應該果斷一些。就像身上的膠布,有些事兒還是應該快刀斬亂麻才能把傷害減到最小。

  至少,他現在覺得自己的做法、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丁逸離開EPIC也沒直接回家。

  他打車來到了一個又小又破的公園。公園裡沒有什麼花草,公共設施也不多,所以沒什麼人來。

  丁逸走到唯一的遊樂設施前。鞦韆。

  丁逸拉了拉鐵鏈,雖然鏽跡斑斑但還算結實。他小心地坐下,抬頭望着天空。

  好冷啊。

  「子安~我冷!」

  「來~老公抱抱就不冷了!」

  「別鬧!鞦韆會被你壓塌的!」

  「我哪兒有那麼重?」

  「有!成天壓我身上的人我還不知道?」

  「嘿!!嫌棄我了?小模特!小心老闆潛規則你!」

  「哈哈哈~~~我都被你潛了好幾年了!老闆還不換人潛潛?」

  「換什麼換?就潛你!一輩子就潛你一個!」

  丁逸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抓着鞦韆鐵鏈的手真的好冷好冷。不過這次,沒有人抱自己了。

  記憶中心門口,袁子安看到丁逸下了出租車連忙踩滅了手裡的煙。

  丁逸皺起眉,「怎麼抽煙了。不是戒了麼?」

  「偶爾一下。」袁子安苦笑。

  丁逸看了看地上的煙頭,俯身撿了起來扔進一旁的垃圾箱,然後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後……多注意身體。還是別抽了。」

  「嗯。」

  「應酬也少喝酒……不然回家沒人給你蓋被子了。」

  「…………嗯。」袁子安攥着拳頭,抑制着想摟住丁逸的衝動。

  丁逸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封好口的信封。

  「我寫好了。你有寫給我麼?」

  「嗯。」袁子安的也放在信封里,但沒有封口。

  兩人很默契的都沒有署名,畢竟記憶是要被消除的。留下自己的名字有什麼意義呢?

  交換了信封,袁子安對着光源看了看,「紙這么小?」

  「我的字小。寫了好多呢。比你畢業論文還厚。」丁逸淡淡地笑着。

  袁子安也笑了笑,但心裡苦澀得厲害。丁逸記得太多他的事兒了。當年袁子安的畢業論文被丁逸笑話了好久,因為圖片和圖表特別多,所以打印出來幾乎是別人畢業論文的兩倍厚,當然價格也是兩倍。

  丁逸摸着袁子安給自己的信封,微微笑着說:「這麼大的信封。看來我要改進的地方也很多啊。」

  「我的字大。」袁子安笑道。

  兩人相視而笑。

  丁逸深吸了一口氣,「我的……你,弄完以後再看吧。」

  「好。」袁子安點着頭,收好了信封,「我的,你什麼時候看都可以。」

  「嗯。」

  丁逸看了看記憶中心的櫃檯,又看了看袁子安,遲遲沒有繼續說話。

  袁子安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十分鐘。進去麼?」

  丁逸微微點了下頭。

  登記後,兩人被安排在等候室,等着技術人員做準備。

  袁子安一直把信封拿在手裡,手指不住地扶過。

  大概是因為價格昂貴,來做記憶清楚的人很少。等候室里就他們兩個人。簽上掛着的電視播放着綜藝節目,吵吵鬧鬧的。但房間裡的兩個人卻安靜地一言不發。

  丁逸抬着頭看着電視節目。袁子安把玩着手裡的信封,視線卻看着丁逸的手。

  很近,只要自己伸手過去就能握住。

  他的指甲又發紫了。每到冬天就凍成這樣。給他買了多少手套都不記得戴。

  袁子安看着丁逸的手發着呆,卻聽到耳邊有人說話。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剛才是丁逸在說話。

  「子安。我冷。」

  袁子安一瞬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大腦。腦子裡亂糟糟翻滾着兩人的過往,想着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但是身體卻仿佛沒了力氣動也不動。

  「下一位,丁逸先生。」診療室的門開了,走出一位帶着口罩的醫務人員。

  丁逸先是一愣,隨後嘆了口氣。他苦笑着扶着膝蓋站起身。看了看依然一臉茫然和混亂的袁子安。

  「子安。我先進去了。這八年......謝謝你。我很開心。」

  「逸......」袁子安勉強從唇間擠出一個字。

  「忘了我。找個比我更好的,更能包容你理解你的人。我.......」丁逸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微笑着搖搖頭,向着其中一個診療室的門走了過去。

  醫生打開門,讓丁逸先進。

  丁逸在門口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望着自己出神的袁子安,努力露出自己最淡然的微笑說:「子安。再見。」

  「袁先生。麻煩您再椅子上躺一下,我們準備一下儀器。請關閉一切隨身攜帶的電子設備。避免影響我們的儀器。謝謝合作。」

  袁子安聽了這個一身白大褂的人的話,點點頭。他躺在椅子上,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純白的診療椅,純白的儀器,純白的藥櫃。

  袁子安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關機。卻發現不小心帶出了丁逸給自己的小信封。

  【我的字小。寫了好多呢。】

  袁子安想起了丁逸的話。

  【我的……你,弄完以後再看吧。】

  寫了些什麼呢?肯定是說我不顧家,不體貼吧。其實,很多方面我確實沒能滿足他對家的想象和要求。

  袁子安舉起信封對着診療室格外明亮的頂燈看了看,突然愣住。

  那張紙確實不大,但是現在的光線更強,他可以看到那張小紙上似乎只有幾個字。

  袁子安的手微微顫抖着。

  現在看了,他會生氣麼?

  不,他比我先進去那麼久,現在應該已經不記得我了。怎麼會生氣呢?

  袁子安想着,撕開了信封,遲疑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張紙。

  紙上只有一句話。

  【子安,我愛你。】

  袁子安拿着這張小小的紙久久沒有呼吸,這五個字一瞬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丁逸。

  丁逸。

  丁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