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語者 - 第2章

鐵拳無敵

  

大約半小時前,在這所醫學院的主教學樓值班的他只要巡查完全樓,就可以回到值班室,舒舒服服地在開足空調的值班室里美美看上一晚球賽了。當他從頂層回到一層時,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還有地下室沒查。由於那裡有停放解剖課用的屍體的太平間,一般人值班的時候都會故意忽略掉,反正這也只是流於形式,領導根本不會過問。可曲教授認為自己給學生講了那麼多年解剖學,鼓搗屍體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可害怕的,就大大咧咧地下去巡查地下室。當他來到最裡面的太平間門口時,聽到裡面隱約傳來說話聲。雖然有些害怕,但他還是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到門上,聽裡面到底說什麼。

  

「吉克哈多、穆塞魯庫……」那不知名的語言像是咒語又像是經文,越念越快,最後匯成了蚊子嗡嗡一樣的細密聲音,讓人無從分辨那些音節到底都是什麼。懷着強烈的好奇心,曲教授顫巍巍地將門推開一條小縫,只看到牆上映着一個不斷晃動的黑影,接着,另一個身影緩緩升起——像是有什麼人從床上坐了起來。就在這時,該死的門軸「吱呀」一聲響了,裡面的人頓時停止了念誦,惡狠狠地大喝一聲:「誰?」

  

曲教授連忙鬆開門,準備跑回去報警。這時候,他還在算計着,關上地下室的門可以阻擋裡面的人至少十分鐘,有這時間,不僅能報警,自己還能叫醒熟睡中的幾個保安,一起勇斗歹徒——當然他只是負責指揮,不過功勞可不小。但事與願違,就在他打着如意算盤時,樓道里的燈突然滅了,四周一片漆黑,同時,他聽到了太平間的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他只得一面憑記憶摸索着上樓的方向,一面祈禱對方不要追到他,卻因為慌亂而錯過了上樓的機會,被堵到死角。

  

「我要是不值這個班、不仗着膽大去查太平間就好了!」他萬般懊悔。可後悔已經晚了,一隻冰涼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強

  烈的福爾馬林味直接鑽入他的鼻孔。他用手去掰那雙有力的大手,卻摸到冷冰冷、僵硬而滑膩的皮膚,這觸感,他再熟悉不過。「我終於知道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人居然是在和屍體說話……」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第二天一早。

  

「早上好,曲教授!」一名女生努力運動臉部的所有肌肉,作出120%的陽光微笑,向他打招呼。為了在校得到最好的分數、畢業時獲得最好的職位,有些人是不計代價的,當然包括動用「美女攻勢」。對於她們來說,青春、美貌甚至肉體,都是自己攫取權力、名譽、地位的資本。伴隨着令全世界所有蜘蛛都無法編制的龐大關係網的張開,她們手中也多出了一顆顆可以利用的棋子。討好老師,只不過是一切的開始。在這個交易中,,她們並不吃虧,老師也沒占到更多的便宜,因為如果一切謀劃得好的話,老師們只不過是人家手中的一顆小棋子,僅此而已。

  

曲教授一反常態,沒有回報以色咪咪的笑容,而是繃着臉,連看也不看,徑直走了過去。

  

「難道教授討厭我了?是他知道了我在劉教授面前說了他的壞話?還是他知道了我們背地裡笑他禿頂、叫他『沙和尚』?」那女生花容變色,連忙回想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得罪了曲教授。

  

其實她根本沒注意到曲教授臉上僵硬的表情、難看的臉色,還有脖頸上那道絳紫色的勒痕。

  

一路上,頗有幾個熟人或是學生向曲教授打招呼,可他都不搭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走過樓道、穿過大門,徑直走出醫學院。

  

一出門,一條半人多高的大狗狂吠着,掙脫了主人的束縛沖了過來,將他撲倒在地。

  

「真對不起!喂,小B,你怎麼能……」狗主人李柯馬上追了上來,強行拉開還在不斷狂吠的小B。「您沒受傷吧?」李柯忙不迭問着,心裡祈禱小B千萬別把這個人撞上,不然身為特殊警察的他可不好交待。本來早起跟小B一起長跑是件快樂的事,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竟然遇到這樣的事。

  

可倒在地上的曲教授毫無反應,依舊目光呆滯地躺在那裡。不,那根本不是目光呆滯,目光中根本就沒有一絲生氣!

  

李柯試探了一下曲教授的鼻息,果然沒了呼吸,他不禁大驚失色:「不會吧,這麼就……死了?」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偵查人員特有的冷靜。剛才小B一撲,那人沒有絲毫反抗就倒下了,動作很異常。而且他並不是頭部着地,除非他有心腦血管疾病,否則不會就這麼死了。他蹲下來,仔細察看曲教授的屍體,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脖子上的那條淤血的勒痕。「總算不是小B的錯,這才是致命傷!可是……這麼說,他那時已經死了……是屍體在走?」雖然排除了小B的殺人嫌疑,可更大的疑團又湧上李柯心頭。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警車和救護車相繼來到,原來是有路過的「熱心好市民」(不如說是多事的人)報了警,警察又叫了救護車。

  

「這個人已經死亡了。」一名胖胖的、帶金邊眼鏡的醫生在查看一番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揮手示意同來的醫護人員不必搶救。

  

「那條瘋狗像老虎一樣一下撲了上去,將那人按倒在地……看,那狗現在還好兇,那就是殺人的眼神……」目擊者繪聲繪色(不如說是「添油加醋」)地向警察描述當時的情形,還不時對還在呲着牙、低聲吼叫的小B指指點點。一名警察向李柯敬禮,看來是準備將小B「接管」。

  

「這是我的證件,請聽我說兩句。」李柯連忙掏出自己的證件——用老前輩的話說,這可是「警界精英中的精英的證明」。果然,那警察臉上依次露出詫異和羨慕之色,腳步也停了下來。李柯連忙一指曲教授的脖子,說道:「這個人的致命傷在脖子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被人扼死的……」他知道,要為小B辯解,必須抓緊時間、指出最有力的證據。

  

「您不是在開玩笑吧?您的意思時說,這狗撲倒的只是屍體?這個人在死後,還能四處走動?」警察的臉上滿是嘲諷,但言語總算還客氣——這還全是那證件的功勞。不過周圍的群眾沒看到那一晃而過的證件,人群中傳來鬨笑,還有人義憤填膺地高呼:「一派胡言!狗都把人咬死了,還辯解個什麼?狗主人也逃脫不了罪責!」

  

一輛閃爍着警燈的警車鳴着警笛呼嘯而至,停在人群外。兩個一身黑衣的壯漢分開人群,開出道路,一個身着便裝、滿面紅光,略微有些發福的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呦,這不是李柯組長嗎?我接到狗傷人致死的報告,沒想到就是您家的『公子』啊!呵呵!」張加布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李柯也聽得出來將小B叫做「公子」是在譏諷他,可他並不在意,畢竟小B比他親兒子還親。

  

「我認為這又是一具行屍,就像昨天的一樣!」李柯特意把「昨天的」着重說出來,果然張加布臉上的肌肉一跳,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

  

「這……還是叫郭老師來演一下再說吧!不過,在澄清事實之前,您的狗得暫時委屈一下。作為保護大眾的警探,我們首先得以身作則,您說是吧?」冠冕堂皇的話,張加布張嘴就來,讓李柯不得不自己「心甘情願」同意帶走小B。

  

一個黑衣大漢上前去牽小B,李柯只得撫摸撫摸小B的頭,對它說:「小B,聽話,暫時委屈一下。我保證一定會證明你的清白的!」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李柯的話,小B低下頭,夾着尾巴,乖乖跟大漢走向張加布的警車。它不時回過頭來看李柯,李柯甚至能看到它眼中旋轉的淚花。

  

「叫輛帶強化裝甲的車來運這屍體走,一路小心屍變!」張加布低聲吩咐另一個手下,看來他還是相信了李柯的話。

  

當曲教授的屍體被抬走後,人群也逐漸散盡,只留下李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這個一向堅強的男子漢不禁重新找到了要哭的感覺,他強忍住淚水,在心中吶喊:「我一定會找出真相,證明你的清白的,我發誓!」

  3.屍斑的預兆

  

在一間瀰漫着濃濃的消毒藥水味的封閉房間裡,綽號叫作「屍體的朋友」的郭師傅正在驗屍。他身後,站着張加布以及幾名全副武裝的隊員。

  

「郭老師,怎麼樣?」帶着口罩的張加布急切地問。

  

郭師傅一臉痴迷相,將屍體顛來倒去地反覆翻看,甚至直接用鼻子去嗅。好半天,他才緩緩抬起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此人死於昨晚夜間11點33分,誤差不會超過兩分鐘;死因是過度驚嚇——別看他頸部有淤血,像是被人扼死的,但實際上他在窒息前就已經被嚇死了,而殺他的人卻不知道。唉,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居然嚇成這樣……」一邊說,他還不斷比劃着,呈現出一幅自我陶醉的樣子。

  

「這麼說,這個人昨晚就死了?不是今早死的?」剛才還滿面紅光的張加布,此時神色凝重起來,一層不祥的陰雲開始籠罩着他的臉龐。雖然他不願李柯所說的就是事實,但這並不是他的意願所能決定的,這死亡時間已經在預示着這一點。

  

「呵呵,你懷疑老朽的眼力?」郭師傅充滿嘲諷地笑了笑,枯木臉上的擠滿皺紋,更像老樹皮。「這個人的死亡事件、死因,鄙人是絕對有把握的。不過,要說老朽不能確定的疑點……確實也還殘留着一處。來,你來看!」說着,他一把拉過張加布,指着屍體道:「你看這屍斑,本來是先在後背出現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突然轉移,聚集到手、腳,而且是那麼斑點是那麼細碎……除非後來他先是躺着,後來站了起來……不,即使站立也不該這樣!只可能是屍體自己走動……」

  

張加布感到一陣心悸。他也知道,屍斑是人死後,血液受地心引力的影響而在身體下方沉積的現象,在人死後2至4小時開始出現,從墜積期發展到擴散期需要8至10小時,最後才固定,不會再移動。如果在墜積期到擴散期這段時間內搬動了屍體,屍斑就會重新在新的下方;而屍斑本身是血液凝結現象,如果屍體運動的話,血塊也會變得細碎。他事先根本沒告訴郭師傅這具屍體被懷疑是行屍,沒想到郭師傅卻還是把結論引導向這個答案。作為一個專門調查離奇案件的特別行動小組的負責人,他勉強維持着一貫的威嚴,用命令的口吻對身邊荷槍實彈的隊員低聲吩咐「趕快找個偏僻的火葬場燒掉它!」,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但他自己知道,他內心裡有多麼恐懼。

  

  

晚上十點,郊區某偏僻火葬場。

  

白天熙熙攘攘的弔唁人群已經散盡,現在除了少數幾個值班員工,這裡剩下的就只有屍體、屍體,還是屍體……缺乏活人的氣息,陰冷黑暗的環境讓普通人感到無比壓抑,過分敏感的人甚至能從空氣中分辨出淡淡的屍臭,但這一切對於這裡的值班員工來說,卻根本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有些親切。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既然吃這碗飯,總得有兩把刷子吧?

  

所以,雖然此刻身邊就是棺材,但小李還是滿不在乎地打着哈欠,然後從衣兜中摸出一支煙,在掏出別人送的純鋼ZIPPO點燃,慢慢吸着提神。別看他今年只有28,可已經是一個老資格的殯葬工了,一個人守夜、跟無名屍首坐在一起、然後再將它送入焚化爐,這就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工作。即便此刻有人遞過一碗麵條,他也能稀里呼嚕馬上吃下去,一點也不含糊。

  

張加布的手下上午就開車送來這具屍體,丟下一句「馬上焚化」,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上午正是小李和同事們掙外塊的「旺季」,他們只是撇撇嘴笑了笑,然後就把紙棺材丟在一邊,等晚上有空再燒。

  

「讓我看看這次是什麼傢伙,那些傢伙把他送來的時候連一毛錢也不給,還特橫……」他用腳將紙棺材的蓋踢開——既然沒有紅包,對死者的尊敬自然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如果我是主刀的大夫,還『紅包不到手,包你命沒有』呢!所以,現在也不算侮辱……」

  

一看只是個禿頂的糟老頭,小李的興致頓時大減。正要把棺材蓋蓋上,他突然發現平躺在棺材裡的屍體自己睜開了眼睛。

  

「我眼花了?」也顧不上衛不衛生,他使勁揉揉眼睛。所幸屍體再沒什麼變化,他這才將信將疑地用手撫攏死者的眼皮,然後把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都念了一遍,祈求保佑。念完之後,他覺得心情也好了很多,便哼着小曲,打開了焚化爐的爐門。可當他再轉身去推放置紙棺材的推車時,卻發現那屍體不見了。

  

「誰在跟我開玩笑?」小李大喊道。雖然大喊多少能壯點膽,可他心裡知道,自己找回了第一天來這裡工作時的感覺,那種幾年來他一直麻痹自己、努力讓自己忘掉的感覺。他又一次像普通人一樣,體會到了深夜一個人在偏僻的火葬場工作,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好了,我怕了還不行?快出來吧!是小王?……要不是老章?」小王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向門口退去,只待一出門,便撒腿跑向大門口的傳達室,找看門的徐大爺要瓶二鍋頭壓壓驚。短短几步道,平時即使推着屍體,他也能大步流星地走過,可現在剛邁了幾步,他的後背就被冷汗濕透了。

  

「我這是怎麼了?我才不怕呢!」他大吼一聲,鼓足勇氣,一溜煙跑出門外。望着掛在天上的一輪彎月,他頭一次感覺到這月亮是如此之美。

  

「呼……」他長出一口氣,可這口悠長的氣只進不出——一雙有力的大手從他背後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離此十幾公里的某幢大樓里,被關在鐵籠子裡的小B,正一次又一次徒勞地衝撞着堅固的牢籠。它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在黑暗中發出焦躁不安的吼叫。

  4.

B=?

  

入夜,一個少年牽着一條大狗跑過郊區空無一人的街道。

  

「別跑那麼快啊……」異常興奮的大狗跑得起勁,少年反倒像被狗拽着。

  

拐過一個彎,從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閃出幾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大狗呲着牙,喉嚨里發出低吼。

  

「你們要幹什麼?我可會放狗咬人,而且不管打狂犬疫苗哦!」少年忽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天真的語氣說道。

  

那幾個人沒有任何反應,而是面無表情地向少年包圍。

  

不知道少年是否注意到,對方幾個人的眼中,絲毫沒有活人的生氣,有的只是通紅的、滿是殺意的眼睛;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能看

  

  見,少年的臉上,並沒有畏懼,反而帶着詭異的笑容……

  

  

白天一整天,李柯都是無精打采。一半是為小B擔心,另一半則是思考這兩天發生的怪事,可惜毫無頭緒。到了晚上,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還有些精神恍惚,好幾次查點撞上電線杆。

  

這次,對面的行人也像他一樣直愣愣地走着,要不是李柯憑藉多年練就的敏銳反應在最後一刻閃開,兩人一定會瓷瓷實實地撞個正着。「對不起……」沒等李柯說完,那人突然轉過身來,抬起雙手直奔李柯的脖子掐來。一瞬間,李柯腦海中閃電般地閃過一個人的臉龐。沒錯,這熟悉的身形,還有這熟悉的目光——這人分明就是早上的曲教授!

  

來不及多想,李柯連忙施展「疾風三連擊」,當胸狠狠給了曲教授兩拳之後,用一個利索的掃堂腿將他撂倒。這兩拳一腿的連續技本來是他上學的時候出於好玩的目的,仿照動畫片裡的招式學的,沒想到後來在實戰中一施展還頗為有效,於是便成了他的慣用招式。

  

還沒等他喘口氣,曲教授像彈簧一樣從地上筆直地彈了起來,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

  

「我怎麼忘了他是行屍走肉呢?」李柯直罵自己笨。他一面留意曲教授的行動,一面思考對策。打,看來怎麼也勝不了——那行屍的胸口夠堅硬,剛才兩拳雖然悉數命中,但李柯才是自討苦吃,他的手現在已經感覺到生疼了。開槍,也沒用——那天的行動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更何況他也沒帶手槍呢?想了半天,他決定還是先「戰略轉移」——也就是三十六計中最管用的一計——逃跑!

  

  

身為身經百戰的特殊警察,他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好在他每天早晚遛狗就是和小B一起長跑,在「跑」上還頗有心得。

  

一口氣跑出幾條街,黑暗中,李柯影影綽綽看到前面有一群人,他連忙大喊:「快跑!有殭屍在追我!」

  

「別過來,這裡才全是殭屍!」人群中間有人叫道,聽聲音只是個少年。李柯覺得他的聲音似乎有幾分耳熟,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一道暗黑色的火焰憑空燃起,火舌迅猛地舔過前面幾個人,頓時將人燒成焦炭,散發出陣陣焦臭。李柯這時才看清,在一群殭屍中間,站着一個黑衣的英俊少年。少年將右手舉向空中,然後開始不斷攪動;空中出現了暗黑色的漩渦,那漩渦在不安地捲動。他揮手一甩,黑暗的旋風席捲過剩下的人。當他重新將手抬向空中,揮去那暗黑之氣時,那些人已經碎成了一堆堆黑煤一樣的殘渣。這下李柯已經十分肯定,這少年就是李柯少年時的朋友,龔蘭德·索尼克。他擁有調和光與暗的神力,卻沒去繼承神的尊位,而是選擇了不斷旅行、冒險。自從畢業時一別,李柯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他,想不到龔蘭德現在的形象和當年絲毫沒變。

  

就在這時,曲教授已經追了上來,並猛撲向李柯,李柯甚至來不及閃躲。

  

「汪!」一隻大狗躍過李柯,將曲教授撲倒。李柯大吃一驚,這狗的體形、毛色分明就是小B,可它為什麼會在這裡?是自己逃出來的?只聽龔蘭德命令道:「Ace,準備使用破邪星光!」那狗馬上順從地向後跳開,然後低下頭,它頭部的十字星聚集起銀色的光芒,然後筆直地發射過去。曲教授的屍體扭曲幾下,在這銀色的光束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Ace,回來吧!」龔蘭德再次命令道。說來也奇怪,那狗似乎點了點頭,然後一躍跳回蘭德爾身邊。片刻之間,龔蘭德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臉上重新恢復了天真的笑容:「我說李柯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一個人出來?最近你們這裡可不太平啊!哎,對了,Binary呢,怎麼沒跟着你?」

  

「Binary……你是說小B?難道這不是……」李柯指着那和小B一模一樣的大狗,頗為疑惑。

  

「當然不是,這是Binary的兄長,叫Ace!」龔蘭德頑皮地笑笑,「李柯,很久不見了,想死我了!」說着,他撲過來和李柯擁抱一番,然後拉着他的手說:「走,我們找個地方喝兩杯敘敘舊怎麼樣?」

  

「好啊,去我家……不過你這個小孩子能喝酒麼?」李柯開玩笑說。

  

「說實話,我可比你大!」龔蘭德狡黠地笑了。

 

  兩人來到李柯家,擺下酒菜,開始閒聊。Ace規規矩矩蹲坐在地上,如果換作是小B,早就扒着李柯的腿要東西吃了,不給就用爪子撓。

  

「這麼多年裡連個電話都不打、甚至連一封E-mail也沒有,真不夠朋友!」李柯假裝怪罪道。

  

「唉!是怪我!我總是忘記,時間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不同的……你看,我覺得才幾天沒見你,你看上去卻都可以當我的父親了——只是『看上去』而已哦!」龔蘭德笑道,還是小孩子心性,嘴上也不讓李柯占便宜。

  

「我真羨慕你們,能超脫於時間之外……」李柯嘆了口氣。

  

「羨慕?有時候,真不知道是誰羨慕誰啊!奔波於時間的長河中,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冒險,並不真那麼有趣……」龔蘭德說,臉上閃過一絲惆悵。想不到,還像個天真的孩子的他,也有自己的苦惱。

  

李柯也察覺了龔蘭德的憂傷,他喝了口酒,換個話題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小B的呢!」

  

「是我把它送到你門口的啊,我能不認識嗎?我給它起的名字叫Binary,沒想到你到省事,直接簡化成B了!」龔蘭德笑道,「不過叫小B挺也合適,本來Binary就有『二』的含義,表示它是孿生兄弟中比較小的,AB的B也一樣啦!他哥哥叫Ace不僅有『王牌』的意思,也表以『第一』——嗯,叫『大A』怎麼樣?好像沒Ace有氣勢……」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同時塞給Ace一大塊排骨讓它啃。

  

「啊?!我還以為是有人將它遺棄在我門口的呢!」

  

「別胡說了!這麼好的小傢伙誰會遺棄啊!這可是魔物獵人夢寐以求的神獸啊!由於必須從小養才能建立感情,很多獵人偷都想偷一隻幼獸!我當時想到你會接觸到各類危險,就忍痛割愛送你一隻,沒想到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神……獸?不是普通的小狗?」李柯一臉驚訝,很難把小B這樣的狗和神獸聯繫在一起。

  

「小……狗!?虧你想得出來!我暈!」龔蘭德的嘴都快被氣歪了。「世上有這樣的狗嗎?你倒說說他算什麼品種?人啊,就喜歡將自己根本不認識的東西硬當成是自己認識的東西,然後就錯過了很多東西……看來小B一定缺乏訓練,該不會已經成了一隻沒用的看家狗了吧?」龔蘭德嘆息道。

  

李柯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怎麼說呢,跟訓練有素的Ace比起來,小B的確是什麼都不會的普通狗而已……他只好說明了早上發生的一切,他本以為龔蘭德也會擔心小B,沒想到龔蘭德聽了不僅不着急,反而捶着桌子笑:「你也真遲鈍,或者說是愚蠢!不過看來小B的本能還沒被你慣得衰退,是它感應到了那個人是殭屍,才會撲上去的。而且殭屍被暫時鎮住,也是小B的功勞。」

  

李柯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不是巧合,小B確實是主動攻擊,只不過是在攻擊殭屍。「啊……這樣啊?那小B到底是什麼啊?」

  

「B是AB的B,也是辟邪的辟。」龔蘭德眉毛一揚,得意地道。

  

「辟、辟邪?」在李柯的印象中,跟「辟邪」兩個字有關的首當其衝就是《辟邪劍譜》,然後就是古代王侯墓前的石雕。難道說,小B就是那種石獅子一樣的東西?

  

「外表像狗只是因為這封印存在罷了,」龔蘭德一指Ace額頭的白色十字星型印記,「如果解除這封印,辟邪就會恢復本來面目,對付很強大的魔物也不在話下。你知道麼,A級的職業魔物獵人都不一定能戰勝一隻成年辟邪;即便是幼獸,對付些中低等魔物,也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說着,他滿懷驕傲地撫摸着Ace的額頭,Ace也仿佛知道這是在誇獎它,立刻自豪地挺起身子。

  

「這麼厲害……」李柯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以前可不知道小B的身世和身份會這麼有來頭。

  

「不過也不算最厲害,像是四靈獸、五靈獸那種等級的,威力就大得多——不過那不是凡人所能駕馭的。」

  

李柯頭一次覺得小B是如此陌生,儘管此前他把它當作最親密、幾乎身上有多少根毛的都知道的朋友。

  

「把最關鍵的要告訴你,來,把這個帶上!」龔蘭德丟過來一個銀戒指,中央凹下去的部分,鑲嵌着一顆血紅的寶石,形狀正好和Ace、小B他們額頭上的十字星型一致。「這就是用來解除束縛封印的『天狼星之戒」,你用它就可以呼喚出辟邪本來的樣子了。」

  

「本來的樣子?會是什麼樣?」李柯盡力想象着,「像老虎、獅子?還是人形的?」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不過做好心理準備,體形很巨大的哦!」龔蘭德神秘兮兮地道。

  

「別大到家裡都裝不下就行……啊,我也忘了最重要的事!你知道這些行屍走肉是怎麼出現的?」李柯這才想起真正的正題。

  

龔蘭德一臉無奈:「我也不知道啊!我本來是來看望小B……還有你的。好容易查到你的新住處,沒想到路上殺出這些程咬金,我還想問是怎麼回事呢!除非你已經掌握了足夠的線索,否則我只能用那些政客們遇到醜聞時用來敷衍的話來搪塞你——無可奉告!」說完,他還將那些人說「無可奉告」時的神情學了個十足。

  

「嗯……」李柯想了半天,突然猛地想起郭師傅那哀怨的眼神。他湊上前,滿懷希望地問道:「你聽說過『屍語者』麼?」

  

「屍語者……屍語者?」龔蘭德撓者頭髮想了半天,才攤着手無奈地回答:「沒聽說過!」

  

李柯有些沮喪,他只好強作歡顏,說道:「沒關係,我自己繼續努力吧,反正這是我的工作。來,喝酒、喝酒!」

  

「不過……我倒是聽說過《屍語故事》。」龔蘭德拉長聲音說道,「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回事」。

  

「說來聽聽!我就知道你懂得多!」李柯重新燃起興趣。

  

「《屍語故事》是藏族的民間故事,也叫作《黃金屍體講述的故事》。它跟《一千零一夜》很像,也是由一個大故事套着無數小故事。故事的主線有兩種說法,比較常見的一種說是一個小伙子偷學了魔法,被7個魔法師追殺,但小伙子比較強,最後『一個幹掉了7個』——你知道類似的話還出現在什麼地方嗎?是小裁縫殺蒼蠅那個童話……啊,不好意思,跑題了……」龔蘭德吐吐舌頭,好在李柯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