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不要臉了 - 第2章

酸菜罈子



也不知道那天他到底是抽什麼瘋,平時混不吝個人,那天讓張景這麼一問卻紅了眼睛。他眼尾向下垂着,喃喃地問了一句:「景哥,你有媽媽嗎?」

問出口的時候他自己都要被這疊詞的叫法雷死了,二十多大小伙子了還「媽媽」個卵。

張景當時無所謂地笑了下,說:「別說媽媽了,我連爸爸也沒有啊。」

奚南有點震驚,瞪着眼看他。隨後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啊……」

張景還是那樣笑着,跟他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他太高了,兩條長腿分開支着,胳膊搭在膝蓋上看着特別帥。他笑起來的樣子很灑脫,讓他這麼一對比把自己顯得有點萎靡。

「媽媽不在身邊了?」張景問他。

奚南點頭:「我媽去世好多年了。」

「我也是,」張景從旁邊磚縫裡揪了根草下來,在手裡慢慢轉着,「算算都超過二十年了,真快。」

奚南看着他,眨眼不知道說什麼。

「沒媽就少了一份溫暖,這個誰也彌補不了,咱們只能自己從別的地方找。」張景笑了下說:「有時候是挺可憐的,別人都有就我沒有。但是有什麼辦法?難受了就自己縮床上偷着哭一通,睡醒了再開心活着。」

「嗯,」奚南掐滅了手裡的煙,「我以前總偷着哭。」

張景樂了:「我能想到。」

「走吧景哥,陪我喝酒。」奚南站起來,摸摸鼻子笑了笑。

張景聳了聳眉毛:「上車吧。」

那天在路上奚南還特意下去買了瓶酒,既然還去上回那地兒,他得自備酒水。

不過可惜了,上回那傻逼沒在。

「四處找什麼呢?」張景問他。

「我看看上回那個屯炮在哪呢,」奚南撇了撇嘴,「我請他喝一杯,也不知道哪個屯子上來的,開個酒吧要啥啥他媽沒有。」

張景說:「其實他逗你的,他打個電話就有人給你送來。太貴的酒都不放店裡,遇着鬧事的一砸就賠大發了。」

奚南又扭着頭到處看了一圈,沒找着。過會兒也就把這事兒忘了。

張景不能喝酒,就他自己喝。守着一桌的乾果嘎嘣嘎嘣嗑着,他話不多,偶爾跟張景聊兩句。

今晚是一個民謠歌手在唱歌,安安靜靜的,嗓子還挺沙啞。讓他這麼一唱奚南心情更悲傷了,覺得那歌手再使勁吼一嗓子他就能直接哭出來。

那人後來唱了個歌,可能是他自己原創,反正奚南是沒聽過。一直就在那喊「媽媽媽媽」的,喊得奚南心都碎成渣了。

他的眼尾本來就是有點下垂的,熊貓眼的感覺。這會兒眼角紅紅的,看着說不出的可憐。

他站起來說:「喝多了有尿,我上個廁所。」

「去吧。」張景點頭。

奚南的心一直都是壓得沉沉的,低着頭在廁所放水。他旁邊之前就站着個人正遛着鳥,他也沒抬頭看,沒注意。過會兒那人完事了拉上拉鏈的時候,奚南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

竟然是上次那個傻逼。

他吐出個字:「操。」

林洲看向他,認出他的樣子之後挑了挑眉:「剛來?等會兒給你一杯果酒,喝完就回家吧,小孩兒。」

奚南罵道:「滾吧,爺爺今天自己帶酒了!」

林洲說:「你尿鞋上了。」

本來嘩嘩的水聲一下子斷了,奚南下意識一屏息憋回去了。低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讓這人給耍了。

「操`你大爺的!」奚南一下子就怒了:「你他媽耍誰呢?」

林洲看着他,突然咧嘴嘲諷地笑了下,眼睛往他下面瞟了一眼:「整天掛在嘴上操,毛長齊了嗎?」

「你他媽管我長沒長齊呢?爺爺粗壯着呢用來操`你足夠了,你要不試試?」奚南眼睛裡都冒着火,恨不得咬死這人。但偏偏他剛才沒尿完,這會兒一手還掐着鳥,這畫面怎麼看都是沒什麼威嚴。

林洲半笑着說:「你還是先尿完吧,這麼尿一半憋回去對腎不好。」

「你他媽管我呢?!」奚南咬着牙:「你給爺爺等着。」

剛才沒完事兒呢要是就這麼直接揣起來還有點狼狽,奚南閉了閉眼打算先把水放完。但也不知道是剛才收得太急還是情緒太激動,這會兒他注意力怎麼集中也尿不出來。

堵在門口但就是出不來的感覺。

林洲笑了聲,越過他去洗了洗手。

奚南越着急越出不來,這會兒收起來也不是這麼幹挺着也不是,心煩得又罵了句人。

「怎麼啊?尿不出來了?」林洲看了看他:「年紀輕輕的腎真不好?」

「爸爸好着呢,你要想試試我現在就能操到你哭。」奚南咬牙說。

林洲看着他,挑了挑眉毛。

奚南還是尿不出來,讓他這麼一看更完了。他狠皺着眉,有點煩躁地夾着鳥晃了晃。

林洲走過去站在他身後,他身上有很濃的煙味兒,還有淡淡的皂香。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明明那么小聲,可是奚南還是覺得像是平地乍起一聲雷。因為從來沒有人在這個角度和位置跟他說過話,那種像是被人含着耳朵,氣息都噴在耳廓的感覺太陌生了。

「……用不用我幫你?」林洲輕聲問了一句。

奚南半邊身子都酥了,從脖子到手腕都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他整個人都僵了,大腦一片空白。太近了,他的唇幾乎挨到了自己耳朵。

「噓……」

林洲伸手握住他那隻扶鳥的手的時候,奚南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他的手很大,手心裡有一層厚繭。

他的唇似乎離得更近了,喉嚨里里發出一種模擬水聲,這聲音就緊貼在自己耳邊,甚至他的嘴唇都碰到了自己耳朵上的細小汗毛。

那是給小孩兒把尿時候才發出的聲音。

這種感覺太羞恥了,奚南在作出其它反應之前羞恥到緊閉起眼睛。隨後是一股暖流從體內流出,奚南的呼吸頓了一下。

……媽的。

這種近乎失控的感覺太操`蛋了。

奚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林洲的動作和聲音讓他完全無法動彈,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很奇怪也很陌生。

連心裡都起了那種酥麻感,從沒有過的。

最後幾滴流完,林洲放開了他的手,但身體沒動。他的手挪了挪,虛虛地放在奚南腰上,拇指在他衣服上輕輕勾弄了兩下。

「你看……連這還得我幫你,誰操誰啊?」他的聲音依然低低沉沉的,話音裡帶着那股勾人的味道。

奚南想說句什麼或者罵他兩句,但是腦子裡搜羅不到語言,就像中了一種魔咒。

林洲抬起頭之前,他的唇好像碰到了自己的耳朵。

但又好像沒碰到,那種感覺非常模糊,奚南無法確定。

直到林洲都出去半天了,奚南才回過神來。他晃了晃頭,要把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甩出去。有點失神地揣起鳥拉上拉鏈,然後洗了半天的手。

「這麼長時間?」他回去的時候張景問。

「嗯,」奚南眨了眨眼,「我排隊了。」

「上個廁所還得排隊?」張景說:「那麼多人?」

「嗯。」奚南點點頭,坐在之後沒再說話。但他眼睛裡的怒意很明顯,像是燒着兩個小火把。

之後他就有點不對勁,坐那一會兒踹桌子一會兒罵人的,張景問怎麼了他又不說。

不過這麼一折騰剛才那股憂鬱勁兒也沒了,心裡只剩下對林洲咬牙切齒的憤怒和心裡頭那點怎麼也抹不去的奇怪感受。

所以他之後看見林洲端着果盤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愣了一秒半,然後才用憤怒掩飾剛才那短暫的一瞬間愣神。

林洲先是跟張景打了聲招呼:「什麼時候過來的?」

張景說:「有一會兒了,來的時候沒看見你。」

然後林洲才看向奚南,眼裡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他把果盤放在奚南面前,沖他笑得似是而非:「吃點水果吧,利尿。」

奚南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但酒吧光線太暗,誰也看不見。

他抬手就打翻了果盤,水果全掀在林洲褲子上,他喊着說:「利你麻痹尿,滾!!!」

林洲盯着他看了幾秒,直到看得奚南呼吸都不順暢了,才扯唇笑了下,拍了拍褲子上的水,轉身走了。

第2章

那種感覺究竟是怎麼產生的呢?就因為有人貼着他耳朵說了句話?

或者說……把了個尿?

……這說法也真是操了。

那天晚上奚南半宿都沒睡着,也沒什麼事,反正就是心裡總是像揣着什麼事,就一直揪着團着,抻不開,剛一睡醒就作亂再醒過來。

他閉上眼睛就能想起當時那種半邊身子都酥了的感覺。

這咋回事呢?因為純情?

這種說法奚南自己都笑了,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純情成這樣了。真逗。

那人多大了?奚南感覺他得三十好幾了,他眉毛眼睛都很濃重,臉型和下巴線條凌厲。誰說過的,這樣的人都不是好招惹的。

奚南撇了撇嘴,想這些幹啥?明明就是個傻逼一個。真他媽能撩,知道爺爺是誰嗎就犯賤瞎撩。

其實奚南以前交過女朋友,數量還不少。他對自己的性向從來沒懷疑過,只不過對姑娘們也真的是沒有多喜歡就是了。長得漂亮了就處一處,處個十天半個月的給點錢拉倒。

倒是從來沒跟男的玩過,沒有過這想法。

這事雖然在奚南平靜的心裡扔了顆小石子盪起了點波紋,但是過幾天就又風平浪靜,這點小躁動被他拋腦後了。為什麼呢,因為他到考試周了。

雖說奚南平時不怎麼在學校,缺課那是常有,但是考試他還是得認真應對的。不管是準備怎麼抄,還是實在抄不着了準備好好背書複習的。

「操,這啥東西?這是啥符號?」奚南問他的學霸室友:「它幹啥用的?」

「它是……」學霸室友看了一眼,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解釋,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清楚,「少爺要不你還是從頭好好看吧……」

奚南看了這麼會兒天書心裡早就抓狂了,這會兒直接把腦袋往桌上一磕:「不他媽看了,都是什麼鬼。掛就掛,媽的爺爺不伺候了!」

室友說:「我建議你還是伺候着吧,你上學期掛幾科?你再掛十個學分可沒有學位證了,你這十分還不得省着點用啊?」

「……」奚南閉上眼睛,過會兒突然坐起來:「啊啊啊啊啊!煩死了我快煩死了!啊啊啊啊啊我他媽不念了!」

室友看着他的圓寸頭,仿佛看見頭頂一團火在燃燒,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