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1937 - 第2章

西方蜘蛛

  當刺鼻的硝煙過後,鬍子和秀才目瞪口呆,那金順子竟然真的被鄭永給一槍命種,吭也未吭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鬍子張大了嘴看着鄭永,好像還是不敢自己看到了什麼,過了會才說道:「小子,你,你可以啊……」

  他話還沒有說完,更加激烈的槍聲重新響了起來,槍聲中夾雜着日本軍官氣急敗壞的喊聲。二十來個鬼子慢慢地向他們壓了上來。

  密集的彈雨將鄭永壓製得無法抬頭,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可他奇怪地發現,自己居然連一絲害怕的意思也沒有,難道說,自己就適合做這行?

  鬍子從懷裡摸出了顆日本大正十年式手榴彈,敲擊了下引信,停留了三秒時間,用力扔了出去。隨着「轟」的一聲巨響,槍聲稍稍安靜了下來。

  「鬍子,咱不能都死在這。」趁着這當口的功夫,秀才冷靜地說道:「必須要想辦法把『200計劃』送出去,留兩個人在這拖住東洋人,另外一個向後面衝出去。不然等東洋人從後面壓了上來,咱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鬍子!」

  鬍子一邊給槍壓着子彈,一邊繼續用嘲諷的口氣說道:「那還能有誰,肯定得讓咱們的鄭少爺衝出去唄。」

  鄭永愣了下,很快說道:「不,鬍子,我槍法還行,我留在這拖住……」

  「得了吧。」鬍子連聽都不想聽,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們要是把你留下了,就算我和秀才能活着回去,你以為處長能放過我們?處長那人誰不知道是出了名的……」

  「鬍子!」眼看他越說越放肆,秀才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接着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油紙細心包裹的好的東西,交到了鄭永的手裡,苦笑了一下說道:「兄弟,鬍子這人就這樣,這些天你沒少受他罵。別往心裡去,我和鬍子都是要死的人了。鬍子其實說得也沒錯,弄丟了你,處長早晚把我們都給幹掉。再說了,兄弟,這『200計劃』是咱兄弟拿命換來的,無論如何,你一定得把它交到處長手裡!」

  鄭永接過了油紙包,他相信自己和那個「處長」一定有着什麼特殊的關係,而且鬍子說的想來是那處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這才讓這兩人不敢扔下自己。

  他咬了咬牙,將油紙包細心收好,可自己把這東西送到哪裡去?那個處長又在哪裡?

  還沒有等他開門,日本人的槍聲又響了起來,鬍子一邊射擊一邊大吼道:「滾,滾啊,別他媽的讓老子白死了!」

  說着,鬍子竟然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鄭永一個沒有防備,順着一個矮矮的斜坡滾了下去,這時,他聽到那個秀才大聲說道:「兄弟,要能活着的話,可別忘記給我和鬍子上柱香啊!」

  ……

  日本人的槍聲不斷的在後面響起,鄭永不時的向後還擊兩槍,腳下卻半步不敢停留。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死,自己一定不能死在這!

  他不能辜負鬍子和秀才的囑託,雖然自己連他們姓什麼叫什麼也不知道。

  就在他離開沒有多久,鬼子就沖了上來,然後他聽到了鬍子和秀才的罵聲,接着,一聲巨響就從後面響起,他知道鬍子和秀才一定已經和鬼子同歸於盡了。

  鬍子和秀才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最先見到的人,可認識了還沒有十分鐘,他們就死了,死得那麼壯烈,就像以前自己在書上看到的真的英雄一樣。

  鄭永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接着好像火燒一樣,巨疼的感覺從他的左肩膀升起,中彈了,這是鄭永的第一感覺。

  可更加可怕的是,鄭永忽然發現前面已經沒有路了,一座懸崖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鄭永探頭看了一下,一條大河正在懸崖下奔騰,好像如同死神一般張大了嘴正等着一條生命從上面路下。

  鬼子顯然也發現他們追捕的人走到了絕路,腳步也開始放慢了下來。

  「狗日的,來吧,老子和你們幹了!」

  好像受到了鬍子的傳染,鄭永連罵人的口氣都變得和鬍子一樣起來。他找了塊石頭當掩護,一連幾槍,撩倒了兩個鬼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快意,沒想到能在這個時代親手殺死自己最為痛恨的這些鬼子,自己立刻死了也他媽的值了!

  可惜的是,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子彈了。鄭永苦笑了下,這鬍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也不曉得多給自己幾發子彈。到了陰曹地府見到鬍子的話,老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鄭永慢慢的從掩體後站了起來,那些鬼子見狀,也都停止了射擊,從幾個方向不慌不忙地向他圍了上來。

  「狗日的,老子死過一次的人了,難道還怕死嗎?老子死也不落到你們這幫倭狗的手裡!」

  鄭永知道他們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他也不需要他們聽懂。他大步走到了懸崖邊上,看了一眼圍過來的鬼子。然後他笑了一下,沒有一絲猶豫的縱身向懸崖下躍了下去。

  在空中,他就如同一隻正展翅高飛的雄鷹……

  

  第三章

孫伯

  

  「啊!」

  鄭永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巨大的疼痛就好像要把他整個人撕裂一般,但偏偏聲音就是壓在喉嚨口無法發出。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嘴裡被塞了一塊木塊,用布條緊緊扎住,他的全身赤裸着,整個人被趴在一張木板上,雙手雙腳都被拉起牢牢的綁在四根木樁上,根本就無法動彈。

  被捕了?被鬼子給抓住了正在給自己上刑?這是鄭永腦袋裡的第一想法。

  「小伙子,忍着點疼,這子彈必須拿出來,不然你的胳膊就廢了。」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很快打消了他的想法,他這才能感覺到有人正在自己的左肩處動刀。想起來了,自己在跳崖之前受了傷。

  「男人要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那和一個娘們都什麼區別?」

  一個冷冰冰的男人聲音響起。

  「鬍子?」鄭永差點脫口而出,這腔調太像鬍子的說話了。但他立刻否決了自己,這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可比鬍子老得多了。

  不上麻藥的手術,疼痛實在讓人難忍。那位「大夫」,鄭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個大夫,做起來又那麼的慢條斯理,想想也是,反正疼得也不是他。

  終於熬到了那位「大夫」做完了「手術」,鄭永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暈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勺稀粥正在送進他的嘴裡。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正又重新從碗裡舀起了一勺稀粥,細心地吹着,正想放到鄭永嘴裡的時候,卻看到他睜開了眼睛。她臉騰得一下就紅了,接着驚喜的扭轉頭對外叫道:「老姥爺,爹,他醒過來啦!」

  誰想到卻沒一個人進來,反倒是那個冷冷的聲音又傳到了鄭永的耳朵里:「醒了就醒了吧,就這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大姑娘微微抿嘴笑了下:「你別見怪,我爹就這脾氣。」

  鄭永苦笑了下,反正來到這個時代,這樣的人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問了會,才知道這裡叫馬家窩棚,大姑娘叫春妮。她爹叫馬大山,本本分分的一個莊稼人,世世代代沒有離開過這。別的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大了點。

  至於那個給鄭永動手術的,是春妮的老姥爺,也就是她母親的老叔,都管他叫孫伯,聽說以前也在軍隊幹過,再問下去,春妮可就不肯說了。

  要說鄭永這條命還是春妮救回來的。要不是春妮看河上漂過來一個人,趕緊叫上他爹和孫伯來幫忙,鄭永說不定給當真「捐軀」了。

  隨便閒聊了幾句,鄭永忽然想了一件事,渾身冒了一身冷汗:「春妮,你們救我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油紙包?」

  見春妮點了點頭,鄭永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誰想到後面的話卻又讓他的心涼了半截:「我從你身上找到的,可雖然包得好,但你在水裡浸泡的時間長了,大部分都給泡爛了,我盡力在太陽下曬乾了些,等你能下床了,我再拿給你吧。」

  鄭永長長嘆了口氣,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

  如此將養了有七八日,鄭永也能下床了。這些日子也多虧了春妮的服侍。可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他那爹馬大山,每天就沒給自己好臉色看過。

  看看春妮不在身邊,鄭永從床上翻身而起,肩膀上的疼痛減少了不少,走到了門外,見到久違的陽光,只覺得有些不太適應,刺眼。

  「小伙子,能出來走動走動啦?」

  順着聲音看去,正是那個這幾天來幫自己換過幾次藥的孫伯,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碰着一把茶壺有滋有味地喝着,一邊曬着太陽一邊對鄭永招了招手:「來,陪我老頭子坐會,曬曬太陽對你也有好處。」

  鄭永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跟着春妮的叫法說道:「老姥爺,這次多虧你了,要是沒有你,還是春妮和馬大爹,只怕別說胳膊了,連我的命都沒了……」

  「老姥爺?這可不能亂叫的啊,要麼你成了春妮的男人。」孫伯哈哈地笑道,叫鄭永的臉色有些窘迫,問道:「這傷是怎麼回事啊?」

  這幾天在養傷的時候,鄭永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聽孫伯這麼問想也未想就說道:「我本來是個學生,後來遇到了土匪,結果……」

  「土匪?」孫伯哈哈笑了起來,指了指鄭永的胳膊說道:「你中的是東洋人六點五的步槍子彈,也虧得這槍只要不命中要害,殺傷力並不大,要不然以這的條件,我老人家有再大本事,那可也保不住你這胳膊。」

  本以為在這一個小小的窩棚,隨便敷衍兩句就能糊弄過去了,誰想到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人,居然連子彈的型號都準確無誤地說了出來,這未免讓鄭永大是尷尬。

  孫伯揮揮手笑道:「算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既然不肯說,我也不能勉強了,不過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你一定是當兵出身的。」

  鄭永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孫伯的猜測,過了會好奇地問道:「老……孫伯,你一直都在這馬家窩棚嗎?」

  「才回來,才回來。」孫伯嘆了口氣,捧起茶壺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地說道:「知道我是怎麼猜出你是當兵的嗎?要說我當兵那可比你早得多了。早些年間,袁宮保小站練兵的時候,我就可在袁宮保手下了。咱這一輩子啊,見到吃這碗飯的那可多了去了。」

  袁宮保?袁世凱?

  孫伯像是陷入到了回憶里,自顧自地說道:「要不是後來啊,大總統鬼迷心竅要當皇帝,那些個什麼革命黨,哪裡是咱北洋軍的對手,不說別的,就大總統手下的龍虎狗三傑,隨便哪一個放到別人面前,那可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啊!」

  

  第四章

馬少爺

  

  聽他話里的意思,依然對袁世凱和北洋軍無限留戀,要說也是,自從出了個袁世凱後,其後的軍閥之戰,離開都是那些北洋將領之間的戰爭!

  又和孫伯聊了會,才知道現在是民國十七年,鄭永在心裡算了半天,才大致上推算出可能是在1927、1928年的樣子,這時候抗戰的確沒有爆發。

  鄭永抓了抓頭,他老覺得這一年似乎在中國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可實在想不出來了,想了會,乾脆先放到了一邊。

  「小伙子,你看咱家春妮怎麼樣?」孫伯的話忽然打斷了鄭永的思路。

  鄭永愣了一下,接着點了點頭,說了幾句客套的恭維話,不想孫伯面露喜色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看把春妮嫁給你怎麼樣?」

  嫁給我?毫無心理準備的鄭永差點一口噴了出來。不用這樣吧,就算你們對我有救命之恩。兄弟今年才十八歲,雖說這個年代人人結婚都早……

  那孫伯卻沒有看出鄭永的異樣,兀自在了興致勃勃地說道:「春妮十六了,也該找個人了。可這世道,哎……我瞧你也不是個普通人,年輕時我的官長會看相,我也就跟他學了點。這兩天我看了看你的面相,是個做大事的人。要是春妮跟了你……」

  生怕他繼續說下去,鄭永趕緊說道:「孫伯,不是我不願意,實在是……實在是我還有些要緊事要辦,再等兩天傷好利索了些就得走。我怕耽誤了春妮……」

  這明顯就是在那推託了,孫伯的眼神有些暗淡下來,但隨即又笑了下:「也好,也好,說實話,咱家春妮也配不上你……」

  正說着,遠遠就看到馬大山和春妮走了過來,兩人看來是才從田裡回來。馬大山從來就沒給過鄭永好臉色看,見他正和春妮她老姥爺聊天,把個藥包擲在了鄭永面前,悶聲悶氣地說道:「他老姥爺,就這點錢了,全去城裡買了藥了……」

  說着,好像氣猶未消似的,蹲在了地上嘟嚷道:「本來年景就不好,現在倒好,家裡又多了個吃閒飯的。咱又不是馬家那樣的財主老爺,多養個十口八口的都沒事……」

  春妮只管抿嘴在笑,鄭永卻大是尷尬。在那坐立不安。這些日子當真是吃他家的,用他家的。他也想報答下別人,可摸遍了全身上下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大山那,做什麼事都不能只看眼前。」孫伯像鄭永揮了揮手,讓他進屋去,勸着馬大山說道:「這人那,誰都不知道將來會變成怎麼樣。都說好人有好報……」

  鄭永哪裡還敢多呆,趕緊一溜煙回到了屋子裡,春妮隨後進來,將幾頁紙遞給了他,說道:「鄭永哥,這是你的東西。你別生氣,我爹就這樣,他有口無心,想到什麼說什麼。」

  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鄭永哪裡敢怪他?看了看那幾頁紙,早被水浸得破破爛爛,大多數的字已經無法辨認。剩下的能看清的也全是日本,自己卻是半個也不認識。

  這就是「200計劃」?日本人對東北野心已久,天知道這又是什麼陰謀。

  正說着,外面卻忽然傳來了人聲,就聽一個略帶些尖利,從聲音來聽明顯歲數不大的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說老馬啊,聽說你家養了個鬍子?」

  「馬少爺,您哪裡聽來的啊,馬家本本分分的莊稼人,哪裡敢和鬍子勾結啊……」馬大山顯然非常害怕這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春妮壓低了聲音:「這是我們這最大的財主馬家的少爺馬炳善,和他爹一樣最不是個東西。」

  「沒有?沒有你買那麼多治傷的藥做什麼?你家春妮摔傷了啊?那本少爺可得看看了,摔傷了你那可一點干係沒有,要把咱春妮弄傷了那我可心疼得緊。」馬炳善一邊笑着一邊便想進到鄭永這間屋子。

  是禍躲不過。鄭永乾脆走了出來,正好和馬炳善打了個照面。這位馬少爺油頭粉面了,就和鄭永所有看過的電影電視一樣,一看就不是個好鳥。

  見到鄭永,馬炳善明顯愣了下,隨即指了指他:「這人是誰?春妮的相好?我說老馬啊,你也太不厚道了,我都讓人提了幾次親了。你倒好,偷偷摸摸給春妮找了個相好?我馬少爺哪點比不了這個小兔崽子?」

  這終究是別人的地頭,自己懷裡又藏着那份「200計劃」,鄭永縱然有氣也不敢發作。就聽孫伯不緊不慢地說道:「馬少爺,這是我們從城裡來的一個遠房侄子,路上遇到了狼,跑的時候摔傷了胳膊,在這安養幾天,等傷好了立刻就回城裡去。」

  「摔傷?我看是槍傷吧?來人,把他衣服脫了!」馬炳善死死地盯着鄭永,手一揮,身後的兩個家人衝上,一手一個就抓住了鄭永。

  馬炳善一步向前,撕開了鄭永的衣服,不過傷沒看到,懷裡的那份「200計劃」先落到了地上,馬炳善揀了起來,一看上面全是東洋字,頓時臉色大變。眼看着少爺這樣,抓住鄭永的那兩個家人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

  「混蛋,這東西也是你能看的?」鄭永乾脆裝到了底,瞪大了眼睛吼道。從馬炳善手裡一把拿過了那幾張紙,一指外面:「你,馬上滾!」

  那馬炳善哪裡弄得清面前這年輕人的真實身份,看他這兇狠的樣子,手裡又拿的儘是些寫着東洋字的紙,只怕真有些來頭也說不定,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帶着家人匆匆離開。

  「你,你是東洋人?」當馬炳善離開後,春妮的臉色也一下變了,臉上寫着說不盡的失望,甚至,還帶着幾份鄙夷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