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傾城 - 第2章

常書欣

  「別湊那熱鬧,我在看是誰組織的。」司慕賢一副獨坐釣魚台的穩當勁,似乎在揣度着什麼,雷大鵬猛地想到了一個人,緊張地小聲湊到文青賢弟耳邊小聲問:「賢弟,不會是老大組織的吧?」

  「不會。」司慕賢很肯定地道,一指大字報點評着:「字寫得太差,老大是完美主義者,絕對忍受不了這麼塗鴉的字,所以不是咱們老大;再看文理一般,那幾張打油詩都不押韻,不是咱們中文系的。」

  「對,肯定不是,要咱們系的,都是酸不拉嘰的,不賣弄幾句得把他們憋死。」雷大鵬道。

  「呵呵……說得對。」司慕賢笑道:「我想了想也不是英語系,英語系小資妞太多,最擅長勾心鬥角、崇洋媚外,這個她們干不來……也不是生化系,生化系那幫人早被公式化了,這麼激情的做法不是他們想得出來的。也不應該是歷史系,那幫人死氣沉沉的,自己都不團結。數學系的也不像,他們自己的小算盤都打不完呢。藝術系的吧,也不像,那系裡女生都忙着為人民幣藝術獻身呢……這個……」

  司慕賢連連否定了幾個系,雷大鵬一聽,眼骨碌轉着,咬着食指也思考上了,不過明顯考慮不出結果來,好奇地問:「那你看出來是誰?」

  「當然。」司慕賢點點頭,回頭準備走了,小聲道:「應該是體育系的那幫草包,寫字寫出來像狂草、辦事不經過大腦,落款還寫個吃不飽的妹紙……你瞅那字,像風颳倒的歪脖柳樹,像妹子寫的麼?就性別是女的,肯定是體育系那個悍婦。」

  幾句點評,再看那八叉的破字,雷大鵬早齜牙咧嘴笑得眼睛直剩下一條線了,看來英雄所見雷同,走了幾步,再四下看幾位大個男生,雷大鵬倒覺得那分析多餘了,體育系那幫草包果真有幾位散在人群里鼓動着。

  擠出人群之外,政教處的、學生處的、保衛科的早聚了十幾個人,在外圍喊着大家都散了,校方會妥善解決的。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有人來勁了,更有人趁亂喊着學校承包出去食堂有黑幕,而圍觀的女生又多,嘰嘰喳喳你說我問,把這群當不了家的搞在尷尬站在當地不知所措。

  大學裡的熱鬧不多見,平時頂多能見個牆角摟着親嘴的,草坪上就地劈腿的,再不就是兩女生爭風吃醋你抓我撓,這麼大規模的熱鬧,快趕上文化節了,擠出來的時候,已經擠得里三層、外三層那裡都是攢動的人頭,還真比平時就餐要熱鬧多了。司慕賢拉着依依不捨看熱鬧的雷大鵬直走到人群之外,雷大鵬尚自不悅地埋怨着:「別拽、別拽……我看會兒。」

  「你少來了,別一會兒犯傻站台上講話,讓人抓典型。」司慕賢使勁拉着,其實還真有點擔心同室這位雷哥往台上沖,以往不管校方組織的迎新生還是送老生,再不是學生自己打架鬧事,總少不了雷大鵬來湊個熱鬧。其實雷大鵬還真有這個衝動,不過這時候明顯時機已逝,眼看着校長那輛奧迪也停來了,各系的黨委書記、系主任來了一大群,明顯熱鬧持續不了多久了,這倒悻悻然道着:「算了,咱就不參與了,餓了。」

  「外面吃去。」司慕賢道。

  「等等……」雷大鵬站定,撓撓腦袋,徵詢似地道:「今兒可沒人到大灶上吃,要不咱們去?」

  「你不更是找刺激嗎?」司慕賢一看餐廳門哄着,眾目睽睽當漢奸,得犯眾怒,明顯行不通的,卻不料雷大鵬嘿嘿一笑小聲道:「那可未必,老大說了,別人想不到,咱能吃到,這才叫本事……我告訴你,今天是個吃白食的好機會……」

  附耳說了幾句小話,司慕賢一聽,詫異地看着雷大鵬,話說聰明人經常辦傻事,而傻人偶爾卻會辦個聰明事,雷大鵬有時候缺心眼,可也不是傻得沒邊,比如說這辦法好像就很可能。

  司慕賢尚自懷疑着,雷大鵬早拉着人朝食堂的後門來了,到了門口讓司慕賢站着,自己拿着飯盆掀簾而進,恰恰和一群穿着白罩衣、戴着白帽的大師傅對了個臉,大灶上一群男多女少的大師傅個個苦瓜臉如出一轍。

  看樣像事務長的正在商量對策,雷大鵬一進來,事務長糊裡糊塗問:「幹什麼?」

  「餓了,來打飯。前面人多進不來。」雷大鵬照實里說了,表情既誠實又白痴。明顯地看到打飯的師傅們眼珠稍動,不過一個人畢竟改變不了全局,而且是這麼個貌似精神有點問題的人,沒人搭理這貨,估計事務長正發愁怎麼和校方和學生交待呢。

  有時候,最雷人的就是實話實說了,雷大鵬又是誠懇一句道着:「別這個樣子啊,雖然你們做得不好吃,沒必要悲痛欲絕成這樣嗎?對了,反正今天你們這菜都得倒嘍,還不如倒我肚子裡呢?」

  蠢人有個好處,正常人都不會和他爭執,事務長一看是個這號人物,一擺手道:「自個去舀吧。」不待理會這位蠢頭蠢腦的貨色了。

  雷大鵬樂顛顛地哎了聲,直奔大不鏽鋼桶,連勺子抄底,舀了兩飯盆,看這幫大師傅正發愁着顧不上自己,樂歪了,也不提刷飯卡付錢的事,端着飯盆得兒得兒小跑着溜出了食堂。出了門,一遞給司賢弟一盆呲笑着:「看,全肉菜,白吃,他們愁得都沒顧上朝我要錢……嘿嘿……走走,回宿舍吃去,晚上老大帶咱們釣魚逮王八,在學校呆得都快憋死我了……」

  雷大鵬樂歪嘴了,司慕賢笑了笑,搖搖頭,端着盆只覺得什麼地方好笑得緊。

  邊走邊吃着,不遠處,罷灶還在繼續着,走了幾步,雷大鵬邊往嘴裡塞着食,興致來時,還不忘舉舉拳頭湊着熱鬧喊一聲:「團結一致……支持罷灶……」

  喊了幾聲,這聲音粗喉大嗓直賽馬嘶騾嚎,有點鶴入雞群太特殊了,大概是引起了學生處的注意,司慕賢看有人朝這邊看過來,趕緊地拉着瞎喊跟風的雷大鵬,兩人端着飯盆,一溜煙直往宿舍里奔回來……

第一卷

象牙塔里的幸福生活

第03章

哥仨個個有前科

  潞州學院發生了學生罷灶的「嚴重事件」。

  餐廳圍觀的學生沒有散,這個非官方「嚴重」消息早上網了,特別是那幾張龍飛鳳舞的大字報被拍了照片哄傳在校園網和潞州吧,據傳好像還有市電視台、市報的記者上門採訪,這下動靜着實不小,校方緊急組織校辦、學生處、保衛科、各系辦從系黨委到各班班主任再加上校後勤保障部門,一部分攔着採訪的記者,另一部分人員全部通知到大餐廳開現場會了。

  至於內容不甚清楚,會開了一個多小時,中文系幾位剛出餐廳門,系主任王恆斌安排本系各班的幾位骨幹分子按校領導交辦事宜,到各宿舍分頭了解情況,草草剛說幾句,背後有人喊着他,回頭時,卻是學生處史春槐處長在招手,後面還跟着本系大四二班的班主任任群老師和班裡的團支書王華婷。

  怎麼個回事?王恆斌看到二班的班主任團支書懊喪的臉色,心裡一跳,有一種隱隱的不詳預感。大四二班是個重災班,四年間開除了一位、跳樓自殺了一位,還有自殺未遂事件兩例,至於談戀愛爭風吃醋,以及打架頭破血流的事就更多了,一個班比王恆斌從教幾十年發生的事都多,回頭安排低年級的幾位男女分頭走後,迎上來有點疑惑地打了個招呼:「還有安排?史處長。」

  「嗯,為了以防這事擴大化,校黨委指示學生處參與善後工作……有幾個重點班我們學生處配合你們系領導逐個走訪。」史處長春槐名副其實,嚴肅和不苟言笑的臉色比老槐樹皮顏色還要深,嚴肅的表情太久了,把臉拉得老長。王主任心裡一咯噔,看了班主任任群一眼,任群有意識的躲避着系主任的眼光,自己帶的班,沒少給系裡拖後腿,實在愧對領導。

  得了,沒好事。

  果如所料,那史處長老生常談了:「我們處里盯了各班幾個活躍分子,你們系四年級二班那幾位掛上號的,挨個走訪一遍,那位叫雷大鵬的,老往女生宿舍貼啟示出洋相的,劉幹事看到他也在場煽動……還有那位寫文章老唱反調的,把咱們學校捅省報上的,對,叫司慕賢……這個學生可了不得啊,還是什麼吧主,在公安局信息安全部門都有備案。」

  史處長扶了扶老式的黑框眼鏡,拿着磨了幾處邊跡的小本子,本子和人一樣老,上面記載着劣跡斑斑的學生,着重強調着:「最主要是這一個,叫單勇的,還組織過聚眾靜坐示威,名人吶啊,當學生能把老師拉下台,我還是頭回聽說……不能小看現在的學生啊,好的不學,有用的他學不會,把社會上一些不好之風全給帶學校里了。」

  任群班主任和王恆斌互視了一眼,這說得是一年前的事,起因是某公共課老師向學生推銷書籍,作者當然是老師本人,在大學類似事件已經是大家都懂的潛規則,老師賺錢自個花,學生賺學分免得課被掛,這個生意是雙贏。可偏偏有個不買賬的,非把這事捅出系外,捅到學校、捅到教育局、捅到網上遍地開花,學校不得不處理了,只得做了做樣子,象徵性地給了代課教師個警告處分,調離原職。於是就有了學生搬倒老師的首例事件。

  看來那位始作俑者才是史春槐處長着重要針對的目標,又歷數了這位姓單名勇的學生若干劣跡,此人的分量一聽就比雷大鵬和司慕賢加起來還要高。不但史處長,連繫主任王恆斌和任群聽得這個名字也有點犯病。

  好在自己的學生,任群老師維護了一句道着:「史處長,這事咱們學校不是已經處理過了嗎?再說和秦老師那事,這個確實是咱們師資隊伍良莠不齊。」

  任群這位溫文的中年女老師,向來在學生中口碑不錯,只不過維護得太過蒼白,對象也不對。史處長從另一個側面反駁着:「老師有錯沒假,可這從另一方面反映出,這些學生對老師根本就缺乏起碼的尊重,任老師,你數數你們班這幾個,劣跡還少呀?不能老護着學生,像這類調皮搗蛋的害群之馬一定得嚴肅處理,以儆效尤。這都罷灶了,接下來就該罷課是吧?是不是還想把老師揪出來批鬥批鬥!?」

  明顯有點強詞奪理了,沒有調查就把問題歸咎在二班這幾位身上了。系主任王恆斌直撇嘴,史處長這又耿又拗的性格和經歷有關,差不多就是特殊時期時候被學生批鬥給留下的後遺症,之後對待調皮搗蛋的學生比階級仇恨還嚴重,攤上這號學生,就是系主任、班主任也免不了要遭池魚之殃。

  這不,史處長很不客氣地催促着:「走,你們系四年級就這三位,挨個調查一遍……小王,你是班裡的團支書吧,這幾個人在哪個宿舍,正好你們班主任、系主任都在,一起去。」

  一問這話,班主任和團支書像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情緒,這個情緒馬上被系主任的話證實了,無奈擺擺手道:「不用那麼麻煩,都在一個宿舍。」

  史處長也沒想到說一窩裡了,微怔了下,跟着王主任的步子向宿舍走來了。

  這一行四人各懷心思,系主任走得最快,史處長個瘦高個佝僂腰緊步跟着,兩人都陰着臉,進了宿舍門,所過遇到的學生都認識這位上個世紀穿越來的史處長,紛紛噤若寒蟬地躲過一邊。不躲不行吶,這位史處長對學生除了校服以外的衣着,除了平頭以外的髮型,基本沒有看得入眼的,你要敢穿個奇裝異服或者留個前衛髮型,那等着挨訓吧。好在今天有心事,沒揪着瞅不順眼的學生,直朝二樓宿舍走來。

  後面的兩位慢慢地跟着,班主任任群小聲問班裡的支書道:「華婷,是不是222宿舍搞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王華婷抿抿嘴,眼色很為難。

  「今天上午什麼課,你見他們幾個了嗎?」班主任問。

  「一節文學理論,好像沒見着他們。」王華婷小聲道,努力回憶着,確實想不起這幾位來,也怪不得她,到了四年級翹課地越來越多,又是幾個班的公共大課,只要不點名,少上十幾二十幾個人根本無從知道。

  任老師嘆了口氣,沒吭聲。王華婷機械地走着,看了班主任一眼,這位教古代文學的任老師在學生中的口碑很好,既謙和又博愛,對學生很和藹,特別是那股子濃濃的書卷氣質讓班裡的女生也趨之若鶩,甚至於效仿任老師這副挽髮髻的打扮。平時班裡倒沒什麼事,就有事班幹部也能代勞了,不過222宿舍的事得除外,這個宿舍只要出事,總能看到任老師緊蹙眉頭的表情,那三位班裡的另類別說系裡,就在學校也是叫得響名號的,王華婷即便是想分憂也有點愛莫能助。

  「哎……這幾位呀,都快畢業了還不讓人省心,雷大鵬是預科生上來的調皮搗蛋也就罷了,司慕賢成績一向不錯,怎麼也老跟着他們起鬨,還有單勇,哪個學期也得捅個婁子出來,真拿他沒辦法。」

  任老師搖着頭,仿佛是自言自語,能讓史處長頭疼的學生基本都不是一般的學生,這不一般的幾位都湊到自己班裡了,任群覺得別說自己,就真把那個教育學家請來也得心力交瘁。

  先上去的王恆斌輕車熟路,拐上樓梯,走過水房,敲響了隔壁222宿舍的門,稍停吱啞門開的時候,司慕賢伸出頭一瞅,頗驚訝地說道:「咦?王主任,您怎麼來了。」

  除了上課,平時連老師的面也難見到,系主任光臨學生寒舍,這種情況不多,王恆斌要推門,被司慕賢莫名地攔着。後面史春槐伸手,不客氣地直接推開門了,來不及阻攔的司慕賢趕緊上前,推着左邊下鋪蒙着被子的雷大鵬輕聲喊着:「快起來,快起來,系主任來了。」

  敢情還睡了一個。床上嗯嗯啊啊,哼哼嘰嘰,翻身的雷大鵬把床壓得咯吱直響,眼睛好容易睜開條縫嘟囔着埋怨着司慕賢別打擾爺休息,不過看到系主任的臉時,驚了一下下,一骨碌起來了,這一起來不要緊,整個人春光外泄,露着個肥脊樑光屁股,把正到門口的任老師和王華婷嚇得直往後躲,史處長對這憊懶貨色實在沒治了,有點生氣地道着:「大白天,你怎麼不穿衣服?」

  「我裸睡,又不是裸奔。就裸奔也是行為藝術,犯什麼錯了?」雷大鵬雷道,擰着腦袋,很不悅地嗆了處長一句,司慕賢好歹識大體,直給這貨披衣服,王主任催着雷大鵬穿上衣服,又催着讓他洗臉去。雷大鵬穿好兀自不悅地拿着臉盆到隔壁水房了,這時候,班主任任群和王華婷才敢進宿舍。

  大學的宿舍是千篇一律的格局,雙層床、單人桌,既簡而陋,進門的四位不速之客都看着司慕賢,都沒有吭聲。身薄個矮削瘦的司慕賢怎麼看也是個循規蹈矩的角色,就放到附中高中生群里也不會很顯眼。這個樣子,連史處長也把面前的他和振臂一呼,領導罷灶的形象聯繫不起來,倒是有點懷疑那位長相很反派的雷大鵬。任群和系主任王恆斌倒是鬆了一口氣,最難纏和最有可能煽動鬧事的單勇不在,光司慕賢和雷大鵬,倒還不至於有什麼事。

  這裡能找到真相嗎?真相到底又如何呢。幾個人各有心思,都沒有主動開口,司慕賢倒一時摸不着頭腦了,心裡有點懷疑雷大鵬又被系裡或者學生處揪着什么小辮了。

  一時間,這個專產二貨的222宿舍,空氣沒來由得變得好緊張了……

第一卷

象牙塔里的幸福生活

第04章

雷語連連驚四座

  不一會兒,雷大鵬一頭濕漉漉地抹着臉回來了,床鋪被司慕賢整好了,四位來人都站着,一對視,倒把雷大鵬嚇了一跳,心虛了,趕緊地解釋着:「嗨,這怎麼了?幹嗎這樣看我?我可好長時間沒給女生宿舍貼征妞啟示了啊。再說現在女生都有自個出去當小姐坐檯的,我公開徵女友也不算犯錯吧!?」

  王華婷撲聲一笑,又趕緊抿着嘴,她這位同學在班裡每每張嘴能雷倒一片,不過這麼肅穆的場合發笑實在有點不雅,史處長作為學生處帶頭人老臉有點掛不住了。趕緊地轉移着話題道:「不問你這個,單勇也在這個宿舍?」

  「啊,上鋪,那個……單勇老大,我老二,司慕賢老三。」雷大鵬一指,那老大的鋪位,沒人,不但指了,而且還重點解釋着:「單勇不但是宿舍排行老大,還是我乾哥,我叫他媽都是乾媽,叫他爸是乾爸,說起來我們就是干兄弟……他雖然姓單(SHAN),不過那是個多音字,也念單(DAN),所以江湖人稱蛋哥,兄弟們都叫他蛋疼哥。」

  蛋疼!?學生中流行的詞此時被雷大鵬毫無忌憚地說出來,嚇了王華婷一跳,不僅是她,班主任、系主任包括史處長都愣了。還江湖?這話聽得,王主任有踹這貨的衝動。

  偏偏雷大鵬還以為自己沒解釋清楚,詳細解釋道:「你們別理解錯啊,他自己不蛋疼,是誰遇上他,就讓誰蛋疼。」

  撲聲,這回班主任任群也忍不住笑了,估計有一半是被氣笑的。司慕賢看着二哥這得性也忍俊不禁了,其實誰遇上咱這位二哥還不照樣那種感覺:蛋疼!

  史處長沒笑,皺皺眉頭,有點冒火的感覺,別說那位叫單勇的,光面前這位就夠他蛋疼得了。王主任臉上掛不住了,斥着雷大鵬道着:「不問你別亂說,中文學了四年,就學會了個蛋疼!?……今天中午在哪兒吃的飯?吃飯時間去幹什麼了?這麼多廢話。」

  「食堂呀……」

  雷大鵬回答了句,有點氣餒,又是系主任,又是學生處長,又是班主任,明顯自己處在劣勢,不過一聽問中午飯,猛地靈光一現,一指眾人,再傻也明白眾人的來意了,詫異地噢了幾聲,然後莫名其妙的齜牙咧嘴呵呵笑着,邊笑邊得意地說着:「噢噢噢,我明白,你們來找罷灶的來了啊,哈哈……這回你們可找錯了,中午我還就在食堂上吃的飯,司慕賢還沒吃完,剩了半盆,不信我帶你到灶上對對質,我還就去食堂打的飯,還跟你們說了,今兒全校還就我們倆沒罷灶,哈哈……不信你們瞧瞧。」

  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仿佛什麼智計得逞一般,邊笑還邊把沒來得及洗的飯盆拿出來作證,豬油早凝固成白乎乎的膠狀了,雷大鵬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直往史處長面前伸,驚得史處長退過一邊,司慕賢怕這貨捅婁子,趕緊上前攔住了,解釋着中午兩人看見罷灶,然後從食堂後門進去打飯的事。煽動的事嘛,雷大鵬不是全傻,自然是矢口否認。連自己跟着喊口號也一翻眼不認賬了。至於宿舍的老大單勇,今天根本就不在學校,回家了,而且已經回家兩天了。

  這麼一說,找罷灶的帶頭人,倒找了兩人沒罷灶的,把史處長給搞興味索然了,任群和王華婷好歹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本班學生鬧事,那就高枕無憂了。

  這回王主任有話說了,臉色和悅了,直指着雷大鵬道着:「史處長,四年級情況您也了解,男生就那麼幾個,要不是他們,肯定就不是我們中文系帶的頭,我覺得咱們不能把事情搞複雜化,而且這個方法有待商榷,學生罷灶,提高飯菜質量,優化後勤服務不就可以了,沒必要提高到德育和政治高度吧?」

  「對,王主任太英明了,這就是個肚子問題,和思想認識有什麼關係?咱們學校的飯可真夠嗆。」

  雷大鵬整個不拿自己當群眾,一得瑟,插進來了,司慕賢要攔,不過雷大鵬不吐不快,一把推開司慕賢對着眾人指點着:「你們是不知道吶,咱學校的飯菜牛逼呀,直接能當建築材料……為啥呢,那麵條軟得能糊牆、大米硬得能壘房、那湯呀,味道直接賽過水泥漿……那饅頭呀,出鍋就是鋼混結構的,沒好牙口,你根本咬不動……我懷疑咱們學校的大師傅全是建築工地出來的……這哪是做飯,簡直就是逼着大家上井岡山嘛,不造反都不可能。」

  唾味星子飛濺,連王主任攔也攔不住,造反的話也出來了,司慕賢急了,腳使勁一踩,說得興起的雷大鵬哎喲一聲,思路終於斷了,忘了說飯菜了,轉而斜眼覷着和司慕賢示威,教訓着司慕賢道:「踩我幹嘛?說得不對呀,中午那盆菜你都說了,明明是豬肉,怎麼吃怎麼像豬食……不是你說的呀!?我就看不慣你這一點啊,說句真話會死呀!?」

  這兩人一爭,王主任臉上須是不好看了,徵詢地問着臉上更不好看的史處長道:「史處長,要不,咱們再到其他班調查調查……您別介意,大鵬小時候腦袋受過傷,說話有點直了,您多擔待點。」

  「我沒……」雷大鵬回頭瞪眼,正待解釋自己腦袋絕對沒受過傷,哥聰明着呢。不過系主任眼睛剜過來,剜得雷大鵬後面的話咽進去了,強權和淫威之下,只好默認自己腦袋受過傷了。

  「哦,也成……你的意見我會向學校反映的。」史處長悻悻然沒發作出來,學生的話雖然雷了點,不過也是實情,這些事他早有耳聞。

  剛走一步,回頭打量着這間宿舍,除了雷大鵬的鋪位,其他也勉強算得上乾淨,史處長要找回點面子似地指指雷大鵬的鋪住訓了句:「注意個人衛生啊……看這髒成什麼樣子了,還有個大學生的樣子嗎?」

  雷大鵬的鋪上倒還真不怎麼幹淨,枕頭上印了個後腦勺印了,枕下還壓了雙沒來得及藏好的襪子,露了半截,這句戳到雷大鵬的羞處了,又有班裡的漂亮女生在,趕緊了堵着自己的鋪位,史處長倒沒有深究,望了司慕賢一眼,抬頭不經意看到了單勇上鋪居然還掛着幅白宣紙寫的條幅,上書「三好之家」四個大字,史處長沒來由地一笑道:「就你們這宿舍,還叫三好之家?」

  笑里多有譏誚,司慕賢沒來由地覺得刺耳了,整整衣領,一副面對強權敢於申辯的大義凜然道:「史處長,此三好,非彼三好,我們的三好是樂施好善、急公好義、篤而好學。這是君子三好,古往今來皆準,也是我中文系宋教授所教的立身做人之本,這沒錯吧?」

  這酸文青哥也不是一無是處,回答的不錯,而且把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抬出來了,史處長一聽被噎了下,任群老師呢,眼裡多有讚許,有時候連她也不太贊同學生處對學生的吹毛求疵,久而久之壓抑得學生一點個性都沒有了,司慕賢無疑也是很有個性的一位。只是這麼酸溜溜的個性聽得雷大鵬直撇嘴。

  這兩位愣是把史處長嗆得沒話可說了,轉身要走,卻不料雷哥想起什麼來了,看着人要走,直追着拉住王主任了,道了句:「等等,有件事得說清楚。」

  什麼事?眾人一停步,還以為雷大鵬對於無端被懷疑參與罷灶有意見,王主任生怕這個缺心眼學生胡扯,攔了句:「知道了,你們的意見史處長已經聽到了,至於參與沒參與,等調查後再說。快畢業了,別給系裡再惹事。」

  「不是,不是這事。我是說那個……」雷大鵬一指老大鋪上的條幅道:「這事得給大家解釋清楚,字是單勇寫得。司慕賢說的不對,三好不是什麼君子三好。」

  「那是什麼?」王主任下意識地問了句。

  「這三好是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好色貪財,這是男人三好,人人都要。真的,不騙您,王主任。司慕賢這人就愛說瞎話。」

  雷大鵬掰着指頭,凜然正色,誠不可欺地說着。明顯地聽到幾聲「呃」被卡喉嚨的聲音,史處長陰着臉抬步就走,氣着了。王主任指指雷大鵬,瞪了兩眼,卻是氣得沒說出話來,轉身就走,任群老師哭笑不得了,扭頭就走,估計都是沒法紓尊降貴和這號學生爭論。

  同班的團支書王華婷按捺不住竊笑着,能把人見人畏的史處長氣走,也就222宿舍這幾位有這本事,今天無端懷疑二班本來就讓王華婷心好懸,被雷大鵬一胡攪,王華婷此時覺得如釋重負,莫名地覺得有點開心的感覺,將走時,回頭一打量正襟直立,根本不覺得自己說錯了的雷大鵬,王華婷笑着對着雷大鵬豎了個大拇指,眉睫一動,貌似媚眼,壓低聲音道:「天雷,以前都沒發現,咱們班男生就你最帥啊。」

  一笑而走,雷大鵬猛地心被抽緊一下下,趕緊地捂着胸脯怕那小心肝跳出來。

  為啥呢?全校被亂封為系花、班花、校花的妞着實不少,而王華婷是唯一被封為「黨花」的一位,凌駕於眾花之上。大一新生時就入黨了,大二就當了學生會主席,那是什麼人?是男生們無數個寂寞之夜擼管管的YY對象,咱混四年都沒個像樣的妞給個好臉色,今可是黨花為咱而怒放,豈能不激動得難以自制!?

  這一想,渾身開始得瑟了,又是咬食指,又是眼珠發滯,又是照鏡子,又是心裡貓抓痒痒不知道手往哪擱、腿往哪兒站,不過幾秒鐘,雷大鵬倒把自己想得厚嘴唇上亮晶晶的直流口水。

  「哎……哎……」幾聲哎,司慕賢直在雷大鵬發滯的眼睛前晃手,看這貨沒反應,乾脆吧吧吧輕聲幾個耳光,好容易清醒了,雷大鵬也不介意,一臉愜意地笑着胖手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幫子,換了一副白痴加弱智的表情問着司慕賢道:「怎麼了賢弟?幹嘛摸我,你是不是也覺得咱們班我最帥!」

  這得意勁啊,好似平日擼完射罷後的舒服勁道,直愜意地哼哼,司慕賢笑着問:「是挺帥,帥得快濕內褲了啊。你不會光看王華婷都能看到高潮吧?那是你能YY的人麼?」

  「怎麼啦?老大說了,再牛逼的女人也得在男人胯下呻吟。」雷大鵬歪眉斜眼不服氣地道,把不欣賞他司慕賢推過一邊。

  司慕賢被雷了下,沒敢再爭論,哥仨在這個問題上不怎麼一致,純情、無情、濫情各執一詞。再看雷大鵬兀自不休,乾脆已經站到鏡子前孤芳自賞,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幫子,邊摸邊問:「賢弟,剛才王華婷確實說我很帥噯……你聽清楚了沒有,她是這樣的說的吧?我也發現,好像我近來是帥了點……不對不對,不是帥了一點,是很多點,沒準學校很多女生暗戀我,苦於沒有機會向我表白呀!?你說我的另一半是不是王華婷呢?」

  「哈哈……我說大鵬,你不說話別人頂多把你當白痴,你一張嘴,得被人當成腦殘。」床上司慕賢笑得直打顛,指着陷入嚴重自戀的丑雷大鵬斥着:「還有啊,大鵬你以後別亂說成不成,我都怕你這張嘴了,那好吃、好色是能在人前說的麼?」

  雷大鵬頭也不回撂了句:「別酸了啊,老大說了啊,好色養眼、好吃養胃、好逸養身,男人三好有什麼丟人的,怪不得你長得這麼像舊社會,那是一好都沒沾着!你得向咱老大學習,吃喝玩樂,一樣比一樣精到。」

  哦喲……司慕賢直打自己嘴巴,又犯了不和雷哥爭辯的忌,智商要降到天雷哥的水平再爭論,你根本就沒贏的機會,怨不得史處長、王主任加上班主任轉身就走呢。想到此處,不吭聲了,躺在枕上胡亂翻着書。

  雷大鵬倒也有好處,你不和他爭,他也不和你辨,不但不辨,而且很安生,YY漂亮團支書一會兒,回身坐到床上時翻着枕下的MP5,戴着耳機看什麼,司慕賢竊笑着,估計這貨要借存下的藝術片瀉瀉火,幸福生活要用雙手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