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處 - 第2章

青衫落拓

  祁家駿大笑了:「你懂什麼叫認真?」

  「認真就是認定一個人,永遠喜歡對方啊。」

  「太幼稚了,你不允許人有變心和反悔的權利嗎?」

  任苒啞然。

  「他們希望我聚的肯定是首先能讓他們喜歡的女孩子。小苒,你一向最符合他們的標準了。如果你到時嫁不出去,那就嫁給我吧,這樣多皆大歡喜。」

  任苒也笑,並沒拿這句話當真:「讓我當你的備胎,你想得倒美。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未免會笑場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說今天會幾更,那就是愚人節消息了,嘿嘿

  明天周五會更,接下來在手頭有存稿的情況下,每周一三五上午九點更新

  小小說明如下:

  在此一併謝謝所有跳坑不霸王、買書支持的讀者,你們的支持我很珍惜——若沒有你們的鼓勵,我想以我的懶散,不會堅持寫文滿了兩年。

  每條留言我都會細看,意見我會反思,捉蟲糾錯我會在原稿中改正,合眼緣的長評我會跟以前一樣送書。

  我以前經常回復留言,結果上一個文爭議話題很多,有些變成了某幾位讀者跟我沒完沒了,從我的文一直指責到我的RP,那樣反覆不停的糾纏,讓我實在累了

  把文放到網上,當然無權拒絕批評,我歡迎批評指正

  至於有些心態不明的惡評,說真的,作者的缺點是一向不淡定,但優點是一向想得開而且健忘,當時生氣,過後一看只覺得好笑,為少一些無謂爭執,以後一般不回復留言

  作者有話說嘛,我也儘量少些廢話——如果有人惦記着作者的廢話,請去本人官網、博客或者微博(地址見專欄)圍觀互動均可,那邊一般有問必答。

  再次鞠躬謝謝各位一直的支持

  第一章(下)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任家。

  這所財經政法大學規模並不大,任世晏接受聘任過來執教,校方給他在學校安排了一套房子暫住。

  校園依小山而建,地勢略有起伏,任世晏的房子在學校的老宿舍區,遠離學生宿舍。登上20來級石級上去,是幾棟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仿蘇式建築,磚木結構的四層樓房,有着灰撲撲的水泥樓梯,走廊黑暗而且不算通風,房間結構說不上合理,樓下也不方便停車。最初這裡是蘇聯專家樓,後來變成教授宿舍,自從學校在校園以外開建新的公寓區,改善教師居住條件後,這裡的住戶陸續遷出,只剩下單身和外聘教師,住得遠沒過去密集。可是任世晏倒是喜歡這一處宿舍區的安靜環境,又覺得上班方便,同時並不確定會長期在此執教,便沒有另買房子的打算。

  任苒考上大學後便住進宿舍,但回家對她來說實在太容易了。讀國際貿易專業的祁家駿想來借一本專業書,她帶着他上樓,剛打開房門,就已經聽到任世晏與人在書房裡面談話,他的聲音十分渾厚。

  「……從目前的立法來看,還沒有現成的法規來規範私募,但是有很多風險需要防範,我覺得你要注意的問題不止是合約,參與證券公司的資金拆借,政策方面的不確定因素也要考慮進去。」

  另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回答道:「在現在的證券市場內活動的民間資本,如果不想被獵殺,就只能與官方性質的資本結盟,恐怕作為私募基金的操作者來講,並沒太多選擇。」

  祁家駿低聲說:「要不我們待會兒再過來吧。」

  「我爸一談起這些法律問題就沒完,要是在裡面跟帶的博士生談話,就更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沒事兒,我們拿了書就走。」

  她象徵性的敲了一下門便推門而入,視線卻一下被坐在任世晏對面的那個人牢牢吸引住了。

  任世晏嗔道:「沒禮貌,怎麼就這樣闖進來了?」

  跟在她身後的祁家駿連忙說:「對不起,任叔叔。」

  那客人是一個陌生男人,姿態放鬆地坐在藤椅上,仍看得出身材是南方人中少見的高大,略顯瘦削的一張面孔上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鼻樑高挺,略微帶着鷹鈎,看面容很年輕,可他的眉宇之間卻又有着成年男子才有的成熟鎮定氣質,讓人無法確定他的實際年齡。

  任苒的第一個判斷便是,這人當然不可能是她父親的學生。在一向號稱氣勢逼人、氣場強大的父親面前,他沒有任何誠惶誠恐受教的表情,反而帶着一點漫不經心。

  他的目光掃過任苒,在祁家駿臉上停留片刻,然後不動聲色地移開。祁家駿的神情卻一下變得古怪了,而任世晏也略微不安:「家駿,有什麼事嗎?」

  「沒事。」祁家駿拉一下任苒,「我們先出去。」

  「你不是要找書嗎?」

  祁家駿不理會她,轉身出去,她覺察出不對,禁不住再度看向那陌生的客人,陽光透過南方窗子斜射進來,他站起了身,彬彬有禮地說:「你好。」

  他果然如她判斷的那樣十分高大,眼睛深邃得仿佛可以將一切盡收眼底。她沒有多少與這個年齡男人打交道的經驗,在他的目光下臉紅了,而且不習慣如此客套的對話,連忙說:「呃,你好。你們繼續,我先出去了。」

  任苒匆匆出來,卻沒看到祁家駿,她下樓後才發現,他正站樓下。暮春時分的下午,陽光明麗地灑在他身上,她卻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到了陰影。

  「怎麼了,你認識那個人嗎?」

  祁家駿沉默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見過一面。走吧。」

  兩人向石階走去,任苒實在忍不住:「喂,只見過一面的人,你表情怎麼這麼古怪?」

  祁家駿沉默一下,聲音平淡地說:「他是我爸爸的兒子。」

  這個彆扭的句式將任苒嚇得目瞪口呆,她琢磨了一下:「那個,不是你媽的兒子嗎?」

  「笨。他要是我媽的兒子,我就直接叫他哥哥了。他是我爸跟外面女人生下來的。」

  他們的老家Z市地處富庶的南方,的確有不少有錢人養外室包二奶,可是任苒生活圈子單純,她實在沒法將她從小認識的祁伯伯與「私生子」聯繫起來,更不能想象在Z大做行政工作、性格看上去頗為剛烈的趙阿姨會容許這種事發生,不禁發出一個長長的驚嘆:「天哪。」

  祁家駿橫她一眼,只可惜他的脾氣只對別人有威懾力,對任苒卻從來免疫,更阻攔不住她的好奇心。

  「你媽……知道這件事嗎?」

  「我都知道,我媽會不知道嗎?」

  「那……趙阿姨應該很生氣吧。」

  祁家駿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他母親豈止是生氣。知道丈夫有一個比自己女兒小三歲,比兒子大四歲的私生子存在時,趙曉越才生下祁家駿不到一年。她險些精神崩潰,用了很長時間才恢復正常狀態——如果嚴格定義正常狀態,也可以說,她從那以後都沒有恢復,祁家駿自懂事起,便對家裡一直延續着的冷戰氣氛習以為常了。

  「你以前怎麼從來沒說過啊?」

  「你傻了吧,這種事我會到處跟人說嗎?」祁家駿不耐煩地說。

  「那……他找我爸幹什麼?」

  「不知道。」

  「我爸好像知道你們的關係。」

  「這也不算秘密,以你爸爸跟我爸爸的交情,肯定知道。」

  「阿駿,我爸不會跟他有什麼事的,他們一聽就是在談法律上的事。他一向最喜歡你。」

  祁家駿本來應該被這個天真的勸慰逗樂,可是他實在沒有心情,只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因為任叔叔跟他談話就生氣。」

  她搖他的胳膊:「喂,這事是祁伯伯不對,還有就是……那個人的媽媽不對。我跟你家這麼熟,都不知道這件事,也從來沒在你家碰到過他,可見他跟你的生活完全不相干,你何必為他生氣?」

  祁家駿苦笑:「小苒,你不明白。知道家裡氣氛說不上正常,媽媽總那麼喜怒無常的原因後,我看到他,不可能開心。」

  任苒認真想一想,點點頭,突然又問:「你什麼時候知道有他存在的?」

  「三年前。」

  任苒好一會兒沒說話,祁家駿不免奇怪:「在想什麼呢?」

  「阿駿,你當時一直陪着我,我只顧着操心媽媽的病,一直到她去世,我自己傷心,一點兒也沒安慰你。」任苒抱着他的胳膊,「我實在太自私了。」

  「傻瓜,這種事,別人沒法安慰的,只能自己忽略。」

  「小苒——」

  對面一個女人從一輛黑色桑塔納上下來,叫任苒的名字。她三十來歲,中等個子,有一張標準的橢圓形面孔,略微細長的丹鳳眼帶着嫵媚之態,化着得體的淡妝,蓬鬆捲髮披在肩頭,一身襯衫窄裙的職業女性裝束,手挽一個公事包,顯得幹練而漂亮。

  任苒的臉沉了下來,放開祁家駿,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爸爸約我過來談點事情,我順便買了菜過來,一會兒回來吃飯吧。家駿也一塊過來。」

  兩個人幾乎同時搖頭,任苒並不看她,一邊禮貌地說:「謝謝你,不用了,我們還有事。」一邊一步不停地走着,直到出了家屬區,才稍微放慢一點兒腳步。

  「這位季方平律師現在經常去你家嗎?」

  任苒搖搖頭,「不算經常,我只碰到過兩次,她都說是找我爸爸請教學術問題。」

  祁家駿若有所思,並不說話,任苒問他:「你覺得她是不是喜歡我爸了?」

  「她特意到你家來做飯討好你,當然不是因為喜歡你。」

  任苒一下把臉垮了下來。

  祁家駿揉一下她紮成馬尾的頭髮,「小苒,你爸爸現在是單身男人,他學術造詣高,正當盛年,人又風度翩翩,號稱本校最有魅力的教授,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對着他流口水發花痴,成熟女人喜歡他就更正常了。」

  「可是我媽去世才兩年啊。她應該體諒我爸和我的心情,就算有企圖,也得過一段時間再來接近我爸爸。」

  「多長時間算合適?你打算恪守古訓,要求任叔叔守制滿三年嗎?」

  任苒沒具體想過這問題,她悻悻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你看她多會來事,我考上大學時,她才跟我們認識,吃了一次飯,通共沒見過幾面,就滿口小苒、家駿的叫我們叫得這麼親熱。」

  「小苒,任叔叔既然這么正式把她介紹給你,你就應該有心理準備,她也許不是一個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任苒一下停住腳步:「你是說她和我爸爸已經在談戀愛嗎?那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連連搖頭,「不會的,我爸爸不會這麼快忘了我媽。」

  祁家駿柔聲說:「別這麼看問題,小苒。我相信你會永遠懷念你媽媽,不願意任何人取代她的位置,可是生活要繼續,你要求你爸爸保持單身來證明他不會忘了去世的妻子,並不合理。」

  「我什麼時候說過再不許他談戀愛結婚,他現在才46歲,以後當然應該找個人作伴。可是他和我媽媽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感情那麼好,如果她去世兩年不到,他就對其他女人動心了,那才叫不合理。」她憤憤然地說,「不行,我要回去問問我爸爸。」

  祁家駿一把拖住了她:「你看你,這就有些過份了。填高考志願的時候,任叔叔說你從小條理清晰,邏輯能力強,適合讀法律專業,當時你就說,你對法律沒興趣,而且你媽媽也不希望你學這專業。任叔叔儘管不開心,可還是依了你讓你讀了經濟學專業。你也得相應尊重他的生活吧。」

  任苒無言以對,可是想想仍然無法釋然:「我不是干涉他,我只是沒辦法接受他這麼快就忘了我媽,再過一段時間,我會覺得比較合理。」

  「還是那個問題,小苒,你認為多久才算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