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時光 - 第2章

青衫落拓

  「樂清樂平都喜歡你,說你沒拿他們當小孩子看,功課也講得清楚。」

  伊敏莞爾,她的確從不敷衍他們:「我是很願意教他們,但他們馬上升畢業班了,一般家長可能會希望到比較應試的地方補習。我只能幫他們打好基礎。」

  「那就足夠了。升學倒並不重要,他們的爸爸本來也是打算以後送他們倆去國外念書的。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點壓力也沒有,功課全是應付。」

  門禁對講響了。樂清跑去接聽,他大聲宣布:「媽,小叔叔來了,在樓下等着帶我們去游泳。」兩兄妹早就把東西收拾好了,馬上各拎一個運動包往樓下跑。

  暑假期間,邵伊敏還在這裡碰到過一次蘇哲,也不過是點了個頭。現在她不想和他碰面,於是特意多留一會,和孫詠芝敲定家教的時間。

  不過下得樓來,居然還是看到了他們三個。蘇哲開的是輛半新黑色捷達,停在大廈入口,這座樓算了本地比較上檔次的公寓了,停的奔馳寶馬不少見,象孫詠芝開的POLO當時是價格高昂的兩廂車,放這也只能算普通。這會他靠着個捷達和兩兄妹說笑,倒是一點不見不自在。看見伊敏出來,樂平高興得叫:「邵老師,怎麼這麼慢才下來,跟我們一塊去游泳吧。」

  邵伊敏嚇一跳:「不了樂平,老師還有事呢。」

  「什麼事呀,你剛才不是說回宿舍看書嗎?」

  「有人約我一塊看書,我先走了,樂清樂平下周見。」她不想多說,揮下手,轉身便走了。

  沒人約她,但她怎麼也不會和學生同樂至游泳池的,更別說旁邊還有個不拿正眼看人的大喇喇的男人。

  開學了,校園不復暑期的安靜。這天睡在她下鋪的羅音突然對邵伊敏笑得詭秘。邵伊敏奇怪,她和所有人處得都沒爭執,和羅音則是一向算比較談得來。羅音讀中文系,但並沒中文系女孩子常有的文青樣,瘦高的個子,短髮,清秀的面孔上一個小而略上翹的帶幾分俏皮的鼻子。羅音人緣很好,無論男生女生,都樂意和她接近。

  「哎,邵伊敏,記得趙啟智嗎?」

  伊敏當然記得,趙啟智算是師大出了名的中文系才子,學生會幹部,也是羅音混的文學社社長,高他們一屆。邵伊敏自己從來不參加社團,理由是沒時間,不過她前兩天才跟羅音一塊去看過他們文學社的詩歌朗誦會。對於一個學理科進了數學系的女孩子來說,這個朗誦會倒是一個十分奇特的體驗。又是主持又是吉它彈唱又是朗誦的趙啟智是當然的主角。眼下文學熱大不如前了,但對於處身大學的人又好此道的學生來講,熱情洋溢得仍然真摯。

  「他很喜歡你誒,跟我打聽了半天你。」

  邵伊敏臉紅了,她認真回憶一下,好象只是趙啟智過來和羅音講話時,羅音順帶給他們做了介紹。她記得他瘦瘦高高,相貌雖然普通,但自有自信從容的一股子書生意氣,她並不認為自己是能第一眼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子。一轉眼,她發現羅音正打量她,顯然也在揣度趙啟智的熱情所為何來。

  「看出什麼來了沒有?」邵伊敏倒好笑了,「學中文的就是有想象力。」

  羅音不認為自己有想象力,其實她最大的苦惱就是覺得自己想象力有限,混文學社兩年多來已經死了當作家的心。

  「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平靜和理性。」羅音下結論似說:「啟智兄這人浪漫有餘,欠的就是你這點。」他們在文學社全用的是饒有古風的稱呼,某兄某弟的。

  「你當這是食療呀,缺啥吃啥,吃啥補啥。」邵伊敏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不過她不打算討論下去了,拿了書包,「我去自修室了,再見。」

  師大向以學生戀愛成風聞名,晚上在自習室卿卿我我打情罵俏的大有人在。不過邵伊敏向來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本領,所以她真不知道趙啟智靜悄悄在她旁邊坐了多久。待一篇英語閱讀完畢,伸個懶腰,她才看到了伏桌看書的趙啟智,她不認為這是巧遇。趙啟智抬頭對她微微一笑,邵伊敏也微笑點頭,她只是和人保持距離,但並不冷淡誰。好在趙啟智也不多言,只管自看書。

  下了自習,趙啟智非常自然地陪邵伊敏往寢室走。他閒閒地說起文學社一個新進來的小師妹寫的酸文,邵伊敏也忍俊不禁了。兩人在她的宿舍樓下分手,自此以後,趙啟智一周總有一次兩次陪伊敏上自習了,兩人各自看書,然後閒聊着送她回宿舍。這種沒壓迫感的接近,伊敏倒是不反感。

  第三次見蘇哲是十月底的一個周六,那天正好樂清樂平過十五歲生日,他們一直在外地做生意的父親林躍慶也特意趕了回來。林躍慶是個長相氣質都十分灑脫幹練的中年人,對邵伊敏很客氣,上完課後邀請她一塊去酒店吃飯,孫詠芝也連聲附合,加上兩個孩子,伊敏覺得自己沒法推辭了。兩夫妻走在前面,邵伊敏和小兄妹倆走在後面。

  「哎,你們兩個,早點不說,我都沒給你們準備禮物。」

  樂清樂平鬼鬼地笑,差不多同聲說:「是不是我要什麼都可以?」

  「能力範圍以內可以。獅子大開口可以找你們的爸爸。」

  林躍慶居然聽到了,帶着笑回頭掃他們一眼。

  到了酒店事先訂好的大包房,邵伊敏發現蘇哲早等在那邊,另外還有兩個孩子的爺爺奶奶等諸多親戚,滿滿坐了三桌。邵伊敏很自覺地和一群半大不小孩子一桌,不用費神聽他們說什麼,自顧吃菜,倒也自在。大家一團祥和,氣氛熱烈,可是吃着吃着,還是出了狀況。

  

  第四章

  

  已經快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只聽一聲玻璃杯落地的脆響,大家一齊循聲看向林躍慶孫詠芝那一桌。孫詠芝站起身來,掃視眾人一眼,推開椅子往後退,高跟鞋踩着地上的碎玻璃發出剌耳的破裂聲。她手裡拿着個手機,但並不是她平常用的那一款。

  「真是情深決長呀。」她按着手機瀏覽,用譏誚的口氣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短信一條接着一條,要我念一下嗎躍慶?當着你的父母兒女。」

  「夠了,別瘋了,你也該看看場合,有什麼話,待會回家再說。」

  「回家?回哪個家?」孫詠芝大笑,「你回這些短信時看了場合嗎?你尊重你的妻子嗎?你重視你的一對兒女嗎?」

  包房一片死寂,樂平死死抓住邵伊敏的胳膊,指甲掐進了她的皮膚里,伊敏吃痛,安慰地輕撫一下樂平的手背,樂平卻毫無反應,和樂清一樣呼吸急促看着他們的父母。蘇哲站起身走過去,孫詠芝冷笑了。

  「什麼也別說了蘇哲。」她突然抬起手狠命將手機摜向大理石地面,又是一聲脆響,手機四分五裂,她蹲下身子,撥弄一下,拾起一片小小的SIM卡,隨手掰成了兩半扔掉,然後站起來,若無其事地說:「別怕,我不用留什麼證據,希望你自己的號碼都備了份,另外,再去買個手機吧,躍慶,反正你有的是錢。」

  一聲尖叫,伊敏身邊的樂平號哭起來,伊敏還來不及反應,她的爺爺奶奶已經跑過來,一個抱住了孫女,另一個攬住孫子。老爺子氣得渾身哆嗦了。

  「你們,父不父母不母,完全不成體統。走,樂清樂平跟我們走。」幾個親戚簇擁着他們,拉着樂清樂平先出去了,有幾個人試圖上去安慰孫詠芝,但孫詠芝舉手謝絕,毫不客氣地說:「各位請回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眾人默默離開,邵伊敏已經走到了門口,卻被蘇哲攔住。

  「邵老師,麻煩你,幫着在這看着我嫂子,她現在情緒激動,也不適合開車,我把他們送回去,馬上會來接你們。」

  邵伊敏無奈點頭。轉眼間偌大一個包房空空蕩蕩只剩下她和孫詠芝兩人了,孫詠芝卻似乎平靜了下來,拿了一瓶才開的紅酒,兩個乾淨杯子,走到靠窗邊的沙發那坐下,招呼伊敏。

  「邵老師,讓你見笑了,過來陪我喝點酒吧,我現在還真怕真讓我一個人待着。」

  邵伊敏走過去陪她坐下,看她在兩個酒杯各倒了三分之一杯紅酒,深紅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誘惑。她執起一個杯子,在眼前輕輕晃蕩。

  「酒,真是個好東西,幫我們忘憂解愁,我猜我要再這麼下去,遲早會成個酒鬼。」她呷一口酒,笑了。

  邵伊敏以前唯一喝酒的經歷是在高中畢業的聚餐上,一幫半大孩子滿懷自以為的離愁別緒,加上突如其來的自由,不知是誰率先提議,然後就叫了一箱啤酒,帶着幾分苦澀的液體,喝起來其實沒有可樂來得舒服,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理由把它當成成人的一項不可少的儀式吞下去。到最後大家步履踉蹌,有人流淚有人大笑,邵伊敏卻只有幾分頭暈而已。在回家路上,一個男生突然對她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她詫異,想莫非自己還是醉了,再看那個男生,倒真是目光渙散游移,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看她,轉身和另一個男同學勾肩搭背而去。她想:果然是醉了,哈哈。

  現在想起這事,伊敏發現自己居然一時想不起那個男生的名字了。她端起自己的那杯酒,抿了一口,帶着澀味,可是流下喉嚨後卻也有一種奇怪的回味。

  「我讀大二時認識的林躍慶,和你這會差不多大吧,好象還是昨天的事,可一轉眼,我已經老了,是兩個半大孩子的媽媽,也許還會是個糟糕的單親媽媽。」

  「可是孫姐你看着還是很年輕呀。」邵伊敏並不是隨口恭維,孫詠芝身材容貌都保持得很好,堪稱風姿楚楚,打扮更是得體又時髦,看上去真不象15歲孩子的母親。

  「就是看着年輕罷了,我努力維持這個皮囊的看相,要是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真是生無可戀了。」

  伊敏不知說什麼好,好在孫詠芝也並不需要她的安慰,她給自己再斟半杯酒:「我家不在本地,大二就和林躍慶戀愛了,那會真是單純呀我們倆個,總以為天長地久朝朝暮暮全是我們的。戀愛了三年,我們結婚了,感情還是很好。現在讓我回憶,我真記不起來是走到哪一步就突然讓我們走上了岔道。」

  伊敏只覺悲涼:「孫姐,也許你們多溝通一下,」她打住,自認這話來得很空洞。

  「我放棄了,伊敏。所有的努力我都做過,早累了,何必還賠上自己殘存的一點自尊呢。我只是心疼樂清樂平罷了,他們是真依戀他們的爸爸。」孫詠芝將半杯酒一口喝下,「如果不是一口濁氣上涌,我又何必挑今天這個場合發作,我真不能算一個好媽媽,樂清樂平怕是不會原諒我了。」

  「小孩子的理解能力沒你想的那麼偏狹的。我父母在我10歲時就離了婚,然後各自結婚。」邵伊敏被自己講的話嚇了一跳,她以前從來沒主動對任何人提過這事,有相識的人不識相對她提起,她也恨不能掉頭就走,一定是喝下去的酒在作怪,她想,「我也沒怪他們,他們不能因為生了我就活該沒有他們自己的意志和生活了。」

  「呵呵,你真能安慰我。」

  我在唱高調,其實我是怪過他們的,伊敏端起酒,悵悵地想,我只是接受自己無法改變的現實罷了。兩人各懷心事地喝着酒,轉眼一瓶紅酒已經下去了一多半,都有點酒意上頭的感覺。

  「我說這麼多,不會讓你對愛情對婚姻覺得失望吧。」

  「不會呀,我父母再婚都過得不錯,不過是個放棄和選擇的問題,我很樂觀的。」

  孫詠芝咯咯笑了:「你看着不象個樂觀的人,伊敏。可是我們真得樂觀,不然怎麼活下去呀。還有酒嗎?」

  伊敏看下那幾張桌子,突然發現離得最遠的那張桌子那邊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一個人。服務員早進來把包房靠那邊的燈都關了,剛才孫詠芝又嫌燈光剌眼,索性把這邊頂上的大吊燈也關了,只留了沙發邊的一個壁燈,她還真不知道那人是何時進來的,只看到幽暗中一個身影,然後是暗紅的煙頭一閃,煙霧裊裊上升着。那人站起身,將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後走了過來,原來是蘇哲。

  「嫂子,我送你回家吧。」

  孫詠芝站起身,搖晃了一下才站穩:「回去吧,服務員呢,叫進來結帳。」

  「帳已經結了,樂清樂平今天晚上住他們爺爺奶奶那邊,你不用擔心。」

  邵伊敏也站起來,她倒是姿態很平穩,有條不紊背上自己的背包,又把孫詠芝的包遞給她,攙着她隨蘇哲走出酒店。

  

  第五章

  

  蘇哲從孫詠芝包里拿出鑰匙開門,順手開了燈,邵伊敏將孫詠芝扶進去坐到沙發上,孫詠芝半合着眼睛說:「謝謝你了,邵老師。蘇哲,麻煩你幫我把邵老師送回學校去。」

  蘇哲點點頭:「你一個人,沒事吧。」

  孫詠芝苦笑:「沒事,去吧,幫我把門帶上。」

  站到電梯裡,蘇哲才發現邵伊敏也喝多了,她無力地靠着電梯壁,眼神迷茫,雙頰緋紅,嘴唇微張着,那個樣子迥異於她平時的波瀾不驚。蘇哲皺眉。

  「你不要緊吧。」

  邵伊敏全憑意志支撐着,搖搖頭,她這會才知道紅灑的後勁和啤酒完全是兩回事。隨着蘇哲到了地下停車場,她自覺去拉後面車門,蘇哲攔住她,拉開了副駕門。

  「你坐這吧,萬一想吐,跟我說一聲。」

  吐?伊敏被嚇到了,她扶住頭,回想一下自己唯一看過的那一次高中同學的醉態,

  撐不住笑了。地下停車場燈光昏黃,蘇哲只覺這張年輕的面孔嬌艷如花,眼波流轉仿佛欲語還休,他怦然心動了,伸手扶住車門上沿讓她坐進去,然後繞過車頭上了車,看伊敏靠在那裡,勉力大睜雙眼,越發顯得神思不屬,只好替她繫上安全帶,她似乎驚了一下,隨即吁了口氣放鬆下來。

  蘇哲笑着搖頭,發動了車子,小心控制着車速。果然沒開出多遠,伊敏就低聲叫:「對不起,停車。」

  他趕緊將車靠路邊停下,伊敏解開安全帶衝下去,對着一個垃圾桶大吐起來,吐完了也不上車,搖搖晃晃上了人行道,蘇哲嚇一跳,趕緊下車追過去,卻見她走到路邊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扔下十元錢不等找就往回走,蘇哲只好幫她把找的錢拿上。她走到人行道邊,擰開瓶蓋仰頭喝下一大口,然後對着水溝咕咚咕咚使勁漱着口。

  蘇哲忍笑扶住她:「沒事了吧。」

  她不答,他拖過她的背包,將找的錢塞了進去,不知怎麼的,他覺得這女孩子醉得實在有趣。他拉開車門,伊敏卻不動。

  「我有點難受,不想坐車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蘇哲看看表:「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她茫然搖頭,他把手腕伸到她眼前,沒想到她抓住他的手腕對着表看了好一會,還是搖頭。

  「快十一點了,我要把你留街上溜達出了事怎麼辦。」

  伊敏沒反應,師大當時有規定晚上10點半會有管理員查寢室,不過抓到晚歸的也不過是警告一下而已。她一向紀錄良好,並不在乎,此刻只覺得胸口有些發悶,說什麼也不想上車了。

  蘇哲前後看了下,指不遠處一個酒店:「怕了你了,我去那開個房間,把你放那睡一晚,你明天自己回學校好了。」也不等她再反對,推上了車,一下開到了酒店,拿身份證交錢辦了入住,扶着伊敏上了電梯,伊敏軟軟靠在他懷裡,再也撐不住自己站直了。蘇哲無奈,只好抱起她,走進自己開的房間,把她放到床上,沒想到邵伊敏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一下伏倒在她的身上。他的心怦怦亂跳起來,沒想到這個看着冷靜自持的女孩子如此大膽。他並不熱衷和小女生玩遊戲給自己找麻煩,克制着自己,準備撐起身體。

  「其實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歲,沒人陪我過。」伊敏突然輕輕地說,她的眼睛看着他,但視線卻似乎越過了他看到了天花板上,她呼出的氣息還帶着點紅酒的味道,軟軟地撩動着蘇哲的心,「一直沒人陪我,一直。」

  有記憶以來,她的父母就在冷戰,她的生日的確年年是在寂寞中度中,爸爸媽媽會給錢讓奶奶帶她去買件衣服,偶爾還會忘記,她想:是的,我的確怨恨,真是不誠實,居然對自己都說謊,騙自己裝不在乎裝了這麼多年。

  蘇哲安撫地親一下她的臉:「好了好了,過去了,明年你的生日我給你補過好不好。」

  她「撲哧」一笑,視線定到他的眼睛裡,突然伸一個手指點在他鼻子上:「騙我,你把我當你樂清樂平在哄呢。」

  她烏黑的頭髮散在枕上,襯得一張臉蒼白而嬌小,花瓣一樣的嘴唇微微張着,看着誘惑到了罪惡的地步,蘇哲突然覺得把持不住自己了,他撐起身,隔一點距離看着她。

  「你這個樣子,可真是危險,如果換個男人……」沒等他啞聲說完,伊敏突然欠起身吻住了他。她的嘴唇柔軟嬌嫩,蘇哲想也不想,將她壓回床上,狠狠回吻起來,這個吻徹底奪走了伊敏最後一點清明的意識,她只覺身體熾熱,血液仿佛在叫囂要貼近要撫慰,所有的空虛、脆弱和孤獨仿佛都積攢在這一刻把她吞沒了。

  她看着如此熱情,其實是生澀的。當蘇哲意識到這一點,她已經在他身下咬牙將一聲呻吟忍住,他再動,她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眉眼皺得扭曲了,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肩頭,指甲陷入了他的肌肉,如同在絕望中攀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吻住她頸部搏動的血管,輕輕舔咬,試圖讓她放鬆,但他自己也瀕於失控,終於在她細細的呻吟和尖叫聲中爆發了。

  邵伊敏在晨曦中醒來,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張英俊的臉,發現自己正躺在他懷裡,她伸手捂住嘴,突然記起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麼。

  蘇哲早就醒了,這會無奈地看着她,幾乎有點狼狽。他今年27歲,過去的生活堪稱豐富,但自認從沒失控過,眼下他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邵伊敏一聲不響翻身下床快速穿上衣服,蘇哲注視着她細緻的背部曲線,直到她衝進洗手間。他也起來穿衣,把窗子推開一點,清晨清新而略帶涼意的空氣涌了進來。他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從外套口袋裡摸出煙點上。

  他一向並沒什麼煙癮,這會百無聊耐,連抽了兩隻煙,邵伊敏才從洗手間出來,也不看他,拎起包就有拔腿走人的架勢。他又好氣又好笑。

  「我送你回學校吧,天還早,恐怕公汽都沒開班。」他也不等她反對,拎起外套從她身邊走過去開了門。

  兩人下樓,蘇哲指下大堂一角沙發:「去那坐會,等我結帳。」伊敏一聲不響走了過去。蘇哲結了帳,她還是一聲不響跟他走出酒店上了車。

  這麼沉默,蘇哲一邊開車,一邊想,自己恐怕是惹上大麻煩了。

  「我很抱歉,雖然我也有點喝多了,不過這不是理由。我希望我能……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