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國不太平 - 第2章

三江口水

  黃益芸輕聲告個罪,按了按馮紹光大腿跨骨,見南王痛得直呲牙,忙又鬆開,爾後,讓盧七摁住馮紹光腰身,手用力一拍,再一抽送。

  聽見喀地一聲,馮紹光一陣劇痛後,居然不再疼痛,他直起身感覺了一下,似乎已經能走了,不由佩服這雞腳七的正骨手法。

  黃益芸又仔細將馮紹光里外檢查了一遍,確認均已無礙,才拜服於地,道:「托天父保佑,南王洪福齊天,遭如此火炮襲炸竟無大傷,適才小弟細緻檢查,已無大礙。」

  「胡說,好你個雞腳七,是不是當官了,看家本領就全丟了。你騙老弟兄們也就算了,今天還敢來騙南王,好大的膽子!南王被炸得從轎子裡飛出來丈余,你居然說無傷?還不再好好檢查下。」盧七一臉急躁地喝問。

  「我說盧七,南王對老兄弟的仁愛,誰人不知?我黃益芸就算騙東王,騙天王,也不會騙南王。」

  「益芸慎言!」馮紹光打斷他的話,「雲山信你!老七,我確實無大礙。」

  「謝南王!不過我也覺着詫異,按說轎廂被炮彈擊中,撞得四分五裂,南王不可能不受重傷,只能說天父庇佑!感謝天父!」黃益芸感嘆道。

  「南王你真的沒事?」盧七不愧忠心耿耿,擔心着南王身體。

  「怎麼,老七,你還希望我有事不成?」馮紹光哈哈笑道,轉頭一看,曾觀瀾領着梁立泰和後二軍的兄弟們都回來了。還好及時,沒什麼損失,否則這麼點人去攻城就是送死。

  「好了,本王沒事!傳令後軍繼續行軍,不必理會全州城清妖。」

  見後軍聽令繼續前進,馮紹光不由鬆了口氣。但一想到歷史上馮雲山的宿命——在全州城北12里湘江邊一個叫蓑衣渡的地方,被後世稱為湘軍祖師爺的清將江忠源,帶領一千多楚勇伏擊,中炮身亡——馮紹光不由縮了下脖子,感覺後背涼涼的。

  見太平軍陸續離去,全州城裡本來提心弔膽、生怕被長毛報復的清軍也終於鬆了口氣。爾後,城樓一身着官服的清將,拉過那個炮手,掀翻斗篷涼帽,扯着其頭上醜陋的金錢鼠尾辮,噼頭蓋臉好一陣踢打——誰讓你亂開炮的?

第二章

夜晤石羅

  傍晚時分,見拉抬着輜重的牌尾們都已疲憊不堪,馮紹光命令就地紮營休息。

  牌刀手端來一碗濃粥,上面有十幾片鹹菜葉,說是晚飯。馮紹光見自己堂堂南王,晚飯也只是稀飯鹹菜,可以想象尋常天國將士吃的是什麼。

  「拜謝皇天上帝,賜我吃穿,再謝天兄,賜我衣食,聖靈常在,駐我心間,掃蕩妖魔,無往不利。」馮紹光自然而然地輕聲念出飯前禱告詞,剛用完晚食,謝享才從外面回來了。

  他剛從湘山寺後山察看回來,密告在湘山寺後側的獅子岩樹林裡,發現4門掩埋在泥土中的火炮。

  「南王,據享才仔細辨認,懷疑4門火炮屬於桂林城外大敗妖頭烏蘭泰後繳獲的那批。觀瀾還記得那批繳獲的火炮,當初被東王悉數撥付給中一軍左營師所部。」曾觀瀾提醒道。

  馮紹光嘆嘆氣,沉默一陣,道:「此事你等記心底即可。那4門火炮也恢復舊樣,不得有挖開痕跡。」

  站一旁的梁立泰、曾觀瀾、謝享才、盧七四人當下應允。

  不久,帳外有中軍信使來傳天王和東王軍令:因全州城清妖火炮擊傷南王,各軍就地紮營駐防,明日返回全州城外,攻陷全州城,城中清妖一個不留,為南王復仇。

  馮紹光心底嘆息一聲,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也躲不過去。天王東王為他復仇,下令攻城,他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歷史繼續在原有軌道前行。

  太平軍再回頭攻全州城,破城後再行軍到蓑衣渡已是半月之後,迎接他們的將是早已埋伏好的清軍楚勇。難道,蓑衣渡這個歷史上的馮雲山宿命終結之地,還會歷史重演,吞噬上萬天國將士家眷的性命麼?

  想到這,馮紹光一咬牙,讓盧七秘密到左軍軍營請左軍主將翼王和左二軍軍帥羅大綱前來商量軍情要事。

  曾觀瀾見南王連夜秘請翼王和羅大綱,不解地問道:「南王,你一向故意疏遠翼王和羅軍帥,以免東王猜忌。為何今日連夜相邀?」

  馮紹光冷笑道:「縱使我再自弱避嫌,以他心性,還是欲取我性命。既如此,何故我還懼他猜忌?再不籌劃,我等必無倖免!」

  似乎意猶未盡,又解釋道:「的確,原本我為了不讓東王猜忌,也同時向天王表明我並無掌控天國軍權之心,對他亦無威脅,故而特意疏遠達胞和羅兄弟。可這又換來了什麼?眼下我已想得透徹,縱然我去權棄兵避嫌,哪怕不問天國諸事,只要我活在世間,他們終歸還是擔心,絕無罷手可能。」

  「昔日是我錯了。故意疏遠達胞和一干老兄弟,遠離軍政事務,不但對不起達胞、羅兄弟他們,更對不起天國上下數萬弟兄。「」如今,天國危急存亡之際,眼看天國一步步發展到今天的我,不會再惜身自顧那些尊兄的虛名聲。如今為了顧全更多的天國兄弟,我要去爭取,去斗,哪怕最終失敗,亦不枉世間走一遭。」

  「好一個亦不枉世間走一遭!」帳外有人喝道。爾後一個黑面書生模樣,約莫二十來歲的英氣紅袍男子和一個虎目虬髯,虎背熊腰魁梧雄偉的黃袍中年人掀帳進來。

  「哈哈,是達胞和羅兄弟來了。為兄一番暢快心裡話,倒叫你們偷聽了去!」馮紹光迎向兩人,伸手阻止石達開和羅大綱兩人將欲行禮的動作,一手摟住一人肩膀,使勁晃動着。

  石達開和羅大綱被馮紹光的熱情所感染,三人並排走進營帳。

  翼王石達開,綽號石敢當,廣西貴縣奇石的客家人士,幼年喪父,八、九歲起獨撐門戶,務農經商之餘,習武修文不輟,十三歲時處事已有成人風範,因俠義好施,常為人排難解紛,年未弱冠即被尊稱為「石相公」。

  從石達開十六歲開始,正在廣西以傳教為名籌備反清的馮雲山慕名拜訪多次,邀其入會。兩人經常縱橫天下不平事,針砭時弊,彼時已成為至交。

  待天王洪秀全到廣西後,馮雲山將石達開引薦給天王。後金田起事,楊秀清等人本不欲將石達開提升至首義王高位,怎奈石達開部眾較多,加上馮雲山竭力為之爭取,遂成為翼王,與其他首義五王一起結拜為異姓兄弟。

  但在其餘首義四王眼中,翼王始終屬於南王一系,在南王遭受打壓的同時,翼王也時時被提防着。

  而羅大綱,少懷大志,成年之後,遊俠江湖。本是廣東天地會分支「三合會」的首領,率饑民暴動後逃至廣西。又組織天地會眾人,在潯州、梧州、永安、荔浦等地攻城略邑,突襲清軍。

  由於羅大綱、蘇三娘等天地會義軍不願加入拜上帝教,又不服管束,天王東王等人一直不願接納天地會眾。金田起事前夕,馮雲山不顧東王強烈反對,獨身一人找到羅大綱,遊說他率領手下兄弟加入天國義軍。

  羅大綱本就對名聞廣西諸地的馮雲山神交已久,見他單槍匹馬前來勸說,為他的蓋天膽色和反清鬥志所打動,更欽佩他的為人,遂願追隨馮雲山加入天國。

  但馮雲山當初為了避嫌,不掌兵權,將羅大綱等天地會部眾介紹至翼王帳下。

  羅大綱率天地會眾兄弟加入天國後,手下部屬與拜上帝教徒之間摩擦甚多,教徒經常向天王、東王告發,多虧南王馮雲山到處周旋,勸天王等壓下不理。羅大綱髮妻病死,當時羅大綱征戰在外,其妻嫁妝等遺物被聖教中老兄弟陳來藉故吞沒。

  陳來深得東王信任,地位比羅大綱高,羅大綱悲憤無奈,幸得南王馮雲山暗查真相,並聯合對羅大綱也惺惺相惜很有好感的西王蕭朝貴,迫使東王以教規處置陳來,幫助羅大綱找回妻子遺物,羅大綱由此對南王西王倆人都感激涕零。

  羅大綱率二千餘名身經百戰的水軍精英,戰力斐然,西擊武宣,北趨象州,東進平南,攻克永安州城,永安突圍及圍攻桂林,羅大綱等皆是先鋒,功勞累累。

  但自金田起義被授左二軍軍帥,到現在還是原職,絲毫未動。其帳下天地會兄弟早已心生不滿,無奈當時的馮雲山為避嫌,不插手軍務,導致沒有位高權重之人,為之仗義執言。

  「兄長,聽說今日你被全州清妖火炮擊傷,小弟和大綱心系兄長安危,特地前來探望,不請自來,還望莫怪。」石達開笑着說道。

  「達胞這是在責怪為兄以前的不知好歹。為兄知錯了!適才正讓人去請達胞和羅兄弟,估計還未到你軍營,不料你倆正好來了,正所謂兄弟心意相通!」馮紹光玩笑道,隨即又面色一肅低聲道:「達胞、羅兄弟,請兩位來,是為兄有重要事情商議。雲山如今還可相信你們麼?」

  「兄長(南王)但說無妨,我等雖愚笨,但心中時刻不忘兄長當初所說的推翻清廷,共建太平天國的宏願。兄長但有何吩咐,必肝腦塗地,竭盡所能。」石達開和羅大綱立馬表態。

  「好,那我就有話直說。」馮紹光當下令支走一應牌刀手等,派謝享才、盧七兩人在帳外把守,嚴防有人偷聽,拉着石、羅兩人分兩邊坐下,這才將今日午時全州城外,他被城樓火炮和湘山寺後樹林內火炮襲擊一事說給二人知曉。

  一旁的曾觀瀾補充道:「翼王、羅軍帥,據我等至湘山寺後獅子岩旁的樹林內查證,發現4門掩埋泥中的火炮,均系年初桂林城外繳獲後撥付給中一軍的火炮。欲害南王的主謀之人不言自明。」

  石達開和羅大綱聞言心中極為震驚,嘴巴上猶自勉強勸慰是否誤會亦或巧合,然實際心中早已信了七八分。若是清妖,完全沒必要將火炮設在城外偷襲,並且捨棄。

  曾觀瀾知道,這時自己所說比南王親自來說更能讓兩人信服,便又上前一步道:「翼王,羅軍帥,你們可知道,觀瀾來自桂平紫荊山大沖曾家。南王感召,我曾家十餘人入聖教,早在金田團營前,我曾家就變賣萬貫家財,悉數上交聖庫,追隨天王左右,為天國出力效命良多。」

  「可眼下,當初入教的曾家祖孫三代十餘人,僅剩地位不顯的觀瀾和族叔玉珩兩人。何以,皆因他楊秀清曾係為我曾家燒炭僱工,恐我等對其知根知底,有損他東王威嚴而已,幾經剪除,我曾家人莫名失蹤,料他們已不在人世。」

  「東王為人狡詐陰狠,權欲極重。凡有威脅悉數剪除,斬草除根絕不留手。今日加害南王,若得逞,則你二人尚能保全。但今其陰謀未成,事又泄漏,南王已有防備,故只怕日後朝你等南王親近之人下手,還請謹慎戒備。」曾觀瀾說完,退出帳外,留下帳中平坐的石羅兩人心疑未定。

  馮紹光見兩人心神大變,進一步道:「達袍和羅兄弟,且聽我這聖教老人說些往事吧。八年前雲山至紫荊山傳聖教,時高坑沖的盧六、大沖曾家曾亞孫等最早追隨雲山,後建立聖教的教址,傳播聖教等,更組織教眾追隨天王和我赴象州,搗毀甘王廟,出力尤多,勞苦功高。「」只因二人為我左右臂膀,皆被謀害。」說到這,馮紹光已是眼眶紅潤,他被原本馮雲山的記憶和情感影響着,也覺着甚是對不起這兩人。

  「只怪當初雲山自以為天國大局計,隱忍退讓。現在看來,實則柔弱可欺,連身邊人亦不能保護周全。如今作這無用悔恨,奈何?」

  石達開、羅大綱皆慷慨激昂之輩,本就與馮雲山相交莫逆,一直被諸王視為南王一系。當下見馮雲山真情流露,便也打開心扉,道:「南王切莫自責,如今南王既已看清,就更需振作,才能庇護我等之人。」

第三章

天帝傳音

  「清妖前酋首(道光)二十八年底,盧六兄弟和我被團紳王作新誣告,關在桂平縣衙牢獄之中。時有人在牢獄飯食中下毒,欲謀害於我,恰逢我咽喉腫大不能進食,逃脫一難,而盧六兄弟未能倖免,毒發身死。縣衙清妖怕激起民憤,謊稱病亡。」

  「一直以來,雲山還以為是清妖施毒計欲除去我等,因此下毒飯食中。現下想想,清妖若想除去我等,全然不需如此周折,直接打死或只需不給飯食自然餓死,何必多此一舉?如今雲山明白,原來自那時已然被謀害還猶自未知,實乃可笑。」馮紹光述說着往事。

  羅大綱聽完已經怒容滿面,他霍地站起來,道:「南王,羅某本粗人,不喜爾虞我詐耍些小道陰謀詭計。東王其人,平素羅某就甚是不喜,如今聽聞諸多陰險狠毒之事,更處處謀害南王,為何還隱忍禮讓,何不稟報天王,為之做主?」

  馮紹光尚未回答,一旁石達開接口道:「不可!羅兄弟加入天國時日尚短,不清楚內情。如今天國一萬五千餘眾,有能戰之兵七千餘人,余者皆隨軍婦孺及牌尾。戰兵中有大半數為東王一系直接掌握,天王直屬只有御林侍衛和天王親衛七百餘人,天王為了天國大事計較斷不會為此事與東王翻臉。「」更何況,天王雖無謀害南王性命之心,但亦有防範打壓之意。稟報天王,反為泄密,不如私下秘密籌劃,加緊防範,待時機成熟,再與計較。」

  「東王心狠,達開早已知微。羅兄弟忘記焦兄弟之事乎?」石達開說的焦兄弟,馮紹光和羅大綱等天國一干高層都清楚。

  焦亮,本一書生,煳南天地會頭領,天國占領永安城時投奔天王洪秀全。他博學多才,智謀過人,向天王上書論用兵策略,引古證今,但不為天王採納,反招東王、西王嫉恨,想離開天國卻被捉回,關入牢中。東王、西王都請天王殺他,天王不准。

  後永安突圍途中,東王故意使人不解開焦亮腳上枷鎖,使其為尾隨的清軍輕易抓獲,借用清軍之手除掉焦亮,天王也絲毫未予追究或解救,仿佛忘記自己不久前還和其情同兄弟。

  羅大綱聞言一怔。

  馮紹光出聲答道:「達袍所言極是!羅兄弟,你卻不知天王為人。不是雲山不敬天王,編排天王不是,乃是雲山胸口憋悶,實在不吐不快。「」彼時聖教中三千名老兄弟,皆雲山親傳入教,唯雲山馬首是瞻。雲山真心喚天王來,言明以他為尊,共聚大事。然天王嫌雲山在教眾中威望太高,屢次勸阻其膨脹的私慾,遂與雲山離心離德。雲山雖同天王情義深比焦兄弟,但遇事多半亦然。」

  「時雲山及盧六兄弟關押在牢獄時,曾玉珍、翼王岳丈黃玉昆等教中兄弟組織平在山燒炭老兄弟們出錢出力,為之上下奔走,甚至準備強行劫獄,也要解救雲山。所謂為何,真兄弟也!可天王呢?」

  「天王聽說雲山被抓,竟攜財自逃,只留書信,自言去廣東香港求洋人救援。雲山當時雖感失望,猶自勉強自己相信。現下想想,何其可笑也!「」雲山入獄,正需要錢財賄賂清妖頭為之釋放。天王膽怯自逃不講,竟將教中兄弟捐獻的銀兩捲走,美其名曰作為求助洋人之經費,卻躲至花縣老家。後聞官府不再追究,遣送雲山回廣東,天王這才返回紫荊山。」

  「虧我還從廣東一路尋找這位表兄,告知詳情免他擔心。未料,早已回紫荊山聖教大本營的他,趁我不在,聯合東王以天父下凡的名義,發布諭令,讓教中兄弟只服從東王、天王二人,將我棄之一旁。「」這就是雲山那舍卻家少、竭力維護、為之忠心耿耿的天王表兄啊!」說到這,馮紹光很為原本的馮雲山所抱不平,臉上呈現痛苦之色。

  石、羅兩人見之,也不禁為之心酸。

  和天國下層將士盲目崇拜天王不一樣,石達開和羅大綱兩人也算天國高層,平日對天王洪秀全其人頗有了解。

  洪秀全私慾為甚,又不能以身作則,早在金田起義前就於平頂山登極,令教中會眾和山民以見天子禮朝見,自稱天子,排場講究,息怒無常。

  在永安州城中,尚未立足,就命近侍蒙得恩搜刮城中貌美女子,納為后妃,享用無度。石達開和羅大綱兩人對其本無太多敬重。

  也正因為如此,歷史上南王馮雲山犧牲後,石達開只在外征戰,置身天國權利中心之外,在天王和東王之間兩不相幫。

  「金田起事後,雲山不掌軍事,只負責後勤女營童子營等。教中老兄弟皆與雲山相處數年,情同親兄弟。因此,許多老兄弟為雲山抱不平,卻不是被天王訓斥,就是被天父、天兄下凡斥罪,或被派往獨自迎戰清妖送命。雲山罪莫大焉!」

  石達開聞言,免不了又寬慰南王,道:「兄長心意,達開已然明了。達開自十六歲得兄長尋訪開導,眼界大開,自此以推翻清妖,建立天國為己任。「」今番兄長欲與天王東王劃清界限,達開必當追隨兄長左右,甘為驅使!只是,眼下我天國勢弱,兄長手中又無甚掌控的聖兵,若此時與天王東王撕破臉皮,不但我等難以成事,還恐整個天國亦為清妖有機可趁。」

  「翼王,你我二人本系南王所邀,故才加入天國。自當跟隨南王,願供驅使。羅某一切聽南王之命!」羅大綱當即表態道。

  「快哉!雲山今生有達開、大綱二位兄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馮紹光大喜,拉住二人手掌道:「然則達袍所言,正是為兄所擔心之事!故而請兩位兄弟相商。」

  石達開進言道:「兄長,不如暫時一切照舊,靜待時機。此番我天國天兵沿湘江北上,進入煳南之境,南王不若暫且隱忍,私下廣招壯丁,訓練人馬,積蓄實力。再尋機脫離天王、東王大部,自行攻占肥沃興旺之地為根據,以圖基業。」

  羅大綱也附聲道:「翼王所言甚是。南王,羅某也覺得眼下還不是攤牌之際,還望南王暫且忍耐。羅某隨翼王終日整備軍營,等待南王命令。」

  馮紹光點點頭,收拾神情,一臉莊嚴地說道:「還有一事,要說與你們聽!正好與達袍說的與天國軍務有關。午時火炮擊中轎子,再撞在我胸口時,本以為定然不能倖免,不料那時忽見一道金光籠罩在我身上,護我周全,竟無大礙。「」同時我腦袋開竅,心頭出現天帝啟示之聲,云:秀全秀清,皆不可信;汝可自立,重建華族;開創天國,共享太平。又雲,若攻全州,小心江中,損蓑衣渡。」

  石達開和羅大綱相互對視一眼,均覺南王是裝神弄鬼故弄懸殊,不大相信。估計南王是為了讓自己更加死心塌地跟隨他,故而編造一出天帝傳音的說辭來。不管怎麼樣,反正本來就願意追隨南王,配合他就是,至於天帝後面傳的一句話,直接忽略了。

  於是倆人一同齊聲叩首,口中恭稱道:「感謝天帝為吾等指點迷津,臣等必效死力輔佐南王,開創天國,共享太平。」

  馮紹光聞言苦笑不得。他本想借天帝之口,說出蓑衣渡的事情,沒想到這兩人注意點全在前一句的「汝可自立」上面了,至於後一句,根本就當沒聽過。

  「雲山初時亦不信這世間真有天帝,但此事雲山親身經歷,乃信矣!」他見兩人不信,補充一句,又提示石達開道:「天帝前一句還好,我已明白。可後一句,達袍,你為人多智,文采斐然,你來幫為兄分析一下。」

  石達開一愣,後一句,天帝傳音還有第二句啊,慚愧,我都沒注意啊。不由臉微紅,說道:「兄長,恕達開愚鈍,容小弟再細細思索片刻」。爾後向旁邊的羅大綱使個眼色。

  羅大綱立馬給翼王解圍了。「南王,羅某以為,天帝傳音後一句,『若攻全州』意思,不就正好指現在我天國要攻占全州城嘛。至於『小心江中,損蓑衣渡』,羅某猜是天帝提醒南王小心什麼吧,具體是什麼羅某就猜不出來了。」

  「蓑衣渡,兄長,這不就是現在後軍駐紮的這個地方嗎?小心江中,小心江中,湘江中間,兄長,會不會是天帝提醒我們,蓑衣渡這裡的湘江中間有什麼危險啊。」石達開略一考慮,開口道。

  「不錯,雲山亦作此想。但總覺得這個『江中』,會不會還有另一層意思在裡面?羅兄弟,我記得清妖頭當中有個叫江忠源的吧,會不會跟他有什麼干係?」馮紹光進一步誘導着。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啊。還是南王博聞廣記,謀略過人。這個叫江忠源的滿清妖將,是一員悍將,手下個個精兵,都是他老家同鄉。我和翼王都跟他部交過手。」羅大綱有些佩服地說道。

  石達開點點頭,「兄長,這江忠源確是清妖中難得的猛將,是個勁敵。不管天帝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都要小心提防,如遇到此人,定多派細作留意其動向,小心應付。」

  「若依我計,我天國將士應立即出廣西,轉入煳南。但東王軍令已下,明日回程返攻全州,我等也只能遵從。一切謹慎從事。」馮紹光送石達開、羅大綱出大帳外。

  ……

  「大綱兄弟,你有沒有發覺南王跟以前不一樣了?」走出中軍營帳,石達開便悄悄問羅大綱。

  「哦,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的南王雖然對東王不滿,但從沒明面上表現出來,言辭何曾有過今日之激烈?更令達開想不通的是,以前南王只會全心輔佐天王,無絲毫埋怨,更無半點自立之心。可今日,你也聽見,南王對天王也極度不滿,話里話外都有脫離天王東王,自立為主的意思。」石達開一臉鄭重地說道。

  「翼王這麼一說,羅某倒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是這樣。不過,那天王東王我本就都不喜歡,羅某加入天國,本就是因為南王。現在南王想通關節,意圖自立,開創天國,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