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偏頭疼 - 第2章

深井冰的冰

  三哥臨走前,說:「撿幾件平日喜歡的物件就行,又不是搬家,若是實在太多東西割捨不下,也沒有關係,咱們坐馬車出宮。」

  雖然我有些念舊,數來數去,卻也沒有幾件貴重的東西,在綠煙的協助下,挑了幾件衣裳,又把娘親生前最喜歡讀的一卷佛經帶上,捲軸已有些破舊,還好沒有破損,留着,也是對娘親的一個念想。

  後天很快來臨,剛用過早膳,三哥如約而至,我麻溜抹了抹嘴,跟着三哥出了涼門宮。綠煙拿着包袱送我到院門口,三哥接過包袱,向前走了幾步,留我與綠煙話別。

  其實沒什麼可話別的,在宮外小住一段時日,還是要回來的,不然,三哥在父皇那裡也不好交代。

  這樣想着,我拍了拍雙眼迷濛的綠煙,囑咐道:「把你一個人扔在涼門宮確實不厚道,但是三哥又不准你跟去,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一個人若是害怕的話,就去紫雲殿吧,我跟三哥說好了,他也允了的,等我回來了,再把你要過來。」

  綠煙紅着眼圈哽咽的點了點頭,我快步跟上了三哥。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閒雲飄散,看來,今天是個好兆頭。

  坐在馬車上,我撩開帘子回頭望了望猩紅的宮門與高深的城樓,掩飾不住內心的狂跳。

  當時,確確然然沒有想到,這一走,到下次回來,已是幾經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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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三哥沒有帶我上街溜達,而是直接去了一個府邸,府門威嚴肅穆,雖比不上皇宮,氣勢也還是有的。進了府門,當即有好多人出來迎接,其中有一個人我認識,易南。

  小的時候,他是太子大哥的伴讀,後來又與二哥三哥在一起讀書,我偷偷找三哥玩的時候,見過他幾次。三哥說他爹易老是當朝太師,也就是哥哥們的老師,在國事上,父皇也會敬易老幾分,在周國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印象中易南不愛說話,總是繃着一張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兩年不見,他身量拔高了些,腰杆直了些,臉俊了些,眉宇間疏淡了些,言而總之,總而言之,更招人喜歡了些。

  他見我望向他,向我微微躬身,開口道:「恭迎公主來鄙府小住。」

  這一句話我很是受用,在宮裡,除了宮女,幾乎沒有人稱我為公主,在這一方面,我這個公主當的確實窩囊了些。

  現下,被他這樣一叫,我整個人身心舒暢,挺了挺脊背傲嬌的點了點頭,一旁的三哥笑着摸了摸我的頭,我立馬心虛的暗暗吐了吐舌頭,僅有的丁點兒虛榮心,就這麼容易被看出來嗎?

  一群人說着話熱熱鬧鬧穿過一條又一條長廊,一座又一座院子,最後,易南領着我與三哥進了一座荷花滿園的院子。

  六月的荷花,開的正好,粉粉綠綠,氣象很好,比涼門宮氣派的多,我很是歡喜。

  三哥見我滿意,很是欣慰,與易南一起帶我熟識了院子後,便要離去。

  臨走前,切切囑咐了我幾句,見我一一應了,又對易南道:「我這個七妹,看起來沉穩安靜,實則鬧騰的很,不說話則已,說起話來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不要嚇着易兄的好。」

  末了,他笑着對我說:「先在這裡玩着,三哥會時常來看你的,等什麼時候住煩了,再接你回宮,太師府比宮裡自由,你想做什麼事情,只要不是掀了天,都是可以的,不要委屈了自個。」

  我立馬扭頭看向一旁的易南,問:「三哥的意思,是我可以橫行霸道胡作非為嗎?」

  易南抽了抽嘴角,不置可否,三哥哈哈笑着拍了拍易南的肩,向他挑了挑眉毛,易南攤攤手,「公主理解的對。」

  我也覺得我理解的對。

  娘親說女孩子就應該看起來嫻靜穩重,特別是身為皇家的公主,舉手投足要有皇室的派頭,有些事,有些話,當做不當做,當講不當講,都是有分寸講究的,要拿捏的好。

  可是涼門宮實在太過於冷清安靜,平日裡娘親話很少,綠煙也隨了娘親,不大講話,若是我再不多講話,涼門宮裡就沒有人聲了。

  所以,我總是沒話找話,搜腸刮肚自編笑話給娘親與綠煙講,但大多時候,她們並不覺得好笑,時間久了,講的多了,她們也會跟着笑幾下。

  娘親說,我的笑點與理解點跟常人不同,我想,大概是吧。

  譬如娘親說女孩子要看起來嫻靜穩重,我同意娘親的觀點,但我的理解是,只要看起來嫻靜穩重就可以了,實則可以是歡騰不靠譜;再如,常人都道的眼見為實,我往往會想到眼不見為虛,諸如此類。

  對於這一點,三哥總不以為然,有時候還覺得我怪怪的,但,現在易南竟然說我理解的對,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我都歡喜的緊,甚至有種伯牙遇子期的感覺。

  於是,三哥走後,我轟轟烈烈開始了瀟瀟灑灑的懶散日子。

  懶散的住了三天,新鮮感有些去了,想着找易南帶我出府逛逛。

  日頭有些大,湖邊植了一排垂柳,看着很是陰涼,我便溜着湖沿兒走,邊踢着小石子邊琢磨該怎樣向易南開口。

  正思量着,左邊突然冒出一個胖嘟嘟綠油油的小人,圓滾滾向我衝來,想着被這團肉撞上肯定疼的厲害,我趕緊的側身避開。

  「咚」一聲,有什麼東西掉湖裡了。

  我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方才撞來的那一團綠不見了,再看,湖面上一截肉嘟嘟的胳膊在胡亂翻攪着,我深吸一口氣,縱身跳進湖裡。

  我低估了肉團的力量。

  我被它折騰個夠嗆,拼了畢生的力氣才把它拖上了岸,這時,岸邊已聚集了幾個嘰嘰喳喳誠惶誠恐的丫鬟。我坐在岸邊看着渾身濕漉漉往外吐水的肉團,想:早知道他被灌了水還這麼大的蠻力,就該讓他喝飽了,我再下去撈他。

  待肉團吐完水,終於轉過頭看我時,我故意咳嗽了聲,擺出救命恩人的姿態來,等着他向我千恩萬謝,順便再給我寫首贊詩。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他在看向我的那一瞬,哇一聲扯着嗓子就嚎上了,連帶着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

  他嗓子可真好,被水嗆着了也能嚎的這麼清脆嘹亮,一嗓子就把易南嚎來了。

  易南很是緊張的抱着一團肉左看右看,待確定無礙了,方轉向我:「公主可好?」

  本公主沒跳湖之前是挺好,把肉團撈上來之後也還行,現在,被嚎的不好了,很不好。

  若我說不好,他會不會就不帶我出府逛了,存了這個心思,我咧嘴笑:「好的很。」

  被易南安撫了一通的小肉團,本來已經由乾嚎轉移為啜泣了,眯着小眼偷看我,見我一笑,他又嚎上了。

  宮外的人都是以這種方式來感激做好事的人嗎?以後還讓不讓本公主愉快的做好人好事了?

  我兩手捶地蹙眉仰天嘆氣,易南不知對小肉團說了什麼,他立馬不嚎了,很有禮貌的小聲啜泣着向我道謝:「謝謝公公......公豬。」

  我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公公?公豬?」默了默,很是疑惑:「我長得很像男人嗎?做頭豬居然也是公的。」

  小肉團明顯一副嚇傻的神情,憋哧着小嘴不吭聲,易南抖了抖臉皮,「公主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舍弟不懂事,還望公主海涵。」

  我用力擰着灌滿水的衣角,「好說好說,天熱,本公主權當洗澡了,就是,你家的湖水不太乾淨啊,這個,尚需改進。」

  濕噠噠的衣衫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想着拐回荷園泡個小澡換身乾淨衣裳,遂與他哥倆辭別,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方才要找易南出府的事情。

  略一思忖,我轉過身,湊近他們,嘿嘿一笑,「本公主這個人情,想必你們也不想欠着吧,刁難於人也實在不是本公主的行事風格,這樣吧,一命換一命,如何?」

  小肉團嗚咽一聲,以手遮眼,又往易南懷裡鑽了鑽,我嘆了口氣,對他不再抱希望,把目光轉向淡定的易南。

  我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耐心的解惑道:「你們千萬不要用金銀珠寶啊這類俗氣的東西來答謝我,我不喜歡這些個東西,我這個人還是比較惜命的,等哪天我犯了什麼作奸犯科掉腦袋的大事,就是你該報恩的時候了,到時候你可千萬要念在今日恩情的份上,拼力救我一命啊。」

  語畢,我適時地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唾沫星子全數噴灑在他玉一般雕刻的面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們俱是一怔,易南最先打破僵局,「這個,還算是蠻特別的。」

  他所說的「這個」,不知是指我與他的約定,還是這個噴嚏,我呵呵一笑,順着杆子往上爬,「那麼,我們說好了,若是你敢違約見死不救,就讓周國子民的吐沫星子淹死你。」

  不等他回應,我捏着鼻子躥回了荷園。

  自從娘親莫名死了後,我越發的謹小慎微,雖然我自覺,我沒有任何值得利用的價值,但,凡事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易南身為當朝太師的世子,與哥哥們走的都比較近,在大事上,應是能說得上話的。若是萬一有那麼一天,我遭遇不測,奢望他能記在今日救他弟弟一命的份上,稍稍替我擋上那麼一擋。

  至於今日要他帶我出府的事情,我另有法子。

  荷園的丫鬟幫我燒了滿滿一桶的水,泡澡之前,我瞥了銅鏡中的自己一眼,心中一凜:許是在湖裡泡的有些久,臉上的妝花了,那條疤痕清晰可見。

  怪不得小肉團見着我可勁兒的乾嚎,嚇着他原不是我本意,罪過罪過。

  泡過澡換了乾淨的衣衫,又喝了一大碗薑湯,補了補臉上的妝,很想出去曬個太陽。

  頭頂着碩大的荷葉坐在院子裡打盹兒的時候,三哥過來了。

  他徐徐走過來,為我遮了一方陰涼,我悠悠睜開眼,三哥彎下腰,觸了觸我的額頭,蹙眉說:「這麼燙。」

  我笑他:「坐在日頭下曬太陽,不會燙的是鬼吧。」

  三哥拉我起身,確保我沒有發燒生病之後,才說:「七妹還是這般的良善,但是也要愛惜自個的身子,若是就這樣病了,可如何是好,本來是讓七妹來這裡散心的,心沒散成,再撈一身病......」

  三哥什麼都好,就是話嘮,我聽多了,還是不習慣,揉着耳朵說:「要不要喚人給三哥搬個凳子,咱們坐下來聊?」

  三哥擺手道:「宮裡還有些事情,我要馬上回去一趟,七妹沒事就好。」

  說着就要離去,我趕緊問:「我想出府玩玩,可不可以?」

  三哥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道:「唷,忘了這岔子事了,是三哥疏忽了,七妹想出府,當然是可以的,不過,外面人多眼雜,萬事小心為好,三哥這就去安排,着人保護你的安全,不過,你今日在水裡泡了泡,雖沒有大礙,還是歇歇的好,明日吧,如何?」

  若是我不答應,他定會又一番理論,我晃了晃被日頭照的有些發暈的腦袋,連連謝了三哥。

  第二日,吃過早飯,我便去找易南,本來,有了三哥的口諭,我不用再找易南陪我一起逛街的,其實,也不是找他,我是來找小肉團的。

  不管怎麼着,小肉團昨日因我受驚不少,出於人道主義,我是有責任有義務慰問一下的。

  偏巧不巧,當我趕到易南的院子時,他正與小肉團一起用早飯。見我進來,易南放下筷子起身道了聲:「公主」。

  小肉團呀的一聲從凳子上滑下來,拽着易南的袖子躲在他身後,易南呵斥了聲「阿凌,不得無禮,快見過公主。」

  小肉團不情不願小心翼翼從易南背後探出頭來,瞄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睛,又探出來一些。我朝他點頭笑了笑,他怯生生問:「你就是昨日救我的公主?」

  我再點頭,他用胖乎乎的爪子揉了揉眼,瞪大眼珠看向我的臉,我笑眯眯彎腰湊過去,一把抓住他的爪子,說:「我就說嘛,你該剪指甲了,看這指甲長的,我昨日在湖裡被你一通亂抓,臉都給抓破了,不過,還好我會妖術,及時打通了任督二脈,方才消了臉上的疤痕。」

  說着又配合一臉奸笑,「不然,我臉上帶疤,怎麼嫁出去,到時候,嫁不出去,哼哼哼,曉得我是誰吧,周國公主耶,比太師府厲害吧,我定會讓父皇,就是當今皇帝指你為婚的,我又比你大這麼多,嫁給你後,天天欺負你,不讓你納妾,不准你有丫鬟,你若是膽敢招惹除我之外的其他女子,嘿嘿嘿,打斷你的腿。」

  我越說越起勁,全然忘了身旁還杵着一個年方二九的未婚男青年,聽到幾聲咳嗽後,我扭曲着脖子看向憋紅臉的易南,再尷尬一笑:「我不是說你,你繼續,繼續吃飯。」

  小肉團歪着頭消化了好一陣我的話,一臉認真的問:「你真的會妖術?那我再往你臉上劃一道疤痕,你還能打通任督二脈,把疤痕消失的無影無蹤嗎?」

  我抖了抖嘴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行!任督二脈十年一輪迴的,我用了一次,就不能再用了,下次再用,要等到十年以後了。」

  小肉團很是痛惜的樣子,撿了個離我最近的凳子坐下,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凝視着我,我避開他熾熱崇拜的目光,看向面前的一碟青色點心,痛心疾首道:「你們吃獨食,為什麼我早飯里沒有這個?」

  不由分說夾了一個塞進嘴裡,只嚼了一下,苦死人的味道溢滿口腔,誰大清早的吃苦丁茶渣做成的點心。

  一通清理忙活後,我很是尷尬,撂下話準備告辭:「三哥說着人和我一起出府,易公子知道是哪些人嗎?」

  易南一臉歉疚道:「在下今日無事可做,若公主不嫌棄的話,可否陪公主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有易南這個人肉錢包跟隨左右,我自然很是樂意,順帶着一個饞嘴的小肉團,我看上什麼想吃的東西就可以明目張胆順利成章地買下。

  雖沒見過小肉團的吃功,但,目測,他的體型,怎麼着也是個愛吃的貨,不然,可真是難為他了。

  果不出所料,小肉團饞的厲害,一路聞着香味狂奔,到了午飯時,他滾圓的小肚子已塞不下任何東西。我心中直嘆氣,畢竟太年輕,好吃的永遠在後頭這個理兒都不曉得,遂埋頭把一桌的珍餚消滅殆盡。

  這個怨不得我,雖說是一桌,但統共也就六個菜,且盛菜的碟子也忒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