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蔚藍色 - 第2章

蔣牧童

  手機再次震動,陳錦路又發了信息。

  這次是微信小視頻,明知道陳錦路是刻意的,發來的也必定是跟周西澤有關。蔚藍還是伸手點開,嘈雜的背景音樂在安靜的房間裡,無限擴大,五光十色的燈光不斷變換,可是鏡頭裡兩個人的濃情蜜意卻如何都擋不住。

  穿着白色毛衣裙的女孩,伸手攬住周西澤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下。

  周西澤輕笑了下,伸手扣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幾秒的視頻,證據確鑿。

  這位剛送了她求婚鑽戒的男人,出軌了。

  蔚藍盯着手機看了一會,竟是有種意料之中的,這件事她似乎並不意外。她把手機扔在床上,起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五分鐘後,手機再次響起。

  蔚藍大概猜到是誰打開的,拿起手機後,看了眼名字,還是接通。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現在在哪個酒吧?」陳錦路大咧咧地聲音中,透着一股惡作劇的得意。她給蔚藍發這種照片,絕對不會是出於善意的提醒。

  相反,她大概更多是想看到蔚藍的失態和窘迫。

  以至於蔚藍沒有回覆信息,她就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

  蔚藍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來,今晚必會被騷擾不堪,於是配合地嗯了一聲。

  陳錦路果然笑得更開心,她說:「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麼會認識你未婚夫的,我告訴你……」

  「你們在哪兒?」蔚藍打斷她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果然蔚藍的打斷不僅沒讓陳錦路生氣,反而惹得她笑地更開心。

  陳錦路說:「我們在皇后酒吧。」

  她還很貼心地告訴蔚藍,在哪個區哪條路上,就差恨不得說,你趕緊來捉姦吧。

  蔚藍聽完,準備掛斷,只是電話那頭卻傳來咦地一聲輕嘆,然後她聽到陳錦路輕如飄煙般地聲音說:「我好像看見宋沉了。」

  這句話讓蔚藍眉頭微蹙,待要再問時,對面已經掛斷電話。

  蔚藍看了半晌手機,終於,還是走到衣櫃旁,開門,換衣。

  初冬的北京,依舊冷地瑟縮。蔚藍穿着米白色大衣,拿着包從家裡出來,很快走到停在外面的車上。

  這會兒是深夜,路上車流不多。蔚藍的車開得很快,以至於半個小時就到了酒吧。

  她把鑰匙給了泊車人之後,走進電梯。待電梯門一打開,明明還有很長的走廊,可嘈雜的音樂聲已經鋪天蓋地。

  蔚藍拿出手機,開始給陳錦路打電話。

  可是打了三次,對面都是無人接聽。

  等她在酒吧里找了一圈,陳錦路沒看見,倒是先見到了周西澤。他正端着酒杯,身邊坐着是個他朋友,兩人正勾着頭在說話。

  沒一會,一個穿着短裙的女孩走了過來,擠到周西澤懷中,坐下。

  周西澤一手抱着她,一手端着酒杯,灑脫、肆意。

  倒是跟那個跟她在一起時候,克儉、溫柔的模樣,完全不同。

  蔚藍站在原地欣賞了一會,想起自己的正事,剛轉身,就看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咬牙切齒的陳錦路。

  她一頭漸變色長髮,在酒吧的燈光下,越發張牙舞爪。

  「你還不上去干他們,這對狗東西。」陳錦路咬牙,顯得比她還生氣。

  蔚藍皺眉,想起之前她打電話的那句話,低聲問:「你沒事吧?」

  陳錦路眨眼,「我能有什麼事情?」

  蔚藍表情緩和,點頭;「既然你沒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陳錦路撇頭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蔚藍已經轉身走了,陳錦路拉住她,指着身後就說:「你男朋友出軌,你都不管的?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於是,她停住腳步看着陳錦路,淡然道:「顯然,我是啊。」

  陳錦路懵了,面前的蔚藍太淡然了。從她遇到她開始,她就平靜地像一片湖,不管投進什麼,似乎都掀不起她的漣漪。

  就連現在,未婚夫出軌這樣的事情,她居然都能這麼泰然。

  「艹,這種情況,你就該拿酒瓶子懟爛這兩個賤人的腦袋。」正巧有服務員端着托盤,從他們身邊路過,於是,陳錦路直接拿過酒瓶,塞到她手裡。

  蔚藍總算露出微詫,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此刻一直喝酒的周西澤,抬頭看到了蔚藍。原本坐在他腿上,捏着水果盤裡的草莓準備餵給他的女孩,一下子就被他掀翻在沙發上。

  周西澤追過來的時候,蔚藍正準備把酒瓶還給服務員。

  只不過一抬頭,就看見周西澤已經站在自己面前,滿臉窘迫,憋了半天,開口問:「蔚藍,你怎麼在這裡?」

  *

  蔚藍有些頭疼地看着周圍,半夜裡警局並不消停。這個派出所大概是因為轄區酒吧多,鬧事的居然不止一個兩個,這會兒還有人在罵罵咧咧,似乎很不服氣的模樣。

  之前酒吧里有人打架,警察到場。

  至於她為什麼也會被帶過來,抬頭望着不遠處的周西澤,他頭髮都濕透了,之前一直滴答着紅酒。

  「你們兩個情侶?」警察過來問蔚藍。

  之前陳錦路為了讓警察抓走周西澤,極其誇大其詞,愣是把周西澤描述成在酒吧里揩油的登徒浪子。

  周西澤朝蔚藍看過來,終於忍不住起身走了過來,說道:「蔚藍,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再說,何必讓外人看了笑話。」

  說完,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正靠在牆壁的陳錦路。

  蔚藍伸出手臂拂開他的手掌,眉眼雖淡然,卻透着冷漠。

  周西澤自知理虧,可是再多的話也不好當着這麼多的人面說。好在此時,有個警察走了進來,問道:「哪位是蔚藍?」

  蔚藍抬頭,就見模樣清秀的警察看着她,突然笑得開心。

  「嫂子,您放心,焯哥正在過來接你的路上,有什麼委屈,您先跟我說。」

第二章

  嫂子、焯哥。

  不管是周西澤還是剛才問話的警察都是一臉懵逼,最後還是站在角落的陳錦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可以啊,蔚老師。」

  蔚藍看着周西澤變幻的臉色,便知他大概是相信了。

  只是她確實是不認識這個什麼焯哥。

  跟着周西澤一起過來的女孩,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心底竟是樂開了花,就連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到底還是年輕,臉上藏不住事。

  女孩叫任顏,是周西澤合作公司的實習生。年輕、漂亮、高學歷,又野心勃勃的姑娘,而周西澤這樣的鑽石股,即便他不是單身,依舊擋不住前赴後繼的人。

  至於任顏為什麼會成功,大概是因為在她身上,有種楚楚可憐地味道。

  惹人憐愛又窮途末路的女大學生,不就是一出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蔚藍並不奇怪,周西澤會喜歡上這樣的姑娘。男人都有種奇怪的保護欲,似乎身邊的女人都該柔軟、纖弱、不堪一擊,只要外面稍微風吹草動,就要躲進他們寬闊的胸懷裡。

  在蔚藍身上,周西澤這種保護欲,無從釋放。

  蔚藍是個冷淡的人,相比於建立親密的關係,她更擅長的是獨處。這也是為什麼,她在北京擁有家人和男朋友,生活地像個孤家寡人。

  更何況,她的職業是心理醫生。

  別人總覺得心理醫生擁有一顆能看透人心的能力,或許沒那麼神奇,蔚藍確實能迅速地看穿一個人,要知道這樣的迅速,有時候也會讓人心生疲倦。

  她並沒有那麼想要了解每個人的欲望。

  所以時間久了,她整個人都沉靜地像一方湖泊,輕易掀不起漣漪。

  至少,周西澤讓她生不出漣漪。

  終於,周西澤忍不住,上前邊拉蔚藍的手,邊問道:「小藍,他是不是認錯,什麼嫂子,什麼焯哥,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在今天之前,我也確實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蔚藍看着他,淡淡地說。

  這話不算質問,卻抽地周西澤耳光響亮。

  他們兩人雖然是家裡安排認識的,但是周西澤當初確實是喜歡蔚藍的。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天正下着雨,眉眼如畫的姑娘安靜地坐在窗口,明明是在北京,那一刻他卻像是看見水墨繾綣的江南。

  他被吸引了。

  周西澤如家裡的期待的那樣,開始認真地追求蔚藍。

  半年之後,蔚藍同意跟他在一起。

  周西澤終於撐不住,放軟姿態,低聲說:「蔚藍,對不起,我真的是一時糊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一旁正臉上正噙着笑的任顏,臉色僵硬。

  她迷茫地看着這個男人,渾然不知,為何剛才在酒吧里按着她,親地熱烈的男人,怎麼轉眼就變成了逢場作戲。

  「你知道我的身份,像這種女人每天不知道多少撲上來,可我心裡真的就只有你一個。別人在我心裡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別說任顏了,一旁的陳錦路早就看不慣他的臭德行,罵道:「放你的狗屁吧,男人的話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了。蔚老師,你要是這麼就原諒他的話,我真的要去北京消費者協會告你亂收費了。」

  一個時薪一千的心理醫生,要是連這種鬼話都信……

  可不就是亂收費。

  終於,蔚藍抬起頭看向他,認真地問:「如果我也這樣的逢場作戲,你會原諒我嗎?」

  撲哧,別說正跳腳罵人的陳錦路,終於旁邊到現在都沒插上話的警察,都笑了。

  周西澤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其實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夫妻各玩各的不少。不過男人在外面玩是一回事,自己的女人在外面玩又是一回事。那些各玩各的夫妻,丈夫其實也會被背後奚落,畢竟是管不住自己的人。

  蔚藍看着他,禁不住冷笑。

  她極少動怒,可周西澤的虛偽讓她厭惡。

  此刻,那雙水墨畫般透潤的眸子,看得他心底發顫。

  倒是先前叫嫂子的那個小警察,聽了半天,又一頭霧水。

  畢竟聽着,這兩人倒是有關係的,焯哥那邊又是什麼情況?難不成焯哥當第三者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