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玩物人生 - 第2章

嘗諭

  晏婉如溫婉地眨眨眼睛,將殘破畫卷遞給我,好像想讓我指出哪裡不對。

  柳老師笑着搖搖頭,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把散落的畫紙重新組合到一起,這副疑為白石先生的畫是一幅小尺寸作品,一隻鮮活小鳥兒伏在枝頭,很簡單的風格,並且畫上沒有齊白石的落款。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現在造假手段層出不窮,誰說高科儀器的檢測就絕對正確?我知道您幾位為何這麼肯定,沒錯,此畫的筆調確確實實有白石老先生的風範,更符合他中年時期的風格,所以,排除了臆造品的可能,加上迄今為止,齊白石現世作品裡沒有出現過該鳥的造型,用木板水印技術臨摹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小了。」

  「你倒有幾分見識。」店老闆略略意外地瞅瞅我:「那你還說這畫不真?」

  「這正是造假者的高明之處。」我側頭看向晏婉如等人,繼續道:「您幾位都是專家,本來也輪不到我在這裡班門弄斧,您看這裡,鳥兒的形與意雖都很不錯,可為什麼給我一種很模糊的感覺?而且,我還想問一句,為什麼這張畫如此小?一隻鳥和幾支樹杈?難道沒有不完整的感覺嗎?還有,為什麼白石先生沒有給它落款?這可不是手稿。」

  「我沒看出模糊。」柳老師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巴:「沒有落款的名人字畫也不在少數。」

  晏婉如柔順的眼眸認真地在畫紙上看了幾遍,「……說說你的判斷。」

  「這不是一幅完整的書畫,只是個局部臨摹圖。」我肯定道:「我推斷,造假者手裡是有此畫真跡的,他聰明就聰明在知道言多必失四個字,再好的造假術,也必會流露出些許破綻,所以畫得越少,破綻自然也越小,這也是他沒有用儀器的絕對克隆手法臨摹落款和樹幹、河流、霞光等等景物的原因,而且,造假者將真畫捏在手裡不出,這就加大了欺騙性……」

  「推斷?」店老闆不耐煩地打斷了我,食指敲着桌面:「我要的是真憑實據!」

  「等一等。」晏婉如狐疑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剛剛說樹幹?河流?霞光?難道你見過此畫真跡?」

  「那倒沒有。」我咳嗽了一聲,話音一轉道:「不過,我見過它的臨摹版,一件仿品。」

  「在哪?」晏婉如好奇道。

  「那幅畫作幾個月前還在一個台灣人手裡,後來,我聽說被賣給了宋陸游先生。」我絞盡腦汁邊回憶邊道:「宋先生也是收藏家,您應該認識的,如果不信我說的,可以打電話給他,讓宋先生傳過來一張原圖照片。」

  「好,我問問看。」晏婉如好像也對畫作起了疑,翻出一款諾基亞手機,拿在耳邊:「……喂,宋先生,我是晏婉如……對,我想打聽一下,您前陣子是不是收了件白石先生的書畫……收了啊?什麼?是仿的?不礙事,我想要一張照片……對,有件東西要跟它比一比……謝謝您了……好,您稍等……」

  晏婉如問店老闆借了筆記本電腦,不多會兒,一張清晰的圖片顯示在眾人眼前。

  此畫大了許多,除了鳥兒和樹杈外,還有樹幹的全貌,延綿的溪流,淡淡的霞光。

  稍一對比就會發現,被我撕壞的鳥兒形象,正是模仿此畫局部臨摹成型的!

  一絲一毫都不差!

  現場一片譁然!

  晏婉如轉過身笑看着我,啪啪啪,帶頭鼓起了掌。

  旋即,眾人齊刷刷的掌聲一波波地砸了過來。

  「小伙子好樣的!」

  「四個專家都比不過你!厲害啊!」

  被人捧着的感覺,我稍稍有些不習慣,訕訕一笑,沒說什麼。其實,我有幾斤幾兩,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若非昨晚電視上晏婉如把來龍去脈說得極為詳細,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分不清真假。

  解決完這裡的事情,我坐公交車回到了前門四合院。

  爸媽上班沒在家,我花費了三個小時確證,終於接受了自己重回去年暑假的事實。

  說不震驚那絕對是騙人的,但隨之而來的,則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內心深處那「想成為有錢人」的夢想,特意落下個契機給我。

  這是機會!

  今年,股票起起落落,房價搖搖晃晃,要從這裡賺錢顯然不現實,想一想,收藏倒是一條不錯的賺錢路。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我來說這已足夠了,甚至這正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蓋因,曾經的暑假,我也是在北京古玩城打工的,零零散散聽到了太多小道消息,記憶猶新,如果真讓我回到兩年前、五年前、或是十年前,許多事件我卻沒可能一一記住,這反倒壞了事。

  我做了個深呼吸,迫不及待地拿起筆,回想着或道聽途說或新聞電視上的撿漏故事。

  小到一張價值幾百元的郵票,大到轟動全國的翡翠出世。

  陶器瓷器,明清家具,梳妝飾品,古代錢幣,文房四寶,煙標海報……

  相信四百天後,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第3章

【埋在土裡的明清玉牌】

  

  新的一天開始了。

  「小靖!小靖!」是老媽的聲音。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嘴巴里正咬着半個茶雞蛋,左手托着豆漿瓷碗懸於半空,右手上的筷子尖直直插在鹹菜碟里,一動不動。我木訥地眨巴眨巴眼睛,看到坐在對面圓凳上的母親正用一種「咬牙切齒」的眼神盯着我。

  我乾笑兩聲,埋頭吃早餐。

  「你這個姿勢已經保持一分鐘了,我真服了你,吃飯還能吃走神!」這時,電視柜上的老長虹29寸彩電里播起有晏婉如做嘉賓的鑒寶節目,老媽數落完我,就狠狠瞪了眼沙發上看電視的老爸,把竹筷子重重朝圓桌上一拍:「晏婉如!晏婉如!你就知道晏婉如!眼珠子瞪得跟牛似的!你就差鑽屏幕里看了吧?」

  老爸撇撇嘴,不緊不慢地叼起煙袋鍋子,吧唧吧唧吸了兩口。

  母親哼了一聲,分別看了我跟老爸一眼:「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小靖那副愣頭愣腦的模樣全是隨了你!你看看誰家孩子不是活蹦亂跳的?你再瞧瞧你兒子!」

  老爸在水晶煙灰缸里磕了磕煙袋,「兔子活蹦亂跳!有本事你生一個出來!」

  「顧大海!老娘跟你拼了!」

  我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自顧吃完飯,簡單收拾了碗筷,便起身推門出了北房,拐進了四合院裡緊挨着爸媽房間的一個不足八平米的小屋,眼見掛表指針離八越來越近,我換了身還算乾淨的運動裝,做了出門的準備。

  與院中央那顆舉着細密枝葉的香椿樹擦肩而過時,老媽開門從後面叫住了我。

  「我都跟我老同學打聽好了,你到底去不去古玩城打工了?」

  我抱歉地摸摸鼻子:「突然不想去了。」

  老媽看看我:「愛去不去,反正你爸也是這個意思,就怕你笨手笨腳碰壞人家東西,嗯,待會兒我倆上班,中午你熱熱剩菜湊合吃吧,昨兒的魚香肉絲還剩了半盤子呢。」

  在前門站坐上地鐵,我朝學校方向趕去。

  本來,如果歷史沒有改變,今天我應該是去古玩城面試的,明天正式工作。我記得很清楚,打工的第一天,我給宿舍舍友孫小磊打過電話,問用不用去送他上火車,他不是本地人,買了車票還沒來得及回家,當聽到我在玉器店時,孫小磊與我說了件事,我們宿舍樓同層寢室的一個哥們昨天在學校不遠的一個工地里收了件玉器,孫小磊看過了,似乎很不錯。

  算算日子,正是今天。

  但當時他說得含糊,至於工地在哪,什麼玉器,我都不太清楚。

  可是印象里,學校附近似乎只有一個地方在施工,應該是那裡無疑。

  下地鐵,換乘公交車到了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小營校區,我一路向北,走了約莫兩公里,「豐潤二期工程」的橫幅隱隱可見,在一年後,該建築仍然沒有落成,因為些糾紛停工了許久。十字路口偏西側,叮叮噹噹的施工聲震耳欲聾,似乎正在挖地基蓋樓。過了紅綠燈,我捂着鼻子躲開卡車揚起的沙塵,見沒有保安攔我,便順着土坡進了工地。

  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施工地點少說也有近百人,就這麼個地方,能收到玉器?

  我不禁一嘆,後悔當初沒有問具體。

  「唉喲!」

  一個六十歲老頭躍入我的視線。

  老人家好像被一個鐵管絆了一下腳,險些跌坐在地。

  我見狀馬上迎了過去,攙扶起老人:「老爺爺,您沒事吧。」

  老頭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沒事,沒事。」

  「我扶您出去。」

  「小伙子,可謝謝你了,唉,人老了,腿腳不好使嘍。」

  「工地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您以後可得小心,對了,您進來這裡幹嘛,買房的話,外面應該有專門的售樓處吧?」

  「嗨,別提了,我不是買房,剛才我兒媳婦帶着孩子跑這兒玩沙子的時候,正巧瞅見幾個民工從地底下挖出一塊玉石,我兒媳婦拿手機照了相片,回去我一看啊,石頭成色還不錯,就過來問問。」

  我呆了呆,「……您把石頭買了?」

  「我出了一百,他們幾個不賣,我也不太懂石頭,就沒敢往上加價。」老人拄着拐杖,下巴磕指指一台塔吊附近的幾人:「……就他們。」

  送走了老頭,我重新折身回來,按耐住激動的情緒,走到三個蹲坐在地上休息的民工身前,「聽說您幾位挖到一個玉石?能給我看看嗎?」

  三人看向我,離我最近的灰衣工人伸手自兜里掏出一個物件在手心。

  我彎腰定神一看,眼角不由得微微跳了跳,「勞您翻一面。」

  這是一塊青白玉牌,準確的說,行里人通常管它叫「明清牌」。此牌高約四厘米,寬約兩厘米,做工精細,玉質油潤細膩,正面是鏤空花草雕刻,反面是古樸自然的人物雕刻,玉牌上端的小眼裡還穿着一條接近破損的紅繩,從繩子的新舊度分析,該玉牌應該入土沒有多久時間。

  在收藏圈子裡打工了這麼久,耳濡目染下,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我斟酌了一下語言,抬頭問道:「請個價兒?」

  「啥?請假?」

  「哦,就是問您多少錢能讓給我。」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口音很重的灰衣工人道:「最少五百。」

  我苦笑不跌:「能不能便宜點?」我家每月生活費都要精打細算,所以出門前,我沒好意思管爸媽要錢,身上就一百多,根本不夠。

  「你想出多少?」

  「我這裡大概有……」我不擅長說謊,翻開錢包,當着他們的面將所有錢一張張取出來:「有一百八十五塊,您要覺得行,咱們就成交,不行的話,我也沒多餘的錢了。」

  「太少了,不賣不賣。」他們堅決地搖搖頭。

  我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遲疑稍許,將腕子上價值二百元左右的機械錶摘下來,「再加上這表,行嗎?」

  表是前年我媽用姥姥家給我的壓歲錢買的。

  三人偷偷摸摸地商量了一下,終於接過錢和表,把玉牌交給了我。

  

  第4章

【鄒月娥】

  

  坐在回程的地鐵里,我把玩着玉牌,用大拇指感受着玉質的溫潤,愛不釋手。

  據我了解,明清牌沒有絕對的真假之分,只是新工與老工的區別,此玉牌鏤出了灑脫畫意,線條柔順,毫不生硬遲鈍,嗯,應該是老工,明清時期的物件,但具體市場價格是多少,我不是專業搞這個的,不敢妄下定論,反正,往年北京與上海的幾個小型拍賣會上,老工明清牌的價格浮動在一萬至幾十萬之間。

  飽暖思淫慾,真正的收藏是有錢人玩的,現在的我還不夠級別。

  想一想,也只能把玉牌賣掉,用它去滾出更多的錢。

  出了地鐵站,路過前門肯德基時,天空不美,掠上了一抹烏雲,像是要降雨。我馬上快走幾步,穿過胡同回到自家四合院,用修過好幾次的格蘭仕微波爐簡單熱了熱剩菜,等我填飽了肚子,細密的雨點也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是小雨,可這種雨最不愛停,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天。

  「又得去送傘了,唉,現在的天氣預報啊。」

  我搖搖腦袋,從爸媽房間裡翻出兩把雨傘,打一把拿一把,出門坐車到珠市口,換乘57路,來到老媽的單位——馬連道茶葉一條街。老媽在茶葉城三層的財務部辦公,我敲門進去,把傘給了正在做賬的母親,又對着老媽同事這個姨那個嬸地挨個叫了一遍,便告辭離開。

  剛走到電梯口,遠遠看到一個成熟女人朝這邊走來。

  彎彎的眼睛,紅紅的嘴唇,豐滿的身段,舉手投足間蕩漾起一股成熟的風韻,極有姿色。如果我沒記錯,女人應該姓鄒,是銷售部的經理,勉強能算我媽的領導。她臉上掛着笑,短短十米距離,跟不少銷售人員親切地打了招呼,非常隨和,「老李,你愛人不是住院了嗎,早點下班回去吧,小趙,小劉,外面起風了,可能要下雨,沒帶傘的話就去我辦公室拿,大家今天辛苦了。」

  「謝謝鄒經理。」

  鄒經理穿了套咖啡色OL裝,豐腴的美腿被肉色絲襪緊緊裹着,很勾人,我注意到,許多年輕男員工都偷偷盯着她看。可我附近幾個銷售員打扮的中年婦女卻都一個勁兒地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