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不好惹 - 第2章

素衣渡江

  而聽吳澄玉交代,這藥一個月服一次,就是說每次吃完藥,得過半個月清心寡欲的生活。「看來這藥,正常人還真吃不得。」他撇着嘴,很快笑道:「好了,問清楚了,本官有事要辦,不叨擾了。」說罷,起身向外走。

  

  吳敬仁趕忙跟上去,隨在他身後,低着頭打探:「穆大人,不知小犬什麼時候能返家?」

  

  「等我們調查清楚,自然會放人。」他笑眯眯的安慰吳敬仁:「吳太醫別急,查案講究的是人證物證俱全,急不得。」他表明了不說准信,聽的吳敬仁滿心的失望,但份子不能少,招呼小廝端着一托盤的銀子過來,道:「大熱天的,各位爺上門查案辛苦了,這是點茶水錢,務必笑納。」

  

  「你倒是蠻機靈的。」他撿了兩錠銀子揣進袖子,朝身後的隨從道:「吳太醫是個大方人,兄弟們都有份。」於是那十幾個校尉,也湧上來,伸手在托盤上摸銀子。

  

  吳敬仁本是想全孝敬領頭的,不想眾人都來分刮,銀子眼見不夠,便又讓人去提,做到人人有份才算完。

  

  吳家男丁都去送錦衣衛們出門,而方氏則跌坐在椅子上,哀嘆道:「這錦衣衛同知穆錦麟。人稱『玉面閻羅』,這案子由他辦,不訛個咱家萬把兩銀子不算完。」

  

  

☆、心思萌動

  「今天問詢這個,明天審問那個,案子拖着不結,孝敬的銀子就像是倒進了無底洞!再把涉案的家眷關進去,慢慢弔拷,有的人家傾家蕩產也未必熬得過牢獄這關!」方氏越說越悲觀:「咱們吳家算是栽在了這個坎上了……你哥哥真是最近得了失心瘋,在外面結交狐朋狗友,到底捅了簍子。」

  

  「娘,這麼被動的等他上門訛詐不是辦法,他這麼拿走多少銀子,都是白拿,我看穆同知壓根沒放在心上。」暇玉道:「咱們認不認識能跟穆同知說的上話的人,哪怕是個門子,只要能遞上話。套出半句實話都好!」他到底想要多少銀子,給個痛快話。

  

  方氏搖頭:「穆同知的父親是當今梁安侯的弟弟,母親是清陽郡主,咱們這種尋常人家哪能認識他們家的人。」

  

  難怪那副囂張的派頭,敢情和皇上沾親帶故。暇玉聽了母親的話,也犯起愁來。而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二嬸許氏突然出聲:「那個……大嫂,我族中有個弟弟常年混跡教坊司,據說和梁安侯府奶媽的兒子是好朋友……這個奶媽聽他提過一嘴,伺候過清陽郡主。如果沒錯,該哺育過穆同知。」

  

  一席話讓絕望的方氏瞬間雙目放光:「寧蓮,有這層關係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我這個弟弟,不大長進,是個不成器的……」許氏越說聲音越低:「要不是今天看他有用處,平日我是連提都不願意提的。」

  

  方氏很是激動,拉着妯娌坐下,仔細詢問她弟弟這個朋友的姓名和手段。

  

  正說着,暇玉聽到腳步聲,抬頭見是祖父和爹回來了,趕緊從座位上起來,站在母親身後。吳敬仁見女兒這般乖巧,心裡怒氣去了一半,但語氣仍舊不善:「暇玉,你既然知道你哥偷方子,你怎麼不告訴我?反倒替他瞞着,爹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怎麼……」

  

  方氏在人前,歷來尊重丈夫的權威,暫時擱置和許氏的話題,也跟着埋怨暇玉:「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知會一聲!」

  

  暇玉抿唇鎖眉,靜靜不語。吳再林一邊搖頭一邊說:「罷了,罷了。澄玉在家做事,哪個敢說個不字,是老夫把他慣壞了,怨不得別人。要埋怨的話,輪不到暇玉。」

  

  方氏見公公不準備責怪暇玉,馬上轉換話題:「爹,剛才老二媳婦跟我說,她族弟有個朋友是穆同知奶媽的兒子,能說上話。」吳再林聽了,捋須思忖半晌,才看向許氏:「事到如今,不管是誰,能幫的忙,便都去求求看罷。這麼等下去,總不是辦法。」

  

  「是,那我這就派人去找我叫我家兄弟來。」許氏看了眼丈夫,便出了門。

  

  留在屋內的人,商量了半天,仍舊在原地打轉,沒有其他進展。這時二房院裡的丫鬟來說:「小姐又暈倒了。」於是敬義朝吳再林道了聲:「那兒子先走了。」便出了門。

  

  暈倒的是暇玉的堂姐吳美玉,常年臥病在床,一年到頭的猛喝藥。吳家的女兒身體都不怎麼好,她自己也是,外面風吹草動,風寒來襲,她必然中招,最近天氣好了,才有點精氣神。她出嫁的幾位姑姑,身子也不濟,難產辭世一位,病故去世一位,剩下兩個據說也是常年喝藥的主兒。

  

  聽說美玉病了,方氏不由得擔心起女兒來:「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罷。你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暇玉看向父親:「爹……」

  

  「浮香,扶小姐回去休息。」吳敬仁道。浮香便趕緊入門,攙着暇玉出了客廳,往後院的閨房走。暇玉進了屋,讓浮香把窗戶打開通風,自己搬了個繡墩坐在床邊納涼吹風。過了好一會,才覺得胸悶緩解,呼吸重新順暢起來。

  

  哥哥澄玉是嫡長嫡孫,被祖父當眼珠般的疼愛,如果偷藥方的是別人,恐怕祖父真會讓那人死在獄中不聞不問了。其實暇玉也想不通,哥哥自小看着父親問診配藥,一門心思都投在了醫術上。為了年底的太醫院大考,一直潛心備考,可最近幾個月轉了性,和齊霄那個洗□御史勾在一起了。可見損友毀一生。

  

  浮香讓小廚房做了點心給暇玉端來,暇玉沒胃口,只在一塊桂花糕上留下了串輕輕的咬痕便放下了。說不定哥哥這會正在詔獄裡挨鞭子,她哪有心思吃東西。浮香好勸歹勸,無奈暇玉就是沒胃口,只得把糕點端了下去。

  

  在祖父和父親面前,她身為晚輩女流根本沒說話的份兒,只能等着和母親交流。令她驚訝的是,晚些時候,父親竟然主動叫她去書房說話。

  

  「爹,您叫我嗎?」暇玉進屋後把門關好,規規矩矩的站在父親面前。

  

  吳敬仁抿緊薄唇,道:「你知道今天,你說你看到澄玉偷藥方的時候,爹有多害怕嗎?!如果姓穆的,今天把你也抓進詔獄,該如何是好啊。你身體那麼弱,挨不了幾日就……」

  

  「爹,其實我並沒有看到哥哥偷藥方。」

  

  吳敬仁一怔:「那你怎麼對穆錦麟說……」

  

  「爹,我是這樣想的。肯定是哥在獄中說他交代過齊御史用藥注意,可是齊御史沒有聽從。然後錦衣衛便問他,有誰可以作證,他找不到別人,就把我說出來了。我今天聽穆錦麟的話,猜測十有七八是這樣,便配合着說了。如果不是的話,他犯不着為了核實這點,特意登門。可見他很在意這個。而且我說完,他並沒說反駁的話,可見我和哥哥的說辭,大抵可以對的上。」

  

  「……你,你……」女兒說的坦坦蕩蕩,吳敬仁倒是不知該如何教育了,說她錯,可她是為了救哥哥。

  

  「那你怎麼知道滿春丸服藥忌諱的?」暇玉在穆錦麟的盤問下,說的頭頭是道。

  

  「這個,是我有一次在後院裡偶然聽伺候過祖父的丫鬟們說的。」腦海里響起丫鬟們的對話『老頭子吃了藥,半個月內不能折騰咱姐妹們了,否則的話立即歸天。』『我寧可他召咱們去伺候,他一命嗚呼,咱們也解脫了,現在活脫脫是他續命的藥引子』

  

  吳敬仁無語。這時就聽女兒說:「所以,如果穆同知想結案,就應該去查齊御史服完藥後的活動,而不是拷打盤問大哥。」

  

  吳敬仁道:「那依你看,穆錦麟打算結案嗎?」

  

  「我相信他內心已經有答案了。他聽我說完,說了一句『看來這藥,正常人還真吃不得』,可見他至少有幾分贊成齊御史服藥後亂性致死的結論。」暇玉低垂眼眸,把自己的分析說給父親聽:「不過,我隱隱覺得他似乎並不想結案……爹,三叔那邊有消息嗎?我哥在獄中怎麼樣了?受刑了嗎?」

  

  「據說連夾棍都沒上就暈了,潑了冷水弄醒,問什麼說什麼。」

  

  「暈倒是對的,免得受苦。這麼看的話還好……」哥又不是寧死不屈的忠臣,犯不着和錦衣衛硬碰硬。

  

  「爹今天叫你來是因為……」看到二房家的美玉又病倒了,害怕女兒擔心哥哥安危,傷了身體,本是打算安慰女兒的,不想女兒比他還冷靜。吳敬仁道:「家裡的事兒,你不用擔心,保重身子就是了。等你哥哥這樁事解決完,也該為你準備婚事了。好了,你回屋去罷。」

  

  「是。」

  

  —

  

  許氏族弟的朋友正是穆錦麟奶媽羅氏的兒子李苒。幾杯酒下肚,吹噓起和穆錦麟的關係毫不含糊,按照他的說法,穆錦麟做的樁樁件件壞事,都有他的相助。倆人關係極為要好,連他李苒補的這個錦衣衛校尉用的三十兩銀子,都是穆錦麟幫他出的。

  

  既然關係這麼好,約出來吃個飯,自然不在話下。很快,李苒派人告訴吳家,說初五晚上穆大人有時間,場所他都幫着想好了,就邀月樓。能私下見到從三品的錦衣衛高官,吳家千恩萬謝,就是地點真選在月亮上,也得照去不誤。

  

  吳敬仁和吳敬信早早到了邀月樓,把整個三樓都包了下來,有名的歌姬點了四人,就等貴賓到場。比約定的時辰晚了足足半個時辰,一身便裝的穆錦麟才姍姍來遲,坐下便笑道:「吳太醫,客氣了不是。約晚輩出來說話,何必這麼大排場。」

  

  吳敬仁是個本分的太醫,平素只懂看醫書研究藥材,人情世故多有不通。這時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忙看向三弟敬信。

  

  敬信則賠笑道:「大人在上,為國操勞,我等致敬是應該的,穆大人才跟我等客氣了。」穆錦麟輕笑聲,摸了下鼻樑:「我今天不想談公事,最好談些別的,當值是公事,離開衛所還是公事,任誰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