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花落(畸戀) - 第2章

江湖郎中

  「我該走了。」蘇妍終於說。許寧點了點頭。蘇妍走下車,忽然想起什麼,回身問許寧:「那個……那個……?」許寧以同樣的態度迅速回絕道:「我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從前、現在還有未來」兩個人在彼此的注視中,似乎都讀懂了許多。

  蘇妍終於撞上了車門,」砰「的一聲,另一種天地。這時,許寧喊了一聲:「蘇妍。」蘇妍停住腳。

  「這是給你的。」隨着話音,從車窗里飛出一個紙袋,蘇妍下意識地接住,是那條吊帶裙,她立刻追過去:「許寧,這不行。」可許寧的車已經開動了,滑向街外,只看到一條纖細,美麗的胳膊伸出來,在空中優美的揮了揮,車尾燈像兩簇跳動的火焰閃了閃,迅速的消失在墨藍的暗夜中。

  蘇妍獨自站在那裡,兩個人彼此沒有互道再見,沒有留電話,就是一個偶遇,不更改它所有的意義。回想起今晚許寧的樣子,很模糊,留在蘇妍心裡逐漸清晰起來的,反而是許寧上高中時,站在學校慶典舞台上優雅的身姿,還有那總是掛在嘴角上的淡淡的笑。蘇妍知道,那笑容永遠的找不回來了。

  零貳

憶初

  ——我,無法抗拒夜的動人;

  特別是令人迷亂的,雨夜的美

  那件淺藍色的吊帶裝掛在衣櫃裡,蘇妍從未穿上它,甚至都沒有試一試,一看就知道以她現在的體形已不能穿下,它宛如一個被情人遺忘的貴婦,孤獨而又矜持的固守在那裡,雖然被冷落,但依然散發着華美的氣息。每當看到它絲一樣流動的光韻,許寧的影象在蘇妍的腦海里閃閃綽綽的,還有那隱藏在許寧背後的,更能牽動久遠的某種刺痛,只是在過了那麼多年之後,在現在的愛人面前和漸漸習慣的婚姻生活里,連痛都會變得陌生和遙遠了。

  「有多好的朋友,能一見面送你這麼貴的東西,還是衣服,哼,這個問題疑點多多。」老公對吊帶裙的來路始終抱着不相信的態度,蘇妍聽的煩了,索性把裙子收在柜子的最底層,以減少那裙子對他的間歇性的刺激。蘇妍的回答是:要多好有多好,整天形影不離的。「那還能十年沒有聯繫,哼。」老公的探詢只能換來蘇妍的沉默,心底傳來小小的聲音:還有那彼此的友誼構成的所有青春年少的歲月。還有什麼呢,還有那飽漲的,酸楚的,留在對方心裡的一聲「對不起」。

  是啊,曾經有多好呢?

  蘇妍還在上高中,父親廠里正鬧分房,父親努力托着各種關係,打破腦袋也要分個三居室。蘇妍有個哥哥,家裡大兒大女,住着一套兩居室,客廳小的連張床都放不下,小屋內拉起一掛花簾,一間房變兩間狹長的臥室,白天,拉起花簾,折起鋼絲床,又是一間可以看書、寫字的書房;接待同學、朋友的會客室。不到12平米的巴掌大地兒,蘇妍和哥哥劍拔弩張的利用每一寸空間。好交際的哥哥時常帶朋友回來,她只好溜達出去,許寧家就是一個暫可棲身的好去處。

  許寧家倒是很大,四、五間房鮮亮、寬大,在那個家家都還流行真皮沙發的氣派的年代,蘇妍已在許寧家裡初次領略到什麼叫布藝沙發。四周雪白的牆面,零星點綴着奇形怪狀的油畫,色彩跳躍。簡約,變了形的人臉,張揚中一股沉默的力量;舊海報被剪得支離破碎,重新拼過,卻亂得耐人尋味;特別是那張滿是落花的畫,蠟黃色的底兒,銀紅色的花瓣,幾縷纖細的風痕,似水逐流般的飄落,每每使蘇妍駐足細看,暗暗感動,惟獨這張她不僅能一看便懂,更動了她性子裡那點莫名其妙的感傷。

  第一次看,蘇妍居然看得眼裡生出淚來。許寧便打趣道:「你總是這樣,現代版的林妹妹,就是不知道你的眼淚為誰而流。」

  蘇妍有點不好意思:「討厭,只是打了個哈欠,不過,這畫倒真的讓我想起那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悲哀來了。」

  許寧聳聳肩,不以為然。蘇妍又問:「這畫誰買的?」「我爸爸。」許寧細看幾眼那畫,忽然頭一歪說:「我倒要問問他為什麼買這幅畫。」

  蘇妍「嘁」的一笑:「一個人一個想法,覺得好看就買了唄。」

  許寧抿嘴笑道:「他的眼光一向都不錯,我喜歡美術,受他遺傳。」話落,一聲輕輕的嘆息:「唉——,男人啊——。」

  蘇妍笑得曖昧:「你幹什麼?說着你爸爸呢,怎麼男人都出來了,不害臊!」

  許寧輕哼一聲:「你懂什麼?討厭。」

  蘇妍不理會她,又看看那畫,心下暗自一動,一絲柔弱的波紋如同那畫上的幾縷風痕,淡淡掃過,一個和許寧同樣的自問:男人?

  各個房間內的角落裡擺放着綠色盆植,高高落落,鬱鬱蔥蔥,蘇妍曾用指甲掐了掐,一抹綠色的汁液滲到指甲縫裡,蹭蹭寬大的葉子,到底還是留下了一小塊彎月似的痕跡。多少有些懊悔自己的鹵莽,還好,不大引人注意。

  衛生間裡潔淨鋥亮的純色石台上,也擺放着一盆粉紅色的小花,蘇妍在哥哥工作的賓館裡曾見過這樣的擺設,哪裡都是亮閃閃的,就連水龍頭,都可以清晰地映出蘇妍的臉。

  家中保姆不在的時候,蘇妍也同許寧一樣,光着腳踩在潔淨的地板上,咚咚咚的,原來走路可以這樣的自如無束。「你家很漂亮。」蘇妍由衷的說,許寧說:「都是爸爸設計的,再這方面他算半個行家。」

  蘇妍頗覺意外地:「是嗎?你爸爸真棒,我爸爸就會擰螺絲帽。」

  最讓蘇妍驚詫的是許寧父親的書房,光滑的水杉木鑲嵌着水晶玻璃的書櫃,自上而下的占了整整兩面牆,琳琅滿目的書籍分門別類的,象等待檢閱的士兵,靜靜中,散發着濃厚的似能穿透玻璃窗的墨香氣。

  通向裡間臥室的門大都關着,蘇妍好奇的瞄上一眼,止步在高大的書櫃前,她不會在沒有得到主人允許的情況下,輕易觸碰書柜上光潔的把手,只是隔着玻璃看那書名,就已得到了幾分滿足,可這遠遠不夠,蘇妍的心像有隻小手在呵養。善解人意的許寧看到蘇妍一臉「貪婪」的讒樣,笑笑說:「看吧,我爸的東西隨便看,別弄亂了就行,看完了放回原位。」

  蘇妍奉還給許寧一個無比動人的笑容:「謝謝,只是,這麼多書都是你爸爸的嗎?他看的完嗎?」「大部分是,他記性可好了,看過的書有的能背給我聽,我說他是天才,他卻說我不用心。」

  自此後,再來許寧家,蘇妍常常一個人流連在這幽靜的書房裡,貪婪地品讀着一本本渴慕已久的作品,恨不得一下把它們全讀光,看過後,有的也可以牢記於心,她暗笑,過目不忘誰不能夠!真的是只要有那樣的心,總可以不難的。書房內一張偌大的書桌上總是堆放着一摞摞的紙張、書信,可都碼放的有條不紊,有些是英文的,而那些帶有中文的書寫筆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一人之手,遒勁有力,灑脫不羈,隱隱地透出幾分霸道。

  書桌左角是一張許寧的單人像,微傾着身,笑得燦爛,漂亮的許寧照起像來很會擺姿勢,有一次,走在街上被一個自稱是電影導演的跟蹤了半天,說她具有明星氣質,長着一張十分上鏡的臉,許寧人小心大,客氣的拒絕了,淡淡的對蘇妍說:「明星?也不過都是普通人罷了,我爸爸的公司里也常常投資一些廣告、電影製作,也沒見他們如何的了不起。到頭來,總是讓人娛樂的。」蘇妍不說什麼,有的時候,沉默總比交流要讓人更容易相處一些。

  「怎麼沒有你媽媽的照片?」蘇妍問。

  許寧笑笑,重新擺好被蘇妍動過的照片,說道:「都一樣,只要他喜歡。」

  打開垂地的米色窗簾,從巨大的玻璃窗向外遠望,遙遙的可以看到遠處的白塔、最高山頂上的小亭,不少樓宇散落在接天連壤的矮房院落青磚灰瓦中,幾片淡藍色的水域靜如平鏡,點綴着眼前這片鬱鬱蔥蔥的古老城市。柔亮的光線暖暖斜灑在寬大的桌面上,蘇妍情不自禁的坐下來,柔軟的黑皮轉椅輕輕的簇擁着她。摩挲着書桌木質拋光的潤滑感,想象着書房的主人讀書、工作時舒暢的心情,腦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可她來過幾次都沒有見過書房的主人。

  「你爸爸媽媽什麼樣?有他們的照片嗎?」蘇妍好奇的問。

  零叄

起端

  許寧搖搖頭:「他們很少照相,舊照片都鎖在柜子里,有一部分媽媽帶到國外去了。」許寧的媽媽是個外交官,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國內,家裡除了一個保姆照顧許寧的飲食生活,剩下的時光總是許寧一個人孤單地打發掉。

  有時生活中的索取與奉獻像一架失去了平衡的天平,有的卻還在不斷得到,而沒有的,耗盡了所有,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蘇妍父親在廠里老實巴交的做了一輩子的鉗工,這幾十年,除了家就是廠子,兩點一線的生活是他的全部,好象就已占據了他所有的精力。這次趕上廠子分房,憑藉着多年在廠子的好人緣,父親終於捨得拉下一張老臉四處打點着。

  「上次沒分我,他們欠我的,這次一定成。」父親一張油糊糊的車道縱橫的臉上發出少見的自信光芒。

  那一段時間,蘇妍覺得是父親最為忙碌而充滿活力的日子。母親也不再總是因為一點小事沖父親吼了,每天笑眯眯的做好香噴噴的飯菜,還特意給父親弄兩盅「二鍋頭」,陪着喝兩口,指點着爭房戰略。

  蘇妍和哥哥也對即將到來的大三居充滿了憧憬,甚至還會爭論着那張破寫字檯應該歸誰。好象房子的鑰匙已到了手,大家可以忙着分那點可憐的家產了。

  母親會用筷子敲着碗邊說:「吵吵什麼,那張破桌子還能往咱新家搬呀,你倆一人一張新寫字檯,那才夠得上大三居,這樣才不會影響蘇妍將來考大學。」

  從未上過大學的哥哥不服氣的揶揄說:「沒這新房,她還不考了怎麼着,嘁,人家窮人家的孩子條件越差,考上的大學都是名牌。」

  「行了,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你,我們是指不上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說的好聽飯店管理,那不還是伺候人的嗎。」母親說着順手給哥夾了塊魚,哥白了她一眼,沒再吭聲。

  父親一向是略偏袒哥哥的,聽了有些不順耳,吱了口酒,咧了咧嘴沖母親說:「你懂什麼呀,一天到晚就眼不前那點二畝三分地,飯店這行當我看挺好,工作環境比哪兒都強,一年四季,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光那毛料的西服就好幾身了,比咱倆哪個掙的都多。」

  「那是」母親總算找到了點平衡。

  哥哥不言不語的給父親空了的酒盅里重新續滿了酒。父親略帶感慨地說:「咱家只要出一個大學生我這輩子也算踏實了,我就指着我閨女嘍。」

  蘇妍深吸了一口氣,飯吃了一半就感覺飽了,假裝不理會他們所議論的,將話岔開:「媽,咱家房子下來了,打算怎麼裝修呀?」

  其他幾個人又都興奮起來,哥說:「可不能光圖省錢,最好是一步到位,就照我們飯店的標準來個五星級。」說完,被自己的幽默逗得笑起來。

  父親和母親倒是實際的很,討論着是弄最近新流行的軟包還是噴漆。蘇妍卻突然間說:「應該裝的有點藝術氛圍,比如,咱們可以在衛生間裡擺盆插花,挺浪漫的。」

  「噗」,母親的一口湯及時地噴到了碗裡,才沒有噴到對面哥哥的臉上,哥哥揶揄地說:「你還真想把咱家弄的跟我們飯店似的呀,有病。」

  媽媽笑到一半時喘了口氣:「你爸拉屎那麼臭,一個屁能把花崩謝了。「說完已笑得不能自已了。

  父親故作嚴肅狀:「我還真拉不出來,你哪來的臭講究呀,乾脆,讓我腦袋上天天頂着花得了。」

  父親的話讓全家人笑的更響了,蘇妍不明白這件事有那麼好笑嗎,不服氣地說:「許寧家的衛生間真的是那樣的。」

  母親開始收拾碗筷,頭也不抬地說:「那是他們家有錢燒的,趕緊快吃,溫書去,竟跟人比廁所,比比正經的,人家許寧學習那麼好,你成天跟她一塊,怎麼不學學這個呀。」

  「就是。」父親應和着離開了飯桌,哥哥帶着嘲諷的壞笑也一邊剔牙去了。

  剩下蘇妍一個人嘟着觜扒拉最後幾口飯,可心裡卻有幾朵小粉花在輕輕地搖曳,還有那明晃晃的落地書櫃。

  哥哥剔完了牙,撮着腳上的泥,懶懶地發下話來:「一會兒有人找我商量點事。」其實他的潛台詞是:「你該哪兒呆着,自己看着辦。」

  蘇妍不悅:「我這兩天要測驗了,你還是出去吧。」

  哥哥眉頭一皺:「怎麼開學沒幾天就測驗呀?今天不想出去,有事有事的,別跟我犯擰啊!」

  蘇妍不再吱聲,其實哥哥平常還是儘可能的照顧她的,常常把屋子讓出來,自己和朋友在外邊混,一個星期多上個夜班,飯店裡也有宿舍。除非是兜里沒子彈了,不好意思跟哥們那兒蹭吃蹭喝的,才會留在家裡。看來今天無外乎又是這樣了。

  母親聽到了兄妹倆的對話,立即沖哥哥喊:「你妹妹學習重要,還是你那幫狐朋狗友重要呀?你出去玩去,別往家招人。」

  哥哥一下跳離沙發,扯着青筋叫起來:「我有事,人家給我送東西來,我怎麼出去呀,我的事,你少管。」

  母親張着兩手的肥皂沫也衝出廚房,怒瞪兩眼:「和誰講話那,我不管你,你能長那麼大?狗慫脾氣,和你爸一個樣。」

  父

  親在一旁不耐煩地也吼上了:「你也是,你脾氣就好了,有你那麼說孩子的嗎?」

  眼看一場混合戰又要打響了,蘇妍強忍着煩躁及時地說道:「你們能不能別老嚷嚷了,難道咱們家說點什麼事就不能商量着來嗎?我去許寧家溫書,晚上不回來了。」說完氣憤憤的跑到小屋裡收拾書包。其他人見狀也都偃旗息鼓了。

  父親小聲的甩過一句話:「事事兒的,越大越沒出息。」繼而回臉問母親:「老去人家合適嗎,人家大人不煩那?」

  「沒事,許寧她媽在國外辦公,一年到頭不挨家。他爸是個做生意的,也老不在家,就剩下許寧一個女孩住那好幾間房,黑不窿咚的害怕,蘇妍就正好陪着做伴,還能和許寧學學功課,一舉兩得。」媽媽一向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很會算計的人。

  「他們家不是有保姆嗎?」父親追問道。

  「那能和家裡人一樣嘛,也就伺候吃喝唄!」母親白了父親一眼,怪他問的沒水平。蘇妍從屋裡探出頭來補充說:「到現在我去她家有五六回了,就只有我們倆,她爸她媽什麼模樣我還不知道呢。」「貧勁的,不早了,都快八點了,要去就快點」。

  母親催促着。父親有點感慨:「什麼時候咱們也住上一套幾個人到了晚上都覺得慎的慌的房子就好了。」

  哥也插嘴道:「老外住的那種大別墅,您到了晚上肯定一個人不敢住。」母親不屑地說:「多大都不怕,就是舒坦,大三居我還真覺得不過癮呢。」談話又回到了分房上。

  蘇妍三跳兩跳逃出屋去。出了門才想起來忘了給許寧打個電話,找了個公用電話,響了許久沒人聽,蘇妍心裡暗暗着急,可千萬別不在家呀,那她真不知何去何從了。幸好,許寧動聽的聲音從另一邊傳過來:「餵?」蘇妍迫不及待地說:「我呀,你在幹嘛?這么半天?」

  「這麼着急,又被放逐了吧,嘿,嘿!」許寧笑的有點壞。

  蘇妍心裡一熱:「你又笑我無家可歸了,討厭。」

  「來吧,我有預感你今天能來,剛才下樓買水果去了,快點啊。」蘇妍放下電話,車騎得飛一樣,街兩邊的燈夢幻般的色彩擦肩而過,一陣涼風吹過來,夾雜着一點點水滴打在臉上,濕艾艾的,要下雨了。

  進了門就看見許寧穿着一件KATE貓的睡衣,散着柔亮的長髮,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像個精靈般的,嘴裡還啃着個水蜜桃,小屋的書桌上散發着幽幽的橘黃色的燈光。

  「老虎不在家,你這隻猴子好滋潤呀。」蘇妍說。

  許寧看到蘇妍的頭髮有點濕,拿了條干毛巾給她說:「哎,有什麼辦法呀,連阿姨都出去玩去了,我也是被迫占山為王。咦?這雨說下就下,你在晚來會兒肯定就落湯雞了。」

  許寧跑到窗口探了探頭,見雨下得有些急了要去關窗戶,蘇妍攔住說:「別關,留着聽雨聲。」

  許寧笑了笑:「怎麼?你也要留得殘荷聽雨聲,在這麼高的樓上聽什麼?有點『甲醇』」,言外之意,假裝純情。

  蘇妍不理她,靠在窗口看着外面有些模糊的世界,萬家燈火閃爍在飄飄渺渺的煙靄中,遠處汽車穿過雨幕唰唰的聲音柔和悅耳,這個喧鬧了一天的城市,此時顯得如此寧靜而清遠。

  許寧趴在書桌上專心致志看着那些在蘇妍看來好象魔符似的外語。蘇妍不得不佩服許寧在學習上的克己性,覺得她是喜愛學習這個運動方式的,甚至有時可以看到許寧學到忘我時還會露出微笑來。而她自己卻常常望着書本,腦子裡早已被亂七八糟的頭緒牽扯到爪哇國去了,等再回過神來,書本上的東西依舊是一片空洞。

  零肆

相遇

  兩個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空氣里流動的是靜靄的美。不知過了多久,許寧伸了伸腰,這才發現蘇妍趴在窗前的沙發上神思悠悠的一副痴迷狀,一個姿勢保持了很長時間,不禁說:「還沒聽夠嗎,後天的英語測驗有底了?」

  蘇妍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一想到英語測驗,心情跌到谷地,滑到沙發下略帶失落地說:「你好煞風景呀,討厭的測驗,煩死了。」

  許寧看了看表,已經很晚了,望着蘇妍一臉痛苦狀,裝成老師的口吻說:「好了,今天不看了,明天你來我家,我幫你突擊一下,成不?」看着許寧一臉期待的表情,蘇妍只好點了點頭。

  兩個人躺在寬大的床上說着悄悄話,在黑暗的掩護下,人的思想有時更是無所顧忌的四處亂竄,想到哪裡說到哪裡。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學校那點事。

  「你覺不覺得咱班的男生都特別的傻?」蘇妍因為睡不着,沒話搭拉着話。「哼。」許寧不置可否的回應着。

  「那天,我看見一個男生在校門口和你講話,他是誰呀?」蘇妍為許寧沒有主動告訴她這事有些小心眼的試探着。

  許寧睜開略帶困意的眼睛說:「你真鬼,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他是外校的,高三了,比咱們大。」

  「怎麼認識的?」蘇妍一骨碌爬起來,很感興趣的問。女孩子們總是在這些事上注意得起勁。

  許寧唯一的一點睡意被蘇妍趕跑了:「沒和你說,是因為沒什麼可說的,上次區裡的美術比賽認識的,那次還是孟老師帶隊呢。我們就畫過幾次畫。」

  聽着許寧不起勁的口吻,蘇妍略帶失望的嘆了一口氣說:「又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向許寧望去,黑夜中許寧睜着兩隻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

  蘇妍笑了:「在想誰,那個畫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