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成長記 - 第2章

　　

　　「又是誰惹你了？接個電話也帶這麼大的氣。」電話里的人的聲音聽起來像睡眠曲一般靜柔。

　　

　　「哦，沒怎麼，你下班了？」安佳一聽是莫楠，語氣也軟了下去，聲音變得溫柔。

　　

　　「那當然，你現在還在『辰星』樓下嗎？我馬上就到了，等我！」

　　

　　莫楠，安佳在郁城的青梅竹馬，比安佳大三歲。兩人同在一所小學、初中和大學，唯有高中沒在一所學校。安佳選了當地的一所附屬高中，而莫楠則上了一高。這麼一來本該開花的情竇保持了三年的封凍期，直到來A市上了大學，他們才真正走到一起。

　　

　　安佳看着匆匆掛了電話的手機屏幕，屏幕上顯示的「南瓜頭」也消失了，她嘴角微微一揚，他總是這樣，沒等她說完就先掛電話，好像所有的事情他已經安排妥了似的。

　　

　　她依舊站在「辰星」的樓下，若不是莫楠讓她在這裡等，她大概早離這裡遠遠的了。安佳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莫楠，她着急的望着手腕上的表，二十分鐘過去了。

　　

　　「安小姐在等人？」她的身旁停下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跑車，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時一個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安佳承認如果單聽章月的聲音，她會沉醉，他低沉磁性的男音可以令所有女人痴狂，而她現在完全不想看見他。

　　

　　「現在似乎不是採訪時間。」安佳一揚臉也不看他。

　　

　　「如果是採訪時間，恐怕你的態度會比現在好很多。」章月輕輕一笑，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採訪你是我的工作職責，而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說白了，我不想在非工作時間看見你。」安佳被他堵得一時接不上話，採訪的時候她對這位總裁一直笑靨靨的，而並非現在一眼都不想看見。

　　

　　「犯不着生這麼大的氣嘛，剛才是我太魯莽，如果你真心接受我的道歉，不如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們約在一起吃個飯。」章月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的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道歉我是接受了，飯就免了吧，我每天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賺錢，不像您，伸一伸手指就有大把的鈔票賺。」安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沖，完全不顧及他的身份，更不管他聽了到底會不會發怒，潛意識裡她似乎覺得這人不會對她發脾氣。

　　

　　安佳看着馬路對面的莫楠，她又說對章月說道：「我男朋友來了，再見，哦不對，最好再也不見！」

　　

　　安佳急急忙忙的從他車子的旁邊繞開直奔馬路對面，而章月看着後視鏡里那個嬌媚如花的女孩兒，眼神有些發怔。

　　

　　悶熱的天氣沒有一絲涼風，她的手被莫楠攥着，手心泌了層薄汗。

　　

　　「那個人是誰？」莫楠環着她的手腕，與她十指相扣，一路上他們雖一句話都沒說，可他能感覺到安佳走神了。

　　

　　「今天採訪的對象。」她微微一怔回了句。

　　

　　「不是已經採訪結束了麼，怎麼還找你？」莫楠皺了皺眉，看着她。

　　

　　「不是找我，只是我剛好站在樓下他遇見了而已。」安佳不由的發笑，他似乎緊張過頭了。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他應該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態度。」他不由得撓了撓頭解釋了句。

　　

　　「只是你看見他高人一等的時候，對了你今天下班好早啊？」安佳回想了採訪時與章月的接觸，他的臉上總泛着淡淡的笑，她知道這只是出於禮貌，人卻透出疏離感。

　　

　　「公司最近不忙嘛。」莫楠臉上一怔，他躲開了安佳的眼神，閃爍其詞的解釋着。

　　

　　「懶得管你，走吧，我餓了。」她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莫楠又想搗鼓什麼就沒在意，等她有天終於在意時才明白什麼叫「遲了」。

　　

　　安佳公寓樓下有家粥鋪是他們經常來的飯館，這裡的紅豆粥是安佳最愛喝的。今天因為做採訪，早飯和午飯都沒正經吃，只是胡亂塞了點麵包而已，等她看着老闆娘把紅豆粥端到她面前時，安佳的兩隻眼睛都發直了。

　　

　　「唔，我快餓死了！」她也不等莫楠的米粥端來就忍不住先吃上了，而剛做好的紅豆粥很燙嘴，安佳捂着被灼的嘴唇皺着眉。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也慢點喝啊。」莫楠揚起一側的嘴角無奈的笑了笑，他把那碗紅豆粥端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感覺涼了才又推到她面前。

　　

　　「南瓜頭，你對我真好！」她心下被他感動，她出神的望着英氣逼人的莫楠，嘴角微微一彎笑的燦爛，這是她的莫楠，以後會走一輩子的莫楠。

　　

　　「哎哎，先別喝的，說說吧，剛才是不是被我迷倒了？」莫楠搶過她的那碗粥，一臉的得意。

　　

　　「你不讓我喝粥，我只好看美男了。」安佳眼珠子一轉壞笑的指着他的背後，等莫楠轉過頭打算瞧個仔細時卻發現他手邊的那碗粥已經被她劫持，而安佳嘴裡的美男竟是他身後不到五歲的小男孩。

　　

　　「好啊，你敢耍我？」莫楠臉上大窘，假作生氣的仰着眉。

　　

　　「不敢，我是太餓了，想吃飯而已。」安佳嘟着嘴巴，她在外人面前再逞強可一到莫楠面前她就丟盔棄甲了。

　　

　　「那不成，我得罰你，後天莫離要來A市玩，你負責看住她了！」莫楠擺了擺手，表示不同意。

　　

　　他口中的莫離是小他四歲的親妹妹，郁城裡出了名的小瘋子，稍不注意她就會從你眼前消失，讓你找不到她。

　　

　　有次莫離在安佳的家裡寫作業，可沒一會兒人就從她眼皮子下消失了，和安佳躲了半天的貓貓，急的她以為莫離丟了，而莫楠一來就嚇唬的說了句：「你再不出來，我和安佳采的那些桑葚晚上就吃而且沒你的份兒。」

　　

　　這話音剛落有棵大榕樹的後面就偏出一個腦袋來，安佳和莫楠相視而笑，莫離最喜歡吃的就是桑葚，每到初夏滿山的桑葚樹開遍了紫紅色的果子，她總會嚷嚷着要採回去吃。莫離上小學的時候語文老師讓同學們寫一篇作文——你最喜歡的季節，而莫離寫的就是夏季，因為夏季有桑葚。

　　

　　「她們放暑假了？」安佳抬眼疑惑的問了句。

　　

　　「嗯大概是，說來想來找你玩兒。」莫楠點了點頭，莫離想來A市早在一個月前就和他提過了。

　　

　　「來找我玩？」

　　

　　「呵，可能只是個幌子吧，還不是想見安城……」莫楠一下止了口，他知道說了安佳最想躲避的名字。

　　

　　「哦，其實沒什麼，莫離不就是來找我弟麼，我知道。」安佳臉上一滯，默默的攪了攪碗裡的紅豆粥，嘴角不禁的划過一絲苦笑。

　　

　　安城，一個她不想提起的名字，連帶着還有個她曾叫過爸爸的安繼峰。兒時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把她的童年毀的一塌糊塗，而這一切都拜那個女人所賜。

　　

　　五歲那年，當那個女人一臉傲然的出現在她家門口時，她極其輕蔑的瞟了一眼安佳和她的媽媽郁湘，就好似她才是家中女主人，而她們不過是借住而已，她一來她們就得滾蛋。其實那女人的長相安佳一直很模糊，她不過是小安繼峰十幾歲，不過是長的年輕了點，可男人就喜歡小的。

　　

　　後來就如那女人所願，她和媽媽真從A市搬走了，還帶着滿身的傷，那自然是安繼峰賜給她們的，因為媽媽想帶走安城。安繼峰肯定不願意，那是家裡的獨苗，而她安佳不過是個十幾年後就往門外潑的一盆水而已，只是這盆子水潑的早了點兒。

　　

　　媽媽離開A市以後除了老家郁城外自然沒別的地方可去，從安佳回到郁城的那天起，她便沒再踏足過A市，若不是後來安佳考上大學，若不是安佳的媽媽在她十八歲那年撒手人寰，她這輩子都不會來這。

　　

　　可有些時候人想是一回事，真到事上了就應了那句老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遇見他之前，安佳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操控之下，自打遇見他，那句「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就顯得滑稽可笑了。

　　

　　媽媽去世的那晚，她一個人蹲坐在家門前的弄堂口，灰濛濛的天色還下着稀疏小雨，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頰，腦子裡能想到的畫面永遠是她們還在A市的時候，安佳坐在梳妝檯前，媽媽在她身後一邊梳頭髮一邊說：「安佳，一生只求安穩的家。安佳，安家……」她嘴裡一直重複着諧音相同的兩個詞，到最後連安佳自己都分辨不清媽媽說的是「安佳」還是「安家」。

　　

　　媽，你讓我有個安穩的家，可我現在連個家都沒了。

　　

　　安佳的頭靠在牆壁上，嘴裡喃喃的說着，視線又一次模糊，直到莫楠走進她的視線。　　

　　

　　「莫楠，今天的雨水是鹹的，我不喜歡。」她嘴角的水痕噙了進去，鹹鹹的澀澀的。

　　

　　莫楠一點一點擦去她臉上的水痕，說了句：「你的眼淚很珍貴，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