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世之門 - 第2章
黑暗荔枝
「神經……」馬崇浩悶聲抱怨了一句，不爽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這次的「實地體驗旅遊」是學生自己組織的，利用假期，開放式招人。用蘇黎風的話來說，其本質就是一次集體旅遊。
馬崇浩原本對什麼「海洋生物」並不感興趣，會來也是因為在宣傳單上看到了江雨詩的名字，但讓他鬱悶的是，來了之後他一直就沒有跟江雨詩說話聊天的機會，反倒是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看起來沒多少力氣的小白臉和江雨詩關係不錯……聽說他會來，居然也是因為江雨詩主動邀請他……
不過在江雨詩面前，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小氣了，所以說完這句後，便不再看蘇黎風了。
蘇黎風就更沒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了……他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但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居然又被攔住了。
一名戴眼鏡的男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說道：「蘇同學，你撞了馬同學怎麼不道歉呢？」
和他同為生科院研究生的張海……
這人比他早了一年進來，跟的是同一名導師，為人很是古板。
對於蘇黎風那個「最具潛力研究生」的頭銜，他一直覺得很看不慣。
蘇黎風有些焦躁地甩開了他，說道：「我已經道過歉了，我還有事，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張海卻臉色一正，不依不饒地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哪有你這樣道歉的，我作為你的學長……喂！蘇黎風！」
蘇黎風現在哪有時間跟他廢話，在人群里望了一下後，很快便發現了一名船員，然後朝着他直直地走了過去。
而張海看了一眼周圍的同學，頓時感覺被當眾拂了面子，於是也跟了上去：「我倒是看看，你到底有什麼事……」
馬崇浩轉向了江雨詩，正堆出笑臉想跟她說話，卻發現江雨詩居然又跟了上去，頓時一陣鬱悶。他回頭看了一眼，想了想之後，將手中的排球一丟，也跟着過去了。
這名船員就在泳池不遠處，為了保護遊客安全，船隊一直都有派人在附近巡邏，同時時刻檢查甲板上的各項設施。
這類船員並不是服務人員，但也不可避免地兼任着這種角色，平時也經常遇到遊客的詢問，甚至是合影一類的要求。但是像一名少年突然神色凝重地朝自己疾步走來，後面還跟着兩男一女的情況，對這名船員來說還是挺少見的。
「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你嗎，這位同學？」船員對這支學生團很了解，開口便笑着問道。
但蘇黎風的反應卻很急切，而且問出的問題也讓船員大感意外：「船上的信號是怎麼回事？剛剛突然完全斷掉了，這是什麼情況？」
「這個……不用着急，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有可能發生的，請耐心等待，相信很快就會恢復了。」船員答道，心中則古怪道，就算是網蟲，也不用這麼急吧……
蘇黎風對這種萬金油答覆並不滿意，他皺了皺眉頭正要再追問，卻突然看見這名滿臉公式化微笑的船員突然渾身是血地哀嚎起來，身邊還掉落着一隻對講機……
待這預知畫面消失後，蘇黎風定了定神，直接看向了船員的腰間：「請問你的對講機是專業的海上對講機吧？它會出現信號問題嗎？比如現在？」
船員更加莫名了，但還是耐心說道：「正常情況下都是不會的，我們配備的都是最專業的設備，這樣的無線電對講機即使是在水裡泡上一段時間拿起來都是可以再用的。而且無線電具有很高的穩定性……」
「請打開它一下好嗎？」蘇黎風儘量讓自己的要求顯得不那麼奇怪，因此裝作平靜地問道，「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但這個時候，一個刺耳的聲音卻又傳來了：「蘇黎風，這就是你說的很重要的事情嗎？向船員提出這麼可笑的要求，打擾別人的工作，隨便給人添麻煩……」
張海滿臉嗤笑，思索着能扣到蘇黎風頭上的「罪名」。馬崇浩則在一旁暗暗發笑，原本因為江雨詩總是主動找蘇黎風說話的緣故，他就有些看這小子不順眼，剛剛又撞了那一下……
江雨詩雖然也不明就裡，但聽到張海這麼說之後卻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正想開口幫蘇黎風說話，卻聽見蘇黎風頭也不回地吼道：「你閉嘴！」
「……你！」張海簡直要氣得發瘋了。
「如果你不想一會兒因為災難死掉的話，就閉嘴！」蘇黎風心中十分厭煩，如果是平時，他當然有一百種處理方式來擺脫張海這種刁難，但現在他卻根本不想，也沒有精力去應付他！
聽到「災難」二字，張海等人先是一愣，然後便氣極反笑起來：「蘇黎風，你是不是發瘋了，而且在海上說這些，你是想譁眾取寵，引起關注嗎……」
「是啊，什麼災難，現在天氣這麼好，你該不會做了噩夢然後當真了吧？」馬崇浩也終於忍不住了，自以為幽默地說道。
可江雨詩聽到這裡後的反應卻是臉色陡然一變，心中一下子就亂了起來，這次是她開口打斷了他們：「你們不要說了！」
江雨詩平時總是脾氣很好，這會兒突然語氣加重，張海和馬崇浩都不由得呆了一下。接着，馬崇浩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那名船員也是目瞪口呆：「同學，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如果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請你打開對講機好嗎？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卻可以告訴你，當你現在打開它的時候，它肯定是沒有信號的。我們不妨驗證一下。」蘇黎風卻緊盯着他，重複了一遍道。
船員張了張嘴巴，完全不相信蘇黎風的話，但最終還是無奈地掏出了對講機，打開了按鈕：「同學，你說的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這下你總該可以放心回去了吧。郵輪明天就靠岸了，你不用這麼緊張的，大可以回去睡一覺……」
然而他卻沒能將這番話說完。
對講機一打開，裡面就立刻傳出了一陣尖銳的雜音。
船員有些愕然，連忙按了幾下，卻沒能解決問題。
「奇……奇怪啊，這怎麼回事？」
而聽着那尖銳的響聲，蘇黎風的表情徹底僵了下來。
在剛剛出現在船員身上的那一幕預知畫面中，他看到的那隻對講機就是開着的，裡面傳出的，正是這個聲音。
這表明，距離災難發生的時間，必然已經不遠了。不過蘇黎風內心還是抱了一絲僥倖，但願能多給他一些時間！
沒等船員回過神來，蘇黎風就已經深吸了一口氣，對他說道：「現在你總該有些相信了吧？請你通知船長，我們即將遭遇海難，請他立刻拉響警報做出一切準備。我不知道會是何種情況的海難，但是請寧可信其有，儘量準備吧。」
說完之後，他也不管船員驚愕的表情，轉頭看向了江雨詩：「我們的房間裡都有救生衣，你跟我一起去拿救生衣，然後通知所有人都去拿。」
江雨詩的腦子一片混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問哪個，只是下意識問道：「那……他們不信怎麼辦呢？」
蘇黎風掃了一眼旁邊的張海和馬崇浩，這二人在聽到對講機內的雜音後就陷入了震驚與依舊難以置信的反應中：「那我們就只是在盡最後的同窗情誼而已。」
一切都要快！
……
海洋災害主要有五種，能夠危害到這艘船的則是四種：災害性海浪、海冰、海嘯和風暴潮。另外與大氣相關的還有颱風。
蘇黎風一邊回憶着對海洋災害的了解，一邊抓緊時間做着準備。
讓他感覺有些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警報聲一直沒有拉響過，船上的一切依然照舊。他沒有浪費時間親自去找船長，一是因為很可能被阻攔，二是因為，他實在浪費不起時間了……
迄今為止他預知到的災難都是必然會發生的，把時間全部用在阻止上，其結果很可能是絕望性的。另外比起去勸說，蘇黎風更願意儘可能地為自己創造出一些主動性來，而不是將希望全都押在船隊這麼一個根本就不可控的對象上。
而大部分同學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一些人剛聽到一半就控制不住地哄然大笑起來，還有些人則默默搖頭，似乎不明白蘇黎風怎麼突然就開始發瘋了，甚至還忽悠得在整個學校都很有人氣的女孩都陪着他一起瘋。
也有人在半信半疑間選擇了相信蘇黎風，這幾天和他關係還算過得去的餘一航就是其中一個。
「黎風，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的？」餘一航是個很外向的人，平時喜歡玩點音樂什麼的，人緣也很不錯。他跟着蘇黎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因為真的相信他，而是感覺很有趣。
「說起來這個救生衣是怎麼穿的，我記得剛上船的時候教過，不過誰會記得這個啊……對了黎風，要是沒發生災難，那你可就糗大了啊，剛我聽張海說，散布恐怖信息，你說不定會被船員報警抓去拘留呢。要不我去幫你說點好話，讓他放你一馬算了……」
餘一航拿着救生衣，一邊折騰一邊念叨着，其餘人也多半都在閒聊。他們拿到救生衣後，便聽蘇黎風的安排來到了一處人員較少，距離甲板又很近的會客室內。這裡同樣都是大落地窗，透過窗戶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平和的海面。這種情況下，有不少人都開始認為，蘇黎風果然只是在異想天開而已……
唯有江雨詩一直跟在蘇黎風身邊，兩人的表情一個茫然緊張，另一個則異常凝重。
他剛剛看到餘一航的樣子，也是渾身是血……在場的人，有不少都會死！
只是依然，他沒有看到周圍的光線如何，無法通過畫面來判斷時間……
「那什麼，我去餐廳買點餅乾過來吧。你們誰要水的？」
「我把撲克找出來？」
「其實這樣坐一起玩也挺有意思的，我以前看過一個類似的，叫做『死亡倒計時』來着。所有人假裝自己快死了，然後把死前遺言說出來……」
「這什麼破遊戲，要是讓我說，我的遺言就是，你丫是個逗比。」
「噢，原來是這麼穿的……」餘一航則高興地說道。
然而就在這時，船身卻突然毫無徵兆地、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來了！
蘇黎風猛地抓住了身邊的欄杆，然後拉住了江雨詩！
第三章
迷霧
「嘭！」
平穩航行中的郵輪就像是突然撞上了什麼似的，猛烈地搖晃起來。
船上頓時響起了一片驚叫聲，而會客室內除了反應迅速的蘇黎風，和被他拉住的江雨詩外，其餘人都站立不穩地摔倒了地上。
但會客室內可用來固定的東西不少，他們很快跟着做出了本能反應，抓住了身邊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怎麼了？我們觸礁了嗎？」有人驚駭地喊道。
江雨詩緊緊地抱着蘇黎風的胳膊，一臉驚嚇中下意識喃喃道：「不會的，這條線路是固定的，郵輪從這裡走了不下上千次了，怎麼會觸礁……」但她也無法解釋為什麼突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還沒完。」蘇黎風皺了下眉頭，一下子轉過身來將江雨詩環在了懷裡。
「嘎吱……」
他話音剛落，船身各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擠壓摩擦聲，伴隨着「嘭」的一聲悶響，落地窗猛地炸裂開來。
「啊！！！」
船上的驚叫聲陡然變成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蘇黎風低着頭，聽着身後玻璃濺落的聲音，臉色也已經完全白了。
「蘇……蘇黎風，你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嗎？」江雨詩也嚇得渾身發抖，不由得顫聲問道。
「不知道！抱緊我別動！」蘇黎風答道。
在已知的任何一種海難中，都不會出現一艘巨大的郵輪在平靜的海面上，突然被拋動着憑空擠扁的情況！
而且在玻璃碎裂之後，這種擠壓感還在不斷地往郵輪內部傳來。郵輪搖晃着繼續前進，就像被什麼扯進了兩堵牆壁之間的狹窄縫隙一樣……可是往外看去，卻一切如常，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海難不要說應對了，根本連理解都無法理解。
也許，這壓根兒就不是海難……
蘇黎風也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準備，他現在只能相信着自己之前預知到的畫面。
這場災難中，他不會死！
和他靠得最近的江雨詩，也將毫髮無損！
正正相加……應該也會得正吧！
「這是怎麼回事啊！」
「救……救命啊！」
「天啊……船要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嗚嗚嗚……」
在一連串的悶響聲和乘客的尖叫中，蘇黎風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也在一點點被抽空。
而在他懷裡的江雨詩，也在不斷地顫抖着。
蘇黎風勉強地擠出了一句話，吼道：「別怕！呆在這兒，我們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