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 - 第2章

明月璫



「你真的要賭嗎?」

「賭場無戲言,自然要賭。」

「好,痛快,既這樣,我將彩頭加到一萬兩千兩,怎麼樣?」

「一萬兩千兩?」那青年有些遲疑,「我,我今日出門沒帶那麼多錢。」

畢仲秋卻仿佛看到了對方的膽怯,無論今日對方是為何而來,他也一定不會讓對方得勝而歸,「公子誤會,你的八千兩不變,我這頭加到一萬八千兩,我若贏了,只拿走八千兩,你若贏了,可拿走一萬八千兩。」

「這,這可~~」

畢仲秋看出了對方的貪婪,對這樣的人物他更不放在心上了。周圍在場的人卻為畢二爺的豪賭而喝彩。認為他不以富欺窮,是條好漢。

「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畢二爺今夜輸了,這蟋蟀王的頭號可願讓賢?」

眾人一聽,反而覺得這窮酸青年有些得寸進尺,反觀那畢二爺,卻呵呵笑了幾聲,「這名號本就是眾人愛護畢二,給的雅號,今日如輸,豈敢忝居此雅號?」

兩人談妥條件,整個廳中沸騰了起來,牙郎開始賣力的喊道:「各位爺們,趕快下注了呀,白骨精挑戰將軍王,今夜有一場好戲看了!」

看管紛紛解囊,丟如青魁府小廝手中的竹簍里,小廝受了賭資,便發放等面值的銅牌,為最後結賬兌付的憑證。

此時二樓的雅間裡,一男一女正含笑對飲。

「妹妹打算押誰?」其中的男子放下酒杯,望着眼前的女子。雖說留國風氣開放,女子大膽奔放,但是豪門大族的閨秀公然出現在聚眾賭博場所的,也只有眼前這女子一人。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留國封亭君家的長樂郡主,在尚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以不學無術、豪放浪蕩最為人津津樂道。尚陽城裡的公子名士都喜歡和這位長樂郡主玩,她總能想些千奇百怪的玩法以娛樂眾人,但是論道談婚論嫁,她則是這些名流避之不及的女子。

父親封亭君乃是兩朝元老,世襲的爵位,夫人是當今王上的妹妹君華公主,一門顯赫之極。只是膝下幾個兒女卻令人嘆息。且不說這位大名鼎鼎的長樂郡主,單就膝下三個兒子來說,老大從文只混了一個上遞下傳奏章的黃門侍郎,老二從武混了一個驍騎將軍旗下的千戶,老三更是兩者都不選,成了最讓人不恥的商人。這女兒倒生得如花似玉,奈何品行讓人萬般不敢接受。

百里沉醉回頭向着門口前來請示的小廝道:「白骨精,一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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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機關算盡

第一回

白骨精智斗將軍王

小廝發放了等值的銅牌,行禮退去,對這位一擲萬金的主兒他並不陌生,那是青魁府的常客,封亭君的長樂郡主喜歡流連下三濫的賭紡早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恐怕全國都就只有封亭君不知而已。小廝雖然面不改色,但是心裡還是直犯嘀咕,這位敗家女平日來,下注最多不過千兩,今日居然眼睛都不眨的下了一萬兩給必輸的白骨精。小廝在青魁府混了多年,對這鬥蟋蟀的門道也算是知根知底,早就看出了白骨精的下品。

「沉醉,這未免太冒險了?」百里承邦有些猶豫。

「三哥莫怕,這畢二送上門來的挨宰,這刀不下狠一點,他不知收斂,居然在你我面前耀武揚威。」沉醉笑兮兮的道,只怕自己宰得還不夠狠。

「可是,觀這白骨精的身形相貌,你未免太輕率了?」

「三哥有所不知,這天地萬物一物剋一物,這白骨精就是那將軍王的克星,我這白骨精遇強則強,你且先看看再做評論。」

「你的白骨精?」百里承邦有些驚詫,「你什麼時候對養蟋蟀也有心得了?」他這妹妹他是了解的,遇事總愛走捷徑,從不會下功夫去研究真本領。

「我不會養蟋蟀,但是不妨礙我找個會養蟋蟀的人啊?誰讓畢仲秋小瞧我,這次設下這個套子,讓他好好享受一下,看今後還敢不敢奚落我。」

百里承邦搖搖頭,這百里家的獨女早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做事不折手段,但求一勝。要說今日擺擂的畢仲秋正是沉醉平日裡幾個要好的髮小,只因為偶然奚落了一下自詡吃喝嫖賭無一不精的沉醉根本不懂促織一道,她就放了話,不折了畢仲秋「蟋蟀王」的名號,自甘在眠日樓當三日舞娘。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哪有郡主之軀去青樓當舞娘的,偏有那些好事之徒在一旁起鬨,這賭約就算是定下了。

畢仲秋攜將軍王連勝二十九場,再勝一場,百里沉醉就得去眠日樓當舞娘了,一家兄弟都為她干着急,反觀她卻絲毫不驚慌,悠哉游哉的晃到今日。

百里沉醉望着樓下那胸有成竹的畢仲秋一陣嬌笑,如果不是等到這最後時刻,畢仲秋如何能下得如此重注,如果不是那窮酸秀才不卑不亢中流露出猥瑣神情的精彩表演,他又如何能放下戒心,如果不是白骨精其貌不揚,他如何能豪氣干雲,一千兩的賭注有何看頭。百里沉醉奉行的哲學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一陣嘈雜後,大廳復歸寂靜,數百隻眼睛都盯着紅木桌上的那口闊一尺的青花蟋蟀淺底盆。盆上了架了一個半圓的銅絲罩,罩子左右個開了一個小門。

畢二現將自己的愛將將軍王小心翼翼的放入左側小門,那將軍王一躍入盆里,就好像魚兒得了水,精神振奮,上躥下跳,贏來陣陣喝彩。

再反觀那窮酸青年,輕輕打開右側小門,拿起竹筒抽開浮草,白骨精輕巧的躍入盆內,卻龜縮在一隅,瑟瑟縮縮一副備受欺凌之相。任將軍王如何挑釁,也守戰不出。乃至那將軍王將腿掃到了白骨精的面前,她也不過是慢悠悠換個地方蹲着。引來在場眾人的訕笑。

百里沉醉也在笑,笑得天真嫵媚,絲毫不懂擔心為何物。看得百里承邦一陣惡寒,這天真是絕對和沉醉搭不上邊的。

場外戰鑼一響,訓練有素的將軍王開始摩拳擦掌,知道自己表現的時刻終於到了,反觀白骨精卻依然故我的龜縮。

將軍王沉寂了一下,緊盯着對手,突然,雙翅一展,向白骨精猛撲過來,眼看着白骨精就要死於他的利鉗之下,卻見她輕輕一滑,從將軍王紅鉗和身子的夾縫中溜了出去,讓將軍王撲了個空,真兀自惱怒萬分。

第一回合平手,但是對於鬥蟋蟀來說,只懂防守是永遠勝不了的。

將軍王幾日不得大戰,本來就是暴戾的主,如今一擊為成,更是怒火中燒,只見他蹲在那裡坐着後腿,身體繃得緊緊的,蓄勢待發。白骨精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將軍王猛然一躍,再次朝白骨精撲了過去,去勢如電,眼看着白骨精又想故技重施,但是身經百戰的將王軍哪能讓她如此輕易躲過,空中臨時變招,落地時,雙腿後蹬,借力旋轉猛衝,兩隻大鉗眼看就要掐上白骨精的脖頸,白骨精此時也精神了起來,展開雙翅,準備從上方逃離,卻還是晚了一步。

將軍王在她剛剛飛離的時候衝到了她腹部下方,紅毛大鉗掃到了她的後腿,這將軍王是蟋蟀中的極品,俗有銅牆鐵壁之稱,被他這一掃,白骨精的右腿眼睜睜的看着被夾斷。

全場一陣喝彩,只因賭將軍王勝的占了大多數。

百里承邦看沉醉那麼有信心,也是信任自己的妹妹的,但是眼看着白骨精斷了一條腿,再也坐不住。「沉醉,這,這可如何是好,你,~~」他倒不是心疼那一萬兩銀子,而是怕妹妹登台跳舞,名譽掃地,那還如何嫁得好人家,就如今這樣子,那些豪門高閥也是不待見她的。

沉醉倒不擔心這些事,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名聲敗壞到如此地步的,不然提親的人早把門檻踩斷了,侯門一入深似海,她最理想的就是招贅一個上門婿,如果非得嫁人的話。

「三哥慌甚,你再往下看,生死不明,勝負未分,殊難預料。」百里沉醉表情雖然輕鬆,但是心裡也有些打鼓,不過她還是故作鎮靜的安慰着她三哥。她雖不懂鬥蟋蟀養蟋蟀的道道,但是以人思物,萬物都是通的。

這白骨精乃是她命人捉的數百蟋蟀中唯一倖存的一個。凡是被捕捉的蟋蟀都被放入列強之中,日日受盡欺凌,傷痕滿布,最後能奮發反擊,顫巍巍站起來的只有眼前的這一隻,初時,她也不知道會是眼前這個如此不起眼的白頭蟋蟀戰到了最後。多少列強都倒在了她的腳下,將軍王雖然兇猛異常,但是比起四隻,六隻蟋蟀一同攻擊的力量也還是有限的,白骨精當日能勝出,今日自然也是可能成為笑到最後的蟲。

白骨精雖然斷了一腿,卻相當鎮定,蹲在那裡縮成一團,仿佛一團隨時可能爆炸的驚雷。將軍王再次撩撥,俯頭沖向白骨精,那料這次她反而不退縮,直直的迎上了將軍王的鉗子,二蟲互掐,兩對鉗子就那麼僵持着。要說比身段,比力氣,白骨精絕對不是將軍王的對手,但她選擇這樣硬碰硬真讓人大跌眼鏡

二者僵持不下,眼看白骨精節節敗退,卻見她突然調整姿勢,將頭側轉,來個犀牛望月,一自己的牙外盤攻擊將軍王的牙根,疼得他直哆嗦。弱者的打法和強者的打法從來就是有差異的,她們總是不擇手段,不管無賴不無賴,只管如何才能勝利。而將軍王的王者之風則讓他總是選擇正面攻擊,以鉗逼蟲。眼下卻被小小的白骨精給打到了痛處,壓力一松。

白骨精乘勝追擊,不停攻擊疼痛難忍的將軍王,直到最後將他逼到盆緣,白骨精躲過將軍王臨死的反擊,一個打橫,看準將軍王的腹部猛撞,一帶大俠就此殞命。

「呀——」牙郎不自覺的叫出聲來,全場譁然。百里承邦緊繃的心也算是緩下來了。

「北樓天字號客人勝,賭金兩萬兩。東樓地字號客人勝,賭金一萬兩。」青魁府的牙郎開始唱號。

這是青魁府幾十年來的規矩,凡是大戰,買黑馬勝出者而賭金上五千兩者都是要唱號的,以表示對客人眼光獨到的尊重,眾人也以此為榮。

沉醉聽了牙郎唱號後一陣默然,想不到還有人比自己更有信心,賭注下的更大,原本自己應該訂到的天字號居然是被這個人捷足先登了,可見此人地位尊崇,眼光犀利,還是斗促織一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