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請上當 - 第2章

一度君華

「老張,你聽說了沒,九王爺昨夜被富貴城的殷大當家給迷-奸了。」

「我也聽說了,這個小魔王也有今天,哈哈。」

「你說殷大當家不會有事吧,再怎麼着那也是皇親貴胄,九王爺啊。」

「要我說,富貴城肯定不懼。你想啊,那殷家生意遍布四海,乃我們大滎名符其實的首富,朝庭還真能把殷大當家抓去砍了?」

殷大當家殷逐離為自己想了許多條退路,其中最靠譜的一條,就是把人都支開,然後扯三尺白綾、黑綾、隨便什麼綾都成,往樑上一掛,再取個凳子一墊,再高高地打個結,再把頭往裡一套,再叭地一腳把凳子踹倒。

但她又仔細一想,覺得螻蟻尚且偷生吶。所以她現在正趴在殷家祠堂的長凳上,背後殷啟執了長鞭,殷氏聲音冷酷:「一百鞭,重打!」

殷啟手起鞭落,旁邊有人記數,不過五鞭下去,殷逐離衣上便見了血。她咬着牙一聲不吭,心裡還在盤算——沈庭蛟,等老子出去,待會就扯三尺白綾、黑綾、隨便什麼綾都好,往樑上一掛,再取個凳子一墊,再高高地打個結,再把你的頭往裡一套,再一腳把凳子踹倒!

哼!

第2章

第二章:強買強賣

第二章:強買強賣

前章說道殷大當家污了當今九王爺的清白,殷老夫人大怒,正在執行家法。長凳上殷大當家咬牙生受,殷啟又是個不留情面的,十來鞭下來殷逐離已經汗濕重衫。

正挨得辛苦,外面傳來人聲:「住手。」

殷逐離抬眼看去,面上就帶了喜色:「師父!」

來人正是殷大當家的授業恩師唐隱,他是長安名士,能文能武,自小督促殷逐離學業,偶爾也教她些輕功、短刃、掌法等臨敵保命之術。畢竟這富貴城殷家家大業大,明里暗裡惦記的人可不在少數。

殷氏見他前來,臉色稍霽,但態度仍堅決:「唐先生,這個孽障太渾了,今天這一百鞭絕不輕饒。先生若是前來替她求情,就不必開口了。」

唐隱站在門前,聞言只是輕嘆:「殷夫人,教不嚴,師之惰。唐某前來領罰。」

他的身影逆着光,陽光落滿青衫,衣襟生輝、風姿卓然。

「先生言重了,此乃吾兒頑劣,與先生卻是不相干的。先生請回吧。」殷氏向殷啟點擊示意,殷啟見長凳上殷逐離血已染了衣裳,微抿唇,舉鞭將落時被一支短笛格住:「殷夫人,剩餘六十鞭,就由唐某來罰吧。」

他雖作了請求之態,卻已然伸手,半接半奪地取了殷啟手中的鞭子,殷氏張了張嘴,卻不好再多說。

那一天殷大當家又學到了樣東西,其實抽鞭子也是門學問,有的看起來重、聲音也響,落在身上倒不那麼痛,而有的看起來重、聲音也響,落在身上則是真的痛。

對於這個,沈小王爺曾經煞有介事地同她分析過,覺得關鍵在於落在肉上的是鞭身還是鞭梢。首先揮鞭手要前傾,鞭梢吃力較重,落在身上自然就痛,但鞭梢先掃過地面或者旁的東西,鞭身落在身上自然便緩了力道。

當然,他那是閨房之趣,同這個不盡相同,倒是師父竟然也深得其中之妙……

她仰頭望望唐隱,眼神微妙。唐隱只以為她吃痛,執鞭的手更往前傾,令大半截長鞭皆拍在金磚地板上。他是不知這個渾球此時心中所想,否則這鞭梢怕是會直接抽在那個胡思亂想的腦門上。

話說這頭,沈小王爺被「押解」進宮,也是不好受。何太妃氣得把椒淑宮所有的桌子都掀翻了,揚言非要揍死這個丟人現言的東西。

好在宮裡的殺傷性武器實在不多,她隨手撿了宮人挑帘子用的鑲金銅杆兒,揪住他就是一頓好打。那沈小王爺更是無辜——他連發生了什麼事兒都不知道。只記得一大早被人接回了母妃的椒淑宮,接着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胖揍。

他從小到大習慣性挨打,各宮娘娘這時方姍姍來勸,無奈何太妃越想越氣、越氣越打,眼見得沈庭蛟美美的一個王爺給打得如同雨後殘花,終於王上沈庭遙也被驚動了。

他負手踱進宮裡,倒是鎮住了準備大義滅親的何太妃:「庭蛟,你實在是太荒唐了,發生這等事,讓大滎皇室顏面何在?」眼見得何太妃眼睛又發紅,他居高臨下地補了一句,「也罷,既是如此,朕為你與那殷大當家選個日子,你自嫁……你自娶她過門吧。」

沈庭蛟尚有些懵懂:「娶誰?」

翌日,王上降旨,將殷逐離指給福祿王沈庭蛟為妻。婚期定在次年五月初八。

宣罷聖旨,內侍黃公公被殷大當家引到大堂吃茶,順便還拿出一份密旨,稱殷大當家辱沒皇室,本罪不可恕,但念在殷家世代經商有道,對大滎子民也算勞苦功高,死罪可免,但需出糧草五十萬石,將功補過,以解西北戰事所需。

殷大當家身上帶傷,直着腰不敢躬身,嘴角卻是抽搐:「黃公公,王上這是要將九王爺賣給我啊!」

黃公公曆來受殷家好處良多,自是也不跟她一般計較:「大當家不可胡言,嫁入皇家,以後大當家就是福祿王妃,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榮耀啊。」

殷大當家仍是咂舌:「嘖……黃公公,九王爺雖然是大滎第一美人,但這五十萬石糧草,還要軍糧的品相,太貴了吧?」

黃公公臨走時便受皇命,反正這交易哪怕是強買強賣,也是做定了的,他當即便橫眉豎目地道:「大當家,這可是皇命,你敢抗旨?」他威迫完畢,又換了個笑臉,「大當家,咱家實話跟您說了吧,現今國庫吃緊,加之上次送去西北的軍糧又被劫了,大將軍曲天棘一日連發六道八百里加緊軍函催要糧草。偏好您這就趕上了……您是個明白人,當知道這五十萬石糧草,您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殷大當家還是有些為難:「這道理殷某也懂,可是黃公公,九王爺心裡有人,在下擔心他未必肯賣……」

黃公公一口茶嗆進了肺里,咳嗽半天方尖聲道:「大膽!」

殷大當家趕忙改口:「娶,是娶!」

這個沈庭遙明顯有考慮,是以黃公公也不擔心:「咱家剛已經說了,這是聖旨,九王爺豈能不遵?」他悄悄靠近殷逐離耳邊,重又低聲道,「王上說了,他敢不賣,就派他去山東挖煤。」

「……」殷大當家沉默半晌,終於遞過去一錠金元寶,也低聲問,「王上是不是還說,我若不買,就捉我沉塘?」

黃公公接了那元寶,又喝了一口茶,方眉開眼笑地道:「那倒沒有,王上只說如果大當家不買,就不許大當家在山東挖煤!」

「……」殷大當家揉了陣太陽穴,終是恭敬地道:「謝黃公公,在下恭送黃公公,黃公公您好走。」

黃公公前腳出門,後腳殷大當家便傳了自己的大總管郝劍:「西北涪城附近有的米行糧莊眼下能夠抽調出多少?」

郝大管家取了一把金算盤,甚至不用賬本,埋頭加加減減了盞茶功夫,朗聲道:「大當家,目前涪城附近三城可以調用的上等粟米九萬石,黍六萬石,稷六萬石,稻七萬石,麥五萬石,菽五萬石。」

殷大當家咂咂嘴,背疼兼心疼:「傳信過去,每樣抽些,湊足二十萬石送至西北忠勇軍大營,交給曲大將軍。」

「是。」郝大總管正要下去安排,冷不防前面跑來個黑衣小帽的家丁,口中只是叫嚷:「不好了大當家,福祿王逃婚了,現在下落不明,王上正派人四處搜捕呢!」

「逃婚了?」殷大當家面露喜色,不慎又牽動了背後的傷口,直疼得咧嘴,「逃得好哇。那誰,郝劍!你先回來……」

第3章

第三章:捉拿逃夫

第三章:捉拿逃夫

十一月二十九,長安。

蓬萊居,沈庭蛟穿了身紫色的長袍,衣領和袖口滾了白色的狐狸毛,襯得肌膚如同冰雕玉琢一般。小二自是識得他,也不肖他招呼,就上了他喜歡的幾樣小菜,替他斟酒時近乎習慣性地問:「九王爺,仍是掛我們家大當家賬上麼?」

沈小王爺也近乎習慣性地點頭。

「好嘞!」小二斟了酒,熱情非常,「九爺您慢飲。」

沈小王爺在二樓等了好一陣,外面時有官差四處搜查,但大夥都知道他不過是逃婚,等被捉回去,仍是好好的一王爺,倒也沒人敢招惹他。

不多時,有一女子身着緊身短衣,手提長槍,蹭蹭上得樓來。沈小王爺一見她便露了幾分喜色:「凌鈺!」

那女子聞聲轉頭,幾步便到了他跟前,也不多言,徑自將長槍往桌上一拍,震得眾多食客心頭俱驚:「王上當真要把你指給殷逐離?她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低賤商賈,敢搶我的男人!」

沈小王爺微斂了眉:「逐離也是好的,只是本王心中只有你一人,與她不過是兄弟情誼,怎可娶她為妻。」

凌鈺聞言也不惱,這兩個人自幼狼狽為奸,她再清楚不過:「庭蛟,我父親現在在西北打戰,我們一併找他去。」

沈小王爺垂眸想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先不論去哪,總要躲開這長安便好。一想到要娶逐離,爺就有種迎娶我皇兄的感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曲凌鈺乃將門虎女,從小就好武,性子跟男孩差不離,當即就扯了他:「走!」

她本是騎馬而來,如今出了蓬萊閣便扯着沈庭蛟上了馬,一手攬住他的腰:「庭蛟,坐穩!」

曲大將軍府的馬自是百里挑一的良駒,當即四踏如風朝前奔去。沈庭蛟正苦想如何出得了長安城門,曲凌宵左手牽着韁繩挽在他腰間,右手斜握長槍,槍尖乃烏金打造,在地面劃出點點火星。

長安西門的守軍冷不防見兩人一騎來勢洶洶,當即便慌了神。待馬再近前些,城門郎一見這位曲大小姐更是哭笑不得,擋不敢擋,放走又恐上邊責怪。心思幾轉,遂勉強舉槍相攔,那一槍自是攔不住曲大小姐,倒是被她槍尖一挑,飛出了老遠。

曲大小姐也不戀戰,當即策馬奔出了西門。

彼時,殷逐離已得蓬萊居遣人來報,知沈小王爺與曲大小姐一併往西門出城而去。她僅帶了隨侍檀越騎馬追出西門,郝大管家不放心,亦策馬跟隨其後。在城郊十里處殷逐離一行人遇到了簡裝出行的王上沈庭遙。

說起來富貴城殷家與當今皇室還有些淵源,前朝北昭聖武帝昏庸無道,朝綱不振、奸臣當道。殷家樹大招風,遭奸人陷害,聖武帝下旨抄家滅族。當時的大當家殷碧梧逃出後求救於先皇沈晚宴,取出了一處殷家寶藏,斥巨資供沈晚宴起兵相伐,歷時半年,終於改天換地,成就了大滎王朝。

大滎成立之後,國庫空虛、百廢待興,殷家卻沒有受到這朝代更迭的影響,一時之間,幾成大滎國商。大滎人提到富貴城,大多只有一句話形容——窮得只剩錢了。

是以殷逐離自是見過沈庭遙,她翻身下馬,沖前面裝束簡潔、低調的帝君拜了一拜:「草民參見王上。」

身後郝大總管與檀越自然隨她一併下馬行禮,沈庭遙細細打量她,她出來的匆忙,身上着了件絳紫色長袍,長發草草斜扎在腦後,一根紫色的絲帶和着青絲徐徐飛揚,眉目不似一般女子的婉約,倒帶了幾分颯爽英氣。

殷逐離不聞他回應,只得跪低了身子隨她打量。半晌方呼他輕聲道:「起來吧,如今沒有外人,殷大當家無須客套。」

殷逐離面上微笑,心下卻是冷哼,現在這麼說了,早幹嘛去了。這邊腹誹着,那邊又聽沈庭遙繼續道:「殷大當家也是為追朕那不成氣的弟弟而來?」

殷大當家笑意漸深,她隨殷氏打理殷家家業也有些時候了,逢場作戲已是再習慣不過,是以這笑容當真比金子還真:「草民只是不想九王爺去山東挖煤,就他那身板,去了也是白領工錢。」

沈庭遙一笑,他與沈庭蛟生得頗有幾分相似,只是美貌中多了幾分冷冽,讓人不敢親近:「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同行。」

殷逐離躬身,神態恭敬:「草民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