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門歌 - 第2章

凝隴

  「怎麼了叔父?」王世釗覷了一會叔父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端倪,小心翼翼問。

  王令神色恢復如常,不咸不淡道:「傅冰案尚在審理,雲南暫且無人坐鎮,如今有幾處流民作亂,剛才皇上聽了消息,預備從朝臣中挑一位大臣接替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前往巡撫雲南,並指了讓平煜親自護送,到那之後,再由平煜押解傅家女眷進京。」

  「平煜?」王世釗險些沒跳起來,「怎麼又是他!有他插手,傅家之事,咱們還如何施展得開?」

  「不過一個罪臣之女,他押解便押解,何須如此暴跳如雷。」王令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你別忘了,先帝在時,傅冰自恃首輔身份,曾屢次三番彈劾西平侯尸位素餐。當時滿朝都是傅冰門生,聲討之聲日盛,使得西平侯爵位被削,一家被貶謫至宣府,若不是後來先皇去宣府視防,夜宿軍營時,遭遇大火,被當時在軍營充軍的平煜從火海中救出,西平侯一家焉能恢復爵位?怕是一輩子都要在宣府吃沙了。如今傅家遭難,平煜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就算察覺什麼,也只會袖手旁觀,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話雖如此,可王世釗一想到這位頂頭上司就覺不忿,明明二人年齡相仿,可此人卻因出身的緣故,始終壓他一頭,又慣會含笑遞刀,狠辣陰險,他雖早有取而代之之意,卻一直抓不到平煜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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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百通在廊外等了一盞茶功夫,王世釗才從屋裡出來。

  劉百通要入內向王令道別,被王世釗攔住,「叔父乏了,已歇下了,劉大人不必多禮,這便隨我出府吧。」

  劉百通笑應了,兩人一路無話,往府外走去。

  怪異的是,諾大一座宅子,竟連一個走動的僕從都沒有。

  轉過一道長廊時,迎來兜來一陣夜風,吹到人臉上,仿佛沁入肌骨似的寒涼,劉百通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又覺鼻端隱隱拂過一陣夾雜着血腥氣的怪味,只因太淡,來不及細細捕捉,這氣味便已隨風而散。

  正自狐疑,瞥見王世釗正在一旁審視自己,那目光凌厲至極,劉百通嚇得脖子往後一縮,不敢流露出任何痕跡,只佯作咳嗽,狼狽地將方才那份失態掩蓋住。

  出了大門,二人分道揚鑣,王世釗忌憚平煜親自去雲南押解傅家女眷之事,馬不停蹄去了錦衣衛北鎮撫司。

  劉百通則上了馬車,自行回府,掀簾前,他不經意抬眼看一眼夜空,只見濃墨般夜色沉沉壓頂,漫漫長夜已然到來。

第2章

  半月後,雲南曲靖,傅宅。

  乳娘林嬤嬤睡到半夜,忽被一陣細微的動靜給驚醒。

  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夜裡安靜得連風聲都不可聞,這聲音不但突兀,而且悚然,登時將她的睡意驅散。

  她摸索着撩開床帳,探出身子側耳傾聽,聽這聲音斷續而壓抑,透着股煎熬的意味,清清楚楚是從裡屋傳來。

  這情形早已不是頭一回出現,她嘆口氣,起身披上衣裳,掌了燈,三步並作兩步進了裡屋。

  「小姐、小姐。」她走到床前掀起簾幔,俯下身,焦聲喚道,「嬤嬤來了,別怕,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暈黃的燈光靠得近了,清楚照見床上躺着個雪膚花貌的少女,不知她此刻正夢見什麼,白瓷般的額上滿是細汗,烏黑的鬢髮俱已汗濕,秀眉緊緊蹙着,口中不時發出痛苦的低泣聲。

  林嬤嬤怕小姐魘得久了會有損神思,不由得心急如焚,匆匆將燈放到一旁,摟了小姐在懷,連連拍撫,又低喚了好幾聲,小姐才終於大喘一口氣,猛的睜開眼睛。

  傅蘭芽眸底還殘留着悚然的痕跡,雙手緊攥着衾被,兀自喘息不停。見了林嬤嬤,又是一驚,險些沒低呼出聲。

  直到林嬤嬤柔聲細語勸慰了好一陣,才弄清到底身在何處,漸漸安靜下來。

  林嬤嬤見小姐眼底的懼意退去,重新變得清寧,鬆了口氣,喚了幾個大丫鬟進來,端了熱水巾帕,給小姐擦身,換下濕透的寢衣。

  傅蘭芽靜靜躺在床上,任憑林嬤嬤帶着下人們忙前忙後,思緒卻仍停留在方才的夢境上。

  自從父親被急召回京,這些時日,她總做噩夢。

  初始時的夢境,大多支離破碎,事後無論她如何回想,都只能記起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

  最近幾日,夢境漸漸變得具體而清晰,有好幾回,她夢見自己置身幽谷,四周昏暗,滿聚濃霧,眼前事物仿佛菱花鏡中的影像,扭曲而怪異。

  她孤身一人,驚惶不安,在夢中大聲喚着父親和哥哥,可耳畔只能聽到峽谷傳來的陰森空蕩的回音,始終聽不到父親和哥哥的應答。

  她跌跌撞撞,疲於奔命,恍惚間,肩上搭上一隻帶着涼意的胳膊,她大駭,倉皇回頭,眼前卻是母親那張悲哀而慘白的臉龐……

  每當回憶到這處,她心底便會湧起深深的不安,母親死後,幾乎從未入過她的夢境,好不容易得見,模樣為何如此陌生可怖……

  「小姐。」林嬤嬤遞過一碗熱情騰騰的寧神湯,將她的思緒打斷,「換了幾劑方子,這夢魘的毛病卻總不見好,明日還得讓周總管另請大夫來瞧瞧。」

  說着,探手觸上傅蘭芽的額頭,慶幸道:「虧得沒熱起來。外頭流民鬧得厲害,程大夫避禍回了鄉下,一時半會也沒法請他上門診視,否則,以他的醫術,恐怕早就找着小姐的病根了,何至於病了這些時日。」

  她憂心忡忡地望着小姐,若不是小姐好端端發起了夢魘,白日裡精神不濟,早在一月前,她們主僕便啟程去往蜀州看望小姐的伯父,如此一來,剛好能跟後頭的南夷作亂錯開,又怎會像如今這般被困在城中,哪也去不了。

  傅蘭芽接過寧神湯,默默飲着。想起父親那夜被一道密旨急召回京,走時將雲南事務暫且交由雲南兵備使沈阜年接管,如今已一月有餘,父親卻始終音訊全無,由不得她不起疑心。

  說起來,自從新帝登基,父親已連遭貶謫,先是被擠出內閣,此後又調離京城,千里迢迢來到雲南戍邊,與此同時,父親素來的政敵李士懋卻頗得聖眷,不但升為首輔,同時還兼任吏部尚書之職,在朝中擁躉者眾,日漸宣隆。對比之下,父親的境況何等艱難,不必想也能知道。

  「嬤嬤。」她忽道,「哥哥這兩日可有信至?」

  林嬤嬤正替傅蘭芽掖被角,聽得這話,搖搖頭,「白日嬤嬤特意去問過周總管,老爺和大公子都不曾來信,想來都忙於公務,一時不得閒。」

  傅蘭芽沉吟,父親來回奔波、政務煩心,無暇給她來信,勉強說得過去,但大哥卻在大興任上,因兄妹感情甚篤,幾乎每隔一段時日,便會來信詢問家中近況,還會將任上趣聞細說與她知曉,像這種長達一月沒有書信的情況,幾乎是史無前例。

  更讓她煩心的是,外頭南夷作亂,流民大批湧入城中,她們被困府中,猶如坐困孤島。現下連父兄的書信都不知影蹤,無異於已跟外界斬斷了一切聯繫。

  她輕蹙着眉頭,望一眼黑黝黝的窗外,忽然想起,她夢魘的毛病,也恰好是一月前父親離府之時突然起了症兆。

  她想着心事,渾然不知月光透過窗紗,交織着床畔的燈光,投映到臉上,使得她每一處五官都精雕細琢,無可挑剔,肌膚吹彈可破,仿佛上等美玉,在暗夜中靜靜綻放着光彩,自有一股奪人心魄的美。

  林嬤嬤一旁瞧着,饒是她自小將小姐親手帶大,也一時挪不開眼睛,只不合時宜地想,夫人已是出了名的美人,小姐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夫人年輕時還要美上三分,也不知陸公子是犯了什麼糊塗,竟會舍了小姐這樣的良緣不要。

  她想起兩月前,老爺得知陸公子納妾之事,盛怒之下與陸家解親,小姐聽了消息,不見傷心憤怒,反倒過來雲淡風輕地寬慰父親。

  她知道,小姐雖然嘴上從來不說,心裡對這門親事還是頗為滿意的,畢竟陸公子模樣和學問都是一等一的出眾。

  更讓林嬤嬤唏噓的是,由於兩家交好,常有來往,偶然陸公子來府拜訪,撞見小姐,遠遠看着小姐時,那眼裡的笑意怎麼也掩蓋不住。

  她當時就知道陸公子心裡中意小姐。若兩人結親,小兩口顯見得會舉案齊眉、和和美美。

  可誰能料到好好的一門姻緣就這麼散了,別說小姐,連她這個乳娘都覺得揪心憋悶,這不,小姐多半是因為鬱結於心,這才病倒的。

  傅蘭芽卻無暇理會乳娘在想些什麼,悶悶躺回床上,盯着帳頂出了一回神,開口道:「嬤嬤,這一月以來,咱們可是一封外頭的信都未曾收到?」

  林嬤嬤不明白小姐為何要糾纏於這個問題,雖然不解,卻也不好扯謊,一邊放簾帳一邊道:「嬤嬤每隔一日便會去問周總管,也是奇了,最近確實一封信不曾收到。」

  傅蘭芽聽了這話,再也躺不住,索性坐起身,正了正臉色道:「嬤嬤,母親去世前留給我的那個錦匣可是放在多寶閣里?」

  「小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傅蘭芽只道:「我有些想娘了,想瞧瞧那匣子,煩請嬤嬤幫我取來。」

  林嬤嬤想着病中之人多思多慮,就算偶然心血來潮也不足為奇,忙應了,起身到多寶閣前,掏出隨身帶着的鑰匙開了暗屜,隨後捧出匣子,回到床前。

  這匣子共有三層,里外都有機關,捧在手裡沉甸甸的。

  傅蘭芽接過,輕車熟路打開最下面一層,從裡頭取出一個小小荷包,隨後又抽開繩子,倒出幾粒圓滾滾的雪白藥丸。

  「這——」林嬤嬤驚疑不定地看着傅蘭芽。倘若她沒記錯,這錦匣里除了些舊書藥方,便是幾包藥丸,白的這種藥丸,不知夫人從何處所得,聽說花費重金,能解百毒,當年老爺在薊州巡按,曾被韃靼的流箭所傷,那箭上餵了毒,老爺連日高燒不退,險些病死,虧得服了這藥丸,老爺才撿回一條性命。

  不知小姐好端端將這包藥丸取出來,意欲何為。

  傅蘭芽拈着一粒藥丸在指尖端詳,少頃,忽然笑了笑,抬眼看向林嬤嬤道:「嬤嬤替我取水來,我要服藥。」

  「服藥?」林嬤嬤大驚,「這怎麼使得?小姐該知道,這藥丸是用來解毒之用,就算吃不出大毛病,也不能隨隨便便服用。」

  卻見小姐將食指放於唇邊,面露警告,示意她噤聲。

  林嬤嬤看着傅蘭芽,忽然回過味來,極力壓低嗓音道:「小姐,難道……」

  傅蘭芽眉頭緊鎖,語氣轉為冰冷:「這幾日我想了許久,總覺得府里有些不對勁。嬤嬤,我現在急於確認一件事,到底我是夢魘,還是……中了毒。」

  「中毒?」林嬤嬤震驚地看着傅蘭芽,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時候,忽然有人急促地敲起內室的門來,「小姐,小姐,外頭來了一幫官兵,說是,說是,咱們老爺犯了事,他們要進府辦案,那些人都穿着飛魚服,好像都是錦衣衛的大人。周總管捱不住,已經給開了門了。」

  錦衣衛?這三個字簡直如雷貫耳,林嬤嬤面色白了一白,強自鎮定道:「胡說八道!咱們老爺是朝廷欽點的雲南巡撫,就算要辦案,也是咱們老爺查別人的案!什麼錦衣衛不錦衣衛的,不用多說,多半是流民假扮的,快,快讓周總管帶人把他們打出去,別嚇着了小姐。」

  那幾個大丫鬟還未回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嚷,原本昏暗的院子忽然如同白晝般亮了起來。

  傅蘭芽心突突直跳,只聽外頭有年輕男子的聲音,「聽說府上現在正兒八經的主子只有傅小姐一人,她人呢?再不出來,我們可就不客氣了,直接進去搜了!」

  周總管在一旁連聲懇求:「咱們小姐尚未出閣,各位大人們能不能稍微講究點禮法——」

  「禮法?」那男子冷笑,「你該知道,罪臣家眷拒不接旨,論律當斬,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輕重不分,可別等掉腦袋了都稀里糊塗的。」

  說這話的正是王世釗,進入傅家後,平煜徑直帶人去了傅府的外書房,他卻直奔內院而來。

  林嬤嬤聽在耳里,身子如墮冰窟,周總管跟在傅冰身邊多年,走南闖北,見識頗廣,不至於連真假錦衣衛都分不出。

  傅蘭芽心底卻是死潭一般的寂靜,再一開口時,卻已經倒了嗓子,聲音澀啞得厲害,「嬤嬤,不管外頭是人是鬼,先幫我穿上衣裳吧。」

  林嬤嬤本已覺得天崩地陷,見小姐依然鎮定自若,未自亂陣腳,丟了一大半的主心骨又找了回來,忙哎了一聲,抖着手幫傅蘭芽穿衣梳妝。

  王世釗說完話,見幾間廂房依然靜悄悄的,絲毫沒有動靜,正中下懷,目光從東邊的屋子緩緩滑到西邊,暗自揣測傅蘭芽到底住在哪間房,嘴裡卻揚聲道:「咱們可是先禮後兵,既然罪眷抗不接旨,咱們只能硬闖了。」

  話音未落,東邊房門忽然猛的打開,隨后里頭出來兩人,前面那個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後頭那個卻是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王世釗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眼珠子都轉不動了,他書雖讀得不多,卻也於風月場合中學過幾句儂詞艷曲,譬如「花開時節動京城」、又譬如「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他只覺得無論哪句詩句,似乎都不足以形容此女的芳容麗質,只一眼,就足以讓人神酥骨軟。

  他艱難地動了動喉結,剛要開口,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望,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火,卻不得不迎上前去:「平大人。」

  傅蘭芽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王世釗等人,見他們果然穿着錦衣衛官服,腰間赫然是繡春刀,更兼來勢洶洶,無法無天,正是令世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作派,先前隱存的那絲僥倖徹底被碾碎。想起父親如今不知如何,嘴唇一陣陣發白,心更是針扎似的疼。

  正自煎熬得厲害,忽然外頭又進來一行年輕男子,這群人進來時仿佛在後頭生出一雙暗黑的翅膀,給院中帶來一陣凜凜寒風。

  當先一人身形修長偉岸,眉目英挺,着實俊秀,他進來後只淡淡看一眼傅蘭芽,便似笑非笑對先前那名男子道:「原來王同知抄家時,不搜旁處,專往女人堆里跑,倒叫我們好找。」

  面上含笑,語氣卻譏諷得厲害。

第3章

  王世釗臉上不是顏色,卻仍嘴硬:「平大人見笑了。下官雖然資歷粗淺,卻也知道內院向來能藏污納垢,以往好幾回奉命抄家,都是於內院之中搜出了關鍵的犯官罪證。下官怕罪眷做手腳,不得不第一時間來搜查內院。」

  「哦。」平煜眼中閃過譏誚之色,卻仍故作認真地點點頭,「王同知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倘若我沒記錯,傅冰父子之案經三司會審,已然罪證確鑿,洋洋灑灑十餘條罪狀,足夠他們父子廷杖上百回,這樣一樁板上釘釘的鐵案,咱們大可依照規矩來行事,何須如此心急?方才王同知心急火燎直奔內院,不知道的,還以為犯官已從詔獄中越獄而出,正藏在內院中呢。」

  王世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傅蘭芽卻聽得手腳冰涼,「傅冰父子罪證確鑿」、「廷杖」、「詔獄」……每一個字都仿佛炸雷一般,轟得她耳畔嗡嗡作響。

  她早知道這兩年父親在朝中舉步維艱,也知道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是為尋常,可她沒想到的是,父親這株曾經在朝中枝繁葉盛的參天大樹會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轟然倒下。

  「你們……」明知道希望不大,她仍掙扎着開了口,聲音沙啞,微微顫慄,「一無詔令,二無問罪文書,怎知爾等不是流寇假扮官兵?」

  她說這話明顯帶着垂死掙扎的意味,因為依照錦衣衛令人膽戰的名聲,膽敢假扮他們的賊匪恐怕還未橫空出世。

  平煜聽到這話,終於正眼看向傅蘭芽,見她衣飾昳麗,姿容艷絕,想來正是傅冰那位視作掌上明珠的女兒。

  此刻她雖然臉色蒼白如紙,腰背卻挺得筆直,難得言辭還伶俐清晰,倒也不負傅家之女的名聲,嗤笑一聲,懶洋洋從腰間取出詔令,開口道:「吾皇有令,傅冰目無朝廷,以權謀私,罪可當誅,如今暫且收押在詔獄,待審定後處死,另有人舉證,傅冰與南夷勾結,有不臣之心,因此案關係重大,吾皇特令我等前來搜查證據,押解罪眷進京候審。」

  說完不等傅蘭芽回應,對諸手下一揮手,冷聲道:「還愣着做什麼,幹活。」

  一眾錦衣衛立時應了,齊聲拔出繡春刀,如潮水般四散開來,長驅直入。

  傅蘭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虧得林嬤嬤眼疾手快扶住,才沒有失足從台階上滾落下來。